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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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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 绣两条衿带的事儿也是有印象的。因为当时母亲还埋怨了姑母,怕这事儿被长孙夫人多想了去。毕竟那时她的身份只相当个外室,若真动了攀亲的心思,横竖是桩孽缘。好在那时的她有自知之名,未敢多作肖想。    如今长孙夫人已是太守的侧室夫人,宁儿也是进了慕容家宗谱的正经千金。当年那件小事儿重又被提起,个中心思不言自明。    蒙羲放松了下神情。从方才慕容宁进来,他脸面就有些僵着,因为没有料到姑母会来这出。    毕竟是来看长辈的,不管长辈有什么心思,也该大面儿上先打哈哈过去。想到这儿,他便敛了敛军人的肃穆,展露出一个随和的笑容道:“侄儿自是记得姑母当年的心意。只是平日里多着官服盔甲,那些饰物不适用,便被家母珍藏起来了。”    蒙夫人面容慈祥,心想我这侄儿官场没白混,人是越来越圆滑了。当年我可是亲眼见你娘给剪烂了扔废纸镂里。    下人们见宾客皆至,便按照夫人先前吩咐好的:人全起菜。    婢女们端着菜肴从东厨鱼贯而出,这待客阵式却是都尉府不常有的。    “来来来!快吃菜!”蒙夫人见菜色上齐,便热闹的招呼着。    “羲儿,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珍珠鱼丸!”说到这儿,夫人不免解颐一笑。    提到这鱼丸,蒙羲知道姑母又要老生长谈了……    “这道菜除了我,将军府没人会做。还记得羲儿小时有次馋它了,可我懒得弄。便让这孩子自己去挑条鱼剥了刺儿我再来煮。结果忙和到晚睡他都没吃上。”    “噢?那是为何?”慕容宁当真好奇问道。    蒙夫人和蔼的笑着看蒙羲,他自是知道姑母接下来要说什么……得嘞,我自己来。    “因为我挑来的是条鲤鱼。”    慕容宁:……    蒙夫人笑有的些不能自已,“结果他怎么剥都剥不完那些刺儿,硬是急哭了!”    “姑母,侄儿那年四岁……”言下之意你提一黄口小儿的糗事有意思吗……    蒙夫人这边不再起哄了,桌上的人方才想明白似的轰堂大笑。慕容宁强忍着笑意,娇羞的紧抿着嘴抬头看了眼蒙羲,蒙羲原是觉得尴尬又无聊,可这一眼不经意的对视,却似穿透了时光……    这就是当年那个字还咬不清楚,整日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喊着“七锅锅、七锅锅”的小丫头。    蒙夫人出身好,自小便在将军府见过些场面。一家子又都是武将出身,年轻时性子也有点儿女中豪杰的意思。这年纪大了才敛了脾性,走起贤妻良母的路子。    要说起来这性情上的收敛,也多少和仅有一女却没儿子有点关系。两房侧室夫人年轻漂亮,又母凭子贵,自己傍身的筹码也只剩娘家那股子势力了。    今日都尉大人有公务未回府用饭。按说少了一家之主的老爷,这饭局得会乏味些,但蒙夫人却把这娘家和太守府的贵客们招待的极为偃意。    眼下用完了饭,正邀着大家一同去后院儿的水塘赏那御赐的锦鲤。    蒙夫人到那池塘边儿一寻,便兴致盎然的指着一尾水墨画儿似的大鱼道:“长孙夫人您快看!那条便是前阵儿太后赐给将军府的九纹龙!”    在太守府的人面前,蒙夫人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娘家那点儿底气。“鳌儿也没见过?这锦鲤太娇贵!京康天寒,才赐下去几日便折了一条,便赶忙将这剩下的一条送来汀罗养了。”    蒙羲虽没见过这条九纹龙,也只是兴致索然的看了眼。他一武将,对这些飞鸟鱼虫的确实也没什么兴趣。这该是那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们的心头好,譬如声名赫赫的太守府那位……    倒是长孙夫人和宁儿看的眉开眼笑,那白底儿黑花的色彩冲撞在粼粼水波下煞是惊艳。宁儿看的正出神儿,突然捂嘴笑道:“羲哥哥哪天馋了,可以捉去做珍珠鱼丸儿!”    她这一调皮,惹的主子下人们笑成一片。    蒙夫人表面祥和的看着自觉机灵的母女俩,内心却满是鄙夷:庶出就是庶出,果真没见过世面就扶不上台面儿。御赐的灵物也是你们玩笑得起的!说大了这可是辱没皇家威严。    大家说笑着,突然听到前头传来一曲悠扬。原来是蒙夫人的女儿双双刚学了音律,现下正在假山的凉亭上练手。    慕容宁眸子一亮,心想这秦筝可是我修习多年的看家才艺。羲哥哥就在这儿,眼下正是一展身手的天赐良机!    “蒙夫人,上面是双双妹妹?这日头越发毒了,不如我们去凉亭坐坐,听听妹妹的琴艺?”    长孙夫人一听便知道女儿打的什么主意,心里暗自窃喜这丫头的鬼精!便赶忙帮腔道:“好久没见双双这孩子了,都不知道现在长多高了。”    娘俩在这方面还真是一路的,世面没见多少,但心机却是一脉相承的。    蒙夫人原本觉得双双不过是初学,那点儿琴艺可登不了大雅之堂。但眼见客人都主动提了,那就去。    蒙羲自然没什么过多的想法,从决定来看这姑母时,就打定心思豁出这半日去了,不管跟着她们去哪儿、干麻,都无所谓了。    这假山堆砌的不算小,比晋阳县令府的那座气派得多。山顶除了置下的凉亭外,还有宽敞的徘徊之地。    双双刚满十二,正是心思细的敏感年纪。这下见母亲和三位贵客特意攀上山来看自己的才艺,却是怯生生的弹不下去。    慕容宁见状,便一副好姐姐菩萨心肠的上前去,安慰道:“双双不要害怕,你学姐姐这样放松手腕儿,指尖儿着力。”    “原来宁儿还善秦筝?”蒙夫人佯装意外,其实内心哪能看不透她这点儿炫弄伎俩。    双双哪懂得她的套路,一听娘亲说这姐姐会弹琴,正好帮自己脱身了!便讨好的冲她笑笑,让出了云头条凳,“姐姐,要不你替双双弹一首,双双在一旁学学。”    慕容宁一双笑眼难掩欣喜,如绽开的桃花般甜美的看着小女孩,真懂事!可嘴上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口吻:“姐姐可没找过师傅教,就是自个儿看着琴谱练着玩儿的。”    双双先前的笑脸僵了僵,我小可我不傻,别的能无师自通,秦筝没人教你连谱都看不懂。    慕容宁襟着裙角婉婉落座于秦筝前,玉手轻扬,那覆于腕上的琵琶袖便自行滑落了下去,露出一截酥白的手臂……也是奇了,脸是黑了点儿,手却挺白。    心想我的舞台到了!    这一曲《相思赋》飘飘洒洒,婉转流长。抚在弦上的纤纤细指,如行云流水般连贯流畅。指尖溢出清音袅袅,萦绕耳畔。    此时蒙羲已是迷醉了眼,也迷醉了心。虽无吟唱,却是心中有词,汩汩韵味,自知那曲中之意。    “砰!”    一声弦外之音,琴声戛然而止!那崩飞的丝弦,抽着慕容宁的脸蛋儿就扫了过去!    瞬时一道血印子落在右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 双双:弹琴有风险,装X需谨慎    ☆、玩儿砸了    “啊?怎么会断了……”慕容宁僵直的手还悬在半空, 手指颤抖着,完全傻了眼!这一切太快, 她甚至还没感觉到脸上的疼痛。    长孙夫人着急忙慌的跑了过去,捧着宁儿的脸蛋儿,快急哭了!    “哎哟……这可破了相了!”    慕容宁本能的拿丝帕擦了擦母亲语重溅出的口水, 却不料一看帕子上沾了血迹!这才意识到脸……    一旁的双双也被那断弦的声响吓的直往蒙夫人怀里钻,心想弹琴有风险,装X需谨慎啊!    这点儿小意外自是惊不到蒙羲,他镇定的吩咐了婢女去取止血药。现下正站在哭的涕泗交流的慕容宁身旁, 不住的安慰着, “真的没破相,一点儿看不出来!”    说着违心的话, 可慕容宁刚半信半疑的抬头看着他,却见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继而觉得失礼,紧咬着嘴唇强装淡定……    这伤痕横跨腮鼻直延伸到额头, 捎带着周边一大圈儿红肿, 再配上那张缓缓抬起的冤脸, 也太搞笑了!    不一会儿,婢女慌慌张张的拎着药箱跑上山来。    一番紧急处理后,这张脸就更没法儿看了!那难以名状的黄色药膏厚厚的糊了大半张脸, 慕容宁只觉头沉沉的,眼睛也被药味儿熏的睁不开。    长孙夫人一直尴尬的遮挡着女儿,生怕蒙将军看仔细了忘不掉这华丽场面,毕竟画面太美……    蒙夫人这边急着要请大夫, 不管嫡出庶出,好歹这是自家老爷上峰的千金!这下在府上出了意外还了得?这下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长孙夫人却拦了下来,说为了长远打算回太守府再请。    虽不是多严重的伤,却是伤在姑娘家的脸面上。想也知道这得是个长期治疗了,方子当然是靠住一家大夫的使好些,与其在这找应急大夫,倒不如紧赶几步回太守府,请槐夫人手里的千代神医来治稳妥。    蒙夫人实在过意不去,便让蒙羲一路护送着她们回太守府,聊表歉意。长孙夫人和慕容宁坐着马车行在前面,蒙羲骑马一路随行相送。    要是没破相这档子事儿,这该是今天最好的局面。可如今车里的娘俩却是怎的也开心不起来。    到了太守府门口,母女两人从车里下来。慕容宁一手捂着脸,还能看到汩汩泪水从指缝儿涌出。    蒙羲再三劝慰,她这会儿哪还有面目再和他多言,敷衍两句赶紧进府去了。长孙夫人假意虚让了下,蒙羲婉拒了夫人的过府邀请,毕竟这事儿上自己也帮不上忙,去了反而弄的大家不自在。便目送着娘两进了门,翻身上马,掉头准备回程。    “蒙将军请留步!”    蒙羲远远的听到似有人呼喊自己,便勒了一下缰绳,驻马回头往府门内看去。“澹台姑娘?”    只见她一路小跑着奔出府来,气喘吁吁的驻在马前,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捂在胸口顺着气儿。    “澹台姑娘?你这是……”    香儿缓了缓,笑脸盈盈的仰头望着蒙羲,冷不丁的向后一撤身,俯身就是一个大礼,长揖至地!    吓的蒙羲赶忙跳下马,亲手搀扶起她,不禁疑惑道:“姑娘这是做何?”    虽说这姑娘只是太守府一个说不上是婢是啥的存在,但却是昭王眼中与众不同的主儿!蒙羲    自是受不得她行这般大礼。    香儿却执拗的推脱开,坚持要行完全礼。长揖过后便是下跪。    蒙羲想要阻拦,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使的力道也不敢太过,这一番拉扯已是有些越矩。最后见实在拗不过,便只得俯身还了一礼。    香儿这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尘,笑晏晏道:“将军救了我姐姐,香儿实在不知如何回报!”    蒙羲才明白,原来这是这事儿啊……    当初通知了御医,便没再过多关注,只后来听说救好了,这事儿也就捐忘到一旁了。他对这姑娘的记忆重点始终驻留在昭王的那点儿心思上。做好事也只是为了帮昭王施人情而已,现在姑娘来致谢了,便只得宽慰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香儿却手在面前晃了晃,不以为然道:“救命的恩情怎么能是区区小事?都说大恩不言谢必成仇!那将军一定记得,有什么用得着香儿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你不让我回报点什么的化,我于心难安!”    蒙羲见她说话倒真是个不藏不掖的爽快性子,和娇媚的外表实在不相宜。既然这条线儿搭上了,便将计就计道:“姑娘既然如此在意报恩之事儿,眼下倒真有个烦得着姑娘的地方。”    香儿这一听自然是喜出望外,她最怕的就是欠人情份,何况是救命之恩!    连尉迟一家的大恩,都是指着平息这次纳妾事件,才算回报了些。    “将军您说!只要我澹台香办的到的,绝不推辞!”    蒙将军轻轻垂首思量了下,作难为状说道:“今日慕容小`姐在我姑母的府上出了点儿意外,虽是小伤却是伤在颜面……”    说到这儿,脑中突然莫名浮现了慕容宁顶着一脸红肿,抬着冤脸看自己的画面……便不由得尴尬失笑。    香儿之前一听婉婷说蒙将军送慕容宁回府,便急急的出来致谢,压根没来得及听说这档子事儿。现在听蒙将军一说,心中自是默默暗爽。并不是自己心胸狭隘,只是慕容宁这娇纵脾性,得点教训是有益处的。    是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香儿早看出长孙夫人意在撮合蒙羲和慕容宁,也听过蒙羲的一些故事。知他自小便跟着父亲金戈铁马,战场杀伐。没做禁卫统领之前在三军中威信也是颇高。    只是近百来年大秦真的没有大的战事,除了平定一些倭寇宵小。所以蒙家的作用也不大了,杀鸡焉用宰牛刀?皇帝陛下便招他到大秦宫履新。    说起来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要是真娶慕容宁这种事儿精当正室夫人,真是有点可惜了……    “所以如果姑娘方便,可否隔三差五的来我临府知照一声病况进展,好让我安心。”蒙将军这对慕容宁伤势的关怀,要说全是为了给昭王牵线儿也不全对。    香儿听完心想,哟,这是真动情了!这两人画风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这慕容宁要是嫁进将军府还不更得横着走了?    虽一霎那是有些不情愿,但这丝小气很快又被报恩的满足感取代,便开心的应允下来。    “蒙将军放心,我隔两日便去府上汇报一下她的伤情。”    “不过将军贵人事忙,若是不在府里,我该给谁留个信儿转述?”    蒙羲一听心中暗喜,等的就是你这句!“我确实不常在府上,姑娘去了找一位苏公子便可。”    “苏公子?”香儿复念着这名,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不过一个单字也不可能那么凑巧了。    就在她轻歪着脑袋想事儿时,却瞥见不远处墙角的一个身影。    那不是恭叔子昼吗!他站那儿多久了……    香儿想到之前他明里暗里的使绊子,害自己百口莫辩吃了那么多亏!加之长着一张在那头儿就背信弃义的脸,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次他又来太守府,还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监视着自己,谁知道又打的什么主意?    香儿没去管他,只是他确实坏了自己的心情。便回过头对着蒙羲说道:“我知道了,那就不耽搁将军回府了。”    见蒙羲驾马离去,便快步进了府门,径直回自己房里去了。    恭叔子昼来太守府,原是为了寻求慕容公子的通关支持,因为他想在焰海边的彼岸亭,办场诗酒会。偏巧刚近府门,就瞧见澹台香给蒙羲下跪拉扯的那出。    恭叔这种小人,脑洞有锅大,随即脑补了一出好戏。他可是从上回就看出了慕容烟的心思,心想这下可是得了好素材,能好好作下文章了。    眼下他正被太守府的家丁引着,进了慕容烟的堂屋。    一进门儿,就瞧见慕容烟靠在一张降香黄檀的圈背交椅里,正享受着婢女的按蹻之术。那椅子迈步宽阔,圈板后仰,烟公子眯着眼哼着小曲儿坐得极为惬心。    家丁怯生生的唤道:“公子?公子?恭叔先生来了。”    慕容烟缓缓睁开眼瞅了下,不经心的说道:“都下去。”    家丁和婢女便纷纷退散而去。    恭叔见他仍旧闭着眼,一副懒散的德性。    还是先别直切主题了,闲扯几句等他缓缓神儿,心情好点儿。    便看向远处墙上挂的那把镶满宝石的佩剑,没话找话的寒暄起来:“以前这宝剑公子可是从不离身的,怎的近几回却听说公子不爱带出门儿了?”边说着,还察言观色的浮起一脸谄媚笑意。    自中秋那回被他挑拨了香囊事件,慕容公子已不太愿搭理他。若不是欣赏他的诗词天赋,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    此时慕容烟是头都懒得回,只轻声嘟囔了句:“我家婢女说娘气。”    作者有话要说: 恭叔:你的娘气真与一把剑无关……    ~·~·~·~·~·~·~·~·~·~·~·~    感谢【七月】大大送出的手榴弹和地雷    ☆、又是谗言    恭叔一听不免嗤鼻。你的娘气真与一把剑无关, 那是举手投足入皮入骨的……    尽管心中如此鄙薄,但同为男人也不免看着他那精致的容貌晃神儿:不管硬气娘气, 这的确是一张完美无暇的美人儿脸。难怪大秦宫中盛传……    尽管烟公子的脂粉气质那是毫无非议,深入人心的。但大家也都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毕竟人家是那内定的郡王, 出了今年孝期就要正式受封爵位和乔迁王府新居了。    在这太守府里还有哪个婢女敢如此大胆的直言不讳?更重要的是直言不诲了还能让他听进心里去,而不是被揍死、揍残、揍开花……    恭叔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蒙羲虽常驻京康,但在汀罗城的这座临府却一直有人打理,且修葺甚好。昭王殿下这几日下榻于此, 也颇觉偃意。    当然这其中更多的是心情作祟。身之所处, 唯是心作,心能天堂, 心能地狱。    蒙羲骑着他那匹枣红白鬃的赤驹正行至府门外,一个利索的纵身,跳下马来。看门的侍卫赶忙迎了几步上来, 行了常礼便接过缰绳。    蒙羲交待道:“这几日若有位姑娘说来找‘苏公子’的, 直接禀报殿下后带至书房。”    这侍卫尽管机灵, 也不免两眼发愣:苏公子?殿下的诨号?    两名侍卫稍一回神儿,便赶忙恭敬的应着。牵着缰绳的那个将马儿往后院引去。    昭王殿下此刻正在后花园听曲儿,还泡了壶上好的龙井, 就着茶点吃喝的惬心。远远瞥见游廊上行过的蒙羲,便叫住他一起过来品茶。    蒙羲正好也想听听殿下对今日之事的看法,便踏实坐了下来,边听着小曲儿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没有外人的场合下, 两人倒也不拘虚礼,聊的随意。    “我姑姑和太守府那位侧室夫人,有意撮合我和慕容宁,殿下认为……”    昭王本来正品着好茶哼着小曲儿,听他这一说差点没一口喷出来!抽了一口凉气儿,斟酌了下道:“这丫头若是正室夫人所生那倒是美事一桩,但听说这位侧室出身可是极低,偏偏压在头上的正室又格外尊贵,不好办呐!”    “迎她做正室,跌了将军府的份儿;纳她做个小妾,又薄了太守这亲爹的面子。”    蒙羲惆怅的仰卧在藤椅中,仰头看着头顶那颗繁茂的桃李树。    殿下自然看出他的心思,继而调侃道:“桃树便该结桃子,李树便该结李子,强行嫁接在一起的果子可是酸涩难下咽。除了赏赏花,也别无用处了。”    这下蒙羲大笑了起来,殿下却是极为诧异的看着他,这是被挤兑傻了?    蒙羲在藤椅里慵懒的侧翻过身,不气反而满脸笑意的盯着昭王,“那澹台姑娘算桃子还是李子?”    昭王一看话峰转到了自己身上,便不快的冷哼一声转过头,端起才放下的茶杯。    蒙羲跟他交心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此时是不淡定了。人一慌乱自然爱手里抓住点儿东西找安全感。向来沉稳的昭王殿下,竟已至此?    话说京康城里为蒙羲牵媒的体面人物也不少,各种豪门千金、官家小`姐、以及各种名门之后……    因为瞧不上眼儿,所以皆是一口回绝了,自然也轮不到去思量出身。眼下却是计较起慕容宁的出身来,甚至还不怕被调笑的来询殿下的看法,这便是动心了?    殿下抿一口茶道:“难得啊!我的蒙将军红鸾星动了。”    昭王这话没带一丝疑问,完全是在给一件事情下定论的语气。蒙羲虽没认,却也没反驳,只是一心要将话题带过。因为他发现这问题在昭王这儿,除了被调侃是找不着答案的。    他一脸造作道:“殿下可知,臣方才还遇到谁了?”    昭王见他故弄玄虚,有意夸口卖弄,便懒得去猜。复又若无其事的伴着那曲儿哼唱起来。    蒙羲见殿下既然满不在乎,便端起茶碗儿,故意拿碗盖儿大声的刮着杯沿儿,挑弄着眉毛长叹一口气道:“看来臣一心为殿下牵线儿,也真是自以为是。既然皇子不急……”话卡到嘴边儿,一想不对……这话儿没法继续了。    昭王听着这话里有话,不耐的讥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蒙羲看昭王这说急不急的样儿,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玩闹打趣得有度,便不再吊卖了。    “臣在太守府门口遇到澹台姑娘了。”    昭王闻听此言,眸子顿时如迷雾退散了般点亮了几度,急不可待道:“然后呢!”    蒙羲心中已是得逞般暗喜。何止殿下看我看得透彻,我又何尝不懂殿下的心思?一个庶出小`姐都让您调侃成桃李相接,那皇子与婢女又是何何相接?更何况我提苏公子时,人家压根儿都没印象……    皇子与臣子的相处方式便在于:皇子可以明着调侃你,而你却只能放在心里调侃他。哪怕如昭王与蒙羲这般共趟过战场的过命交情,仍要把持有度,遵循臣子之道。    “然后澹台姑娘说近几日要来这里找殿下。”    昭王那笑意和焦急却是僵住了,满腹狐疑道:“你告诉她我们的关系了?”    “臣当然没透露殿下的身份。不过是她要报御医之恩,臣便让她不时将慕容宁的伤势告知于我,而殿下正是我们的接应人。”    “慕容宁的伤势?”    蒙羲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东一句西一句的吊卖,楞是没把剧情交待清楚。于是便将今日的细枝末节和盘托出。    蒙羲使的这小伎俩,让昭王又是鄙夷又是称奇,最后还是啧啧称赞道:“蒙羲啊蒙羲……你越来越滑了。”    蒙羲则恭敬且谦虚的拱手相让:“这些年跟着殿下有样学样的,确是长进了。”    昭王听了这话倒也不气,手指还点点戳戳的指着蒙羲,难掩心中窃喜。    太守府里,香儿正略显焦灼的在自己房里来回踱步。    “姑娘!”    婉婷一路小跑着进了屋来,香儿赶紧迎了过去,急急的问道:“公子呢?”    婉婷皱着眉,耷拉着嘴角直摇头,“奴婢晚了一步,那个恭叔先生已经进了烟公子的房里。”    说起来婉婷倒算是忠仆,以前是太守府浣衣房的。    这浣衣房是干什么的?那自然是洗衣裳的。各院的贴身婢女干的都是梳头洗脸的精细活儿,衣裳是不用她们动手的,直接收揽了送去浣衣房给那些专门的下人去整理。    慕容烟虽是纨绔,却不缺脑子。给一个侍婢找贴身伺候的,其实是件难事儿。    若是从别的房里调拨自然不同心,甚至奴大欺主,毕竟这府里哪个主子不比一个侍婢来的尊贵?说起来都是婢,她能服你?但若是从那些粗使丫头里挑,都是些干脏活重活的下人,哪还有点女人味儿,当贴身丫头使做事自然不够细心。    而这浣衣房的下人却是最佳的选择。身份虽低,却干的也算仔细活儿,能有机会分到院子里去做贴身伺候的,自然活儿轻快还讨巧,时不时的从主子那里拿点儿打赏都能高过月钱。怎么也算是晋级了,哪还会计较主子地位高低。    所以婉婷自打跟上姑娘那天起,心就是向着她的。开始还有些胆怯不敢做份外的事,跟久了便也被调`教的大胆了。先前便是被姑娘嘱咐要去诓烟公子出来,好让那瘟神扑个空,只可惜慢了一步。    是的,姑娘是管那恭叔先生叫瘟神的,因为说他每次出现都能让姑娘倒霉。    “不过姑娘,您为什么这么讨厌那瘟神?说起来也许是他命不好……”    香儿很想告诉她那瘟神在那头儿是如何背叛自己,在这头儿又是如何盗取李白的诗,欺世盗名的。    可这又没法儿说……而且这头儿那头儿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也不好说。    “没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瘟神!走哪儿哪儿倒霉的死瘟神!”    “阿嚏!阿嚏!”    恭叔子昼接连几个喷嚏下来,许是昨夜变天儿,着凉了。    慕容烟刚听他添油加醋的说完府门口那档子事儿,正闭目沉思,也看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    恭叔倒不是纯为构陷,只是当时离的远,确实听不清二人说了些什么。只是那推来扯去的亲密举止确实让他脑补了一出大戏。难不成是自以为攀上郡王的高枝儿了,便跪求之前相好的男人放了自己?    是啊,他并不知那男人是禁军统领。    “你说她跟那男人纠缠了半个时辰?”慕容烟轻缓的睁开眼,那潋滟的波光便似将一幅美人图唤醒。    “是。在下躲在墙后面看的腿都酸了,二人仍未纠缠结束。”恭叔把这偷窥的龌龊举止倒是说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如何纠缠?”公子的话里平静的听不出半点喜怒。    “就是……”恭叔感到词穷,身为南疆著名诗人竟无法描述清楚一个场景,这不是奇耻大辱么!关键这么好的素材让自己撞见了,若不添枝接叶一番,岂非薄了天意。    情急之下,就见恭叔几步迎到烟公子的椅子旁,“公子,好比您这椅子便是坐驾,圈背便是缰绳,我便是澹台香……”    言罢,突然人往地上噗通一跪!真情实感的抱住慕容烟的大腿……    “求求你,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我做错了什么……    ~·~·~·~·~·~·~·~·~·~·~·~·    除每章首发外,其它显示更新的不用点进去噢~作者强迫症,常常因为一个字一个标点去捉虫。    祝大家看文愉快!特别谢谢跟读留言的小天使    ☆、又起波澜    “小人知道僭越了……小人不敢了……”恭叔子昼颤抖着小腿儿弓身立在墙角, 脚底下一哆嗦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原来是踩着几片儿破碎的陶瓷件。    这头儿的慕容烟仍旧坐在圈椅中, 只是不再是先前的懒散样儿。如今正襟危坐,脸上余怒未消,气息也尚未平复。地上散乱着砸碎的名贵花瓶, 显然是刚发了不小的脾气。    “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别说你做不成诗人,我让你连男人都做不成!”    这恭叔子昼,才情是有的。但美酒也怕巷子深, 他能飞速成名多半还是靠着溜须拍马的小人长项。偏偏慕容烟就吃这口, 便带着他在京康的显贵圈子里混了个脸熟,博了个名号。    所以说起来, 算是慕容烟一手捧红的人。正因如此,他才特别依附于慕容烟的羽翼,生怕一朝失宠便掉了这诗仙的美名。    要说那些诗情文才他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便是脑子里时不时自己蹦出来些句子, 他只当这是传说中的天赋了。要说他是纯心的欺世盗名, 那也有点冤枉。因为他当真不知这些诗词是前人所作,更不知那李白的大名了。    “你今日来,该不是就为了躲门口偷窥我府上的送往迎来?”    慕容烟的话虽带揶揄, 语气却是平和了许多,这让恭叔子昼稍稍平复了下紧张情绪。他可不能给公子留下卑劣小人的印象,尽管这是本质。    文人活的便是一口清高之气,一但漏了鄙那便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在下只是碰巧遇到便想给公子提个醒。既然是误会, 那怪在下小人之心,多嘴了……还请公子见谅。”    见慕容烟压根没有回应他的意思,他便继续开口道:“其实,”却只开了个头儿又顿了顿,不知这事儿现在提是不是不合时宜?罢了,合不合时宜的都得说啊。所以稍作犹豫还是照实说了下去。    “其实眼下金秋,焰海正值一年好景象。在下便邀了汀罗城的文人墨客组了个诗会,想月末去彼岸亭行酒采风。于是想请公子坐阵。”    坐阵?是做东!    要说以往,慕容烟最是瞧不上这些穷酸骚人。明明一个个捉襟见肘为五斗米发愁,还要强凹一副清冷高贵的人设。装清高就装呗,偏又持不住气节,最终还是免不了俗,找权贵抱大腿。    是什么时候开始转了性的?噢,是那时皇帝表舅说要授他郡王爵位,让他日后哪怕装也装的有品味点,要与尊贵身份搭调儿,别辱没了皇室尊严。    于是他人还没回汀罗,就让家人收拾出间屋子,还挂了块显眼的牌匾,上书“品味书斋”。    凡有过府的宾客,不管是来拜访太守的还是探望夫人的,势必被下人引着一路弯弯绕绕,管你去哪府哪院儿,这品味书斋都是必经之地!每逢路过,下人总会状似不经意的解说一句“这是我家烟公子的书房。”    不仅如此,为了提高品味,他开始各地搜罗名家字画,古董书籍,甚至还养了诗人门客。总之一切与‘品味’‘格调’沾边儿的东西他都得涉猎一番。    那些日子,逢狐朋狗友生辰纳娶等喜事当口,他送的贺礼势必是书画墨砚……为此,他也曾失去了一两位挚友。    不幸的是满府上上下下如此勤奋了数月,仍是没能摆脱掉慕容烟头上纨绔这顶帽子。    眼下他也越发觉得这些努力都是白费!自己从小到大经营了二十来年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岂是这点时日能轻易转变的?与其这样难为自己,还不如就做个庸碌无为的闲散王爷!反正历史上也不缺这种草包。    “没空,不去。”    恭叔子昼带着这简单干脆的四字答复出了太守府。    没空?说的好像你除了吃吃睡睡还有别的事可干一样……噢,最近还多了一项娱乐就是欺负小婢女。    但这怨怼也只敢在心里发泄下了。    这边恭叔刚走,婉婷就小跑着回澹台香的房间,“姑娘,瘟神走了!”    香儿算算都呆了有一个时辰了,看来该说的也都说完了,究竟有没有再中伤自己,也只能看这两日慕容烟的反应了。总不能自己上赶着去问有没有被告状?那不是做贼心虚么!    她也想不明白,这个瘟神是哪根弦儿搭错了,次次跟自己过不去!自己一个小小婢女碍着他啥了?偏偏每次一露面儿就贼不走空的留下个锅。    让这种人撞见自己跟蒙将军那幕,真不知他会编排出什么下流桥段。    事实证明是她杞人忧天了。    这几日慕容烟照常来走动,并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香儿想,定是那瘟神没提这档子事,不然以慕容烟那针鼻儿心思,不躁才怪!    那瘟神看来也没这么无聊,是自己想多了?不过被同一条狗咬过几回,也难免见了便觉得不安。    婉婷抱着一叠衣物进了浣衣房,浣衣房的小`姐妹每回见她来都特别开心,总要拉着八卦半天。    “婉婷,你回来玩儿这么久,不用在澹台姑娘身边伺候吗?”    婉婷仔细的码着要清洗的衣物,用明黄的包袱布将不同的面料分开档。这是从浣洗房出来的她独有的细心与经验,不然下人们很有可能为省事儿一锅烩了。    她笑着回道:“我们姑娘没那么难伺候,平时都不要我干活儿的。”    那小`姐妹迟疑了下,“她才刚刚有孕,正是嘴刁的时候?”    婉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头却是没有抬起。这事儿已经传至这里了?    浣衣房是各府下人每日必来的地方,是太守府的八卦消息汇集之地。消息一但传到这儿,那便意味着太守府里每个角落都将传遍。    婉婷也算香儿的半个心腹,自然知道她与公子至今尚未……    “你这是听哪院儿的下人说的?”婉婷知道这传言挡是挡不住,毕竟当初是公子当着众人亲口说出来的。但既然主子们都没正式报到太守和夫人那儿,传诵的范围应该还是小众的。    “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先透给我!我还是听刚刚出去的大贵儿说的。”小`姐妹边抱怨边艳羡道:“这下她肯定要母凭子贵了!你也少不了跟着沾光!”    大富、大贵、大吉、大利,这四人是长孙夫人院儿里资历最老的下人,也是最心腹的忠奴。    一个胸无点墨婢子出身的妾室夫人,品味也可想一般。    其实长孙夫人在香儿报孕这事儿上,能如此沉得住气也不难理解。她那头脑也搞不清大张旗鼓的提前公开了,算利还是算弊?若是真怀上了,老爷夫人一高兴再把她提成个妾室?毕竟自己就是这法子上位的……    这丫头可非善男信女,让她早早儿成了这府里的主子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当时请大夫扑了空,也就一直没再追究了。    可一拖这些日子下来,却始终不见那边儿有什么动静,这种邀功的好事儿哪能这么久还不正式上报?    长孙夫人这才又觉得八成是诳言。    “听说今日长孙夫人又请了大夫,过会儿就要去给你家姑娘诊脉呢,这下正式诊了上报就算公开的喜事了!”    婉婷神色慌张的丢下手里的衣物,拔腿就往回跑!剩那浣衣房的小`姐妹在后面一脸懵……    “姑娘!姑娘!”刚一迈进院子,还不等进门儿,婉婷就一路边跑边大声呼唤着。    香儿这会儿正悠哉的抱着一本杂书,半伏在贵妃椅上看的津津有味儿,好一个惬意的晌午。    这下突然被婉婷的喊声打断,她便丢下话本,拍了拍衣裳起身正坐。虽说懒散惯了,有时看完话本里的故事,还是想要装装淑女的样子,看看能不能交点儿好运?    “你看你这慌张样儿,虽说在我这里没规矩可讲,但好歹是个姑娘家的,就不能缓步慢行,柔声细语点儿?”    婉婷喘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原本着急的一堆话不知怎么挑重点整合成一句快速说完,这下却是淡然了……    “姑娘,要不这回别躲了。就让那大夫给您把把脉,我觉得您是有点儿抱恙。”    香儿:……    婉婷啊婉婷,这可不是我刚进府时的你,我淑女点儿你就骂我有病?简直是恶奴欺主。等等……    “什么大夫?”    婉婷也没心情挑重点了,便把原本的那一堆话原样罗嗦的倒了出来:    “奴婢刚从浣衣房以前的小`姐妹那里听说她刚听长孙夫人院儿里的一个叫大贵的心腹下人去存衣裳时说长孙夫人又起疑您假怀孕的事儿了,所以刚才又请了大夫来准备给您把脉,奴婢原是心急火燎的狂奔回来想赶紧通知您抓紧出去躲躲……”    “什么!啊!!!”    不等婉婷说完,香儿已趟上鞋子扒翻出令牌,一溜烟儿惊叫着闪出屋子……    婉婷立在门口神色淡定的望着那缕清风似的背影,呐呐道:“姑娘您就不能缓步慢行,柔声细语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我给你挑了个全府最老实的下人……    ~·~·~·~·~·~·~·~·~·~·~·~    好习惯啊好习惯,现在被催的都改上午更了。大家看文愉快噢    ☆、再遇昭王    这三天两头儿逃荒似的心情, 没有逃过的人不会知道。    因此或许也无法理解澹台香,为什么自言自语的, 热情问候了慕容烟的八代宗亲。    这原本该是段赖在铺着柔软绒垫的贵妃椅里,看才子佳人言情故事的美好时光。偏偏因为他上回的胡说八道,现在却要顶着金秋的日头, 在大街上流浪……    诺大的汀罗城,整整一个下午能去哪儿呢?    醉仙阁么?    抱歉一两银子没带。    县令府么?    还没找到好时机问慕容烟烙伤药的事儿,这时去了免不了面对上官尧和尉迟玄的期望眼神儿,再撒谎胡诌么?    早知道把话本带出来也好啊!找个背人的僻静地儿, 坐一下午看书也不错。可惜, 哎……    对了!    澹台香突然想到一个可以去,也确实如约该去的地方。    “你们将军在府里吗?”    这蒙将军在汀罗城的临府并不难找, 按他说的到了这片儿地界,这么气派的门面儿逮谁一打听就指来了。    那看门的守卫打量了圈儿,这衣饰可不是一般小`姐穿得起的!当兵的就算再不关注流行趋势, 也知道这飘纱绫是络姝国的贡品。这姑娘该不会就是这阵儿传的……看上他们家将军的慕容家小`姐?    漂亮!配将军绰绰有余。    白!一点儿不像传言里的花名黑珍珠。    “小`姐, 我们将军不在府里, 要不您有什么事儿在下帮您转达?”守卫想到她的身份,便格外的殷勤。    香儿摇了摇头,心想慕容宁好歹是蒙将军的心上人, 我要是把她破相已成定局的事儿随便给你们说了,他不得气死?    “那有位苏公子在吗?”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这是……昭王殿下的客人?    “在在在……这就去给您通报!”    一个守卫慌慌张张的拔腿就向门里跑去,另一个守卫赶紧按将军交待的, 将姑娘往书房带去,不敢有一丝怠慢。    香儿默默看着恭敬退出去的守卫,又扫了一眼这间敞亮的‘书房’,心想这守卫一定是新来的……    案几上没有任何笔墨纸砚的踪影。    八宝架上,层叠码放的是白酒、黄酒、梅子酒。    墙上没有挂字画,却挂着一面箭靶……    这是……带错地儿了?    饶是有些不安,但香儿的目光还是被黄花梨供案上的一副精美摆件吸引了去。    那名贵的黑檀底座上架着的是一副繁花似锦。    如甜白釉般洁白细腻的质感,蒙古弯马刀般飞扬畅快的弧度。通身是精工细雕的大大小小一簇并蒂莲,枝叶如羊脂玉般柔和而坚韧的四散开来……    这是一座象牙雕件。    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香儿却没急着转身,显然她还没从眼前的美景中抽离回神儿。    “喜欢吗?”    “不喜欢。”    昭王又看了眼那精美的几寻不得一丝瑕疵的摆件儿,纳闷道:“噢?为何?”    他诧异眼前这女子竟是比他还追求完美,这未免有些苛责了。    那女子呐呐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昭王:……    我是谁?我在哪?谁在说话?    直到这会儿,香儿才醒了醒脑子,惊吓的转过身,看着昭王殿下。    “怎么是你?”    她是真想不通了,来汀罗时车夫说汀罗城有几十万人。按这概率算,应是每日不吃不喝不睡不停的走街串巷,一年内也不该有重样的脸出现。    殿下也意外的后退了两步,说了句:“居然是你!”    想到蒙羲牵线作局儿不容易,昭王觉得应该表演下自己也蒙在鼓里的被动人设,不然显得有心设计人家姑娘似的。    尽管事实如此。    香儿见他比自己还诧异,便收了收那僵着的表情,笑起来道:“怪不得听蒙将军提苏公子这名时,总觉得有点儿耳熟。”    “咳咳,”昭王侧身让了让身后的坐椅,“在下和姑娘还真是有缘,姑娘请坐。”    这书房的坐椅竟并不是规矩的书椅,而是有点儿像太师椅般,宽大且舒适。上面还满铺着松松软软的羽绒垫子,人一落坐便陷进去大块,极有安全感。    香儿觉得这椅子让她有种回家的错觉。    端着各式茶碟杯盏的婢女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将前面的翘头案上码放了齐齐一排。    “苏公子不用这么客气,我其实就是来给蒙将军报个信儿的。您这招待有点……”    香儿内心多有不安,明明是为了报恩才答应跑腿儿的,这下怎么倒像是来给人叨扰添乱的了。    苏公子轻拂了拂袖,“姑娘见笑了,这些点心只是供品。”    供品?香儿又看了看桌子前面的墙上,什么佛像也没供啊!    她尴尬又疑惑的侧头看向苏公子,却见他向上看去……    她这才顺着他的视线仰头看。    原来穹顶的藻井上,悬着一座白玉四面佛!那佛像雕工精良,栩栩如生,真乃巧夺天工之杰作!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了,基本没有遇到过比这更跌份儿的局面了。    穹顶有个井不如地面有个井,至少现在能跳跳。    “那个,”    香儿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涩燥痛的喉咙。    “劳烦苏公子转告将军,慕容小`姐的脸恢复不了了,大夫说那个伤太深,疤会带一辈子。基本没什么好转的可能了,所以我以后也不用再来汇报最新进展了。”    “公子慢慢礼佛,香儿先行告辞。”    干脆的起身,利落的出屋,甚至昭王殿下欲挽留的胳膊尚未完全抬起……    “可爱。”    只见殿下小声的嘟念了句,便垂下眼睑,带着浓浓的笑意,下巴划过一个轻缓苏人心的优雅弧度。    这不自觉的温暖神情,却是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香儿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待客时礼佛上供品。难道这些权贵的虔诚向善之心只是秀给客人看的?    好,原本慕容宁的伤情还有些难以开口,现在反倒特别容易了。    尽管这局面是好是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但谁都愿当那报喜鸟不是?    通洲太守府,品味书斋。    慕容烟正拿着一小块儿毛皮擦拭着他的宝剑。剑鞘上名贵的宝石镶了太多,兔毛可以很好的扫掉缝隙间的灰尘,却不会划伤宝石。    他并不会武功和剑术,但是家中珍藏的珠宝太多了,虽说太守总是一切紧着他挑,但他若用不完便会被分给府里其它女眷做首饰,身为嫡子的他觉得这样不公平。    但身上又实在没地儿戴了,只得令人打造了这么一把剑,如此便能把好多宝石一同佩戴在身上,比较彰显贵气。    其实剑鞘内是空的,并没有东西,因为他怕掉落出来万一伤到自己。虽说现在不爱戴了,却还是爱打理的干净程亮挂在屋里。    贴身婢女红杏正从外面急急的赶过来,刚到门口看到门半掩着,于是轻扣了两声,便直接迈进来了。    “烟公子,宁儿小`姐刚去公子房间扑空了,现在正要来书房寻您。”    慕容烟放下手中的宝剑,微皱着眉,左右也想不通!    “那丫头脸毁了脑子也毁了?没事儿找我干麻?两院儿一年到头走动不了一回半回的。”    红杏转头看了看门口,那主子不定哪会儿就到了,说话也得格外小心。    看了看还没动静,便小声说道:“她好像就是为了这事儿!”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红杏便不再言语,若无其事的帮公子收拾起书案来,尽管书案上一本儿书也没。    “哥哥”    慕容宁一进门儿的这声哥哥叫的自己都心虚。    莫说慕容烟以往大部分时日住在京康,就是难得回来小住时,两院儿也不带走动的。    可她这次必须得来攀亲套近乎了,因为槐夫人虽然派了千代神医给她疗伤,却是敷衍的很!用的都是些寻常大夫也开得出的常规方子。可他的医术明明不止于此……    若是直接去找槐夫人,就有点儿埋怨她不尽心的意思了。    “哥哥,你拿扇子挡着脸作什么呀?”慕容宁看着他缩头缩脑的怪异举动,心想我脸这样了都大大方方的,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慕容烟心里苦……都知道我是完美派,让我怎么面对你那张破相的脸?    慕容宁实在受不了这样别扭,上前两步一把夺掉他手中的折扇。慕容烟便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条长长的疤痕,简直百爪挠心!    “哥,你看看宁儿的脸!”    “哥,你好好看看宁儿的脸!”慕容宁说着就流下了两行清泪,她这不是在演,是发自肺腑的痛哭。    “烟哥哥,以前宁儿不懂事总惹你烦。可毕竟咱们都姓慕容,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么?”    慕容烟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一切又不是我造成的,再说我又不是大夫!“已给你指了最好的大夫,你还想怎样?”    慕容宁也急,是啊,现在谁能比她还急呢?“可千代开的方子太保守了,完全跟市井医所没区别!”    “明明他有北晋带来的宫廷秘药,却不舍得给我用!哥你帮我求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烟表示,并不想看你的脸……    ☆、占有欲    “哥哥!宁儿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只求你帮我这次!”    “宁儿才刚和蒙哥哥重逢, 现在毁容还有什么希望?那还不如去死!”    “慕容烟你还是不是人!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是打算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态度?”    ……    慕容宁的娇纵蛮横,尽管是这太守府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事儿, 但她却从不在慕容烟面前发作。因为她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既不会因为血缘羁绊谦让她,也不会因为骑士精神而给身为女子的她留半分颜面。    可是这回她真的淡然不了了, 容貌对于一个年轻女子而言是何等重要之事?何况自己尚未嫁人,而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就在汀罗。    “既然你一口一个哥哥,”慕容烟不急不徐的开口道:“那哥哥今日就教你一个道理。”    慕容宁见他终是有反应了,焦躁的脸上便现了一丝期待, 大气儿不敢喘的等着他说下去。    “下嫁以色侍人, 中嫁以利予人,上嫁以德服人。”    “所以……你不如当这是对蒙羲的考验?你就带着疤去求嫁, 看他会不会厌弃于你?”    ……    “慕容烟!你!”她已听出慕容烟的说教里,满是事不关己的戏谑之意。先前强压下来的情绪便彻底失控了。    “那我也给你划上一道让你去考验真心啊!”说着她便拔下一支发簪,竟真作势要向慕容烟冲去!    站在慕容烟身后的红杏尚未来及拦阻, 倒是慕容宁自家的两个婢女, 先默契的死命拦下了她。    自得知脸上的疤祛不掉后, 慕容宁整个人就不对劲儿了!魔怔了似的整日一哭二闹三上吊。    今日求药还是强装着镇定保持着理智来的,谁知还是被慕容烟几句不耐听的冷语刺激到发作。    虽说二人皆为太守子女,然母亲的地位却有着云霓之别。何况慕容烟是打小生活在大秦宫的, 如今又有爵位傍身。所以长孙夫人一早便嘱咐好贴身婢女,一定要拦着别闹出事儿来!    毕竟慕容烟这边走不通,她还可以再去求槐夫人和老爷。    此刻慕容烟正雷打不动的坐在圈椅里,眼看着慕容宁从理智到狂躁, 从恳切相求到暴跳如雷。    他当然知道千代的手里有对症的奇药,那确实是北晋带来的宫廷秘药。莫说是这点儿小伤,就算是刀疤箭伤也半月必愈,不在话下。    只是那秘药乃是由北晋特有的数十种奇草研制而成,是千代的师傅所创,可惜他老人家尚未留下方子,人便驾鹤西去了。所以那一小瓶凝雪膏便成了这世上的孤品,失去便不可再得。    千代身为北晋的神医,如此珍贵的宝贝自然只会留给长公主和小主子,莫说慕容宁是太守的千金,就算是太守本人用这药,他也得掂量犹豫一番。    所以不论慕容宁此刻在这儿是如何的歇斯底里,实际都改变不了什么。她从未想过一根细细的琴弦能改变她的命运,让她一夜之间,从贵族千金沦为汀罗街头巷口的笑料。    “慕容烟,我怎么说,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再看不起我,在外人眼里我也是你妹妹!”她已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中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冤屈。    “就为了舍不得一瓶药,你眼看着我的一生都要毁于一旦了,便是我再不招你喜欢,也没有做过十恶不赦之事?你当真生死关头都不肯救我一把?!”    若是平日里有人这样大吵大闹,慕容烟早忍受不了了。    可眼前慕容宁崩溃绝望的样子,让他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只是这点儿恻隐之心远不值一瓶药钱。    最终,慕容除了让下人把她轰出书房外,并没有再雪上加霜的斥责于她。    这便是他最大的宽容。    毕竟如慕容宁所说,她再招人讨厌也没有十恶不赦。    “这个疯婆子!不就是脸上一道疤吗,快把我房顶闹塌了!”    听到慕容烟抱怨,红杏掩嘴笑了笑,可转念又觉得身为下人,幸灾乐祸不可取。便一声轻叹道:“也难怪,奴婢听说小`姐打小就喜欢蒙将军!据说七岁刚从京康接回府那阵儿,天天不吃不喝的闹情绪哭鼻子。”    “小`姐虽是庶出,但有长公主和蒙夫人保媒的话,还是有可能嫁给蒙将军的。可是现在,只怕……”    红杏还是拿捏了下分寸,没有把话说绝。    虽是下人,可她也是年轻女子,心中也有倾慕,自是能体会慕容宁的痛苦。    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在眼前,本该是霓裳百里挑一,唇脂浓淡咨疑,力求每次相见都完美无暇。偏偏这时脸却毁了……    若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精心妆扮过的脸蛋儿,似是担心这一瞎琢磨,那些伤痕便会找来似的。    “去把香儿叫过来。”    慕容烟这乍转柔和的话语,令红杏的眉间浮起一抹愁云。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找她。”    那抹愁云便越发浓重了。    她未奢想过那些梦,因为她所仰慕的那个身影实在太过尊贵。    只是近来她越发的不甘起来。    人从出生便该有自知之明不是么?却为何自己规规矩矩不敢逾越的界线,同为婢子的她人却能随心迈了过去?    “公、公子,”    红杏上前挪了一小步,挡在了慕容烟的面前,    “奴婢先前赶来时听守卫说,澹台姑娘出府了尚未回来。”    慕容烟重又不满的坐回了椅子里,那椅子竟吱呦了两声。    悻悻道:“又出府了!什么时辰出去的?”    红杏的眉眼这才舒缓开来,嘴角竟微微翘起个满意的弧度。    “听说午饭没用就出去了,公子莫急,其实这在那院儿也是常事。”    “哼”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慕容烟脸上的颜色难以名状。    平时出府便出了,只是自恭叔说了那些之后,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人在眼前儿能随传随到时,尚觉得谗言不值一提。可人一离开视线,便又觉得再荒谬的传言,也可以有几分真切……    自己心软手贱给的出府令牌,怨得了谁呢?当初还大气的说什么只要她开心。她是开心了,自己呢?    什么时候想要一件儿东西如此周折了?还得照顾到她的情绪,想着她的喜怒哀乐!    “你去她屋里给我待着!一回来立马带来见我!”    公子当真是怒了!红杏眼中透着得逞的快意:会是什么后果?赏巴掌还是赏棍杖?    涉世未深的她,哪知道这男女间的门道儿?    一件算不得多错的事儿上,心结能有多大,占有欲便有多大。    澹台香回太守府时已近戌时。    其实蒙将军的府上并没耽搁多久,只是她满大街流浪着不敢回来而已。谁知道长孙夫人的耐性有多大?会否跟大夫一起耗在屋子里,守株待兔也未可知。    所以她特意走了小门儿。    那个小门儿原是由一把铜质小广锁常年锁着的。直到她进府后,发现那门可以直通自己院子后的一片果园,便偷偷拿铁丝做了个简易锁匙。别人发觉不了异常,她却可以来去自如!    想过去,晚归了拿发夹都能开锁,如今还能被这点古玩意儿拦住步子?平日里不常走歪门邪道不过是为免猜疑罢了。    她悄么声儿的溜进果园儿,又一脸轻松的朝那三尺高的矮墙走去。    果园儿不过是观景赏花罢了,所以院墙矮得很,这样才能把那春桃、夏枣、秋桂、冬梅尽收眼底。    近日汀罗夜里天气不甚好,白天还是风和日丽,夜间却动辄妖风四起,飞沙走石的,把那桂花打落了不少。    香儿踏着一地莺黄,站在墙头边儿悄悄观望着。她原是想拦住婉婷,问清了院子里的情况再进去,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婉婷出现。    “算了,死就死!”香儿捂了捂胸口,深吸一口气。汀罗纵然温暖,穿单薄了晚间还是有些寒的。    只见她一个利索的起跳,便骑上了墙头,手轻轻一撑,脚尖儿点地,便悄无生息的落进了院子。    “回自己屋还跟做贼似的!”她自言自语呐呐道。    待绕过前院儿,便看到自己房间点着灯,肯定是婉婷留的。    可等她警惕的探身看进去时,却发现那个背影不是婉婷。    那人儿穿的虽没多奢靡,却是比婉婷讲究些。这是……慕容烟的贴身婢女,红杏!    她在那特意藏于床下的废纸篓里翻翻找找的,在寻什么?    “谁在那!”    香儿这声怒叱,吓的红杏一哆嗦蹲坐在地上!赶忙颤颤的应道:“我……我是红杏”    香儿当然认得她,只是那床下藏的东西……不该让人看到。    “你在我房里干麻!”    这愠怒的语气,听不出是质问还是训斥。可红杏还是得答,尽管她从不承认这屋里住的算什么主子。    “我……我奉公子的命来等姑娘,刚看到有东西钻床底下了,想是老鼠……”    “你出去,告诉他我累了,要睡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香儿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要是平时,红杏或许会指她一句不懂尊卑,可如今却连连点头应着,只想赶紧离开。    直到匆匆出了这院子,红杏才在廊前的阴影里站定下来,眼神慌张的从云袖里取出先前偷藏的那东西,忿忿的瞪着它……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本以为自己跟做贼是的,这下成抓贼了    那东西:我是今天的主角!    ☆、夜闯香闺    正是月上柳梢。太守府内庭院深深, 却是无幽不烛。    澹台香看着眼前那翻乱复又收拾得当的床榻,眼底涌动的是股强烈的不安。    婉婷端着满载温水的铜盆儿进来, “姑娘,奴婢帮您梳洗。”    往日她的话可不会如此精简,今晚却也随了她主子。脸上没有挂一丝笑意, 也没有多吐一个废字。    一盏灯火照亮一则故事,这厢是充斥着愁容的宁静,而此刻长孙夫人的院儿里,却是吵闹异常。    “娘!您是疯了吗!”慕容宁尖锐的声音, 与这夜色格外的不搭调儿。    “您知道宁儿今日非但没求来神药, 还被慕容烟羞辱了吗!您居然还去求槐夫人晋了他的侍婢!”    “若您不是宁儿的亲娘,宁儿真要猜猜您这是私下拿了那贱`人多少好处!”    “住口!”    与此同时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慕容宁终是安静了下来。    长孙夫人几次欲开口解释缘由,均被慕容宁打断。眼看着她自顾自的嘶吼发泄,长孙夫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饶是心疼宝贝女儿脸残心伤, 却也受不了她日日如此疯魔了似得。    可这巴掌才刚打完, 长孙夫人就后悔了……    她轻轻捧着女儿的脸, 看着那红红的掌印,还有那斜跨半张脸的刺目疤痕,忍不住流着泪。    原本今夜她把宁儿叫来自己房里, 是要告诉她件好事儿的,却不想她只听了个开端就发疯了一样歇斯底里。    慕容宁并不气,也不怨,她一冷静便知刚才又失控了。她只是无望的流着泪, 这越发难控的疯病……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长孙夫人小心的搀扶着宁儿坐下,轻拍了几下后背,看她安稳的坐在椅子里,这才踏实了点。    这母女两的关系倒像反过来似的。    “宁儿,你且冷静下,听母亲给你细细说来。我是你亲娘,即便害尽天下人也不可能害你。”    长孙夫人一脸慈母像儿的讲述着小人伎俩。    “那个澹台香虽是低贱的侍婢,但你也看到了烟儿是如何待她。且不说宴请夏候都尉那夜与你的争执,就说这二十年来,你见他几时在太守府能住过月的?”    宁儿眼神涣散的呆呆听着,似是都懂,又似是什么也听不进去。长孙夫人伸手缕了缕她的乱发,先前的发作已是弄得钗横鬓乱。    “烟儿为了不让那贱`人吃眼前亏,连假喜都敢报!”    宁儿的眼珠动了动,这才恢复了些许精气儿,急急询道:“娘,您今日给她把成脉了?”    长孙夫人摇摇头,“又让那贱`人给溜了。”    看到宁儿脸上刚刚唤起的精气神儿,又破灭似的萎了下去,长孙夫人拍了拍她肩,“不过她假怀子的事儿,是板上钉钉的!绝不会有意外!”    看着母亲笃定的眼神,慕容宁的眼中也燃起一缕狠辣的火苗。    “若是真怀上了,就慕容烟宠她那劲儿,早就拉着她去老爷夫人那儿讨封了!烟儿的第一个孩子,夫人至少把她晋成妾室,她何必整日里躲躲闪闪见不得人似的!”    “娘之前还生怕有个万一,才没敢追的太紧,怕反倒成全了她!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不仅不敢上报,你听说那院儿里有一丁点儿怀子的反应没?”    随着长孙夫人一声冷哼,慕容宁手一拍扶手站了起来。    “所以娘您才故意去找槐夫人报喜,假意求她晋那贱`人为妾,然后再希望变失望,最后治她个为求名分谎报怀子的罪名?”    慕容宁不疯魔时,心思还是细的。    长孙夫人见女儿这会儿已是恢复了神智,脸上笑的便慈祥了。她多希望女儿从此再无苦痛,愿这疯病只是一时之疾。    只是那温和的神态旋即变化。    “他们敢信口开河,我们就敢把事儿闹大。慕容烟马上就是王爷了,那贱`人的罪名可不轻啊。”    在大秦,即便是郡王,正式授爵后也会赐皇姓,入宗室,修玉牒。    王府后院儿里的娶妻纳妾皆记录于宗正寺,绵延子嗣更乃皇族大事,若有虚报瞒报,罪同欺君!    “哼哼哼……”    长孙夫人的冷笑,并不比哭好听多少。    “今日槐夫人眼巴巴的在那儿等着传那贱`人!隔一柱香便让芙蓉去问她回府了没有。”    “那满眼期待与兴奋的神情,我真是好久好久不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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