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3)
谈兵 “开始，优先公司管理层，包括在坐的诸位。”甄杰伏案起身，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结果，这样的半价增发，每一股都伴随着他个人资产的蒸发，一觉醒来少了几千万绝非空谈，但在如今股市停牌，债台高筑的情形下，他不得不依赖外来资金。 其中最值得信任的，无疑是公司高管，他们持有的股份都很少，又是绝对善意的，不会与外来资本联手，低价配售给他们是最稳妥的方案。 而外面的机构，甄杰反倒十分提防，现在他不敢轻信任何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团体。 甄杰一一凝视众人：“公司需要你们的帮助度过难关，我个人鼓励你们在这件事上加杠杆，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将获得成倍的收益，别错过这次机会。” “我在做个人资产抵押了。”CFO第一个抬手，“Jack说的很坦诚，就算我们没能阻止收购，半价购买的股权依然有效，稳赚不赔，这相当于Jack本人在给我们分红。” 甄杰虽然心里在滴血，却半开玩笑道：“几个月后，搞不好你们就要实现财务自由了。” “呵呵。” 稀稀疏疏的笑声响起，财务自由，最美的蛋糕。 甄杰出了会议室，有些虚浮地走向办公室。 风浪他见过，倒霉的时候也有，这次还不算是最倒霉的，可这次绝对是最狼狈的。 狼狈中的狼狈在于，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谁在搞自己。 这样恶意、暴力的操作手法，根本不是Q狗系资本的作风，他们大气而又沉稳，从不冒险，主张一切坐下来谈，一定还有个激进的家伙藏在后面。 几个金融狂人的名字在甄杰脑中一一闪过，又一一否定，要么是他们根本不玩国内市场，要么是他们根本看不上前进娱乐的生意。 与公司被收购相比，他的个人资产形势更加严重。 精通资本市场的他，在很多操上都加上了多重掩饰，除了前进娱乐注资聆听者这件事外，其余所有事宜都进行的相当隐蔽。 前进娱乐投资聆听者造势在明。 甄杰的个人资产加杠杆暗度陈仓，分为多股游荡其中。 时机一到，自家的暗网先收，前进娱乐的明网其实无关紧要。 金融老油条每天都在玩的套路，今天这是怎么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助理立刻起身相迎：“吕健等您20分钟了。” “再渗他一会儿。”甄杰第一时间问道，“停牌的事怎么样了？” “上面的口风是因为连续暴涨，暂时停牌观察，现在股民意见很大，上级部门也有压力，周末之前应该会结束。” “多给他们点压力。”甄杰指着会客室道，“他要的什么饮料？给我也来一份。” 助理尴尬道：“这个……吕健要了一个冰袋。” “发烧了？” “不是，他说骑了几个小时马……那个……蛋……蛋疼。” “噗……”甄杰大笑，“大事临头开得起玩笑，大气啊。” “Jack，据我观察，他是真的很疼。”助理认真地解释道，“鞍不合适，姿势不对，或者那个……太大的话，也许真的会发生这种事。” “那给我也拿一个冰袋。” 几分钟后，甄杰拿着一个冰袋进了接待室，吕健竟然真的捂着鼓起的裆部，见到甄杰尴尬道：“您女儿真是……Exciting。” “嗯？”甄杰觉得这话很刺耳。 “我是说她的婚礼计划……”吕健劈着腿起身握手，“我在马上颠了3个小时，最后隔了一下受这样的重伤她才放我走。” “哈哈哈。”甄杰笑着将冰袋递给吕健，“真是辛苦了，一码归一码，我代表我个人感谢你。” 吕健拿过冰袋，把旧的从档里掏了出来：“我也代表我个人，不客气。” “快坐，看的我都疼了。” “不好意思。” 重新落座，换上冰袋，吕健一阵难得舒爽。 甄杰抬手道：“好了，可以进入对公语态了，改主意了么？” “没。” 甄杰难以理解地问道：“所以你真的是路过要冰袋的？” “不不，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先告知你，就像你告知我一样。”吕健劈着腿微微俯身，“我明天可能会进行‘补充协议无效’的诉讼，然后向所有业内公司发公告，警告他们不要购买你推销的东西，另外我的公关套路你也知道，反正就是一环套一环，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完。” 甄杰越听面色越僵。 不错，自己刚刚用的那招挺流氓的。 但吕健说的这些东西，已经不是流氓的问题了，是野蛮。 甄杰的脸色渐渐发沉：“这行不通，我做的事完全合法，补充协议天衣无缝。” “我知道，我也没指望胜诉，总之就是搞事情，不对，是玩信心。”吕健比划道，“打击第三方购买者的信心，顺便利用舆论和粉丝什么的施压，不过你放心，这件事只针对前进娱乐，不会把我们两个个人牵扯进去，公事公办。” 甄杰不禁眯眼揉腮：“你在威胁我？” “别说那么严重，是威慑。”吕健眨了下眼睛。 甄杰的表情渐渐变得精彩。 吕健等的就是这个，在这一刻，他好似忘记了蛋疼。 “很好，很好！”甄杰大笑起身走向吕健，“韦德多少年没学会的东西，你一夜就会了。” 你想多了，这次的套路真的不是原创。 这也是吕健第一次在用套路之前，将套路和盘托出的，只要对方足够聪明，这样也许更加有效，双方各自亮出自己的能耐，都很恶心，两败俱伤的话就不要打了么。 甄杰转眼已经走到了吕健面前，伸出右手：“纸上谈兵结束，我们重新交个朋友。” “很荣幸。”吕健强行起身与甄杰握手，“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玩，我又长知识了。” “好了，给你个折上折。”甄杰长叹了一口气，与吕健坐在了同一边的沙发上，“你知道毒丸计划么？” “不。” “没关系，总之，我在贱卖前进娱乐的股权，肥水不流外人田，朋友优先。” 鉴于甄杰一向的信誉，吕健是很抵触的：“我没多少钱，可以借你，但不想买股票。” “你有这个天赋。”甄杰抬手比划出了一个手枪的手势，“做生意不沾金融，就像上战场不带手枪一样，无法击败别人，也无法自卫，你早晚要用到它。” “不不不，我有比金融更狠的东西。”吕健默默摸了摸手机，“而且我真的没多少钱。” “不用钱。”甄杰无私地讲解道，“你的歌曲就是你的财富，金曲奖刚过，这笔财富再次升值了，改编权、翻唱权、演出权、三五年后的版权再授权，交给前进娱乐，我给你超值的股份。” 甄杰这次真的不是在虚言，眼下情况下他的股份横竖都要摊薄，摊给谁几乎是他说的算，他不介意与吕健进行更深的合作，那些版权虽然已经授给音乐平台，但三五年后总会到期，之后就又可以再授权一次赚钱，这钱理论上是永久的，每隔多少年就可以赚一笔，很稳的投资。 然而吕健并不知道甄杰是真诚的，他从一开始就是防御姿态，金曲奖过程中刚刚建立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更何况几个小时前，甄杰刚刚欺骗过自己。 “抱歉，我真不想碰这个。”吕健客气起身，指着下体道，“冰袋能揣走么？” “送你了。”甄杰也无奈起身，“好，公事谈完了，下面说私事——鉴于你已经这么痛苦了，别送红包，到时候我发你。” “别别，不要红包。”吕健期待地说道，“我想要那匹马，我跟他颠出感情了。” 就算是甄杰也慌了：“德国黑森林？那匹可值上千万……” “不不，我骑的那个，我打听了，几万块就能买，我手头紧……” “好的……你开心就好……” ------------ 279 你好聪明啊！ 次日晨，吕健换上了韦德推荐的兜档内裤，据说这样可以让关键部位上移一定距离，避免频繁的摩擦。 穿着新内裤，哼着小曲儿开着车，吕健再次来到了高尔夫庄园，想着能和马儿继续互相摩擦，他甚至有点小激动，搞不好今天就能练到策马奔腾了。 然而当他来到高尔夫球场，才发现搭建工程暂停了，偶尔有一些布景正在往外抬，德国黑森林与本地小棕马更是不见踪影，甄珍正在和导演团队开会，韦德在不远的地方发呆。 吕健开着高尔夫球车随便找了一个工人询问状况。 相比于平静的韦德，工人情绪反而更激动：“昨天的账还没结，今天怎么干活儿？” 工人说着点了支烟，冲韦德的方向指了指：“没那个能耐就别搞这么大啊！打肿脸充胖子，什么玩意儿！” 吕健帮韦德辩解道：“你骂错人了，他是被动的。” “那还骂新娘不成？就是男的没本事！” 吕健摇了摇头，开着小车驶向韦德的旁边。 不待他说话，韦德已然回答：“预算降低了两个数量级，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吕健皱眉四望，他恍惚看到了工作人员们对韦德投来的鄙夷表情，“没想到这么狼狈。” 韦德望向甄珍的方向：“Jack刚刚抵押了最后的私人房产给Jane办婚礼，不过她拒绝了，她知道公司有麻烦，削减预算的决定是她做的。” 此时甄珍也撇下导演团队迎了过来，脸上依然洋溢着微笑：“健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理解。”吕健礼貌微笑，“要不我资助一下，我骑马上瘾了。” “这怎么成！”甄珍笑着挽起韦德的胳膊，“亲爱的，有件事我没勇气决定，你帮帮我。” “请说。” 甄珍看了看吕健，挠着头尬笑道：“反正已经很没面子了，婚礼……干脆延期，或者就不要办了……” 她说着又拉着韦德道：“不过结婚不延期，平安夜我准时搬过去~” 韦德只问道：“Jack的意思是？” “他肯定不答应啦！死要面子活受罪，把最喜欢的收藏品卖了也要搞婚礼。”甄珍叹道，“你开口的话，他可能会答应。” “插一句。”吕健强势建议，“节俭有节俭的办法，婚礼这种事不宜改期。” “可公司真的很缺钱，就算一百万都很重要。”甄珍满脸要穷酸的样子，神他妈一百万也很重要。 “既然这样，只好……”韦德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屁股上的一阵刺痛，惊叫出声，“乌啊！！” 吕健掐着他的屁股拧脸道：“过来谈一下。” 韦德尽力挽回失态的样子：“直接说不好么？” 吕健冲甄珍笑道：“稍等啊，跟我们几分钟。” 他这便拎着韦德退出了几米远，这才说道：“你是猪么？女孩怎么可能不想办婚礼！” 韦德摇头道：“她只是想为公司分忧。” “不存在的！她只是摆个姿态，让你想办法！”吕健使劲比划道，“女人浑身都是谎，你不配合怎么讨她欢心！” 韦德难以理解地望向甄珍：“这……太难了。” “总之，现在甄珍搞不定了，用你的商业头脑，想一个解决方案。” “嗯……”韦德稍稍托腮，只要稍微认真，无数个方案已经应运而出，“有了。” 韦德：“转播。” 吕健：“卖票。” 虽然是不同的字，但二人说的其实是同一件事。 “你早想过了？”韦德费解道，“为什么不说？” “你是他丈夫，该你说。”吕健拍了拍韦德。 “……”韦德的神色难得变得复杂了一些，“我头一次感受到了你身上的人格魅力。” “别扯淡了，你去说。” 二人这便又回到甄珍面前。 韦德直入主题：“搭舞台，请明星，卖转播，必要的话可以卖票，如果吕健愿意帮忙的话，收益足够婚礼开销。” “6666！”吕健捂着嘴惊道，“哇，你好聪明啊！又有面子又有钱赚！” “哈哈哈哈……”甄珍看着二人笑道，“可请明星也要钱的啊！” “我的人管饭就好了，反正他们也要来婚礼。”吕健拍胸笑道。 “YB和余声听我的。” “还有林凡张沁艺。” “够一个音乐节的规模了。” “场地可能要换到沙滩那边。” “那样更好，罗曼岛为了卖房会提供场地。” 二人一句接一句，一分钟的时间已经解决了整套方案。 “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 “时间。” 二人最后同时转望甄珍：“这样可以么？” “我……我还能说什么啊……”甄珍已经听傻了，“来得及么？” 韦德立即转望吕健：“我来做场地、设备。” 吕健立刻道：“我做宣传和销售。” “一小时后再碰头。” “OK。” “那我负责什么！”甄珍问道。 韦德指着四周冲甄珍道：“让他们走。” “遵命老公！”甄珍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儿，“辛苦了健哥！” 吕健挠头大笑：“哈哈哈，我万一要结婚，你们也要帮忙啊！” “什么叫万一啊！是一定！” …… “一直在搞婚礼，连电话都很少打……我知道了。”甄杰放下电话，随之打消了对韦德微乎其微的疑虑。 其实这疑虑本就不该存在，这种程度的资本套路，韦德一没能力，二没资本，三没动机，实在不该怀疑，但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甄杰仍然没找到搞他的人，只好去怀疑不可能的人。 在“毒丸计划”的毒性下，公司的善意股东与管理层正在逐步加持股份，汪汪资本的股权也随之被稀释到20%以下，当然，甄杰本人的股份也蒸发了四个百分点。 如果将前进娱乐比喻成一个大蛋糕的话，每一股都代表着其中的一小块，每一块的糖分部分取决于蛋糕的质量，部分取决于切的刀法。 如果一刀未切，则整块蛋糕仅有一块，拥有他的人将拥有整个公司。 如果只切一刀，便成为了“未来之星”的模式，两大块，一人一半。 如果上市，则代表切了成千上万刀，大股东拥有几十万，上百万块，小股民则有几百几千块。 ------------ 280 对她说 现在甄杰做的事情，相当于重新切蛋糕，刀数变多了，蛋糕总质量却未变，每个人手上的蛋糕块数未变，却都微微变轻了。 在这个过程中，每位股东的权益都略微下降，公司账户上的钞票却稳稳增多。 这几乎相当于股票增发，最基础的圈钱手法。 不过这些钞票是公司的，并非某个个人的，甄杰要做的是活用这笔钱，想法设法提高前进娱乐的股价，也就是他屡试不爽的“营造信心”，在这样的双重压力下，汪汪资本将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价。 …… 罗曼岛沙滩与草坪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婚礼+音乐节一夜之间搭建而成，偶像力量与金曲奖名声双重加持，在吕健的竭力宣传与很多朋友们的帮助下，转播权与门票迅速销售一空，前进娱乐成熟的演出团队是这一切的保障。 两天时间飞驰而过，上午十点一切才将将完成，虽然规模比之前的预想小了不少，但星光煜煜足以弥补场地的不足。 甄杰亲自站台迎接宾客，新人双方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星工场的人单座了一桌，乔乔携倪可，夏歌携苏苏，姐姐带狗。 “真羡慕啊！”莫惜君看着白毯与花环叹道，“乔乔和倪可你们也抓紧呐！” 乔乔抱怨道：“我也想抓紧，可健哥就是不发分账，老有理由。” 倪可在旁边拉了拉他：“就算有钱也破费了，简简单单就好。” “我是说攒钱买房。”乔乔的面色莫名沉重下来。 整张桌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还好，音乐打破了沉默，宾客们都逐渐收声，台上的司仪宣布婚礼开始。 司仪的表情很复杂，根据韦德的要求，务必一切从简，一句废话不能说，一个玩笑不能开，连主婚人都省略掉了，所以他只能抬手道：“新郎，入场。” 韦德出现在地毯的尽头，孤身入场，连音乐都停了，笑容也极其有限。 贼尬的30秒过后，韦德上台站在了司仪身旁。 司仪想调节气氛，但韦德就在他旁边，他不敢，只好再次抬手：“有请伴郎伴娘。” 吕健与甄珍的闺蜜Linda这才挥着手笑嘻嘻并肩走来，宾客们这才回归到人类情绪，鼓掌欢呼，搞得好像他俩要结婚似得。 Linda虽然在笑着挥手，嘴上却嘟囔道：“哎……到最后还是嫁了。” “不挺好。”吕健一边向宾客致谢一边说道。 “一点都不好，Jane就指着生孩子带给她幸福了。” “别说那么惨，韦德很出色。” “哎……”Linda只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二人就这么来到了台前，面向宾客。 司仪进行了第三次抬手：“有请新娘！新娘的父亲！” 终于到了这一刻，婚礼进行曲响起，甄杰携甄珍走上地毯。 甄杰尽量做出了愉悦的神色，他以为此刻自己会非常愉悦，可实际上他满脑子都在想公司的事情。 “爸，我就要搬出去啦。”甄珍一面微笑前行，“不过放心，我一周回去两次。” “一次就好了。”甄杰的思绪饶了回来，“嫁人了就好好陪老公，我还没老到要人陪的地步。” “嘴硬！” “呵呵。”甄杰长舒了一口气，“如果他对你不好，你随时可以回来，我教训他。” “怎么会呢，他是韦德啊~” 甄杰看着台前的身影叹道：“是啊，他是韦德啊。” 几十秒的工夫，二人走到台前，走到了韦德面前。 甄杰牵着女儿的手，即将把她交给韦德，在他正好开口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 不对，自己早开的静音。 只见韦德微微抬手，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而后从口袋中拿出电话接听。 这一系列简单的动作，令每个人头皮发麻，尴尬得浑身起疙瘩，就连见过各种抢婚、逃婚的司仪都呆滞当场，就连甄杰都不知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这件事。 虽然韦德的性格广受好评，但接新娘子的这一刻接电话，也实在是超出人类无礼的极限了！ 没人说话，只有凝滞的空气，没人来得及惊呼或者说点什么，韦德已经放回了电话。 “MBO完成。”韦德用很低的声音说道，“是否继续？” 甄杰感觉自己大脑震颤了一下：“你说什么？MBO？” 韦德没说话，他知道这是人面对惊愕时的本能反应。 甄珍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准备说“我愿意”了。 即便吕健也是一头雾水，还是他旁边的伴娘小声惊呼出来：“MBO……” “那是什么？” “管理层收购……”伴娘不觉间捂住了嘴，“天呐……这个变态……我就知道……” 前方，甄杰喘着粗气，他的脑子已经完全混乱了。 “非要……现在……说这个么？” “晚些说会更痛苦。”韦德依然面色平静，但他知道，他不敢去看甄珍的眼睛，“我建议继续婚礼，你们呢？” 正此时，甄杰的助理火速冲了过来，完全不顾婚礼仪式，贴在甄杰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指向了不远处的草坪。 甄杰顺着这个方向望去，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两个身着警服的人，他们正在远望这边，并没有再接近的意思。 宾客们无疑也望向了那边，也发现了他们。 一时之间，乌央乌央的议论轰然响起。 “什么情况？” “袖标是经侦的？” “股市的事情？” “这时间抓的也太准了！” 助理喘着粗气，惊恐地看了一眼韦德，冲甄杰道：“他们说可以暂缓5分钟……” 甄杰猛然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他一把拉过了女儿，瞪着韦德，已经完全换了一副神色，那是看敌人的神色：“非要搞到这么狼狈么？” 韦德看着远处的司法人员，神情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愧疚：“这不在计划中，对不起。” “别对我说。”甄杰轻抚着女儿小手，他的脸上同样出现了愧疚，“对她说。” 甄珍满脸呆滞，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最可怕的结果，噩梦中都不会出现的事情，就在眼前。 ------------ 281 要风光 韦德依然规避着甄珍的目光，只转身道：“我来向宾客致歉。” “轮不到你。”甄杰一把拽住了韦德，抢在他前面理了理西装，体面登台。 他推走了无辜的司仪，抢过了司仪手中的麦克风。 “婚礼取消，抱歉让诸位白跑一趟，我本人可能也要换个地方生活一段时间了。”甄杰扫视着众人，多日来的焦虑已经不见踪影，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这挺丢人的，不过我更在乎的是，我女儿总不至于嫁不出去，如果有下次——你们还会来的，对？” 极其严肃惊悚的环境下，甄杰再次开了个大玩笑。 吕健虽然很难喜欢他，但这种魄力值得尊敬。 “不让我当伴郎我就来。”吕健第一个举手鼓掌。 伴娘Linda也跟着强颜欢笑：“还让我当伴娘我就来！” 更多的人起身鼓掌。 “是你的风格！” “好事多磨Jack！” “后面还有音乐节，来的不亏。” “谢谢，谢谢。”甄杰挥手的同时指向了旁边的音乐节舞台，“食物，酒水，音乐！不差我一个，你们慢慢玩，我晚点再回来。” 话罢，他在掌声中下台，连看也未看韦德一眼，径直走到女儿面前，轻抚着她的双肩。 “你表现的很好，珍，真的很好。”甄杰依然面露微笑，“别哭，女儿，别当着人哭，还有下次，爸爸保证办的风风光光！把面子都找回来！” 甄杰不说这个还好，他一说甄珍才想起来要哭，千百种情感冲走了惊愕，一把扑到父亲怀里：“我错了爸……我我……我……” 甄杰拥着女儿，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人犯错，只是这年头，除了血亲什么都不能信……” “可……还有谁？” “姐姐，去找你的姐姐。” “姐姐？”甄珍再次满脸惊愕。 “是的，姐姐，就是姐姐。”甄杰轻轻推开了女儿，“你爸爸不是什么好人，可他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好，永远好下去，别担心我，我什么都搞的定。” 说这话的同时，甄杰看到了远处司法人员在指手表，他们的宽限已经到极限了。 甄杰最后说道：“别拉我，别哭，要笑，要风光，要大气。” 话罢，他将女儿的手从他身上挪开，没有任何不舍的转身再次走上地毯。 微笑，挥手，依然是一个充满魅力的老绅士。 全场宾客起立相送，不管发生了什么，甄杰就是甄杰，永远都这么风光。 走到司法人员面前的时候，他甚至微笑的抬手制止对方出示官方文件。 “好了，你们也是拿工资的，大家无冤无仇，谁也别为难谁。” 甄杰轻轻挥手，司法人员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甄杰走在前面笑道：“我知道去停车场的近路。” 几人面面相觑，只好跟上甄杰的步伐。 眼见甄杰走远，宾客们有些不知所措。 韦德转身正要登台，却又被人拉住了。 是甄珍。 韦德不用看就知道是她，他吞了口口水，不敢回头。 “我家的事，不用你帮忙了。”甄珍说这话的同时，摘下了订婚戒指，扔在了韦德面前。 而后她提了口气，登上台阶，克制着心中的情感，走到台前，尽全力露出微笑，“大家如果觉得尴尬，可以先离场，如果还想玩，我们非常欢迎，我和Linda会招待大家到最后一刻！” 话罢，她对司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用惜字如金了，尽情带动氛围！” 司仪敬重地看着甄珍，他想不到这个任性搞婚宴的女孩竟然展现出了如此的镇定：“放心交给我，女士。” 甄珍这边下台，拉着Linda的手走向了最前面的宴会桌。 司仪重新掌控了现场，他拿起麦克风高喊道：“40分钟后音乐节开始！还不赶紧去拿吃的！” 宾客们在这样的号召下，配合起身离席，或是干脆离场，或者纯粹当一个音乐节的观众，场面终于有所缓解，不过他们的议论也才刚刚开始。 “韦德疯了么？” “不该，如果全世界人都要疯，韦德绝对是最后一个……” “可他既然闹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娶Jane，为什么还要办这个仪式，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摊牌，这简直是惨绝人寰……” “据我所知，韦德可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这他妈就是我要问的，韦德到底做了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可能也只有看新闻了……” 台前，韦德默默脱下了新郎礼服，放在了台上，自行向一个方向走去。 “等等！”吕健上前抓住了他，“戒指。” 韦德瞥了一眼地上的钻戒：“我不想再看到这东西。” 吕健叹了口气，俯身捡起钻戒，看着上面近乎指甲大的钻石叹道：“所以都是骗人的？一直以来，所有的，包括情感咨询，我很不爽，我真心希望你们幸福。” “谢谢你的祝福，但我不配拥有。” “你不配拥有的不止是幸福。”吕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如何处理眼前的事情，“我没法再信任你了，你太可怕了……” “恰恰相反。”韦德有些犹豫地说道，“帮我看一眼Jane，在她脸上，有没有那么一丝丝，自由，解脱的感觉。” 吕健转头望向甄珍。 她好像卸下了某种包袱，又背上了新的东西，她的世界中暂时没有了男人，没有了甄杰也没有了韦德，她是这里的主人，她举杯敬酒，她开怀大笑。 “别来这套……”吕健选择拒绝这个解释。 “跟我来。”韦德勾了勾手。 “你让我来我就来？” “别嘴硬了，你比谁都想知道。”韦德已经转身开走。 吕健握拳僵了几秒，最终还是骂了一句跟了上去。 “妈的，知道计划后再跟你绝交！” 婚礼现场，甄珍并没有逃跑，没有哭，也没有成为怨妇，而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招待宾客，开怀畅饮，面对甄珍的热情，大家也只是客套性的回礼，丝毫不敢提刚刚发生的事情。 ------------ 282 阿波罗 凝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音乐节即将开始，先登场的明星们已经去舞台后准备，宾客要么离场，要么拿着酒杯去了音乐节沙滩，与买票进场的歌迷们混在一起。 转眼之间，宴会席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甄珍这才开始大口吃饭，不断的吃，吃两口喝一口。 Linda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有些害怕：“行了，结束了，先去我家……” “还有客人没走。”甄珍敏锐地盯向一个正在疯狂取餐，原地进食的选手。 Linda狞着脸望向那个身影：“那是……MC.Dog……这乡巴佬一辈子没吃过东西还是怎么……” 正说着，换好了演出服的莫惜君提着鞋光脚赶来：“可算有机会了……” 她一屁股坐在甄珍身侧，大笑着拍了拍她：“哈哈，恭喜啊，晚几年再生孩子！” Linda尬笑道：“姐姐，你这个恭喜方式……” “姐姐……”甄珍的筷子突然停下，转头凝视着莫惜君。 “怎么了嘛？”莫惜君瞪着眼睛道，“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甄珍忽然转身扶住了莫惜君的肩膀，“姐姐？” “诶？” “姐姐！” “不要叫这么认真啊！” “姐姐……”甄珍拥住了莫惜君，她从未感觉一个人这么亲昵，脸蹭在了她的肩膀上，不断说道，“姐姐……姐姐……” 莫惜君满脸无辜：“好……” …… 韦德开着车，林小枣坐在他身侧，吕健则坐在后排听着一堆奇怪的词汇。 “这是汪汪资本的股东权益授权书……这是红薯控股的授权书，这是集团18位高管的授权书……统计在一起，您现在代表53%的股份，成为前进娱乐第一大股东，甄杰已经被稀释到34个半分点，忠诚于他的大股东也在动摇。”林小枣汇报完毕，长舒了一口气，“Jane小姐……还好么？” “非常好，从未这么好过。”韦德说着抬手指了指后排，“用门外汉听得懂的语言，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林小枣有些疑虑地望向吕健：“确定要让他知道么？” “我急需挽回他的信任。” “好……”林小枣这才扭过身子冲吕健道，“这是一次名义上的MBO，整个管理层都加了杠杆，联合汪汪资本和红薯控股，完成了对前进娱乐的收购，韦总是在一个小时前才出手的，他身后有国际投行的支持，此外还有17个金融层面上的协议，作为交换，韦总必须在一年内实现前进娱乐股值增加30%，不然公司和他个人都将面临破产。” “他不是金融白痴么？我以为他和我一样！”吕健指着韦德道。 “韦总必须是金融白痴，不然甄杰不会放心管理层加持股份。” “婚礼呢？” “必须做下去，理由同上。”林小枣替韦德解释道，“如果可能的话，韦总早想摊牌，但真的……就是刚刚那一刻才完成的，想想看，如果韦总从甄杰手里接过Jane，那才是真正的悲剧，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韦总已经尽可能友善，尽可能不去伤害人了。” “友善……”吕健转而问道，“这个计划，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小枣望向了韦德，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692天前。”韦德淡然道，“Jack第一次反对就‘AI’和‘大数据’投资的时候。” “你和甄珍相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面对这个问题，韦德的措辞模糊起来：“我不太确定……也许五年，也许十年……她上中学的时候我帮她打过架，也许是那时候……又或者是我第一次进她家的时候，那时我还是个年轻的鞋匠……也许……算了……” 吕健清楚地看到韦德握方向盘的手微微震颤，他也才刚刚知道，韦德与甄珍的感情从不是一两年的激情，甚至称得上青梅竹马。 吕健下意识质问道：“你怎么下的去手？” “捂上耳朵。”韦德冲林小枣抬了抬手。 林小枣立刻拿起一个打好耳机，打开消音开关戴在头上。 “哀吾生之须臾。”韦德这才说道：“吕健，我每每想到人生不过百年，都让我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我们所做的所有事，与地上乱跑的蚂蚁并没有本质区别，不过是每时每刻在肉身**的催动下，在腺体激素的挟持下，苟延残喘的度过有限的生命，传承永恒的基因，我们从未自由过，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是意识的枷锁，切格瓦拉和列宁的努力如同企图逃脱水潭的蚂蚁一样渺小，他们不过在试图换一种巢穴结构。” 吕健虽然听得懂，但感觉很不好：“这事儿跟你背叛甄杰有什么关系么？” “我们很幸运，生在了一个技术爆炸的年代，这给了我们无尽的可能，我们比任何死去的人都要幸运，包括秦始皇、拿破仑、爱因斯坦和耶稣。”韦德扭转方向盘，驾车驶入了低下停车场，“不该辜负这幸运，要做点什么，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要团结一切力量，扫清一切障碍——要前进。” 车子挺稳，韦德回头道：“看看我们的初步成果，然后决定要成为同志，还是成为障碍。” 吕健听得脑仁发麻：“这他妈的是邪教组织么？” “可以这么说——正教看不过眼的，都是邪教，直到某个邪教成为正教，定义新的邪教。”韦德说着拍了拍林小枣。 林小枣这才摘下耳机，竟有些羡慕地看着吕健。 电梯一路升上顶层，来到了前进娱乐最神秘的部门，智能设计与大数据分析部。 作为一家文娱公司，这样的部门显然有些冗余，甄杰反对这个部门实在是理所应当。 这个部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的科幻感，看起来与IT公司并没什么本质差别，一堆电脑与工位，还有打瞌睡的程序员，韦德每走过一个区域，都亲自为吕健介绍，像个展示新玩具的孩子，他眼中的激情甚至超过了挖到余声的时候。 “这个区域专门负责分析与Q狗共通的数据，听众的分类、喜好，在多少秒停下歌曲播放，因哪个音符而兴奋，都在这里。” “这里是算法组装区域，我们从别的地方得到最新的算法，将其改良拼装后，处理我们的数据和曲库。” “这个小组，负责对外反馈，我们会将部分成果悄悄投入大众传媒，然后收获反馈数据，整合后回传给提供算法的机构，等待他们提供更优秀的算法。” “这里，一个金融小组，其实是我的个人玩具，我们模拟金融市场，用纯数学方式处理交易，不管你信不信，在这个虚构的金融市场中，AI已经赚了几百亿了，不过这跟国外的金融AI差距还很大，只是自娱自乐，听过那个阴谋论么——华尔街有一半的基金经理都是AI的助理。” 一连串的介绍令吕健神魂颠倒，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最尽头的房间。 韦德阻止了林小枣推门的动作，亲自打开了大门，凝视着吕健：“这里，展示着阿波罗的竖琴。” ------------ 283 模板 这个房间终于有了一些科幻感，打开灯，空无一物，尽是白色，只有中间的一张圆桌和一台很普通的台式机，这个“竖琴”看上去毫无想象力。 林小枣主动停在了外面，并为二人关上门。 韦德引着吕健来到电脑前落座，并将耳机交给他，而后在电脑上进行了稀松平常的操作，打开了一个很普通的播放器，和一个很普通的音频文件。 随后，吕健的耳边响起了很普通的流行歌曲，YB演唱，曲风类似《童年》和《同桌的你》，听起来有些像前世的《青春纪念册》，总之就是加上了一些流行元素的青春民谣，旋律和歌词的本质依然是简洁质朴的。 直到歌曲接近尾声，吕健也没觉得哪里出人预料。 韦德大费周折让自己听了一首口水歌，这件事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 那么这一切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可这种可能……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不可能。 音乐停止的时候，吕健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别骗我……”他颤颤地放下耳机，不断摇头，“AI做不到这样……这是艺术啊韦德……这是余声的词曲？” “可以这么说，余声是阿波罗的一部分。”韦德示意吕健再次戴上耳机。 第二首音乐袭来，前奏的风格像极了《消愁》，但每个音符都不一样，直到夏歌的声音出现—— “陋室幽堂，不见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败絮曾为歌舞场~” “脂浓粉正，如何两鬓又成霜~” 吕健吓得抓掉了耳机，像是看到噩梦中的怪物一样看着韦德。 这的确是夏歌的声音，但又不是，僵硬了许多，没有灵气，更多的是机械的感觉，但如果决口不提AI的话，这听起来就是人唱的。 “这首是残次品，形式太过于工整，没法打动人，数据反馈也很一般。”韦德指着屏幕道，“这个版本的阿波罗，几秒钟就能创作上千首这样的曲子，当然，只有基础旋律和配乐，合成人声还有很长的路，现在只有夏歌和韩枫两个人声模板，他们的歌最多，分析更加精确。” “夏歌的歌并不多。” “你忘了他在英语学校的几十首作品了？” 吕健下意识蹬着椅子往后退了一些：“这只是稍微精致一些的调音技巧罢了，B站大佬多花些时间也能做到。” “别急，还有Live表演。”韦德打开了一个看上去很简陋的小软件：“随便说个音乐人，最好是词曲俱佳的那种，除了西湖。阿波罗至今无法摸透西湖的风格，只能把他拆分成十几个人。” 吕健盯着韦德，他有点想走，但巨大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情感；“孟小米，她的风格别人学不来。” “稍等片刻。”韦德几个简单的操作后，打开了某个目录，满屏的文件已经堆在了这里，他将鼠标推给吕健，“500首孟小米作品，随便选。” 吕健着魔了一般，戴上耳机，随便点开了一个，这次的音乐明显比之前“夏歌”的歌曲要僵硬很多，没有任何修饰，演唱者也是初音未来或者SIRI那样的僵硬的电子音，但这并不妨碍歌曲的完整性。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为冷清的房子画上一扇大窗~” “再画上一张床~” 的确是孟小米的风格，旋律也是那种软到骨头里的。 吕健立刻打开了另一个音频。 “我想牵着你，走到很远的梦里~” “小木屋的地址，是一个秘密~” “你抱着小猫咪，蓝眼睛不再忧郁~” “那里，让我们去找寻~” 吕健再次抓下了耳机，这次不打算再戴上了。 这些歌曲与孟小米本人的原创虽然还有一些距离，但已经完全达到了专业音乐人的水准，甚至强于很多很多人。 韦德还急于进一步的展示：“还有更多，我喜欢乔乔的创作模板，非常神经质，有时是噪音，有时是天籁。” “够了。”吕健低头打量起这台电脑的机箱，“这么小么？” “怎么可能？”韦德爽朗的笑了起来，像是嘲笑没见过世面的玩伴，“阿波罗的主机不在这里，刚刚只是远程指令，歌曲文件也在服务器上，你不想听的话很快会被清理掉。” 韦德欣慰地看着屏幕，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阿波罗从单音创作到这样的成曲创作，只用了373天，他现在已经是职业词曲作者的水平了。如果想的话，它一天可以创作几十万首曲子，确切的说，它正在做这件事，它不知疲惫，每天都在全情奋斗，它在零点会自己从中筛选出100首人们可能喜欢的作品，交给我来听，我亲自选出10首最优秀的反馈给阿波罗，它会记住，会学习，带着经验投入到第二天的创作中去。你刚刚听到的YB的那首歌即将会打榜，那是余声改编的版本，更加圆润，当然词曲不会署名阿波罗，那样就没意思了。” 吕健眯眼道：“你是说，你准备让AI冒充人类的词曲去打榜？” “不然呢？告诉人们这是AI，让他们恐惧，然后被抵制？”韦德神秘兮兮地说道，“不必激动，这是我知道的第47首。” “什么？” “第47首，人们以为是人类创作，其实是AI创作的歌曲。”韦德振奋地抬起双臂，“我必须大声告诉你，其中有7首进入了美国音乐排行榜的前二十，搞不好格莱美的某个领奖者就是AI的代言人。” 吕健再次坐下，或者说是倒下，韦德的话他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吕健希望这是假的，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 本以为遥不可及的彼岸，正在被一群疯子推到眼前。 吕健缓了很久，才抬头望向韦德，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哑：“这是艺术啊韦德，人类最后神圣。” “神圣？这个词可真刺耳。”韦德比划道，“很多人都以为艺术是人类意识最后的高地，是AI最难掌握的东西，反了，完全反了，艺术是AI最先攻克的阵地。稍微想想，音乐不就是各种音符的组合么？文学不就是各种字符的拼接么？这比围棋简单多了，‘电子诗人’几十年前就存在了，我可以破例告诉你……” ------------ 284 再会 韦德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在另一个地方，缪斯正在学习畅销流行作者的笔法和套路，那比音乐要简单的多，最大的难点在于如何在冗长的篇幅内，让读者不会感觉到重复和乏味。” “可那是机械的，没有感情的，人们不会喜欢的。” “所以……”韦德掐着手指比划道，“我们要让阿波罗学会如何驾驭感情，如何讨人喜欢，这不正是所有创作者都在做的事情么，他们早已放弃信仰去讨好受众，像妓女一样熟练地去**嫖客的G点。艺术不再天才们的狂想，而是拼命取悦受众的产品。我们计算过，如果所有听众都愿意听阿波罗的每一部作品，每个Q狗的用户愿意每天花2个小时做这件事，并按照我们的需要给出反馈，那么这个版本阿波罗只需要14个月的时间，就能抢走95%词曲作者的饭碗。数据是AI成长的土壤，这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数据，数据，更多的数据。” “冷静点韦德，这只是模仿，不是创造。” “谁又不是在模仿呢？创造的灵感不是正源于某个奇妙的巧合么？阿波罗不需要碰运气等待这样的巧合，他可以自己制造巧合，每秒钟都可以有无数个，他唯一需要的是，搞清楚哪个更好，Q狗在想方设法实现这件事，而Jack，始终抵触这件事，他只想看到账户数字的增长，他热衷于膨胀，而我必须前进。”韦德向吕健伸出右手，“所以，你会加入我们么？成为这个伟大计划的一份子。” 吕健呆望着韦德：“这是什么组织？拜数据神教么？还是大宇宙AI党？” “随你怎么叫，进来就知道了，你刚刚在金曲奖的成就已经获得了同志们的认可。”韦德更加郑重地说道，“AI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暴权，他会尽己所能满足所有人，未来，阿波罗可以根据某个人的喜好，专门为他制作他喜欢的音乐，人们的喜好会被瞬间，无限量的满足，相比于这个，我个人的名誉和家庭简直不值一提。” “谢谢你和你的同志们的认可。”吕健起身，轻轻按下了韦德的手，“我不够格的，没那么多钱，没那么大野心，歌也都是别人写的，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西湖。” 韦德皱眉道：“又来？” “说真的，你这套东西，阿波罗，包括别的什么。”吕健抬手轻轻扫过圆桌，“有生之年的确有可能实现。” “是必然实现。” “总之你为了你的……信仰，为了信仰，做了很多权且称之为伟大的计划，这好像挺重要的。”吕健叹了口气，“不过在我这种LoB眼里，你很可怕，其实从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很可怕……但没想到这么可怕。” 韦德刚要说话，吕健就抬手制止：“不用解释，我理解你，甚至尊重你，在‘伟大’的信仰面前，你有理由清楚所有障碍物……真正令我害怕的，是你对自己的残忍。” 韦德看着吕健，亢奋的面部肌肉好似瞬间失去力量，失落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你真正敬重甄杰，感谢甄杰，视其为父对么？” “是的。” “你当然也爱着甄珍。” “是的。” “你知道你有别的方式实现理想，但你却依然选择这么做，只是为了节约时间对么？” “很多时间。” “甄杰还可以东山再起，甄珍可以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可是你……永远都这样了，再没法拥有这些东西，家庭、信任、感情，都没了。”吕健有些同情地看着韦德，“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 韦德像念经一样熟练地说道：“爱情只是为了繁殖衍生出的心理，亲情是为了种群的稳定演化的体系，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挣脱这些。” “朋友……我的朋友，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了。”吕健起身，扫去了刚刚一连串的震惊与狼狈，一步步走向门前，“我没法在道德上指责你，我知道你完全不在乎，我只是害怕你，只是不想被那么残忍的对待，你极力割舍的东西，正是我最珍惜的东西。” 韦德也扫去了刚刚的亢奋与疲惫，回归了以往的神色：“就像你尊重并理解我一样，我也尊重并理解你。” 吕健一步步走到门前，轻轻拍了拍：“再会，韦总，你们也许是对的，但我甘愿错到底。” “再会，吕总，我们必然是对的，并且随时欢迎你。” 林小枣打开门，看着二人的神色不敢说话。 “叫个司机送他。”韦德远远挥了挥手，坐回了他钟爱的竖琴面前。 林小枣不忍地看过韦德后，冲吕健道：“吕总自己去停车场可以么？我会叫司机去找你……” “不用了，我打车。”吕健礼貌微笑，随口问道，“如果有一天他要把你卖到妓院去，你怕不怕？” “怕。”林小枣干笑道，“所以我会努力发挥比妓女更大的价值。” “你是被洗脑了么？” “这才是唯一的真相。” “可以的，你们，可以的。”吕健不断摇着头匆匆走远。 进了电梯后，他才想到，之前的很多想法是错的，大错特错。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AI会一点点努力作曲，以虚拟创作人，虚拟偶像的身份出现，一点点赢得受众，这个想法是错的。 真正痴迷于此的技术狂人，压根就没打算让人知道这是AI，他们会让AI伪装成人类的身份做着人类在做的事情，这样才能抵消掉人类的防御心理，不然只会像刚刚的自己一样，恐惧，抵触。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永远不会告诉人类——我是AI！ 目送走吕健后，林小枣才走进了这个房间。 韦德坐在竖琴前，好像思考着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林小枣犹豫再三才说道：“您……也许孤高，但并不孤独。” “工作。”韦德将手机推给林小枣，“帮我删掉，然后宣布MBO完成，召开股东大会，稳住资本市场。” “删掉？……明白了。”林小枣接过手机，“密码是？” “enaj。” ------------ 285 冷风来袭 吕健很巧又打到了几天前的那辆车，为了暂时忘掉刚才的事情，他选择打开手机随便看看新闻，然而他重点关注的板块实在没什么新消息—— 【前进娱乐董事长甄杰涉嫌操纵股市，巨额资金来路不明，现已接受调查。】 【“聆听者”负责人失踪！虚假财报？产品抢购根本不存在？】 【“聆听者”复牌，几分钟内跌停！】 【前进娱乐发表公告，此系董事长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管理层暂时接手董事会。】 【赔了老爹又折夫！老爹作孽女儿还！“前进公主”大婚变被毁！】 【相关人员透露，公主婚礼预算高达数千万，股民的血汗钱尽在其中！】 “妈的！老混蛋，就该死刑，凌迟！”司机一边捶着方向盘一边怒骂，“我慢了几分钟就跌停了，你看着，明天还是跌停。” 吕健这才意识到，大多数人并不了解，也不在乎韦德如何如何，被暴力撕破面具的甄杰才是被讨伐的对象，接着就该是……恨屋及乌。 “套我们的辛苦钱？活该，他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悔婚！”司机将手机亮给吕健，怀着最大的恨意笑道，“这就是孽，得还。新闻说甄杰欠了几个亿，资产都被冻住，越欠越多，她女儿样子够骚，保不齐当半辈子鸡能还上。” 吕健听得聒噪，一股没来由的愤怒荡了上来：“闭会儿嘴行么？” “……”司机瞅了眼吕健，轻蔑一笑，“老兄……我赔了几万块，我能怎么样？也就过过嘴瘾，您不爱听就算了。对了，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闭嘴。” “……” 回到星工场，顾文文立刻迎了上来，她有很多话想问，但要先处理眼前的问题。 “健哥，有位律师在等你，什么都不说，必须见到你本人。” …… 另一辆车子内，Linda开车送甄珍回家，刚刚结束演唱的莫惜君执意要一起，这辆车同样聒噪，Linda耳朵快要炸了。 “姐姐！” “妹妹！” “姐姐！” “妹妹！” 甄珍和莫惜君已经完全腻在了一起，从初次见面二人就有一种格外的亲密感，莫惜君刚刚鼓起勇气询问了母亲，莫长愉的默认令莫惜君激动万分。 突如其来的姐姐，也暂时安抚了甄珍的情绪，或者说让她有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暂时忘记无数的麻烦。 车子很快停到了甄杰宅前，但没法往里开了，这里已经被封锁，两名警员老远冲车子挥手，警告她们远离。 Linda并不吃这套，直接开到了警员身前：“凭什么封闭人家？” 警员一本正经行礼：“调查，戒严，谢谢配合。” Linda试探道：“你们哪儿的啊？是不是债主要锁住这里，好拿去拍卖？” “请立即离开，谢谢配合。” 甄珍此时也打开车窗，有些不忍地看着自己的家：“我能不能拿一些私人用品，化妆品，衣服什么的？” 警员看到甄珍愣了一下，纯粹是被美吓愣的，几秒钟后才语气渐柔说道：“您可以提出书面申请，列出清单，上级批准后我们会帮您取出。” Linda怒道：“那人家明天穿什么？” 警员看着Linda也怒道：“最后一次警告，请立即离开！” “不是！”Linda更加怒道，“凭什么就对我这么凶！” 警员也更加怒道：“妨碍司法，信不信我拘你？” “好啦好啦。”甄珍连忙劝道，“我们先走。” 话罢她又冲警员道：“不好意思大哥，您也只是在做本职工作。” “多……多谢理解……”警员咽了口吐沫，“书面申请可以直接给我，我代您提交上级。” “妈的！我也不丑啊，有必要这么差别对待么，你警号多少，我投诉你！” Linda气得拿出手机，这就要拨打什么号码。 警员也拿出手机，这就要叫人。 还是莫惜君和甄珍的死劝，Linda才骂了两句开车走人。 甄珍不得不面对现实难题，坐在车后打开钱包和手机开始清算自己的财产。 “信用卡是Jack的子卡，锁住了……这张储蓄卡是空的，这张早过期了，这张……刚刚打进来20万？” “秘密资产么？”莫惜君满是好奇地凑过去一起看流水。 是韦德刚刚汇入的。 甄珍立即关掉手机，拿起这张银行卡，使劲用力想要折断，可材质毕竟是特殊的塑料，任他怎么努力也毁不掉。 “别啊别啊！” Linda赶紧说道，“赶紧取了，跟那个混蛋说不够，再多要点，讹不死他！” 甄珍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来来回回使劲，想要折断银行卡，但无论她怎么使劲，那卡都会缓缓地恢复，好像是一张在嘲笑她的脸。 使了半天劲儿，甄珍愈发觉得自己笨死了，什么都不会做，各种情绪的压力终于翻涌上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莫惜君将妹妹拥入怀中，不住地轻抚着她的头发：“没事的，哭出来就好啦。” “我好笨……好笨啊……”甄珍一哭就停不下来，眼泪像开闸一样浸入莫惜君的衣服，“我还觉得韦德可爱……觉得如果没有我，他会很可怜……觉得爸爸想把事业交给他……我怎么这么笨啊……” 前排的Linda摇了摇头，听到了甄珍的哭声，她自己也有点想哭：“没事儿亲爱的，往好了想，至少你们没真结婚，Jack肯定有办法出来，你也不用再对着那个变态机器投入感情了，好事，真的，好事，去我那里，好好庆祝一下。” 正说着，蓝牙电话响起，Linda想也不想接通，音箱中传来一个老男人的声音。 “婚礼结束了么？” “嗯，正在带Jane回家，让阿姨准备一下房间。” 甄珍听出了这是Linda的父亲，刚要打招呼，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嗯……这不太好，给她点钱去住酒店。” “？？？”Linda立即拿起手机，关掉了蓝牙功能，直接用手机听筒通话，“Jane就在我车里。” “我知道，我说给她听的。” “为什么？她现在最需要帮助。” “冷静点，现在最好别跟甄杰扯上关系，我没说不帮她，我出钱，让她去酒店，你们少见面。” “开什么玩笑？信不信我也搬出去？” “求求你别闹了……这事情真的很严重。” ------------ 286 沾亲哦！ Linda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把车子停在路边，拿出手机开始找酒店：“稍等啊，我们直接去酒店。” 甄珍擦掉了刚刚的泪水：“别忙了Linda，你回家，我理解伯父。” “你闭嘴，听我的。” “Linda。”甄珍沉吸了一口气，“我就这么点尊严了，给我留下。” Linda的手就此停住，回头望向甄珍，满脸都是不忍和纠结：“没必要这么撑面子，你也是，你爸也是。” “就这么点面子了，留下。”甄珍拿起了手包，“婚纱先存在你那里，我安顿好了再联系你。” Linda放下手机，揉着额头：“那个滚蛋的钱你都不要，去哪安顿？” “总能找到工作的……我的情况……先去……模特公司？” “那还不如来我家。”莫惜君惊道，“总比模特公司靠谱儿。” “你家？阿姨容不下我的……” “不是的，另一个家！”莫惜君激动地抓着甄珍的双手，“如果能一起工作，就太好啦。” …… 星工场，吕健的办公室，中年律师坐在吕健对面，拿出了一沓材料，取出其中最上面一张。 “我代表某个委托人，向您传达以下内容。” “谁？” “我并未被授权透露委托人的姓名，只能侧面向您提供咨询服务。”律师一本正经道，“在某种情况下，涉案嫌疑人禁止向外界发送信息，我仅代表某个我也不知其身份的自然人，向您传达委托人的原话。” “好的，请。”吕健抬手道，“这儿没第三个人，咱们能不能说人话？” “作为职业律师，我必须……” “行了大哥！继续，我不插话了。” 律师这才嗽了嗽嗓子照本宣科：“请你做公关，抹掉事情对我女儿的影响，律师会给你我为另一个女儿上的保单，你可以将其赎回，应该够用，多出部分算是佣金。江湖有义，有债必还。” 律师话罢，将一沓保险材料推给吕健：“以下是我的补充，这是某人购买的保险，受益人是一位名为莫惜君的女士，第二受益人是一位名为莫长愉的女士，这里材料齐备，包括授权书，您可以随时赎回，现价大概在700万上下。” 吕健长叹一声，看着保单问道：“我能拒绝么？” “这些，已经是您的私有财产了。”律师指着保单道，“您可以撕掉，烧掉，或者赎回，这都是您的自由，至于刚刚的委托内容，我仅负责传达，您与我都不必为其负任何责任。” “你能代我传话么？” “您可以对我说任何话，但我不承诺，也不负责将其传达给任何人。” 吕健想了想，随即摇头：“算了，没什么可说的。” “好的，谢谢您抽出时间处理这件事。”律师起身拿起公文包，“也请您遵守刚刚签署的保密协议。” 吕健摆了摆手，律师就此离去。 “找谁不行，非找我……”吕健苦叹一声，收起了一沓材料，他感觉这个律师也像个AI。 想到此，他嗤笑了一声，随即笑容僵住，一层疑虑缠上了他的心头，一时间又有些透不过气。 如果这真的是第47首，那前面那些是谁，后面的又是谁？ 今后，自己会不会质疑听到的每首曲子，看到的每部？ 这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妈的，韦德这个恶魔……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知道…… 自己又能怎么样，出去喊么？然后被嘲笑，被看成精神病？ 突然一个人推门进来：“乌拉！” 是假装很凶，其实很萌的莫惜君，夏歌和乔乔无奈跟在她身后。 三人看到吕健捂着胸口阴沉的脸色都慌了一下。 “啊……我吓人这么有要杀伤力啊……”莫惜君连忙上前。 “没，是别的事情。”吕健看到三人稍稍舒适了一些，强笑问道，“音乐节怎么样？” “嘿嘿，简单的要死，跨年歌会再看我秀。”乔乔拉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这是咋了，搞得好像是你被悔婚一样。” “没事……就是……算了……”吕健摇了摇头，虽然倾诉出来会好受一些，但这件事太恶心了，怕是会污染心灵。 “说。”夏歌也拉椅子坐下，“憋着会生病的，我是真的经历过。” “啊！”莫惜君瞪着吕健突然惊道，“难道……你被诊断出绝症了？要不要这么狗血连招啊！” “滚滚滚！”吕健笑骂道，“绝症也是被你们气的。” “什么嘛。”莫惜君笑着坐上了桌子，“没得绝症，还有什么好怕的。” “妈的你人生要求也太低了。” 乔乔催促道：“行了，快说快说，韦德怎么你了？” “嗯……我还是不建议你们知道，会影响心情和未来的创作。” “哈哈！”莫惜君笑着晃着腿，“我们会不会被影响不知道，你的不开心已经挂在脸上了，还是先救救自己。” “……”吕健指着门口道，“不愿意听的可以出去。” 乔乔急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