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节
,“一般来说,假如是同时发生的针对两个以上受害者的凶杀,由于时间紧迫,凶手始终会使用同一凶器。当然,假如现场有两个凶手,有可能会使用两种不同的凶器,可是在客厅垃圾筐里只找到了一**胶手套,而现场又没有发现第三者的指纹。” 刘思缈蹙紧了眉头。 “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先杀了一个,隔一段时间之后杀了第二个,这就牵涉到哪个女孩先遇害的问题。我们假设凶手先杀死的是杨某(遭肢解者),凶手将她的尸体搬进浴盆,这时王某(被砸烂头者)回来了,凶手开门让她进来……从现场图片不难看出,站在门口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主卧门口的地面——即便是警方进入现场时,都能看到那里大片干涸的血迹,血腥气想必也很浓重——王某也一定能看得见、闻得到,那么,为什么她还要进屋?为什么她还要在进入主卧后才惨遭杀害?” 刘思缈想了想:“也许……当时是晚上,黑着灯,或者她是被凶手胁迫进屋的?” “黑着灯的话,王某走过主卧门口时,应该会不小心踩到血迹,并形成拖曳痕迹,可是你看那片血迹,并没有踩踏和拖曳的迹象。假如她真的是受了胁迫,不得已从门口走进室内,凶手应该端着一支枪而不是一把锤子。”呼延云说,“那是坐台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把刀子都未必能让她就范,更别提一把锤子了。” “假设凶手先杀死的是王某,后杀死的是杨某呢?” “好,我们就来把你这个假设具体一点。”呼延云道,“凶手先在主卧杀死了王某,这时杨某回来了,凶手打开门让她进来……下面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凶手走在前面,杨某走在后面,一进主卧,看到王某的尸体,杨某转身就跑,却被凶手追上去,一刀砍死——但这个假设完全不成立,因为案情概要上明确指出——杨某根本没有逃跑或搏斗痕迹。她是在一种非常放松的情况下,被身后的人一刀砍死的。” “那就是杨某走在前面,凶手走在后面。”刘思缈说,“杨某一进主卧,看到王某的尸体,这时凶手抽出藏在衣服里的菜刀,对她劈头砍下。” “这就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 “因为尸体的方向不对。” “尸体的方向?” “按照你的这个假设,杨某在前,凶手在后,那么杨某被砍死时,倒地的状态一定是头朝门里,脚朝门外——而事实上,杨某的尸体却是头朝门外,脚冲门里的。” 刘思缈恍然大悟:“既然两个女孩不是同时被杀的,而被杀的先后顺序又都违反逻辑,那是怎么一回事啊……等一下,我懂了!从现场的种种迹象可以推断出,凶手和这两个女孩是认识的。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凶手和两名死者中的某个人是同谋,他们联手杀死了其中一个女孩,然后凶手又出于什么原因杀死了自己的同谋。这样才能解释杨某在非常放松的情况下遇害,或者王某无所顾忌地跨过杨某的血迹……” “我认为,根本没有什么同谋。”呼延云突然说。 “啊?” “假如王某是同谋,搬运、肢解杨某的尸体是个大工程,她不可能不帮凶手,可是你看她遇害时的衣服,除了被害时的喷溅型血迹以外,上半身和裤子的大部分都很干净;假如杨某是同谋,恕我直言,我很难相信一个怀孕的母亲眼睁睁看着杀人和分尸,何况怀孕三个月以内正是孕期反应重的时候。” “你懂得倒挺多!”刘思缈冷笑一声。 呼延云十分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除了死亡次序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注意。你有没有发现,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凶手的衣服?” 刘思缈又是一愣。 “杨某的尸体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王某又被爆了头,凶手的身上一定溅了许多血,那么,他当时穿的衣服去哪儿了?首先他逃跑时肯定不会穿着一身是血的衣服往外面走;其次,如果说他是换了衣服,把沾血的衣裳装包带走了,那么他用来更换的衣服从何而来?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讲,任何有预谋的杀人,凶手最先准备的一定是凶器,这个案子中,所有的凶器都是屋子里原有的东西,说明谋杀是临时起意的突发行为,凶手怎么可能想到为杀人提前准备一件换洗的衣服?” “如果是雨衣呢?”刘思缈说,“案发时是7月初,省城下雨多,比如凶手是穿着雨衣来的,杀了人之后,穿上雨衣肢解尸体,然后用水把雨衣冲干净,带走就是——” “我很高兴你注意到了时间,很多罪行的最终暴露,都是时间轴和空间轴没在同一个坐标点上。”呼延云说,“但是凶手在肢解尸体时穿了雨衣的说法,我觉得不能成立。” “为什么?” “还是时间的问题。” “时间?时间有什么问题?” “案发时是几月?” “7月初啊。” “你那里是省城,中国四大火炉之一,所有的现场照片中,我只看到主卧的墙上挂着一个脏得不成样子的老式空调,不知道多久没加氟了,就算还能制冷,也顶多1匹的功率,洗手间又那么狭窄,那个凶手在里面穿着雨衣分尸,非得热疯了不可!”呼延云说。 “那么或者是——”刘思缈说,“那个凶手是一个女人。她杀人、肢解后,打开了简易衣柜,换上了一个女孩的衣服,然后逃离了现场。” “麻烦您开快一点儿好吗?我有急事!”电话里传来呼延云催促司机的声音,然后他继续对刘思缈说,“不不不,思缈,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用穷举的方法帮你排除各种可能:你认为存在着一个两个女孩都认识的凶手,警方甚至将这个凶手已经锁定了房东。可是,经过我刚才的推理你应该已经明白:无论两个女孩的死亡顺序是怎样的,只要有一个凶手,那么犯罪现场都存在着很大的不合理性;你认为如果两个女孩中的一个是同谋,就可以将这种不合理性合理化,我也推翻了你的假设;我甚至告诉你这个凶手连沾满血的衣服都没留下一件……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说……”刘思缈突然明白了过来,然后气笑了,“你是说根本没有凶手?!这太荒唐了,难不成杨某是自杀,然后把自己肢解——” 等一等。 刘思缈慢慢地收敛了笑容,她把目光投向黑暗的主卧,已经没有尸体并没有血迹的屋子,仿佛依旧涌动着一些暗红的汁液:“我明白了,这是两个女孩之间的一场自相残杀,对么?” 呼延云长出了一口气:“准确地说,是王某杀害了杨某。” “证据?” “蕾蓉发的照片里有一张杨某的外衣的展开照,你看看就知道了。” “你先别挂电话,我看一眼微信。”说完,刘思缈打开微信,点开了蕾蓉发给她的一张图片,然后拿起电话,“我一开始以为那上面的血液是杨某被杀时溅上去的,但放大后发现血点过于密集,而且喷溅方向非常不一样,肯定是分尸的时候砍剁造成的。那么是王某杀死杨某之后,穿上杨某的衣服分尸,这样在外逃时穿上自己的衣服即可。动机么,坐台小姐间的谋杀九成九是因为男人,也许跟杨某肚子里的孩子有关,比如孩子的父亲是王某的旧情人……” “嗯嗯。”呼延云说,“思缈,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至于是谁杀死了王某,恐怕得你自己勘查了。” “不用了。”刘思缈说,“我认为,是王某分尸后,封闭了厨房、洗手间,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外逃时,被上门收房租的房东撞见,她想要杀死房东,反而被房东打死。” 电话里一片寂静。 “怎么?你认为不是?”刘思缈有些惊讶,“如果不是房东做的,他跑什么?” “他跑,八成是因为原来那个小保姆是他杀的,做贼心虚,怕警察找上门,把旧案子翻出来。” 刘思缈有点晕:“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不过也**不离十。”呼延云说,“掀开床板找东西,如果是找箱体里面一点的,那么就算棍子真的折了,压的也应该是小保姆的胸部或腰部,而不是脖子;如果压到的是脖子,一定是找箱体靠外侧的,一般来说,找箱体外侧的东西,一只手撑着床板,另一只手摸都摸到了,犯不着去找个什么木棍支撑。” “可是蕾蓉也说了,床板很沉啊,也许两只手才能撑起来,所以就算是在外侧的箱体找东西,也需要一根木棍支撑……” “如果床板真的重到两只手才能撑起来,那么她是用哪只手去拿那根撑起床板的棍子的呢?” “呼延云!”刘思缈勃然大怒,“你是在给我炫耀你的推理能力么?!” 呼延云吓了一跳,声音顿时低了三分:“没有……我只是提供个想法供你参考,至于是不是房东杀害的王某,还是得你自己找。” “自己找……犯罪现场清洁得活像春节期间的长安街,我简直不知道还能找到些什么!” “思缈,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一句话么?在犯罪现场,寻找证据固然重要,但有时候,寻找那些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更加重要!” “用不着你提醒我!”说完,刘思缈挂断了电话。 “谁啊?”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跟你聊了这么久。” 刘思缈吓了一跳,在听呼延云推理案情的这段时间里,黑暗的房间犹如熄灭了所有灯光的影厅,让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投射出一幕幕犯罪的景象,完全忘记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徐冉。 “一个讨厌的家伙。”她说。 “讨厌的家伙?”徐冉更加好奇了,“我看你听得很认真啊,而且,似乎搞懂了很多困扰你的问题。” “讨厌的家伙未必是废物。”刘思缈没时间给她解释更多,打开了主卧灯,径直走到高低床边,她明白,如果想让须叔得到满意的答案,单单告诉他是王某杀死了杨某还不够,必须搞清楚杀死王某的凶手又是什么人,现在离9点还剩下10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必须围绕犯罪中心点进行勘查。 掉了漆的斑驳的深蓝色床架、光秃秃的床板,还有已经被擦拭并剐蹭得少了一大块墙皮的墙壁,一切犯罪的证据都已经被清理干干净净,隐藏凶手身份的密码犹如阅后即焚的信件,连纸灰都不剩一丝一痕…… 刘思缈木然地搬动了一下床架,床架发出“咯棱棱”的别扭声响,从床腿在地板上压下的浅痕可以看出,清洁工们在清洁时将这张床搬动过,之后归位时,虽然还是贴墙放置,但稍微朝窗户的方向挪了一挪。 “这床放的,可真不是地方。”徐冉说。 刘思缈望了她一眼,没听懂她的意思。 “我们小郭先生不像须叔那样的大郭先生,什么都要往凶灵和煞气上贴,更注意的是房子中的物体摆放,是否对居住者产生各种不利的生理和心理影响,从而引发身体的不适、情绪的烦躁,导致惨剧发生。睡乃短死,死乃长睡,所以老话说‘床板就是奈何桥’,放好了人在阳界,放错了就离阴阳两隔不远了。”徐冉说,“这张床,头顶是一道横梁,容易对睡在上铺者产生心理上的压抑;下面又对着一个梳妆台,睡在下铺者夜里醒来,很容易被镜中自己的影像吓到;床的前后又都无靠,会让睡眠者产生头颈虚悬的感觉……你在做什么?” 徐冉惊讶地发现,刘思缈手抓床架,踩着一层的床板蹬了上去,细细地查看二层的床板。 褥子还在,看来警方勘查后发现,这上面并无血迹或其他跟凶杀案相关的物证,刘思缈重新看了一遍,又用手指细细捋了一番,确认不存在干涸后变得僵硬的无色体液,然后掀起褥子,露出浅黄色的床板,粗糙的木头纹理将日光灯的投射反射成一片弧形光芒……刘思缈失望地下来,坐在下铺,呆呆地望着对面的梳妆台。她忽然想,也许就在刚才,特种清洁工们在打扫这间屋子的时候,刚刚加入队伍的唐小糖也像自己一样,呆呆地坐在这里,面对镜子中那张苍白的面容,对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而且茫然无措…… 还有5分钟,没有看表,大约。 看来是不大可能找出王某被杀的真相了。 仰起头,一声长叹。 目光所及,正好是上层床板的底部。 只剩下一个虽然粗糙却全无坑洼的平面。 耳畔仿佛响起铁锤砸在眼眶上那可怕的骨裂声……就在这样狭隘的空间里,凶手曾经将王某按倒在下铺,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毫不容情地抡起锤子,一锤一锤将她的头颅砸扁,脑浆和鲜血喷溅到了墙上……纵使王某真的是一个杀人分尸的凶手,她的死也无非是给血腥再涂上一抹罪恶的红色。 床板就是奈何桥。 在犯罪现场,寻找证据固然重要,但有时候,寻找那些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更加重要。 本该存在却没有存在的证据…… 一双充满了迷惘和失望的眼睛,忽然微微眯起,继而射出惊喜的光芒,仿佛捻了很久的线头,突如其来地穿过了针眼! 她站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蕾蓉的电话,或许是不经意地,她看了一眼时间显示—— 8点57分。 一口气把自己的分析给蕾蓉讲完,电话那头的蕾蓉非常高兴:“思缈,太精彩了,太精彩了!每条逻辑链都是严谨的,经得起推敲的,你居然能够在清洁后的犯罪现场找出这么多真相,真是太了不起了。你赶紧喘口气。我估计再过一会儿,须叔该打电话过来了,我会把你的分析讲给他听,然后他一定会把下一座凶宅的提示告诉我,我再打给你,你又得开始下一轮勘查……徐冉怎么样?” 因为不愿意让蕾蓉担心,刘思缈没有跟蕾蓉说徐冉和楚天瑛受袭的事情:“她很好,应该说是积极配合我工作——你那边呢?” “不怎么样,刚刚在餐厅,一顿饭的工夫,发生了两场冲突,赵怜之的养子说陈一新陷害他,赵洪波的老婆指着陈一新的鼻子说要杀了他。总之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