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下午四点, 太阳光线已经柔弱了起来,天变的渐渐凉了, 风也冷多了。 赵国生挑着一担满满箩筐的糖果紧跟在赵芬娟身后,看似温和却带丝丝凛冽的寒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刮一样,路旁的枯树枝在风中狂舞着, 那干巴巴的树枝,不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国生, 先从本村开始分发糖果,一路往隔壁村绕着圈全部走一趟。”赵芬娟肩上也没有闲着, 扛起了半大蛇皮袋子的糖果。 说句实在话, 这种挑着箩筐满村挨家挨户去敲门送糖果是一种很傻很多此一举的行为,明明在吃饭的时候有机会一次性捎带解决,偏偏要留到下午再次苦力挑担。 “行。”赵国生心想, 你想怎样就怎样, 他绝无二话。 前提是, 我们三兄弟, 她就硬生生的选择让他陪着一起出去送糖果呢?还是大冷天?不是他们两姐弟感情最好吗? 极不喜欢在寒冷天气外出的赵国生内心有些闷闷不乐,丝毫没有赵芬娟脸上那兴奋的自豪笑容。 “那好, 我们第一家就去二大爷家。”想都不用想, 作为村里最为敬重的二大爷,他老人家的辈分和地位,永远是排在第一,万事有第一的讲究,其他的倒无所谓。 “恩”赵国生低声的应了一声。 路边枯萎的草, 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在寒风中战栗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极了此刻赵国生的无奈内心。 好在赵国生不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情绪都是一阵一阵的像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路人友好的善意笑声招呼中,他郁闷的心里很快又好了起来。 这也是很有趣的一种体验不是吗? 多年后,这种传统又包含特殊含义的特色风俗被后世遗忘和摒弃之后,还有亲身经历过的他仍然记得,还记忆犹新。 “二大爷,在家吗?我来给你送我爸六十大寿的糖果包。”赵芬娟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咚咚咚’敲在门上。 “在呢,在呢,真没想到有发那臭小子转眼就六十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年轻时候还包过他呢,那时候你爸爸才两岁,还在我怀里撒过尿呢。”二大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门,一脸回忆的怀念。 “二大爷,这话你千万别在我爸面前说,他听到了,会跟你急的。”赵芬娟捂着嘴,很不给面子的笑了。 “他敢跟我急,我就用拐杖好好教训他。”二大爷很幽默的开起来玩笑。 赵国生:“……”这话题,他还是不要参与了。 想想一个六十岁的老人,被人一口一个臭小子的骂,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直视。 不过,谁让二大爷是老赵家现存年龄最大的长辈呢?还是没出五服的嫡亲长辈,再过几年就八十岁了,他拄着拐杖喊你臭小子?你敢反驳吗?敢不应吗? “国生,你家姑娘是不是要考高中了?”二大爷突然严肃起来,皱着眉头试图想起赵国生家闺女是谁?长什么样? “是啊,怎么了?二大爷。”赵国生被这画风突变的问题给弄糊涂了,为什么好端端的问这不相干的问题?还有二大爷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家美丽了? “国生,你别听村里其他的人瞎说,说什么女孩子要嫁人的,读书读的再好再多,最后都要嫁到别人家,便宜了别人,这些人在眼红你家姑娘呢,现在是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要是你家姑娘读书真读得好,哪怕砸锅卖铁也要送啊,要是你家没钱送她读书,我这还有一点钱,她可是我们老赵家第一个考高中的孩子,你不能耽误了她啊。”二大爷自己就吃亏在没读什么书的份上,不然,他现在还想为国家做事。 赵国生:“……” 那个缺德鬼在二大爷敢耳边嚼耳根子?或者村里又出了什么风言风语?连不管闲事的二大爷都听到了? “二大爷,你听谁说国生不送美丽读书了?前两天国生还给美丽买了套考高中的复习资料,你就放心,国生是不会亏待自己女儿的。”赵芬娟心底暗暗的想,说不定,赵家村第一个大学生就是赵美丽呢。 “噢,读书好,读书好,啊,这该死的天气,又吹风了,太冷了,我要回屋烤火去。”二大爷充耳不闻的拄着拐杖,装聋作傻的避而不答,转身关门回屋。 赵芬娟:“……” 赵国生:“……” 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没头没尾的,这就回屋不管了? “国生,走,去下一家。”赵芬娟挑挑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走了。 “噢”赵国生疑惑的皱着眉头,挠挠头,无解,无奈的挑起箩筐跟着走了。 这种闲言碎语不是一时的空穴来潮,肯定是村里又有好事者在挑事,这事还是回去跟同样八卦者,消息灵通的刘兰秀提一嘴。 免得事情越传越离谱,让敏感的赵美丽听到,给她施加无形的压力。 从二大爷家出去后,围着左边开始挨家挨户的绕圈送糖果,一户一包,如果谁家空着没人,只需把糖果包放在他家门口走廊的柴火上或者能看得见的高处就可以了。 除了规定的一户一包外,若是谁家今年添新丁了,也要另外追加一包糖果。 还有就是,谁家来客人了,每位外来的客人要另算,一人一包糖果,沾沾喜气,分享喜悦。 再就是子女结婚后和父母分家,另立户头的,要分开另算一户。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碰到你格外要好的人家,你多给几份也没关系。 总而言之,只能多给,不能漏给。 挑着箩筐走完本村,分完糖果,回家一趟,补充糖果,继续临村分发糖果。 一个大队的人,不可能全部住在一个村子,也有住在隔壁村的。 这个年代,同属一个大队的感情不比同属一个村的感情差,同样很重要。 寒风中,赵国生挑着硕大的箩筐,喘着不均匀的粗气,迈者颤抖的脚步,紧跟在赵芬娟轻盈的步伐后。 “国生,快点,就剩这几天家,马上就全部送完了。”赵芬娟瞥了眼额头上透着细汗,在寒风中也无法隐藏。 赵国生:“……” 在赵芬娟大嗓门高兴的催促中,他们终于送完了最后一家。 “嗯,我再想想确认下。”赵芬娟蹙起弯弯的细柳叶眉,低头沉思了会,再三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确定无误后,又说:“这下真的送完了,这箩筐里剩的这几包糖果,拿回去留着给侄子们吃。” “来,国生你辛苦,让我来挑箩筐回去,你偷一会闲,休息下。”赵芬娟笑着把空空荡荡硕大无比的箩筐夺了过去挑在肩上。 赵国生:“……” 呵呵,真是谢谢了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凄凉的夜风吹在赵国生劳累一天,疲惫不堪的脸上,瞬间透心凉的精神起来了,远远村庄的昏暗灯光隐隐约约看到了家人的等候。 “二哥,芬娟姐,你们怎么才回来?糖果没有少?应该会有几份多?爱泽刚才还嚷嚷着要吃糖呢,家里一点都没剩。”王梅芳伸长着脖子往箩筐里望去,看着空无一物的硕大箩筐,她有几分失望,片刻又收了起失望的神色说:“快进屋,就等你们回来吃饭了,今晚的菜是爸亲自下的厨。” 赵芬娟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难得戳破她那点小心思,这老三家的媳妇,什么都好,就是爱占小便宜,之前给他们预留的糖果算什么?什么家里一点糖果都没有剩? 赵国生:“……” 刚才路过他家时,他姐顺手从箩筐里拿起剩下的那几包糖果放在他屋墙壁旁堆积的柴火上,还给了他一个看不懂奇怪眼神。 再看看王梅芳这番作态,他现在懂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原来,他姐早就预料到此刻的可能发生的情况了。 “爸,中午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没有吃好,晚上你亲自下厨了,我们父子几个得好好喝几杯,来个不醉不归。”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赵福生不需要刻意注意什么,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爱喝酒的他,今天可憋馋了。 “好,多喝几杯,建华也是,要是喝醉了,晚上就睡国生家。”难得这么高兴,赵父对百般看不顺眼的女婿也温和了起来。 “喝喝喝,喝什么喝,他们年轻人喝几杯也就算了,你这老头子就别喝了,中午已经喝了那么多了,你头现在不痛了?脑袋不晕了?。”赵母一巴掌打掉赵父拿酒杯的手,怒视的瞪了他几眼,酒量又不好,喝那么多又该头痛的明天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