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仅凭在办公室里看过北夏对上狄诺的神情, 玄陈无法判断,他失踪这件事,北夏心情如何。 不过, 她从路上到进家门,都默不作声,倒是说明, 至少不会是无足轻重的。 晚上, 玄陈端了一碗甜汤,搁到卧室桌上。 北夏的床没有床头柜, 只有一张台桌,离着床八丈远。 玄陈乖巧的在地毯上用毛巾圈圈儿,躺下来,“晚安。” 北夏摞了三个枕头,舒舒服服的躺好, 身子困乏,却又阖不上眼睛, 她张了张嘴。 玄陈听到声音, 头朝向她那边,“嗯?怎么了?” 北夏眼循着那碗甜汤,“我想喝那个汤。” 玄陈起身,把甜汤给她端过去, 看她双手都在被子里,没有拿出来的架势,舀了一勺, 喂给她,“章姐姐给的原料,我又加了一根虫草。” 北夏喝一口,甜酥酥的,但又有点腥气,一股子冬菇味儿。 玄陈看她眉心耸着,不自觉地给她抚平,“我给你冲一杯蜂蜜水?” 北夏点点头,看着他踅身出门。 困意再度来袭,她的上眼睑终于有了疲乏感,缓缓阖上。 玄陈回来时,北夏已经睡着了。 他把蜂蜜水灌进杯里,拧好盖子,放进冰箱,才上楼睡觉。 第二天,玄陈还没醒,北夏就已经收拾好出门了。 她先去画廊,第一次,正式的跟手底下人说:“我跟历衍诚,早在五年前,就已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谁再多嘴……被他有意套话也好,你们主动巴结也好,后果你们应该知道。” 在场人听着北夏抑扬顿挫,均不敢有所抵抗,纷纷点头应声表示记住了。 从画廊离开,北夏去了她签下狄诺时给他安排的一个旧画室。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里,推开门,他果然在。 狄诺听到门响,没有回头,“夏夏,你还爱历衍诚吗?” 如此直白的问题。北夏:“不爱。” 狄诺又问她,“那为什么他会回来呢?如果没有希望,他为什么还会回来呢?” 北夏也不知道历衍诚回来干什么,不过,“我的生命轨迹不在他身边,我也不是沿着他才转,他回不回来,对我心境也好,生活也好,都没什么影响。对你也一样。” 狄诺扭过头来,“昨天顾之昕找我了,她说她之前一直很爱我。” 北夏皱眉,“你说什么?” 狄诺摇头,“我知道,就算爱,也是之前,现在她再说什么,都是要利用我。” 北夏神情稍稍柔和,她走过去,握住他肩膀,“对,他们那些人,都不再有资格扰乱我们的平静。你要记住,以后,只要涉及到他们两个人,一定要跟我说。” 狄诺笑的清冷,“你都有玄陈了,你忙得过来吗?” 北夏双眉再次拧起,“我手里画家不止两个、三个,之前我也没觉得忙不过来。” 狄诺轻轻转身,握着北夏手腕,“你不能抛弃我的。” “……”北夏脑袋里一团乱麻堵着,他的画家都是没人要的小可怜儿吗?除了让她不要抛弃,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狄诺有,“夏夏,我想要为你画一辈子。” 北夏没说话,同一句,起初听就波澜不惊,多少遍也一样。 她待到狄诺情绪愈发稳定,身上紧张气息消失殆尽,才打电话叫人去请医生。 修戎到时,就看到狄诺躺在北夏腿上,乖巧温顺。 北夏看过去,冲他淡淡一笑,“修戎老师。” 修戎见病人睡熟,也不好叫醒他,只是问北夏,“有什么异样吗?” 北夏把事情经过说给修戎,“就是这样,我担心顾之昕再来,他会被迫把最排斥的那段经历忆起,你也知道,为了让这些糟心事儿不再损伤他的身体,我做了多少努力。” 修戎又问:“他最近背有疼吗?腿呢?” 北夏被问愣了,派到狄诺身边的助理近来一直汇报狄诺一切正常,她也就没多关心。 修戎了然,平日冷峻的面容撕开一道缝隙,柔光驻进去,“谁牵走了你的注意力?” 北夏神情闪过不自然,轻咳两声,“我只是,最近比较忙。” “嗯。”修戎略敷衍的应一声,说:“狄诺问题不大,有时与其避着,不如坦然面对。” 北夏呼口气,说的容易,万一狄诺受不住呢? 她才不要冒险,她的松懈让历衍诚伤害了他母亲,虽然事出怪不得她,但她也认。 更何况,狄诺有才华,这些年也给她带来不少荣誉。 修戎电话响起,他刚一接通,那头气吞山河的一声,“修戎!我身体难受!” ……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说!”又岚嚷嚷着。 修戎捏捏眉心,“是。你再这样折腾下去,我家也不回了。” 说完,给她挂了。 北夏看过去,笑了笑,“又岚?” 修戎无奈,“最近两个孩子出国了,她心里空,变得有些黏人。” “我怎么觉得,你并不认为她黏人是一种苦恼呢?” 修戎没说话,嘴角浅笑一直挂着。 待他收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北夏又揶揄,“修戎老师,你不是不要回家了吗?” 修戎已行至门口,顿了顿,“可以这样说,但不能这样做。” 真羡慕。 北夏呼口气,垂下眼睑,恍然把狄诺认成了玄陈。 她一惊,赶紧晃晃头,清醒过来。 狄诺睡熟以后,她悄悄离开,又给他找了一个生活助理,一个工作助理。 在画廊面试完,嘱咐了一堆事,遣了她们出去,她自己趴在桌上,想东想西。 直到助理进门,“BOSS,郝美到了。” 北夏不想见,“今儿不是周末吗?她来干什么?明天的签约仪式你没嘱咐清楚?” 助理心一抖,她哪敢啊!“是她说,她有话要问您。” 北夏拽了拽精气神,“让她进来。” 郝美进来,小姑娘的怯懦还在身上,眼睛亮亮晶晶的,却不敢上前一步。 北夏吸一口气,扯开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面善一点,“来,过来我这里。” 郝美适才迈进两步,停在北夏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 北夏见她唯唯诺诺,也不敢说话,问她,“找我做什么?” 郝美心提起,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您为什么想要签我?” 北夏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郝美垂首,整个人一个大写的不自信,“我觉得我画的不好,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画画。” 北夏跟她说:“不是所有画家在落笔之前,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经纪人的思维跟你讲太多,你也听不太懂,我这么说,如果你画的不好,我又为什么签下你?” 郝美心里有疑惑,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说:“他们说,您挣钱多了也有想做慈善的时候。” 北夏笑,“我不会把慈善做到艺术上,一个不能对艺术蓬勃作出贡献的人,对我来说,我的门都入不得。把思想从‘通常’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你要相信,你在我这里不是‘通常’的。” 郝美眼睛上蒙了雾气,嗓音变得沙哑,“我真的可以吗?” 北夏的母性光环……她走向郝美,拿纸巾擦擦她眼泪,“我会好好带你,只要你好好画。” 郝美一把搂住北夏,感动都写在肢体上。 人走后,北夏又颓了,趴在桌上,她呀,看着强硬,实际上的心啊,软的不能看了。 吕妙以前就说,三人里,就北夏看起来杀伤力强,事实上,就她战斗力最弱。 她在画廊溜溜达达,看着里出外进被她强行叫来加班的,提口气,泄出去,放了他们回家。 助理最后一个走,到她身边关切的问:“BOSS,您呢?” 北夏没带包出来,手上空荡荡的,看到助理臂弯的资料,也没理她的关切,“这是什么?” 助理拿出来,“噢,这是您让我调查的资料。” 北夏想起来了,“查到了吗?” 助理摇摇头,“查到了,但没有您说的那样复杂,只是一个穷学生。” 北夏眉目平和,助理以为她会让她终止调查,谁知她说:“接着查。” 助理顿了顿,“好的。BOSS.” 两个人往外走,北夏电话响了,是人-妻。 她勾勾唇,接通,“你又闲得发慌了?” 吕妙不爱听她废话,“我日理万机好不好?” 北夏笑,“嗯,日理万机的吕董事长百忙之中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吕妙跟她说:“历衍诚回来了,你知道吗?” 历衍诚啊,现在头条还挂着呢,全中国,还是谁不知道他回国了? 北夏口吻淡淡,“怎么?他找你当说客了?” 吕妙有时候也挺佩服北夏的自我感觉总是那么良好,“人回来不为你这个人。” 说实话,北夏对他为什么,真没什么兴趣,“那我求之不得呢。” 吕妙:“他回来一个星期,前后合并了四家画廊,你知道他把公开这一消息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吗?就下个月,你开新人签约发布会的当天。” 北夏笑容有些微收敛,但也没超出一个旁观者对于这个新闻的反应程度,“哦。” “哦?”吕妙替她着急,“我一客户说的特清楚,他回来就是奔着吞你华夏,还有啊,我之前不是有个项目跟苏莱撞上了吗?昨天联系上,她扯闲话跟我说,历衍诚跟梁栋搭上线了。” 苏莱,台湾人,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艺术管理系讲师,台北双年展的策展人。 吕妙又说:“来者不善啊,你警醒着点,别让他逮着空子钻。” 北夏胆子不大,但也不小,历衍诚这个人,她多少还是了解的,让他折腾,她不认为他去了纽约五年,就具备了撼动北家这么多年在国内扎下的根基的能耐。 “好,我知道了。”她不想让吕妙担心,还是没多言。 吕妙话还没完,“你什么时候把你那小奶狗拉出来遛遛啊?老圈笼子里多不好。” 北夏想起玄陈,“我们家小奶狗怕生,尤其是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 吕妙火大,“我怎么就吃人不吐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