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配音
晏时的声音很软，气息不太稳，像是生了病的十六七岁花季少女的声音，她这声音与气息，导致她所有的角色都是后期配音。 早期出道的时候，天天连轴转拍戏，在片场大家都赶进度，她的台词功底也没人去纠；后来，配音演员开始火了，大家都选择配音，她虽然闲下来了，但是完全没有去练台词的想法；现如今，所有电视剧男女主角都是一样的声音了，这个圈子里面开始提倡演员用原声了。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晏时望着自己的台词本，欲哭无泪。 在拍《谋定江山》之前，她拍了《许氏千秋》。 《许氏千秋》讲的就是许家百年来的兴衰，她在里面饰演的是郭觅君，许家对头郭家的三女儿，跟许家二公子许玉生有一段情。 她在这部剧里戏份不多，但是场场重要。 许家是百年世家，家学深厚，在碧城受百姓尊崇爱戴。 郭家在国难当头发了横财，纵使已是碧城首富，但是名誉声望却比不得许家。 郭家就这么跟许家杠上了。 郭觅君是郭家三女儿，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大姐嫁给了富商，二姐给官家老爷当了老婆，小弟今年才八岁，在学堂念书。在郭家，除了郭家老爷郭长辉，她就是最能主事的人了，她自小就好胜心强，凡事都不甘落于人后。 晏时那样软的声音，跟郭觅君完全不搭。 晏时硬着头皮录，眼角的余光看见隔着玻璃窗站着的录音导演摇头叹气。 录音是一项枯燥的工作，一个人待在小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外面站着的负责人，要么点头，要么摇头，心里承受的压力也挺大。 晏时尽管心里早就做好了被否定的准备，但是看见配音导演摇头叹气的样子，心里还是很难受。 晏时合上台词本，抱着台词本出来，在配音导演面前站定，然后深鞠躬，抱歉道：“对不起。” 导演虚扶她起来，面上也不太好意思，“没关系没关系，辛苦晏老师跑一趟，后续我们会联系配音演员。” 晏时又鞠了一躬，“麻烦您了。” 这一回没让导演扶，晏时自己立起身子，看向导演的目光还是抱歉。 正在这时，导演的一个助理过来了，“池导，洗心馆介绍的配音演员来了。” 导演转身看向助理，“人呢？” 助理微微侧身，然后歪了歪头，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往前走。 晏时抱着台词本，还是一脸抱歉，再抬眼的时候，就看见转角处有一个青年走出来，那青年上穿天蓝色POLO衫，下着黑色棉麻长裤，脚上是白色板鞋，迎面走来的时候，晏时感觉自己闻到了大自然的味道。 助理过来，先是对导演说：“池导，这是洗心馆介绍的配音演员，阿明。”然后又对青年说，“这是我们配音导演。” 青年点点头，目光越过导演，落在晏时脸上，然后微微颔首，唇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 晏时看见他同自己打招呼，面上表情顿时就诧异了，他不是有脸盲症么，换套衣服，换个发型就认不出来了么…… 晏时正神游着，惠明已经进去配音间了。 隔着一扇玻璃窗，晏时看着配音间里的惠明先是翻开台词本，然后带上耳机看电脑画面，画面看过一遍之后再倒回来，最后对着话筒开始配音工作了。 “你就是郭家的三姑娘？” 语带七分笑意，三分调侃，声线干净清朗，尾音又拖着点，晏时觉得旧时贵公子说话就该是这样的。 他居然配的是许玉生。 饰演许玉生的演员是邻国新星，并不擅长瓷国语言，所以后期必须配音。 “是，我就是郭觅君。”隔着一扇玻璃，晏时不自觉就接了郭觅君接下来的词，说这句台词的时候，她语调上扬，是很坚定骄傲的。 晏时身旁站着的配音导演偏头看晏时，心下暗道：这状态挺对的呀！ “呵…”配音间里，惠明跟着画面里的许玉生笑了一下，那声音极好听，犹如千片竹叶齐齐从竹枝上跌落，整个空间是浩然清气，又像是淌了一整个春天的溪水，让人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洗过了一般，通体舒服。 “果真同传言中描述得分毫不差，是一匹胭脂烈马。”惠明又说。 “胭脂烈马？”晏时跟画面里一样，仰头思忖了片刻，然后摇头说，“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因为——”语调拉长了，声音低了下去，“这是我说的。” “这是我说的”这一句话，是许玉生低头在郭觅君耳边说的，声音只够两人听见，郭觅君当时心里蓦地一颤，然后两颊通红。 “哈哈……”声音又清朗起来。 画面里，许玉生与郭觅君错身而过，笑得开心极了。 晏时听着惠明的笑声，突然觉得，他就是许玉生。 也是到了他情感充沛念台词的时候，晏时才想起来，她是听过他的声音的。 是那个凌晨两点多钟开始在星光FM播音的主播，是那个介绍自己是“你好，我是阿明，床前明月光的明”的主播，是那个风格傲娇撩人又毒舌的主播。她在宁骁婚宴会场听他说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但是星光FM里那样放飞自我的阿明，她实在无法与当天一身学术气息的记者助理联系到一起。 现在他配贵公子音了，晏时就想起来了，是他。 惠明配完这一段，关闭话筒，拿下耳机，然后偏头看玻璃窗外的配音导演。导演看见惠明在看他，打开配音间的门走了进去。 “阿明，咱们签约！”配音导演一进去就说。 惠明点点头，“嗯。” “我指的是跟我们池平工作室签约。”导演说。 惠明站前起身，有些为难，“说实话，其实我不是专业配音演员，配的角色很单一，这次来试一试，是因为洗心馆那边说许玉生这个角色与我之前接触的角色差不多。” “那没关系，你就专配贵公子。”导演说。 “这个事情……”惠明顿了一下，晏时抬头看他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了一个正着，瞬间茫然了，惠明接着说，“我可能需要回家考虑一下。” 导演又看了惠明一眼，看起来很年轻，应该还在念大学，确实是应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于是笑着点头，“那好，那我们现在先来签这次的合同。” 惠明颔首，“嗯。” 见惠明同意，导演就往前走，惠明跟过去的时候，要从晏时身旁经过，他仍旧是微微颔首，算是致意了。 晏时看着导演和惠明往前走，原地发愣。 不努力就会有差距，晏时一直是知道的，但是她信奉的一直是行止由心，差距不差距的，她从来只跟自己比较，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悔恨，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努力一点。 如果之前努力提升台词功底，那郭觅君就真的是她了。 从表演，到声音，完整的塑造郭觅君。 配音导演跟惠明走到拐角处，配音导演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晏时，“晏小姐，还愣着做什么，咱们赶紧签约，好进入工作啊。” “嗯？”晏时一脸木然。 导演的意思是…… “我是说签约。”导演又重复了一遍。 “噢……好的。”晏时跟上去。 配音演员的薪资并不高，不到晏时片酬的十分之一，但是晏时面对这份工作很紧张，不仅是因为底气不足，还因为她将这份工作看得很重要。 她想跟惠明合作配音工作。 签了合同之后，两人直接投入了工作。 尽管晏时跟着惠明，台词像是开了挂一样，但是到底是底子薄，配音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 很多时候，惠明不是在进行本职的配音工作，而是在教晏时怎么控制自己的气息。 “晏小姐，发声不用喉咙。” “不用喉咙？” “气沉丹田……气是从胸腔里舒出来的。” “我总是听歌手们说气是从胸腔里来的，可是我从来找不到那个点，气一提起来就觉得自己很累了，声音根本发不出来。” “你可能是腹部吸气，尝试着用胸腔，不会花费你多少力气的。” “我试试。” …… “不行啊，我还是很难受。” “方法没用对。” …… 一上午过去了，导演的助理让两人去吃饭。 两人从配音间里出来，跟着助理到茶水间去。 两个大餐盒摆在茶几上面，助理说了句“慢用”之后就笑着离开了。 晏时走过去，先是打开了一个餐盒，然后感叹道：“不错呢，两荤两素。” 青椒烧豆干，小炒油麦菜，肉末茄子，红烧鱼块，还有米饭。 惠明打开餐盒，里面也是这几样菜。 饭菜应该是从附近的快餐店买回来的，晏时已经开始回归不挑剔的生活了，当时就提筷夹了一块豆干，咽下去之后又夹了一些油麦菜，就着白米饭咽了下去。 晏时吃下去两口，见惠明还没有动筷，于是有些好奇地抬头。 他可是一碗白米饭就着酱咸菜都能够吃得很happy的人啊，怎么看着这几个菜迟迟不动筷，并且眉头还微微皱起来了呢…… “好吃吗？”惠明见晏时看着自己，于是开口问。 晏时点点头，“还可以啊。” 惠明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家煮面吃。”转身准备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过来看着晏时，“你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