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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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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就光线昏暗的地穴忽然罡风阵起, 仿佛身处寒冬腊月。    跟来的护卫按兵不动。    “你心知肚明。”魔尊难得好脾气地笑,抬步拦住他们的去处。    郸王犹疑了一会, 继而想通了什么似的大笑, “你这几日本就在突破,力量不稳, 如今又中了毒, 你能靠什么来阻拦我们?”    “大概靠……”魔尊阴沉下脸色,嘴角斜斜上翘, “运气。”    说时迟那时快,当郸王避过掌风凌厉的一招迅速后退时, 顺手将来不及护着的吕媛媛往圆阵推去, “按原计划。”    原本退居两旁一动不动的领头侍卫飞速出列, “是。”    吕媛媛惊恐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只能任凭地心引力将自己拉向巨大的血色圆阵中,同时有一半的侍卫冲向她, 凌空将她架至阵中的石板上,不敢多留, 就迅速撤退。    “你觉得你会得逞吗?”魔尊一边侧过身子避开一击,一边笑。    郸王眼睛也一眯,“杀了你不就得逞了?”    魔尊忽而灿烂一笑, “你太低估那些人了……”    “闭嘴!”郸王闻言发了狠,瞬间逼近,以手为刃刺破面前人的身体。    手穿进去并非血肉触感,郸王不可置信地望着碎成光影的人, 恨恨的咬牙,“假的!”    他就说,魔尊此时分明该在魔宫中养伤,又怎可能出现在这里,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目的,胆小怕事地来阻挠自己,也不该是只身前来。    郸王心知,这只怕是魔尊留在此处为饵的幻影,真人以及大部分兵力应当都被此时的李式牵制住了。    好歹只是虚惊一场,郸王收回手,看着已经布置妥当的阵法,和阵中束以待毙的人,心情忽然舒畅,快了,就快了……    吕媛媛本以为魔尊是遵守承诺来救自己的,结果发现半点不顶用,此时除了在心里猜测郸王的目的,只能把郸王和李式骂上一百遍。    郸王不怀好意她能猜到一点,毕竟这人不像是会做无用功的人,如果只是帮自己人抢个女人,他完全可以不在意她,可事实正相反。更何况他的心思轻易看不透,莫名其妙带自己到了这个地方,怎么看都像是要毁尸灭迹,不,或许所求更甚……    郸王从侍卫手中提起一把长剑直冲着她来的时候,吕媛媛还沉浸在自我脑补中,更没有看到郸王眼中兴奋到激动的光芒。    银晃晃的剑光一闪,吕媛媛不需回头,已经被那深重的杀气所摄,当下连思考都不能,想呼救都说不出口,眼前渐渐又有无数血光逼近她的神智,终究连她最后一点意识都吞没。    “哐!”    “李式!”看到自己挥出的剑被阻隔,郸王面目狰狞地转刺向来人。    猎猎罡风带起一身黑袍,李式阴沉的目光紧锁着对面的人,带来的侍从迅速将试图反抗的郸王侍卫制服。    “你们可是本王的人!”郸王瞪大眼睛望着四周。    这些他花心血培养的人如今竟然倒戈……而且李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照计划来他应该已经杀到了魔宫,而不是在这里与他刀剑相向!    “该是我问你……想对娴儿做什么?”李式眯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手中的剑缓缓抬起。    郸王忽而一笑,“你既然看见了,还问什么……不过,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大业!”    看着郸王神情癫狂,李式挥剑劈去,“去你大爷的大业!”    战场打架时候说点糙话总是比较助长士气,顿时周围的士兵操着兵器一股脑涌过来。    “退开!”李式大吼,“不要误伤性命!”    士兵便都一顿。    郸王见状,“呵呵,都这种时候了不想着自己保命,还想着要保下属……”    李式咧起嘴,“就是因为我能顾及他们,而你只会用蛊虫驱使他们,拥护谁不言而喻。”    郸王手中放出红光,将李式逼的一退,“你既然知道他们为本王所控,就该知道……”    “就该知道你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李式直面他的攻击,迎面而上。    血……    非常多的血……    从自己身下流淌而出……    吕媛媛想睁开眼睛,却首先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疼痛。    “那小子呢?”    她听到身边有人说。    “跑了,哼,亏这丫头还来救他呢,结果自己却先逃了。”    不,不是这样的,那个人,不会是这样的人。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这样说。    “好了,别废话,启动阵法,等魔界大门打开,我等就再也不用屈居于此了。”    “哈哈,这是自然。”    接下来,她听到一阵阵的轰隆声,带着开天裂地的气势,活活震破人的耳膜。    然后就是数不尽的喧闹声,嘈杂、刺耳。    “灭了她,以免天帝报复。”    “你还当天帝不知道吗?”另一个人给了先前说话的人重重一下。    “魔尊,天界的人来了!”    被称作魔尊的人开口,“应战!”    输赢生死在此一搏。    魔尊?吕媛媛觉得有些错乱,魔尊在这里?魔尊难道才是幕后主使?为的是打开魔界大门?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对,这个魔尊和她才见过的魔尊声音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更不一样……    吕媛媛发觉自己似乎到了一种玄妙的状态,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眼下就又像沉浸在绿幽幽的死水里,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凭本能回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    魔界大门的打开,使得人间生灵涂炭,而天界援兵一到,一场大战正式打响。    周围的刀光剑影渐渐远离,脑海中的空白又被填补上了其它色彩。    思维被抽至更早的时候,在她犯下大错之前……    天界,灵识初开。    “恭迎公主归来——”    殿下的天官规规矩矩行行列列站满了整个天宫。    殿上风华绝代披金色锦绣华服的男子怀抱着一幼小女婴,莞尔一笑。    低头看去,女婴雪白可爱,漂亮至极。    男子疼惜的目光在女婴眉间的半轮红日上定住,轻轻在其上落下一吻,宣告众卿平身,才又将一半圆形玉佩放置于女婴面前逗其玩耍。    女婴即是天帝曾魂飞魄散的妹妹,一缕气息在养魂灯内养了千年才凝成型。    好在虽然无前世记忆,但是性格样貌别无二致。仍是活泼好耍的性子,仍是世间无二的美貌。    因眉间神印,故而被赐名“晗宁”,晗,天将明之意,代表了勃勃生机。    日将出是晗,天帝为图太阳当空的好意向,将当时蕴养了晗宁魂魄的养魂灯化作一块与神印相称的半圆白玉,给她系在脖子上,以求她安康喜乐。    “公主,公主……”小婢女在身后追赶自家顽皮好动的主子,跑的气喘吁吁。    “你别跟着我了,我就出去玩一会儿,晚上准得回来,兄长也发现不了,治不了你的罪!”晗宁拎着粉色的裙摆,一蹦一跳地逃开,看到有路过的仙人想上前行礼,忙拿出仙器遁远了。    白凝摸了一把额头,擦掉并不存在的汗,长叹了一口气,才整理好形容去向一脸不知所以的仙人解释,心里又担心公主瞎玩闹,不记得时辰。    晗宁这一遁就遁到了从未涉及过的远处。    一片不知名的大树连络成宽广的林子,绿意浓浓,遮天蔽日,其间树影婆娑,偶有野兔白鹿晃过,不等她去捉就不见了踪影。    “这些小动物都成了精了 ,哎……”精致粉嫩的女孩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成了精的,而是都有灵识,或是修为有成,遇到她这样的小魔王巴不得躲几百里远。    刚想抬头想走出林子,才发现,在碧汪汪的林海中,有木,秀于林。    那一颗杵在中间的树比其它树都稍矮些,偏偏周围树都离它远远的,更衬出它的不凡。    翠绿的叶子上像闪着万千星辰,银河也不及树身绚烂,空中有淡蓝饰金纹的蝴蝶想要靠近一亲芳泽,被树叶很有脾气的抖落掉了。    晗宁的眼光就不再局限于那棵银华绕身的树,转而去追逐那只明显更美丽,也更有意思的蝴蝶。    踏着镶宝珠的小绣鞋刚刚越过那棵奇异的树,蝴蝶还稳稳飞在前方,晗宁踮起脚一够,脚下突然一绊就扑了出去……    与预料当中的混着泥土和青草香气的触感不同,晗宁战战兢兢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离地面还是那么高,而胸前拦着一个裹浅绿袍衫的胳膊。    “你没事。”    不是疑问句,带着些调侃。    清淡如泉水的少年嗓音从身后传来,晗宁按耐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瞪大眼睛往后一看,酝酿半天的情绪好歹起了作用,没叫出声来。    “你是谁?”软糯的童音好奇回问,同时非常懂礼地从少年的胳膊下面钻出来,迅速摆正身子正视少年。    少年看着比她大一些,十二三的年纪,肌肤白皙到近乎透明,柔软的头发长长地披至腰际,衣裳是最简单的款式,不戴发冠,不系玉饰,像是个野人。不过好在,少年的脸蛋还算好看,柔软的唇比她身上的华丽裙衫颜色浅两分,新雨洗澈的眸子清新明丽。    她在天宫无所顾忌闯荡好几年,还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迷茫,又毫不在意,那双形状好看的眉毛她就没看到它沉下来过。    那双清澈的眸子又直视着她,“你知道吗?”    晗宁望了他许久,甜甜一笑,“我也不知道,但我兄长很厉害,他准能知道,我带你去问问他!”    少年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露出一边的小虎牙,应了。    晗宁自来熟地拉过他的手往回走,只在临走前望了一眼原地。    蝴蝶没了,那棵树也不见了。    晗宁疑惑地瞧了瞧那块空地,地面平整,只有柔软稀松的绿草,不见半点能绊着人的东西。    奇怪。    晗宁回过头,也没太放在心上,拉着被自己助人为乐的漂亮小伙伴往天宫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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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能有个人解闷。”    天帝起初有些不愿,毕竟自家的妹子高贵矜傲,但偏又天真单纯,放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他不放心。    再一看晗宁的小鼻头已经开始发皱,仿佛他敢应一个“不”字,她就能给他发洪水。    天帝一叹,小晗宁身份不同,重生一回,这会子天界没有适龄的小仙陪伴玩耍,每每出去疯玩他也不忍心阻挠,若是能多个伴,或许对她的成长也有利。    “也罢,这人先留在朕这边教导,一月后就送至你的宫殿去。”    小晗宁先是一愣,没想到自己随口提议竟然会被批准,当下乐不可支投入亲哥的怀抱里嘻嘻哈哈,还不忘回头跟状态外的木灵眨眼睛。    一个月后,正安安稳稳地在白凝的伺候下练字的晗宁就接到了被天帝训好打包送过来的新版木灵。    木灵现在有了名字,叫木奚。    穿着大方典雅,举止行云流水,原先的那几分轻佻似乎都烟消云散,成了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但好在相貌没变,仍然是那个清澈灵秀的少年。    谁料送来的神官刚一走,木奚就露了本性,将宽大的袖口用布带扎紧,头发散下来随意扎了一个高马尾,弯着眉眼跟她打招呼。    晗宁当即就被新伙伴的这般阴奉阳违惊掉了眼球,但心里竟还觉得有趣,暗搓搓地想试一试,因此两人很快就哥两好地玩到了一起。    一边服侍的白凝虽然感觉出有些不对,但因为自己年纪也不大,如果说出去会有背叛主子的嫌疑,也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随着时光飞逝,转眼晗宁的表面年龄已经到了凡间女子可以及笄的时候了,而木奚也变成常常爱在树上待着,会陪她玩闹,但已经收敛了许多本性的俊俏少年郎,若说这收敛是指哪方面,恐怕除了行为举止,还有心里那一层。    “木奚,兄长说要给我大办生辰宴呢!”晗宁抬头望着翘着腿半躺在树桠上的木奚,少年随意扎起的柔软长发比拖下来的衣摆还长,在空中晃晃荡荡。    “那不是挺好?”木奚应声跳下,激起一地落花瓣,“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晗宁开心地眯起眼睛,“我也希望如此。”    而真到了那一天,刚一开场的热闹不是漫天仙女纤步飞舞带来的,而是由于——小公主跑丢了。    整个天宫都在寻找小公主的身影的时候,晗宁正躲在草丛里盯着眼前白绒绒的一团看。    软乎乎,肉肉的,正好能塞满整个怀抱的大小,衬着正打呼打到飞起的可爱小表情,成功俘获了她一腔少女心。    一个忍不住扑将过去,正准备将怀里受了惊吓想要逃脱的小动物拎出来抱抱,手上蓦的一空,眼前出现一双浮着暗纹的黑靴。    晗宁气呼呼地一抬头,就忘记了下一步动作。    “你是谁家的孩子?”那人一身白色交领长袍,怀里抱住转变温顺的宠物,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    晗宁盯着他,话都吐不出口。    那人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俯身放下那团白绒绒,将晗宁扶起,随即捏起她脖子上挂着的醒目大玉佩,若有所思,“想必是公主殿下了。”    晗宁看着他形状完美的唇一张一合,只觉得心脏被猛地一击,直到勉力听懂他讲的意思,才木讷讷地问:“那你是谁?”    “北辰星君,来给公主过生辰。”那人见她还是傻站着,于是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刚刚公主瞧着这小兽许久,应该颇为喜爱,不如我便把这小兽送与你作生辰礼物。”    晗宁这才反应过来,却已经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的脸,只能半真半假地高兴道:“当真?”    “千真万确。”    不料,两人私底下定好的约定却招来天帝的反对。    偏厅。    “星君不必过于迁就她,这狻猊神兽乃是天地孕育出来的头一只,没有交给她一个懵懂小儿作宠物的道理。”天帝的神情严肃刻板。    “哥哥……”晗宁可怜巴巴。    “我不过是看狻猊与公主有缘,没什么不合适的。”北辰坦然地直视天帝,目光柔和。    天帝眯了眯眼睛,犹疑了一会,才道:“哎,宁儿这是被朕惯坏了,实在是不知礼数……”天帝欲言又止,望着同一水平线上天人之姿的北辰,暗下决心,“朕有个不情之请……”    “宁儿需要老师,然而身份所限,难有神官教导,朕又杂事缠身,能否请你代朕教导一二?”    原话确实是这么说的,晗宁在一旁反反复复琢磨半天,才确定下来兄长的意思。    所以,哥哥这是,给她找了个美人老师?    晗宁突然期待地盯向一直没给回音的北辰,满满的希望镶在圆溜溜的眼睛里,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也罢……”北辰最终浅笑着松口,“愿为陛下分忧。”    天帝虽意外对方的好说话,但也没有君向臣道感谢的说法,当下询问了他的意见,就想着把自家调皮不怎么捣蛋的亲妹打包送过去。    毕竟北辰的资历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当老师,那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孩子的教育问题,果然都是家长的心病。    直至晗宁欢欢喜喜去接受美人老师的教育的时候,才发现一切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美好。    兄长会宠着她纵着她,不管她干了什么事只要不引起众怒,第一点肯定是包庇的,但北辰就没这么和蔼了,与一般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同,北辰对她永远都是一个态度,既然让我教你,那么就要遵守规矩,不遵守,也没问题,责罚不会有,直接收拾收拾回天宫去。    晗宁瘪着嘴,才知道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铁锁。    更何况北辰常年待在广成洲,不好出去走动,每每晗宁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云海,北辰通常只是淡淡瞟过来一眼,也不说话,晗宁就没了出去的想法,安心学习,勤练技艺。    “最近琴练得如何?”北辰抿了一口茶,随意问道。    晗宁收回往四周发散的视线,老实交代,“认真练了,但不理想。”    于琴一道,她没什么天赋,原本北辰也不苛求她如何,但晗宁每次瞧见玉宇琼楼下,仙姿飘逸的自家老师盘坐时手下泼洒出的美妙琴音,就羡慕的不行,所以琴是她求着北辰要学的。    “不用操之过急,你先弹一曲,我听听。”北辰柔和了目光,将自己常用的一把姿态极雅的古琴置于她的面前,举手投足都表现着“拭目以待”。    晗宁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到这把琴时就怔住不动了,这琴她常常见北辰弹,因琴身似飞雁,故以此为名,据说一直与北辰作伴,都快生出琴灵来,所以尽管有些心怡,但却一次都没敢要过来自己试试,没想到此时竟让她用这琴拨弹。    “我怕……”晗宁抑制住心中荡漾,瞅着自家美如画的老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怕亵渎了这把琴。    “怕什么?”北辰抬眼瞧她,嘴角漾起春风,好似知道她的顾虑,“弹,不过一把琴罢了。”    ☆、回忆(二)    晗宁忐忑地抚上琴, 右手拨弄琴弦的第一下,就因琴身陡然泻出的灵力与声音惊破了胆, 自身本就紧张, 当下只得抬头求助的看向纹丝不动的北辰。    “继续。”    “……哦。”晗宁有些泄气,但在老师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弹下去。    琴音起初有些生涩流转不开, 但渐渐地也算渐入佳境, 可奈何她技艺不精,控制这么一把琴能力有限, 很快手上就缓下来,只能抬头继续可怜巴巴地望着斜倚榻静静欣赏的北辰。    “怎么了?”    未完全褪去凉薄的声线传来, 晗宁猛一哆嗦, 手上就顿了下来。    北辰长叹了一口气, 起身走到呆若木鸡的女孩身后,手把手教。“刚刚这个音我之前说过几次……”    晗宁此刻任凭身后的温度将自己包围,宽大的怀抱即使容了一个娇小的她, 也还是有许多空缺,身后人凉凉的乌发滑落到自己手背, 沁凉沁凉的舒服,却驱赶不走她此刻发了烧的内心。    略带严肃的磁性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她的双耳,她却无法同样准确的捕捉到, 只觉得这个好闻的怀抱再维持久一点就好了……    “不要紧张。”身后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浅浅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后脑,猫挠一样的让人心里痒痒的。    “嗯……”    熟悉的温度忽又离开,晗宁眼睁睁地看着清朗若雪的男子坐回塌上, 神情没半点变化。    “再来一次。”    晗宁垂下长长的眼睫,遮住少女心事,轻轻地应了一声,指尖的音符缓缓流泻。    一曲终了,北辰只留下“勤加练习”四个字,惹得她心里又一阵不安。    “对了,听说你将团子带出了北天门。”还带去了西方。    团子就是幼时的晗宁给狻猊起的名字,好不容易喊习惯了,但当得知团子是雌性,又一日比一日威武强壮时,晗宁便吵着要给它改名,北辰只淡淡拒绝,给神兽起名岂能如此草率。    晗宁按住琴弦,心跳趋于平稳,“嗯,听说如来佛育出了又一只狻猊,想带团子去看看伙伴。”    团子如今也渐渐成年,听说如来佛那只是公的,当然要好生去瞧瞧。    “未经过我同意?”明明是肯定句,但北辰仍是用疑问句说出来,眉尾轻挑,难得的意趣风流。    晗宁无辜抬头,“您说了团子归我照管……”    况且这只是件小事。    “你都带着母兽去求偶了,还是小事?”北辰轻而易举看透她的心思,责声问。    “咦?”晗宁忙摆手,“不不,那只小兽才丁点大,我可没那么丧心病狂,只是先认个脸熟。”    北辰执着白瓷茶盏呷了呷,“下次莫要如此鲁莽。”    如今狻猊只有两只,如何延续后代不言而喻,甚至可以说,如来那只的产生正是为了狻猊繁育而来,晗宁曾经明里暗里地表示过想再要两只雪白团子,他不得不猜想她是为这个而去。    “但我瞧着,团子很高兴呢,不能再带它去玩吗?”晗宁歪着头,白净的脸蛋天真无邪。    “……佛家清净地,三番五次地去打扰于礼不和,改天我去问问看,能否把那只狻猊要来养。”北辰最终松了口,低垂着清隽的眉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嗯!”晗宁喜笑颜开,眼睛眯成标准的两条缝,也不顾什么礼仪,直接起身朝自家老师扑过去,“星君你太好了!”    本想着肯定会扑个空,没想到一睁眼已经身置怀中,绵软的衣料透着缥缈的清香,晗宁木愣愣地抬起头,想说意料之外啊怎么没避开,就撞进了那双古井深潭般的眸子里。    “你还要趴多久?”单薄的唇轻轻开合,蜜般的诱人。    晗宁回过神来,迅速离开,却见北辰的衣裳已经被她折腾出一些褶皱,而他手中还提着茶盏,晗宁暗暗想,恐怕就是因为捧着茶,又躲避不及,才被她抱个正着。    “哈哈,一时激动。”晗宁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北辰将茶盏放置一边,整理一下微皱的衣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兄长让我教你礼仪,结果这许久了却还不见成效……”好像还变本加厉了?    晗宁听他有责难的意思,连连摆手,“不关您的事,都是我太过顽劣,不服管教。”    北辰淡淡瞧她一眼,“也不全是。”    有时候还是挺乖巧的。    晗宁蓦地红了脸,“那,今天便先如此,我先回去了!”    北辰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倒也不挽留,“本想让你趁机再多练练……罢了,先回去歇息,闲时再来。”    “嗯。”晗宁应了声,就飞也似地跑走了。    北辰虽挂了个教导她的名义,但对她实在算是宽松,每日也没有固定教学的时间,皆是有空有兴致就随手教了,倒让人没什么压力。    晗宁奔回自己的宫殿时,忍不住喃喃:“真是越来越‘妖孽’了……”    说完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又暗自忏悔,若是让他知道了,又得没好脸色。    晗宁快步回到宫中,还没进门,就被一颗倒吊着的拖着长长黑发的人头吓了一跳。    “木奚,你又吓我!”晗宁顿足,微撅起下唇,强烈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清俊的少年一个翻身落地,动作干净毫不拖泥带水,只见他怀抱双臂倚着门,“我若是不提醒你,你这速度该被门槛绊倒了。”    晗宁朝虚空翻了个白眼,抬步跨过朱色的门槛,也不理会屈身行礼的婢女,回头朝他吐了吐舌头,“才不会呢!”    木奚倒也不气,勾起唇角跟着进了门。    “遇着什么事了跑这么快?”声音轻佻无赖,带着少年薄透的质感,清爽动听。    晗宁也不理他,径直进屋里去,由着迎来的白凝给她斟上花茶。    晗宁拿起轻抿了一口,朝她道:“以后都换成老师送的雾茶,那个好喝。”    北辰的身上就总沾着那味道。    “是。”白凝自然没二话,去箱笼里翻出珍藏的沉香木盒拿来打开重新泡上。    木奚正巧也进了门,瞧见她挑三拣四,就上前拿过桌子上的花茶,凑到唇边尝了尝,“这味道甚好,清新不腻口,怎么突然要换?”    他这举止突然,晗宁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把自己喝过的茶喂尽了自己嘴里,想想他或许不知,只能道罢,“想换换口味。”    “哦。”木奚俯身趴在桌子上,顺滑的长发随之滑落到肩上,在及至臀部的地方戛然而止。“公主的口味挑,这雾茶又不知道能支撑到何时了……”    晗宁下意识就想回嘴,“定是永远不会腻的!”    木奚定定的望着她,“要我说,好茶喝多了就喝不出好了,得时不时品一品不那么好的,才能显出好的好处来。”    晗宁微微蹙了眉,灵动的眸子透出不解,“这是个什么谬论?”    不等木奚回话,一旁的白凝忽然道:“这话听着倒是有理,公主好茶吃惯了,哪知道好处在哪,更不知有时劣茶虽苦涩,但也有它的妙处在。”    晗宁不解白凝为何突然帮了腔,便问:“此话何解?”    白凝道:“打个比方,公主久居天宫,锦衣玉食,大概不曾知道贫苦地方的甘平其实别有一番滋味……”    晗宁眼神一亮,“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天宫纵然是好,但是传说凡间虽然粗糙了些,但也别有意趣在,我一直想去瞅瞅呢!”    木奚眯了眯眼,不知道这话题何时从品茶扯到凡间去了,便道:“公主千金之躯,陛下怕是不会让你去的。”    晗宁如今时不时地跟木奚怼上了瘾,犟道:“便是哥哥不让去,我自己难道还去不成吗?”    木奚转了转眼珠,“你这意思,是打算偷偷下界咯?”    “是又如何!”晗宁仰着头,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莫要一时贪玩或意气用事,陛下真怪罪下来,你就该哭鼻子了。”木奚倒不是气她回嘴,反而担心起她来。    “不用你管!”晗宁站起身一跺脚,刚沏好的茶也忘了喝,一个人回寝殿去了。    白凝快步跟上,木奚看着两人的身影,目光深不可测。    ☆、回忆(三)    “陛下, 公主此番毕竟是闯下了祸事,虽影响不大, 但是否也应该……”殿下的神官低着头, 有些支支吾吾。    但凡在这天界的,没有不知道天帝因亲妹失而复得, 极尽宠爱, 就怕会对这事上有所偏颇。    殿上端坐的天帝甩下一本折子,稍稍按了按眉心, 有些头疼。    自家妹妹性格活泼,半刻闲不住他是知道的, 但他绝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未经允许私自下界, 还给他惹出这种事来。    这事刚闹完, 还没等她回来,就有神官急着来告状了。    当然,他也知道, 这个神官与那东海龙王有些许关系。    “这毕竟只是别人所见事实,具体如何等晗宁回来了, 再召上龙王一起,询问完再作判断。”稍一思索,天帝给出了还算公允的回答。    “是。”神官揖了一礼, 转回正道两旁等候。    原本想来先给天帝上上眼药,免得等晗宁回来一撒娇,天帝就立马失了重心,结果这事却被按下了。    只能说, 晗宁公主在天帝心中果然分量颇重。    天帝此时也头疼得很,他一直不愿意约束晗宁,但既然出了这种事,不约束就不太能说得过去。    奏折上说,晗宁私自下界后,与东海龙宫的龙女皇子闹出些矛盾,晗宁毕竟是个娇纵的性子,按照地位来说也不能有比她更娇纵的,更何况晗宁身藏宝物无数,随随便便甩出来几件,就能将龙宫搅得鱼虾不宁。    现在龙宫有部分损坏还是小事,龙宫的皇子被她打伤了腿,龙女跟她结上了仇,还害的一千年老龟一命呜呼,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许多年来,六界一向算得上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出,龙王虽然不会说些什么,但心里定也是存了怨的,少不得要慰问安抚一番。    没多久,闯祸的主人公就飞速来到了天宫,想要扑到自家哥哥怀里好好哭诉,最好是还能治一治那些欺负她的人。    却不料她刚一踏进大殿,就被上座的人喝令跪下。    晗宁瞪大了眼睛,不知所以地抬头,下意识地膝盖已经软倒在地。    “你可知你这次犯了什么错?”天帝厉声问。    晗宁望了望道旁一脸不善的神官,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那神官就撇过脸哼了一声,活像受害者是他似的。    “自己瞧瞧。”天帝弹手将奏折上的文字印于她脑海间,道。    晗宁接受完信息之后愣了片刻,才怒从心起,抬头道:“兄长这明明就是黑白倒置,这祸虽是我闯下的,但也并非故意!”    晗宁随即将个中过程细细说来。    却说晗宁此番下界,还没来得及往热闹人间逛一逛,因落脚在汪洋大海之上,便循着方位往西而去,半路却杀出一个陈咬金。    来人瞧着气宇轩昂,相貌不凡,且戴镶金龙玉饰,晗宁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没想到还没询问出声,对方先开了口。    “你是何人?”面如冠玉的男子上下打量她,颇有兴味。    因晗宁换了樱红色荷叶袖便装,半圆白玉也塞进了衣襟里,此时除了夭桃秾李冰肌玉骨的美貌,半点猜不出原来身份,晗宁心想,此次下凡都是瞒着兄长的,万不能让他通过其他途径知道了去,就谎说自己乃一介散仙,随便报了个“却云”的名号。    天界散仙何其多,大半都是叫不上名的,倒不怕因此被识破了身份。    本以为可以就此离开,没想那人又开口,“仙子既来到东海,又碰巧遇见,当该本宫来招待,不然倒让别人说东海无待客之礼了。”    晗宁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东海一排在末微的皇子,名为敖愈,平时就爱游手好闲到处闲逛。    本打算回拒的晗宁一想自己还没见识过龙宫长什么样,耽误这一时半刻倒不碍事,欣欣然同意了。    但后来的事情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是十分出乎。    晗宁长这么大,还没被除兄长以外的人摸过手,但敖愈就摸了,也没被陌生男子邀请到卧房参观过,但敖愈就这么做了,还拿了许许多多东海特产的明珠宝器讨她欢心。    晗宁当时看着他下一步似乎想搂自己入怀,就下意识地推开了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男子似乎想对自己不轨。    一想到这茬,晗宁有些来了兴致,从小到大,她还没遇上这样的事过,当下弯起唇做起戏来,嘴上说着“其实我瞧殿下也是个体贴人的,又温柔有趣”,一边找他讨要各种她从未见过、品质较低的海下小玩意儿。    敖愈一看美人上钩,哪管的上别的,尽搜罗了来,然后就开始找晗宁要利息。    晗宁看到被层层光幕封起来的卧房,其实心里并不怎么着急,脸上带笑地看着敖愈脱了一层外衫,捞起一只五颜六色的漂亮甲壳朝他射过去。    结果自然是敖愈伤了一腿,大惊不已,想发力搏斗,却发现根本敌不过晗宁层出不穷的仙器时,撤了光幕,向外呼救。    敖愈打的好算盘,觉得这好歹是在自家家里,饶你一个小仙能强到哪去?他敌不过是他法力低微,自有能降服的了她的人,到时候不管是倒打一耙上报天帝,还是关起门来自己处理都是小事。    最先赶来的是敖愈的亲姐,龙宫的敖薇公主。    敖薇初一赶来,本想祭出本命法器,却一眼瞧见攻击对象,当即就停了下来,她这一收手容易,但准备反击的晗宁可没注意,一条红鞭横扫过来,带着迫人之势将人打翻在地。    后面的虾兵蟹将见主子被打,自然一涌而上,以晗宁的脾气,不把龙宫捅翻了都算她脾气好,海水搅动之中,误伤了一只千年龟丞相,真是再正常不过。    敖薇才开口曾上过天宫见过她,自然认得出她便是那个天地独尊的公主,但晗宁仍是不留情面地当面将敖愈骂的一无是处,两人也自此结下梁子。    当然晗宁气哄哄地跑回天界的时候,只想着要向天帝诉苦,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偷偷跑下界的,更不知道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告了状。    这些话添油加醋配上梨花带雨的表情,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信服。    “哦?”天帝听完只是沉吟,并不作判断。    神官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事被她这么一说就成了完完全全的龙宫皇子的错了,若是那敖愈没有想入非非要干些龌龊事,这种劫难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    但这样一来,似乎伤了一腿还算轻的?    天帝怕是不会轻饶了他。    天帝一叹,“你虽是受了委屈,但也是犯了错,你既发现了那小龙的心思,何必又去故意招惹,还搅得龙宫鸡犬不宁,罢了,你这脾性难改,好好回去反思,龙王若是找你道歉,你也莫要受,接下来十年内你且好好在宫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可……”晗宁有些不服气,这明明是敖愈的错,纵使她没注意分寸,但敖愈难道就无辜吗?    “出了这等事,朕相信龙王自会清理门户。”天帝的眼神淡淡朝那与龙王私交甚好的神官投过去,惹得对方一哆嗦。    晗宁这才垂头丧气地应了。    她毕竟是天界的公主,享着众人朝拜的礼,就该懂该知道的礼仪,十年禁闭算不上什么罚,只是为了磨她的性子罢了。    北辰尚未得知自家学生的事之时,偌大的琼楼迎来一位客人。    彼时夜幕刚落,碧玉为盘,满天星斗。    月老满头华发只用一根红绳系起,走到北辰身边坐下,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当了她的老师。”    北辰神色微微一动,浅浅的眸光浮动,“意外。”    月老笑看他,“当初虽是天帝所求,但你可以拒绝。”    北辰便静静地不说话,兀自啜了一口茶。    月老摇摇头,无奈,“明明当初,公主魂魄将将聚成之时,我告诉过你,你这没睡醒过的红鸾星变精神了,到时候情丝该长长,该多多,愁的人啊……”    月老再一看老友舒展的眉眼,“得,当我没说,你这明明是乐在其中,呵,我倒要看你以后该怎么和天帝提这事。”    北辰素白修长的手按下他打算往嘴里送的茶,“你别说风凉话,这事还远,你只操心你那些红线。”    月老恨恨看他一眼,“要不是你俩姻缘天定,我定要把你那根红线扯出来剪断了才好。”    老妖怪一个,倒要开始儿女情长了。    北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回忆(四)    北辰再次见到晗宁时, 是在她的宫殿里,如今晗宁无法四处走动, 他要授课自然也只能屈尊亲自过来。    一路上的仙人婢女对其莫敢直视。    侍卫去通报了之后, 北辰径直入内,落脚似踩着云, 长发逶迤, 如玉的脸庞盈盈发亮,一双浅淡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踏入中院的一刹那, 却歪头朝一边的角落投去一眼,继而淡淡收回, 似乎只是被上蹿下跳的家猫吸引了注意。    身着妃色撒花软烟罗裙的娇艳女孩儿闻声迅速飞奔出来, 将来人抱了个实在。    娇软欢快的声音如凤鸣鹊啼, 清脆动听。    原先北辰望过的方向,一个抱着双臂交叉着双腿的少年倚着圆柱神色莫测,幽深的视线锁定不远处被关禁闭后难得开怀的女孩, 再也挪不开。    只是……身边这人,太刺眼了点。    木奚轻皱眉, 只恨给她带来这般欢乐的不是自己。    “被罚了?”北辰难得好性地任由女孩搂住自己,软嫩的脸蛋趴伏在自己胸膛,来回地蹭。    “嗯, 哥哥真是太坏了!也不来看我!”怀中的女孩撒娇道。    北辰将她的身子稍扶开些许,心道如果他来看你,这罚也就前功尽弃了。    “既是他罚的你,自然没有来看的道理, 十年还长,你倒不如用功些,等期限一到,他也放心放你出来。”北辰牵着她进屋。    晗宁感受到手腕上隔着一层布料的温度,笑嘻嘻道:“那可要辛苦老师常来教导。”    “……”北辰转向她,忽然问道:“可想知道那敖愈的下场?”    晗宁睁大眼睛,满怀期待,“有消息了?”    北辰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看她故作懊恼地捂住,笑道:“发生这种事,若不处理他,你觉得是你的兄长脾性好,还是觉得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晗宁双手握住他的袖子,圆溜溜的眸子闪着光。    “龙王将其逐出了龙宫,且没有给他的伤腿医治,你的力道也是大,他的右腿如今废了,便是变回原形也飞不了多高。”    晗宁一击掌,“大快人心!哎,还是我准头不够好,当时瞄准的明明是他的胯下的……”    晗宁后知后觉地及时捂上嘴,但心知已经迟了,当即懊恼地敲敲脑袋。却不想一只干净好看的手轻抚被自己敲中的头顶,温柔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你做的很对,但要记住,下次要隐蔽点,别把自己卷进去。”    “唔?”晗宁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家冰清玉洁如霜似雪的老师,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好了,先授课,一会把团子也叫进来陪你,这两天它总嗷嗷叫着要过来,如来的那只狻猊我也要过来了,正让人带其熟悉环境。”北辰收回手,没事人似的转过身,正好阻挡住了晗宁探究的眼神。    “真的?那太好了!”晗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身边常跟的那个少年是木灵?”北辰忽然问道。    “对啊。”晗宁随口应道,“叫木奚,算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了。”    北辰沉下了脸色,清浅的眸光中有细微的情绪闪动。    “怎么了?”晗宁难得看到他这样,以为是哪里有了差错。    “无事。”北辰缓和了神色,眼神却还迷迷蒙蒙笼着雾似的看不透。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在时间概念浅薄的天界,十年不过转瞬而过。    甫一获得自由,晗宁先是骑着团子去见了没心没肺十年没见自己的亲.哥。    天帝本在勤政殿处理政务,乍一听侍从来报,自然心花怒放,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亭亭玉立温淑可人的少女一反他的想象,没有生气地指责他,更没有委屈地扑上来哭诉,只是笑语盈盈地冲着他笑,天帝忽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不生气?”他不确定地问。    “不气,我已经长大了。”晗宁仍是笑眯眯的,脸上一派自信。    天帝忽地笑出声,“也莫要在这拘着了,去玩。”    “哥哥不想我吗?我特地来看你的!今天就在这陪着你。”    天帝:……这绝对是记上仇了!    但最终自然只能对自家妹子妥协。    搞定老哥后,晗宁自觉报了仇,神清气爽地出门,骑上团子回去。    老师的住处也是十年没去,倒没有什么变化。    晗宁心里想着,跟路过行礼的婢女打了招呼,直冲着后院去。    后院里一只已经及腰高的公狻猊正在草地上撒泼打滚,这只照样起了名字,叫成双。    只是成双比起已经成年的团子还算是小孩子,这种等它长大的过程简直像是养成,而且一想到往后两只狻猊在一起会延续他们的血脉,晗宁就有些激动,只是不知道团子自己怎么想,虽然两只也挺玩得来,但暂时没有看到任何爱情的萌芽。    晗宁就这样又在天上待了百年岁月,其间见到过天将打架,听过人仙不伦恋的悲剧,也目睹了团子和成双在一起后天天腻腻歪歪秀恩爱,现在晗宁比较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木奚学着她的姿势蹲下来守着,“你莫要担心,团子平日里那般威武,生个崽子应当没什么大碍。”    晗宁回眸,眼泪汪汪地握住他的手,“真的吗?但我听到它叫唤了,肯定很疼。”    “要不……”木奚一本正经地提议,“你去把成双打一顿?”    晗宁哭笑不得地推开他的手,“我要是打了,团子生完崽得跟我拼了!”    团子自从有了爱侣,就变成了宠夫狂魔,明明小时候还一点看不出苗头。    木奚一仰头,笑出声。    晗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等了两个时辰不到,晗宁就迎来了新的两只小团子的诞生,与此同时还有北辰的突然到来。    “老师!”晗宁既惊又喜。    北辰微微一笑,“这么个喜讯也没遣人来告诉我一声,这两只年纪太小,你且由着团子喂养,等大一些送到我那里,免得你不懂分寸逆了它的生长习性。”    “嗯。”晗宁重重点头。    木奚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说话。    但一等两只小团子真的送到北辰那里后,晗宁就开始在家闲到长草。    长路漫漫,能打发时间的事情越来越少。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下凡造成的一系列后果已经快要在脑海里涅灭成空。    这一日,白凝来服侍她时,又偶然提了几句“听说人间的木偶戏皮影戏极有趣。”“凡间带毛的不带毛的牲畜鸟禽也多。”“今天正巧是上元节呢,许多女子会在河边放花灯,可好看啦!”晗宁的心就有点痒痒的。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她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下去,谁也不告诉。    这一次晗宁找准了落脚点,是在凡间据说最大的都城当中,明日正当空,温暖的阳光也挡不住忽起的北风。    晗宁安安稳稳地在一处巷子角落里落地,瞅着当地人的装束,换了一身红梅映雪的夹袄长袍,施了法术将五官改的素淡点,才大摇大摆地往人流集中的地方走。    听说上元节晚上更热闹,但白天就已经有许多人游玩闲逛。晗宁一路流连于路边摆着花哨小玩意儿的摊位,根本没注意时不时地有年轻男子投来的热切视线。    正当正午,饭馆酒楼都热闹非常,里面的说书先生妙语连珠,将一段段故事说的妙趣横生,许多过往的人都忍不住坐进去听一听。    晗宁眼下就到了这么一处客栈前,按耐不住好奇心走进去。    客栈氛围很好,一众听众都嚼着花生喝着热汤,大呼“好”字。    晗宁干脆坐在一个角落也细细听,小二小跑过来让她点菜,晗宁听了他报的几个菜名,随意点了几个,就继续听说书。    台上的先生正慷慨激昂地说到“那粗壮汉子将一整棵梅树拔地而起,本还暗自得意的书生直了眼,吓破了胆……”    听众又是一阵嬉笑。    此时门外进来几个高大身影,形容颇像说书先生口中的粗壮汉子,就有几个人好奇地投去视线,却见他们面无表情,既不听书,也不吃饭,跟小二要了几间客房就匆匆地上楼去了。    木制的楼梯吱呀吱呀的响。    说书先生继续着故事高.潮,很快又没人关注那边了。    晗宁的视线却始终没有错开过,只是刻意隐蔽了些许,待菜上齐了,故事也差不多说完的时候,晗宁放下手中的筷子,悄声上了楼。    刚刚这几个人,气息都不大正常。    像是只曾耳闻不曾面见的魔族。    但是魔族是怎么到的人界?不是说魔界大门十分坚固吗?    晗宁神色凝重地借额间神印所开天眼,轻松摸到那几个壮汉聚集的屋子里,待在门外听起了壁脚。    屋里的声音有些嗡嗡的听不甚清,好像是在筹谋着什么大事。    晗宁更耐心地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丝小小的举动。    “喂!”    虽是极轻的一声,但本就在做不正当事的晗宁汗毛都要炸起来,好容易控制住了,咬牙切齿地看向罪魁祸首。    木奚轻佻地咧着唇,眼中满满都是戏谑的目光,额前碎发整齐地梳到后面扎了个高马尾,白皙的容貌面若好女。    “做贼呢?”对方靠过来,眨了眨右眼,扯下她放在唇间的食指,给她传音。    晗宁深吸几口气,才平息了心中想把眼前这人拖出去打一顿的冲动,“知道还来捣乱?不对,你怎么也在这?”    这不对头啊,明明自己是偷偷下界的,怎么木奚也会在?还正巧和自己撞上了!    木奚叹了口气,“估计也就只有你自己自认为行踪隐蔽了。”说完又示意了一眼眼前的客房,“怎么回事?”    晗宁撇撇嘴,坚持认为对方一定是在跟踪自己,而不是自己泄露了行踪,没好气地回:“这几人行为很可疑,我觉得像魔界的。”    木奚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上元节    晗宁白他一眼, “很明显啊,他们是怎么通过魔界大门来到人间的?来是要做什么?总不能是来感受一下风土人情的!”    她明知道木奚肯定都猜得到, 但下意识地就想回嘴, 顺便显摆自己无比睿智的优越性。    他俩自小是玩伴,相处自然更随意一些, 想怎么来怎么来。    木奚的神情却一本正经, 甚至带了些谴责,“这么危险的事你不去通知神官, 自己在这听壁脚?”    没看到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晗宁微微愣了愣, “哎?”    木奚继续道:“是你自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 消灭一切敌党, 默默奉献默默付出?”    晗宁反驳:“当然不是,如果真的这些人图谋不轨,被我抓住了, 我肯定要去邀功的!”    这种大好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该秀就得秀啊!    木奚没好气地抬起手想敲她一个板栗, 末了却还是放下,叹了口气,“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这群人既是来者不善, 又有本事从魔界出来,你确定你能单手打四方?”    晗宁被他激的正上火,一沓拉的措辞不经大脑就要飚出来的时候,身前的木门忽然吱呀一声……    “没人啊, 阿弟。”出门的黑脸络腮胡汉子回头冲屋里道,“你也太疑神疑鬼了。”    “是吗?”被叫“阿弟”的微微瘦弱的八字胡男子表情肃然。    “或许是小二经过?”    “小心点总是好的。”    车勋嗤笑,语气里满是桀骜,“怕什么,这人间难道还能有比我等更厉害的人物?哈哈!”    车章瞥他一眼,没再说话,正准备收回视线,余光却猛地在门缝连接地面的地方定住,手指一弹,一样物什已经飞到了他手中。    是一只赤金缠珍珠耳坠。    车勋瞪直了眼,倒没有为自己眼瘸错过重要信息懊悔,而是一种类似于惺惺作态的,令人作呕的过激反应……    另一厢刚被拖着跳到屋顶青瓦上躲起来的晗宁皱着眉头,拉开被捂着的嘴,不满地瞪着他。    木奚听着下面的动静,脸色也不太好看,转过头来道:“你我身上都有隐蔽气息的宝器,却能被这群人发现,就可知其不俗,所以,莫要再莽撞了。”    晗宁也不是一味不讲理的,尽管在天上是娇纵霸道了一些,该明白的也都明白,此时尴尬地挠挠头,捋着鬓边的几丝落发,眼神发飘,“我怎知他们还挺厉害……说不定他们只是想干坏事杯弓蛇影呢?也不一定是发现我们了……”    木奚无奈地瞧她一眼,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她斗嘴了,这时候只有适当地让一步,才能让小公主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不料对方左手碰到耳朵上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晗宁眨眨眼,一双大眼迷离蒙昧,显然状况外,“我左耳的耳坠好像掉了……”    “……什么时候掉的?”    晗宁回过神,“应该就是刚刚,跟右边这只耳坠是成双的制造幻境的法器,不过不要紧啦,我法宝那么多……”    木奚蹙眉,“怎么不要紧,万一是被他们捡去了……我听说魔界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法门,取人身上某物,就可以借此下蛊下咒,其效果根据气息沾染时间长短而定。”    一向清澈明晰的少年眯起新月般的眼睛,透出阴沉的气质来,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魔界会如何他不关心,他不能容许她受半点伤害。    就如当初得知那个想要欺辱晗宁的东海敖愈的消息之时,在他被赶出龙宫后,自己藏在某个小角落里打断了他的另一条腿。    这种事,龙王哪怕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上面两位更是乐见其成,只是或许对他的看法从小侍卫到另一个地位的认证上了。    木奚暗暗唾弃自己心思真多,做自己所想之事,却还得为自己顾虑。    真是,令人恶心的真情。    “不会的……”晗宁捂着小脸,明显有点被吓到,即使真有这种法术,我身上防护那么多,怎么可能中招?”    木奚抿着唇看她,末了只是拉起她的手腕迅速找平地落地,毕竟没有一直在屋顶吹冷风的道理,尽管温度对两人并无影响。    但身为木灵,在这种人间四季温差极大的条件下,还是会从心里涌出一丝想落叶的冲动。    生物习性,哪怕成了灵,也仍旧有余韵在。    “哎?”    到了一处空旷地面,木奚正准备松手,却不料被对方反抓个正着,顿时就有丝丝缕缕说不清的情绪轻飘飘地冲上他的天灵盖。    “我们不管这事了吗?”晗宁定定的看着他。    木奚无奈,挑开她的手,在对方再一次抓上来的时候,手指化作藤条蜿蜒逃开,在对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又化作荆棘收回身侧,“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少女粉嫩的掌心却不管不顾地贴上来,乃至攥住了整段碧色的荆棘,眼神坚定,“不!”    木奚大惊,虽知道这荆棘伤不了她,还是迅速变回了手掌,就见晗宁握的更开心了。    晗宁双手一齐上阵,晃着他的胳膊,“这么大一件事,不弄清楚我不放心,正好今天上元节,木奚你就跟我一起在凡间多转转,顺便找找有没有别的什么异常。”    木奚忍住了去直视她那对会说话的眼睛,却在这软糯的音调里败下阵来,“……总之不许乱来,行事前先告诉我。”    “好!”    感受到瞬间被松开的手臂,木奚微微有些怔愣,随即失笑。    看出了她明明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加上没遇过挫折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根本不可能不闹出些事来,却根本没法拒绝她……    那厢晗宁心里可转过了许多心思。    若不是怕木奚回去之后向天帝告状,她才不要跟他服软,而且若是因为这事又搅糊了人间之行,那才是得不偿失。    “我们先就在那家客栈歇下?”晗宁询问地看向他。    木奚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如果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那么以高手的能力不管躲到哪都会被发现,而如果没发现,那就再好不过。    晗宁得了同意,眉开眼笑地往有人烟的地方走,眼下他们是在巷子里一处院落外的小拐角,周围冷清的很。    一出巷子就到了热闹繁华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此时已经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花卉灯,禽鸟灯,数不胜数,间或能看到酒楼布庄门前挂的灯笼吊着纸条的,就是晚上的重头戏之一,猜灯谜了。    晗宁看的入神,内心澎湃不已,拉着木奚就到处看,常被嚷着“小娘子来买一个”,不知不觉手里就塞满了灯笼,只等着夜幕降临好点火看纸糊的灯笼里摇曳出如梦似幻的光。    木奚虽然手里也被迫塞满了灯笼,却一直气定神闲地慢慢溜达,脸上的满足肉眼可见,当然前提是有好几个商贩叫住他“公子给娘子买个灯笼,来年必定五谷丰登心想事成!”笑意才以不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唇角眉梢。    天边最后一缕红霞也敛去笑魇后,街道上迅速涌出大批衣着或朴素或华丽的百姓,拖家带口,其乐融融。    月上树梢,街道却被无数的灯笼映的亮堂,被众人簇拥着打街而过的艺人或踩着高跷,或舞龙舞狮,热闹非凡。    “高兴吗?”身边的少女明眸皓齿,笑颜如花,他却明知故问,眼眸里流动着被灯笼反射后的金色。    晗宁重重地点了点头,纯良无邪。“那边开始猜灯谜了,我们快点去!”    木奚“身不由己”地被行动派少女拉向一栋闪烁着铃声和灯光的酒楼而去,心底露出不为人知的温柔。    忽而,人群中有一黑袍大汉一闪而过,木奚定住神,绷紧了手指关节。    ☆、意外    夜色渐深, 月上中天之时,满街的热闹也临近尾声。    晗宁怀抱着大大小小的小物件, 笑得见牙不见眼。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猜灯谜得来的奖品, 以香囊团扇居多,另得了一个莲花灯, 和一块品质稍次的碧玉珏。    等人群稍散, 众人皆打算打道回府之时,晗宁才侧头注意到了小伙伴的神情。    “木奚, 你怎么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是不是赢的奖品没我多啦?没关系!”晗宁在木奚怔愣的目光下,从一堆物什里摸索出那块碧玉, 笑望着他, “这个玉珏给你, 开心一点嘛~”    木奚反应了片刻,才慢半拍地伸手去接,脸上漾开温柔静谧的笑容, “我并没有不开心,不过好意我心领了。”    晗宁见他开怀,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即使姹紫嫣红开遍,也不及她半分的风华。    “看什么呢?走啦!”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始终胶着在她脸上, 晗宁也有些红了脸,催促着对方快点随人流离开。    不怪她有些不习惯,实在是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难免有点慌了神。    木奚却忽然抓住她的手, 脸上还是笑模样,声音却一派真诚,清清朗朗,纯粹干净。    “晗宁,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任何污秽都不会近你半步。”    因为你,是将明的光,会战胜所有黑暗。    而他,愿意当那个铺路的人。    周围明明还有纷纷扰扰的人群,还有闪烁蒙昧的灯火,但晗宁只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样,空气都少有流动,明明她没有感受到幻术的存在,却神奇地陷入这种宣誓的氛围。    “你……你在说什么啦!突然腻腻歪歪,简直不像你了……”晗宁拨下他的手,转身往客栈的方向走,后半句声音低到像是呓语。    木奚却还顿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握紧了手中的玉珏追上去。    因是上元节,客栈里还灯火通明,大半的客人都还没有歇下,有的干脆下来在大堂里胡天侃地,品品小酒。    晗宁两人抱着一摞东西往二楼白天定好的两间客房去,及至亥时,京城四处才彻底恢复了宁静,只偶尔能听到犬吠声,从遥远的巷子深处或城郊幽幽地飘过来,给平静的夜晚添了几许生趣。    本在床上歇息的木奚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眼神清明,幽暗似水,静悄悄地翻身坐起,直到踏出门槛阖上门,安静地连一点落尘都没有惊动,目光在隔壁房门上停留了两秒,又迅速随身体上的动作抽离远去。    ……    晗宁一觉醒来,因为好好地感受了一把凡间床铺的滋味,很是为这淳朴惊叹,此时起身穿衣,伸了个懒腰抖擞精神,谋划着今天该去哪玩,不料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下意识地她觉得会是木奚,但外扩的神识明明确确地告诉她不是木奚的气息,而是类似昨天遇到的那伙人。    晗宁愣了一瞬,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找上门来,手上下意识地攥紧扳指状的防身法器。    敲门声三下即止,但她知道对方没有走。    该来的躲不了。    晗宁一边鼓足气,一边唾弃自己被木奚三两句话给吓得不敢直面敌人,实在有损她天界公主的威严,思及此,反而生出一股勇气来,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开了门。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对方兜着帽子,她不是很能看清他的面容及表情,只听他从头到尾只这一句话,把手里的檀木盒子递给她后就飘然远去。    晗宁捧着盒子,像捧着个大杀器一样的紧张,毕竟她昨天才去听的别人壁脚,今天就被其送了礼,这里又不是住宅,搬来了新邻居,要挨家挨户地送礼。    晗宁抑制着心里的好奇,哆哆嗦嗦去开箱子。    箱子只有一本书那么宽大,高度约莫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上无花纹,素净到极致。    但晗宁能隔着箱子闻到血腥味。    这怕不是拿了什么恶心东西来吓她的?    脑子里还在千回百转,手上已经利落地打开了箱子,随即晗宁的瞳孔急速放大,不可置信地盯着盒中的东西。    两样,都非常熟悉。    一只素白纤长的手,手腕处有平滑的切面,看得出来被砍时的干净利落。    手心里握着一枚耳坠,赤金缠珍珠的样式,富贵华丽。    手是熟悉的模样,她曾半酸半羡地调侃过,这手就如羊脂白玉,细腻非常,指节恰到好处的好看。    而这手,昨晚还和自己交握过,十分熟悉的感觉……    木奚的手。    晗宁反应过来时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木奚这个傻子,不会特意为了找回她的耳坠,跑去敌营偷东西去了?    那为什么不叫上她呢?    晗宁抖抖索索地伸出食指指尖触碰盒中已经冰凉的素白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其中曾经的生机……    嗯?生机?    不对……    晗宁睁大眼观察,仿佛要这手透过皮肉看个透。    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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