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女人, 天生的演员。 精湛的演技,不需要进行后天的专业训练, 喜怒哀乐,收发自如。 好比刘兰秀,前一刻她还在和亲家公王父喜笑颜开的在如火如荼的探讨育娃经, 这一刻,她川普变脸快般波澜不惊的沉思。 女人, 永远有两副面孔。 一副面孔是在家里呈现的,是最为真实, 无所顾忌, 还原本性的原貌。 另一副面孔则是展现给外人看的,是带有过滤镜顺过一遍,相对矜持, 偏离原貌, 有所保留的。 刘兰秀在对亲家的行为举止态度上, 是带着过滤镜的, 把平时的粗鄙,坏脾气都隐藏起来了, 表现的都是热情好客, 高兴喜悦好的一面。 这倒不是说王父这个亲家是外人,从社会关系上来说,他们是亲家,是亲戚,应该比较亲密, 拥有共同的子女,可从感情上面来说,隔了一层,双方子女感情好,他们关系会显得更亲切,若是双方子女感情略欠,他们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总是感性的动物,随着感情深厚的程度,决定双方的亲密距离。 要说亲家,关系再好,也会夹杂几分客气在里面。 不会别的,只为孩子们着想。 为了赵美艳能在婆家过得舒服,刘兰秀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热情好客,试图不断增添好感度。 哪怕与亲家见面那一天,她心情低落差的想打骂人,那时候她仍旧可以很好的控制住难看想发脾气的臭脸。 要是把亲家换成家里的人,那得到的待遇,以肉眼见的速度直线下降。 没准,那股憋得慌的火气还会一不小心撒在他们身上。 有句话说的很对,你伤的最深的人,往往是对你最好的人,是你最为亲密的人。 所有人都明白和理解这句话,可谁也不能保证在情绪失控下做到。 自从亲家来报过喜讯的好消息后,刘兰秀整个人笑盈盈的,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喜气洋洋的逢人就炫耀。 甚至破天荒地的兴致勃勃走路带风的亲自跑到公婆那里去报喜。 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添了一个金外孙子。 “美丽,今天你去你姐那里吗?看到小外甥了没?长得怎么样,像你姐还是像你姐夫?”像‘望夫石’一样的刘兰秀不等两个熊孩子进屋,便火急火燎的在屋外截下来心急的询问。 一个下午,刘兰秀无法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急促的脚步一阵阵徘徊不定在堂屋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的想起什么,又急急忙忙回屋翻箱倒柜的翻寻着婴儿用得上的东西。 在差不多估算熊孩子们放学回来到家的时间点,伸长着脖子,时不时的往屋外看,企图得到第一手信息。 那股子热度劲,让赵国生看了直摇头,觉得好笑。 真有那么想,没必要一定等到明天才去看望啊,今天下午就可以去啊? “去了,看到了,长得挺可爱的。”心地善良的赵美丽昧着良心直夸小外甥长得可爱。 “二姐,小外甥哪里可爱了?我怎么没看出来?”明明是皱巴巴的好吗?不要以为他只看了一眼,没看清楚。 那粗略的一眼,给赵爱强留下了皱巴巴的深刻印象。 赵爱文:“……”他不说话了,不太好形容。 “那长得像谁啊?”刘兰秀很有选择性的只听到她愿意听到的,自动忽略赵爱强的不可爱。 “像姐姐”赵美丽不确定的回答,姐姐亲生的当然像姐姐。 “哎呀,二姐,你从哪里看出来小外甥像大姐的?明明就是一直胖猴子。”丑不拉几的,一点都不可爱,赵爱强实在听不下去的瘪嘴吐槽。 “我也觉得小外甥像大姐,长得好。”赵爱文有着不同意见的反驳。 赵国生:“……”到底像谁?三人竟然有分歧? 这其实很好理解,在赵美艳怀孕期间,风雨无阻天天跑过去围观,胎教的赵美丽和赵爱文有着特殊感情期待的盼望小外甥的到来。 而那时候的赵爱强还在村里的小学读书。 有了感情基础做铺垫,哪怕‘小胖子’长得再丑,再难看,在赵美丽和赵爱文眼中,那都是可爱的。 没有赵爱强的就事论事的实诚。 “像你姐好,像你姐,长大以后帅气,看看你们几个就知道了,外甥像舅。”刘兰秀满意的点头,再看看几个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的几个熊孩子,似乎幻想出外孙的模样来,笑得更开怀了。 硬是挨个一一详细盘问过后,刘兰秀才心满意足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脸笑呵呵的去准备晚饭。 “姆妈,我明天也要一起陪你和爸去看大姐吗?”已经开始跟着春根师傅在外接木匠活的赵爱华忙碌一天后,匆匆赶在晚饭回来,得知大姐生了外甥,有点小激动的问。 “去,一起去。”刘兰秀夹了一筷子青菜头强制性的放到不爱吃素有点挑食的赵爱强碗里,头也不抬的肯定道。 然后又说:“你明天的活多吗?要是很忙的话,不去也行,我帮你跟美艳说一声,你姐不会怪你的,到时候满月酒再去也不迟。” “姆妈,明天不忙,我也一起去。”赵爱华忙不迭的说,再忙,看小外甥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我要包红包吗?”这个问题还是春根师傅今天开玩笑式的打趣他提醒的,说他快当大舅舅了,要攒点钱包个大红包给外甥。 “不用,你要包什么红包,你又没结婚,再说,就算你结婚了,你还没跟爸妈分家呢,只要没有另起炉灶,都算一家人,算一户。”刘兰秀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一大串话。 提到金钱,刘兰秀永远是最敏感的,反应最快的。 农村习俗就是这样的,只要没分家,都算一家人,谁家喝酒摆宴席,只需要去一户份子钱。 这也导致了很多农村家里不是特大喜讯或者不得已,他们是不喜欢摆宴席的,入不敷出啊,往往只出了一户份子钱,家里却来了一两桌人吃饭。 多几户这样的人家,搁谁,谁请得起? 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国生说话了:“爱华也包一个红包,不用太多,略表意思就好,怎么说你也是出了师的木匠师傅,能独立自主的挣钱了,给自家外甥包一个红包,挺好的。” 能挣钱,有能力包红包,何必在乎那点钱呢? 这种包红包的份子钱,亏不了,迟早会还回来的。 “那好,我也包一个红包。”赵爱华有点小兴奋的笑着说。 这意味着,爸妈承认他长大了。 能当家做主了。 刘兰秀最喜欢在兴头上给孩子泼冷水,她故意挑眉笑着问:“你有钱吗?包红包?” 木匠刚出师,能挣几个钱? “有啊,今天发工钱了,在刚换洗的那套衣服的兜里。”木匠这一行,有一点对身体很不好,那就是灰尘多。 “姆妈你没看到吗?你瞧,我一听大姐生了小外甥,高兴坏了,忘记跟你说了。”赵爱华着急懊悔的猛拍后脑勺,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敢对视。 莫名的,赵爱华就是心虚的很。 虽然,他是真的忘记了,不是故意隐瞒不说的。 “呵呵”刘兰秀瞬间转变脸上,有点不阴不阳的冷笑。 才多大?刚挣钱就学会藏私房钱了?瞒得够深的? 想到这里,刘兰秀斜着眼睛瞄了眼心虚低头不自在的赵爱华,忽然间,她内心充满惆怅,不知不觉间,大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上次她还惦记着相看儿媳妇呢,被赵国生一打岔,忽悠过去了。 也许,以后儿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娶了媳妇忘了娘,管不到了。 几个熊孩子见气氛不对劲,一个个低头不语的乖乖吃饭,谁也不吭声。 “噢,你瞧我这记性,人老了,记忆力退化了,都忘记告诉你了,爱华跟我说过今天发了工钱的事,我这心里光想着添外孙的事,忙糊涂了。”有眼见力的赵国生连忙拍打着脑袋,化解着空气中凝聚成形的尴尬。 不是瞎编的,是真的。 只是运用了下说话的艺术。 让话变得更好听,对赵爱华更有利罢了。 昨天,他们父子谈心聊天时,赵爱华是提过一嘴工钱的事,不过,粗枝大叶的赵国生没当回事。 心想着让他自己留着零用把,毕竟十七八岁的男人了,手里没钱,怎么能行? “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木匠师傅的工钱很客观,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刘兰秀当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赵爱华一没娶妻,二没生子,留那么多钱放身边干嘛?又没地方花。 果真是她的好儿子,不会欺瞒着藏私房钱的。 都怪她想歪了,错怪儿子了。 “不说了,忙糊涂了吗?”赵国生翻了个白眼,瘪了瘪嘴,看不习惯她那副嗜钱如命的嘴脸。 又不是不上交,急什么? 赵爱华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清楚吗? 孩子主动提出上交工钱和父母逼着孩子上交工钱,那效果是一样的吗? “嘻嘻,这次工钱是多少啊?这是你出师后,第一次拿工钱呢?”刘兰秀一想到白白交了三年学费,辛苦打了三年杂工,不爽的很。 硬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啊,三年任劳任怨的学徒生涯,终于换来成果了。 “没多少,十五块钱。”赵爱华腼腆的有点不好意思。 十天工夫,十五块钱,工资是不算高。 要知道这十天,赵爱华诚诚恳恳,辛辛苦苦的早出晚归,用技术和汗水换来的。 主要还是他刚出师,没名气,不好谈价钱。 “很好了,十五块钱不少了,你在木匠这一行,还是一个新手,慢慢的会更好的。”刘兰秀笑着安慰道。 于此同时,精明的刘兰秀已经偷偷在底下暗算赵爱华一个月大概能挣多少钱了。 完全忽略实际问题,那就是有没有活干。 “大哥,你挣钱了,要给我们买好吃的。”一见危机解除,吃货赵爱强马上跳出来刷存在感。 “就是,大哥,我想喝麦乳精。”赵爱文也加入其中起哄。 赵美丽紧跟随后,立马说:“大哥,送我一本英语词典。”很羡慕老师手里的那本英语词典,每次去借,次数多了,有点不好意思。 “问姆妈去要,我的钱全部上交给姆妈管着。”很有自知之明的赵爱华忙祸水东引的推给刘兰秀。 赵爱华内心深处有一丝丝小遗憾,更多是能挣钱的高兴,可以帮家里减轻负担了。 “好了,都别起哄,你们几个熊孩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跟爸说就是,爸给你们买,还有爱华你的工钱,只要上交三分二就可以了,你都十七八岁男人了,兜里比脸还要干净,出去多没面子。”赵国生一言九鼎,当场拍板决定,不给刘兰秀继续发挥的余地。 “哼,就你会做好人。”刘兰秀装着生气,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又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上交三分之二,就三分之二,这钱全是他自个挣的。 过几年,就连这三分之二也收不到了。 娶了媳妇,成了家,刘兰秀不想把他们那个小家的经济大权抓的死死的。 容易造成婆媳不和。 自己受过的苦,不想再让自己儿子媳妇经历一遍。 她又没想过当个恶婆婆。 晚饭后。 “国生,你明天和我一起去镇上看美艳和小外甥,你说我带这些东西够了吗?你看还缺不缺点什么?”刘兰秀反复查看明天要带的东西,这一小包,那一大包,东翻翻,西翻翻,总觉得准备的不够。 几身早早亲手缝纫的纯棉柔软贴身小里衣和肚兜,基本上是红色的,还是那种喜庆的大红色。 零零散散还有不少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小纯棉帽,袜子,鞋子。 “这一大包是什么?”无语的赵国生突然拎起一大包软软的,看起来全部是布料的东西,好奇的问。 实在的那一包太大了,稍稍打开一看,不像衣服裤子,也不是帽子和鞋子。 倒是有点像抹布,可一块一块又摆列的干净整齐,怪异的很。 “那一袋子是尿布,怎么你还打开了?”刘兰秀皱着眉头,不高兴的走过来打掉他继续深究下去的手,迅速的又绑好。 “尿布?”赵国生惊呆了。 这尿布是他理解的那个,后世的尿不湿吗? 整整一大包,里面全部是尿布? 真的不是抹布? 那色泽黯淡褪色,洗的有点发白的颜色是尿布? 那陈旧破烂的布块是尿布? 上面还有补丁啊,真的是尿布? 确定是尿布,不是抹布?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家里存着这么多尿布? 不会是多年前,赵爱华他们用过留下的? 尿布这个词,只在上一辈的口中听说过,赵国生没有这么亲眼所见的亲密接触过。 “你为什么要拿尿布过去?还是这么破旧的?你不怕王家嫌弃吗?”拿什么不好,一定要拿尿布?赵国生想不通。 以王家的经济条件,说不定会嫌弃呢? “今天亲家公过来除了报喜,还特意让我明天把这些带过去啊,你不是也在吗?没有听到吗?”刘兰秀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 尿布,多多益善。 而且,不是所有穿剩下不要的衣服都可以用来做尿布的,必须是那些柔软舒适的棉质纱布料才行。 赵国生:“……”那时候,他一直都在啊,他怎么没听到有这一茬? 应该那时候有认真在听?大概? 好,赵国生全当这是习俗,勉强能够接受。 “好了,国生,你现在陪我去抓鸡,明天一起送过去。”坐月子,吃鸡是最补的了,不枉费刘兰秀大半年前养了那么多鸡。 “噢”还惊讶在尿布中无法理解的赵国生有气无力的答道。 对养鸡好手的刘兰秀来说,家鸡很好抓,尤其是夜晚,那就更好抓了。 打着手电筒,刘兰秀一抓一个准,一下抓一只,每次出手,从不落空。 赵国生:“……”噢,他是来打手电筒,照亮的。 “六只,够了。”六只鸡,来回折腾的飞窜,需要一定的体力,刘兰秀微微有点喘气的说。 不是够了,是绝对够了,好吗? 不要再随意欺骗赵国生不懂,他现在对这个年代认识的很清晰了。 很多坐月子的人,整个月子坐完也不一定能吃到六只鸡。 头一次去看女儿,就送六只鸡? 刘兰秀时不时偶尔变得格外大方,让赵国生总适应不了。 每每这个时候,赵国生纠结的在内心翻腾的想着刘兰秀到底是什么性格的人? 好像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会不会太多了?先送两只鸡过去?”赵国生轻声提议道。 又不是只去这一次,赵美艳坐月子这一个月,保守估计,以刘兰秀的性格,起码得去八到十次。 这就是女儿嫁的近的好处了。 “哪里多了?给我女儿坐月子吃的,永远不嫌多。”娘家的人在她生完孩子第一次去看望,多拿点东西很正常,哪里多了? 以后每次空着手前去也没有关系。 凡是讲第一次,头一回。 就像明天第一次见外孙,他们当外公外婆的,必须得包一个红包,图吉利。 然后就等摆酒席,满月酒或者百日宴,两者选一的时候,再包一个大红包。 其他时间,没那么多讲究。 “好,你决定就好。”不懂还是不要装懂了,问这种傻乎乎的问题,又一次遭受到鄙视的赵国生汗颜的低头闭嘴。 这一夜,睡眠质量极好,好久不做梦的赵国生忽然轮回般循环的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面,刘兰秀鬼畜着一张可怕的笑脸,像个有特殊癖好的‘怪蜀黍’一样,追赶着要给赵国生垫尿布。 在梦里,他一个劲的跑,刘兰秀一个劲的在身后追。 突变,整个梦里的世界,全部飘满了尿布,还有刘兰秀那恐怖古怪的笑声。 猛地,赵国生惊恐的吓醒了。 醒过来的满身大汗,身上黏黏的,汗水侵湿了衣服。 这副模样,没法闭上眼睛继续睡下去。 □□着上半身,穿着裤衩,毫无形象可言,不情愿的起身到屋外去冲凉水澡。 好在是夜里四点,村里没什么人起床,除了蛙鸣鸡叫声,很寂静,夏天的这个点是睡眠的最佳时间。 舒服又凉快。 赵国生没有开灯,借着明亮的月光,从水缸里舀满一木桶水,拎到屋外后院,没有进洗澡房,直接在屋后院子里干净利索的粗粗冲洗。 然后,回房,打算继续眯一会。 “国生,你起来了?你干嘛去了?”被惊醒的刘兰秀嘶哑着嗓子,随口问道。 “太热了,起来洗了个澡。”屋里太暗,赵国生脸上的尴尬没有被刘兰秀窥视到,他总不能把那个可笑的梦说她听? 刘兰秀平躺的身子,翻转过来正对着赵国生,过了一会说:“你是不是想那个了,你可跟我说啊,你有必要大半夜去冲凉水澡吗?男人憋着对身体不好。” 赵国生:“……” 现在说那个可笑的梦,刘兰秀会相信吗? 如果不以梦为借口,他如何解释? 该死的天气,太热了,凉白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问牛屎鬼是什么鬼,传闻山里有一种鬼把人捉进山里,天天喂你吃牛屎,不会有生命危险,一般半个月到一个月,等你吃够了牛屎,牛屎鬼又放人回去,小时候听说好些老一辈经历过,都是传闻,不知道真假。 还有农药鬼,就是农村种田杀虫用的那种农药,(例如敌敌畏之类的)不是有人喝农药自杀吗?死后称为农药鬼,据说农药鬼出现时,很大的农药味。 文中工钱请不要当真,木匠师傅的钱,要看手艺来决定的。 渣作者昨天循环的做了一个梦,梦到渣作者在考试,不论多少遍,还是一题都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