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怕吵到胡瑶瑶, 更怕被发现的尴尬, 苏凉没有开客厅的灯，而是捻手捻脚地跑到门口。 像猫咪踩过月下屋檐般，一门之隔，她小声地呼唤了一声： “陈稳？” “是我。” 苏凉把门打开, 昏暗的楼道，陈稳半倚着身子，靠在有些斑驳地墙壁上, 棉体恤外面随意地套了件风衣。 橘黄色的光控楼道灯下, 黑色的短发似乎还有一些湿。 他单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垂眸看了她一眼。 苏凉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水汽味, 混杂着细微的沐浴露和汗味。 明明看起来这么淡定, 在夜风中浸染穿梭过的痕迹却骗不了人。 苏凉一只脚勾着另一只的脚背，她扶着门框，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陈稳反问她。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从小到大，能让我苏凉觉得困扰的事情，一只手都不用数完。”苏凉微微仰起头，骄傲地像一只天鹅。 陈稳深深地看着她, 幽暗深邃的眼睛，如同漆黑的深海底。 苏凉被看得心尖一颤, 嘴巴上还不依不挠, “我又不是那种遇到点儿事就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你用不着半夜跑过来啦, 我真的没事啊，真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微凉的地面，男人的注视，苏凉光裸着的小脚趾忍不住微微蜷缩。 陈稳脱下风衣，往苏凉身上一扔，然后弯腰将人揽膝抱了起来。 “干，干什么？！” 苏凉抓着衣服，小声惊呼，一阵天旋地转后，立刻双手抱住男人的颈项，光溜溜的两条腿还悬在半空。 “你快放我下来……” “别动。” “凉凉？是你在外面吗？”胡瑶瑶房间的灯亮了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我就出来喝口水！”苏凉空出一只手捂住陈稳的口鼻，生怕他出声，继续解释道，“我不小心撞到脚了，不碍事，你睡，不用出来啦。” “哦……这样啊，那你也早点睡啊。” 灯按了下去，苏凉松了口气。 陈稳把人抱回她的房间，用被子把人裹严实了，才转过身去关门。 没一会儿冰凉的身体便让被窝给温暖了，苏凉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往外掏陈稳的衣服，眼睛却不看重新回到她房间的男人，气鼓鼓道：“谁让你进来了，大半夜的登堂入室，凑表脸。” “不要脸？”陈稳笑了一下，径直向苏凉走过去，一直走到床边，也没停下。 苏凉眼疾手快地把他的衣服给丢过去。 接过衣服随意放到一边，陈稳继续凑了过去，手臂撑在苏凉的身体两侧，背部微微拱起，下巴要靠不靠地抵在她的肩胛骨上，温热的鼻息洒在她光洁的脖背处。 苏凉拢了拢被子，往前挪了挪。 陈稳自然跟着，又挨近了一点。 他的声音像大提琴的低音，低沉性感，带着令人酥麻的颤音：“信不信我再不要脸一点？” 苏凉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似乎对方再靠近点，就能烧起来。 条件反射般，她抽出手臂，反手就要推开他，却被他先一步攥住了手臂。 “你你你……我我我……”苏凉深吸一口，死命咬着唇，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你再过来，我就……我就……” “你就哭鼻子了？” “……你走开。” “真不哭？” “再贱！” 苏凉用力一扯，拽回自己的手，背过身子，不理陈稳。 陈稳松开她，顺势倒在她的床上，手背搭在眼睛上，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还没完没了了！ 苏凉实在忍不住，从被窝里伸出脚丫子，踹了陈稳两脚。 在陈稳想要抓过来的时候，又慌慌张张地缩进被窝。 “哼，抓不着！”苏凉吐了个舌头，做鬼脸。 陈稳眼中的笑意一直没散，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他抬手，指尖滑过苏凉的眉眼，说：“这样才看起来不让人担心啊。” 苏凉愣了好一会儿，半响，才捂着脸，小声嘟囔： “真是太犯规了！” “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陈稳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慢慢地等她缓解着情绪。 说不在意其实都是假的，一个人能练就再强大的铜墙铁壁当做心防，心永远都是柔软的。 一直到苏凉安静下来，陈稳才起身去关了卧室的灯。 黑暗里，苏凉把被子掀开一角，丢到再爬上床的人的身上。 陈稳从背后环住苏凉，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只能开摄像头呗，那些人不就是想看我长什么样么？”苏凉淡淡道，“反正我长得还能见人。” “哇，亲爱的，你这样算还能见人，要让其他人怎么活啊！你这样说，有没有考虑过你男朋友的心情啊！” 陈稳故作夸张的语气，成功逗笑了苏凉。 她翻过身，下巴扬起来，“我干嘛要考虑你的心情，考虑你比我丑的心情吗？” 陈稳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打出生到现在，还头一次有人说我丑。” “说你丑怎么了，有本事你咬我啊……喂喂喂，你还真咬啊！” 苏凉忙推开陈稳的脑袋，可是脖子上还是留了一圈淡淡的牙印。 “你再乱动，我就踹你下去了！” 陈稳老实了，抱着苏凉一动不敢动，还闭着眼睛装死。 一直到陈稳都快睡过去，甚至以为枕边人也睡着的时候。 黑暗中，苏凉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我害怕的并不是他们强迫我开摄像头……” 话头刚起，一只温暖的大手，温柔地触摸着她的脸颊。 “你害怕的是，没有理由的质疑，被盖章的不存在的‘团队’。” “别担心，咱娘娘这么厉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肯定没问题的。” 陈稳边开解苏凉，边想，天大的问题，还有我帮你扛着呢。 “你语文老师真厉害。”苏凉一手轻轻搭上陈稳的腰际，语气恢复如常，“成语念得真利索。” “过奖过奖，是女朋友教的好。” “不皮一下你很难受？”苏凉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我错了我错了。”陈稳讨饶。 第二天一早，苏凉给胡瑶瑶门上黏了张写好的字条，以防万一还给她发了条消息才随陈稳离开。陈稳带着她去电脑城买了一套设备，便驱车回到自己的住所。 “怎么带我来你这？”苏凉解开安全带，随口问道。 “不出意外，今晚来看你直播的人数应该会挺多。”陈稳解释道，“我怕你租的地方网速过载，直播期间卡了或者掉线，又多生事端。” 身边男人心思的细腻与周全的思量，让苏凉不忍为之侧目。 陈稳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右脸，“想亲就亲，我不介意的。” 苏凉：“……” 距离正式直播还有十分钟，苏凉打开猫站，进入自己的直播间。 登陆Steam，将游戏设置成自己熟悉的模式。 陈稳给她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看着正在活动着十指预热的苏凉，问：“摄像头没问题吗？” 苏凉点点头。 以防万一，他们还多买了一个摄像头，一个对着脸，一个对着键盘，怎么也不会让人挑出刺来。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陈稳托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儿，拍手，“我说呢，带美颜的应该对着脸，这两个是装反了！我帮你换过来？” 此时的【杰克苏的直播间】，在线人数显示已经过万。 苏凉扫了眼屏幕，已经出现不少弹幕了： 【第一？】 【我就看看，不说话。】 【微博观光团到此一游……】 【怎么还没开始啊，主播对策想出来了没？】 【目测将有一大批键盘侠要入侵，前排兜售零食，嘻嘻嘻……】 【下一任代打天后真尼玛流弊滚粗猫站滚出直播界！！！】 …… …… “赶不及了，不换了。” 八点一到，直播间黑色的屏幕瞬间变亮。 直播间里的观众已经上升至五千多，直播还未开始，【杰克苏的直播间】已经在猫站直播区首页飘红。 “大家好，我是杰克苏。”苏凉声音冷淡。 苏凉刻意停顿了一会儿，同时抬手调整了一下镜头。 画面里，一双修长白皙的纤纤素手很快消失，换上了一张冲淡素雅，冷艳清丽的美人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冲这张脸我也粉了啊！！！】 【妹纸你代打就代打洗心革面道个歉后我还来看你直播啊！！！！】 【这个看脸的社会……好，我也看脸，颜癌晚期……】 【并不觉得狐狸有比主播差啊，虽然我更喜欢这款】 【高贵冷艳和小妖精明显这个更高级啊】 【终于知道狐狸所在的团队要捧你了】 【默默吸了吸口水……】 …… 【这年头化个妆装个美容摄像头是个人都成美女用得着这么跪舔？】 【是不是我眼瞎了，为嘛我看不到化妆的痕迹？？？】 【狗哥盖章过的美女，主播颜值没得黑】 弹幕瞬间刷爆整个屏幕，苏凉看了一会儿就关掉了弹幕，说：“现在我人在这里，不废话，直接开游戏，代打与否，看战绩。” 这边苏凉登入游戏，进入单排，另一边狗哥的直播间也闹腾起来。 【狗哥，内代打真的开摄像头打游戏了】 【狗哥，我感觉那妹子看起来挺厉害的】 【狗哥，声音跟脸都对的上啊】 【狗哥，是不是我们搞错了？】 “兄弟们，你们是不是太小瞧女人了？”狗哥叼着烟，眯起眼睛，“她开摄像头又能说明什么，这游戏不是还没打吗？这中途出了点事，比如摄像头坏了啊掉线了啊然后换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声音跟脸肯定能对上，不然就露馅了嘛。”狗哥掸了掸烟灰，“狗哥也不希望这妹纸是个代打，不是最好咯，咱今儿也不直播了，狗哥陪兄弟们一起看。” 游戏开始。 在素质广场时，苏凉没有跟着人群一起蹦来跳去，而是打开音乐播放软件，在搜索框输入【搞笑】两个字。 回车键一按，竟然还真的有叫这名字的歌。 苏凉微微挑眉，点开了一首，听着伴奏，感觉还有点儿好听。 【气人主播，实力嘲讽】 【看你还能得瑟几秒！！！】 【十八寸的西瓜大刀等着你呢科科】 【你有本事吐槽你有本事别落地成盒】 …… 【就我觉得主播这个性冷淡的嘲讽表情特别带感嘛……】 【不行了我就吃这一卦的长相特别吃就是我女神啊！！】 【默默截图了默默存着当屏保了】 ……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颜狗滚远点好吗！！！】 【直播界就是被你们这些垃圾给弄得乌烟瘴气的】 【有点原则没有，长得好看也不代表可以骗人？】 杰克苏还在飞机上，连伞都没跳，弹幕里就吵了起来。 苏凉关了弹幕，陈稳可没有，他坐在另外一台电脑前，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看得津津有味。 “有趣。” 【主播身边有人？】 【卧槽，谁在说话？】 【还是个男人！！！】 【肯定是那个真的代打】 【主播凉了凉了凉了……】 陈稳立刻闭了嘴，有些心虚地往苏凉那看了眼。 幸好她没看弹幕…… 这一次飞机航线是从K城飞向P港那个方向，途经Y城、学校、P城、农场、矿场、渔村，除收尾两个点外，Y城、学校、P城跳的人数肯定不少，而不出意外跳P城的人会是最多的。 苏凉仅思索半秒，就在标记点落在P城。 她在赌。 一般来说，《绝地求生》本质上是一款生存游戏，而想要活得长久，最好的办法便是“苟”，苟且偷生，如果运气好点，“苟”到决赛圈，又幸运地干掉了第二名，便能成功吃鸡。 在与陈稳第一次相遇的那场赌局里，苏凉便是选择了这种方式，而现在她放弃了那条安全的路，而选择了另一条危险系数，翻车系数极高的道路。 她要钢枪，杀出一条血路。 降落伞消失，胡子拉碴的粗糙大汉杰克苏落地，他的前方已经有个人跑进了屋子里，而后方不远处正有人落地。 杰克苏扭身翻窗户爬进有人进的那个屋子，脚步未停地直接上了二楼。 耳机里还能听到楼下那人的脚步声，杰克苏捡起地板上的一把大砍刀。 【跳P城，66666】 【主播是真傻还是假傻？】 【有人进屋子还跟着进去？】 【落地成盒成就即将完成……】 …… 【主播操作可以，手速很快】 【我现在倾向于这妹纸是自己玩的了】 【上二楼的策略没毛病，就是运气不太好，大砍刀……】 楼下的人，上来了！ 杰克苏搜遍了二楼，身上的全部资源包括： 一级防二级头，烟/雾/弹，震/爆/弹，一些枪的零部件 唯一能当做武器的，只有大砍刀。 杰克苏蹲在楼梯口，一动不动，在观众眼里，就像是在送死一般。 【一首凉凉唱给你……】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凉凉天意潋滟一身花色】 …… 弹幕里唱得欢乐，却不想，情况就在那一瞬间发生逆转。 楼下那人在楼梯口刚露了个头，一个东西扔了下来。 那人以为是手榴弹，急忙退下去，却不想眼前一片白光闪过。 震/爆/弹！ 等适应过后，那人似乎感觉自己被耍了，气冲冲地再次往上冲。 又一个东西扔下来。 路人警惕了半秒，见无事再不浪费时间。 与路人一起上来的，是浓白色的雾气。 烟/雾/弹发挥效果，杰克苏亦冲了下去。 一两声乱枪响起，还有被打中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牢牢地盯着电脑屏幕。 牢牢地盯着那一片白茫茫的烟雾，只等待着浓烟散去。 几秒过后—— 穿着黑色披风的粗糙大汉，手举着大砍刀，屹立于楼梯之上。 他旁边，正是一个新鲜出炉的快递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