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嫂子
来人是顾左的一位堂弟, 名唤顾西,他20多岁年纪,生得年轻,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他在这半年来频繁到访,顾左似乎和他有着某种同伙关系。 顾西进来便见到这么一个场景:陈白坐在秋千上, 逗弄前面的狗, 而顾左站在秋千旁边,帮陈白整理长发。 “哎呀, 嫂子什么时候出来的?现在天暖了, 是该出来晒晒太阳。” 他双手插在兜里, 边说边向顾左他们走去。 陈白的手停了动作, 手腕包裹在白色袖子里, 伸出的手指幽兰般顿了顿, 从春花头上收了回来,春花欢快的叫了一声,终于重获自由。 陈白拍开顾左为他整理头发的手, 对顾西说:“叫我名字。” 顾西看了一眼顾左,后者一颗心思全在陈白身上,根本没有看他。 顾西尴尬地笑了笑:“开个玩笑,陈白你不要介意。” “我不介意。” “我就知道嫂……哎瞧我这嘴, 陈白,我就知道你和我大哥关系好着呢, 才不——” “老五。”顾左发话了,他只是叫了一声顾西, 顾西便将剩下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顾西看陈白的打扮,又是毯子又是外衣的,再看看天上的太阳,说:“天这么暖和,大哥还给他穿这么多,也不怕捂出病来。” “他不常出来,外面风大。” 顾左绕到秋千后面,一点一点地轻轻推起秋千,陈白随着秋千小幅度的晃动。 顾左见陈白没有阻止自己,心情颇为愉悦,他问顾西:“你来什么事?” 顾西看了一眼顾左,又看了一眼陈白,是个欲言又止的架势。 他向来是和顾左私谈的,因为陈白总躺在床上,所以即使是生活在这里的活人,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陈白将脚蹬在了地上,顾左马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对顾西说:“陈白不是外人,就在这说。” “哎,我也没把陈白当外人,就是……” 陈白突然笑了:“你们不想让我听,难道当我想听吗?” 他站起身,顾左又从秋千后面绕到前面来,扶住他。陈白稍微等了一瞬,眼前的漆黑过去,便将顾左甩开,慢悠悠地向屋里走去。 陈白的动作使搭在腿上的毯子掉落,但还披着黑色外衣,看款式该是顾左的。 “春花,跟着!”顾左命令道,那条棕色秋田不情不愿地跟在陈白后面,因为陈白走得极慢,它也只好摇头晃脑的全当散步。 顾左一直注视着陈白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白色建筑物里。 顾左捡起了陈白刚刚搭过的毯子,抖抖上面的灰,然后自己坐在秋千上,将毯子随意搭在身上,一边闭着眼睛荡秋千,一边对顾西说:“说。” 和陈白在一起时,只有陈白坐秋千的份儿,尽管他做成了足够两个人坐的大小,但顾左还从来没和陈白一起坐过秋千。 身上是陈白刚刚搭过的毯子,也算间接和他一起坐了。 顾西很少见顾左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便说:“大哥对陈白有些不一样。” “嗯,他是不一样的。”顾左闭着眼睛感叹。 顾左刚刚悠闲地睁开眼睛,就听见春花疯狂的大叫,他立刻掀了毯子跑进屋里,顾西随后也进了去。 一进别墅,只见陈白倒在楼梯下,而外面披着的大衣停留在楼梯半腰处。 顾西想,他该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过好在楼梯并不高,而且陈白的旁边并没有血迹,应该是伤得不重。 顾左跑到了陈白面前,却不敢动陈白,他看着停留在楼梯中间的衣服,竟然似乎有点生气。 顾西有点理解不了。 陈白的睫毛动了动,然后,他睁开了眼。正对上顾左矗立在旁边的身躯。 他喘了口气:“你就让我在地上躺着?” 顾左好像刚刚意识到陈白还倒在地下似的,他俯下身,轻轻将陈白扶起,陈白靠在他身上,全无重量。 顾左伸手摸了摸陈白的后脑。 “疼。”陈白说。 顾左便轻轻地给他揉。 “要不要叫医生?”顾西问。 陈白抬眼看了一眼顾西,说:“我讨厌医生。” 顾左将陈白抱进了卧室,陈白脑后磕了一个包,他只能侧着躺下。 因为不好擅自进陈白的卧室——虽然陈白和顾左的卧房是一间,但好歹要避嫌,所以顾西只在门口等着顾左。 他无聊的逗春花,而春花只高傲地赏给他一个屁股,摇摇晃晃地走了。 顾左在陈白面前来回走,他抱着双臂,显然是个思考的模样。 陈白本来就头晕,被顾左晃得更头晕了,甚至有点想吐。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摔下来。”陈白闭着眼睛说。 顾左突然停在陈白面前,低下头,手抓住陈白的衣领,但没有用力:“谁能作证,春花?” 陈白睁开眼睛,很是平静的说:“如果我想轻生,早就已经死了,等不到今天,你也阻止不了;如果你想扮演情圣,当初就不该强.奸我。——好了,你现在出去,我想休息。” 顾左松开手,有点认命地说:“唉,陈白,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他给陈白盖好被子,说:“我和顾西在书房,饿了叫我。嗯?” 陈白把眼睛闭上了,向顾左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让他赶紧出去。 顾左出去后,顾西问:“嫂子真是不小心摔下来的?” “不知道,他说是。”顾左有点烦躁。 “嫂子是个演员,总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让他出去演戏。”他们一边向书房走去,一边说。 顾左开了书房的门,顾西跟着进来了。 “说得简单,现在谁知道聂以诚是什么态度?他不说话,没人敢用陈白” 顾西坐在顾左对面:“连大哥你都没办法?” 顾左点了颗烟——他在陈白面前是不吸烟的,因为陈白总生病,所以他不许陈白吸烟。 而他自己也只好和陈白同甘共苦,把烟戒了。 起码在陈白面前,他是不再吸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趁聂以诚不在的这段时间,倒是可以完成半年前的一桩交易。” “说起聂以诚,大哥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顾西问。 “谁知道,情伤最难愈,陈白把他伤到了。——不过陈白真有这个本事。”顾左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真情实感。 “大哥对陈白到底是什么想法,突然取消……” “嘘。”顾左将烟夹在二指中间,里在嘴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我也不知道。”顾左将目光放空,一边猛吸了一口烟,一边说,“我大概是真的爱上他了。” …… 陈白像一抹幽魂一样飘到书房外面,他将书房门打开,便被一阵刺鼻的烟味熏到,咳嗽个不停。 他已经戒烟半年了,这半年里别说烟,连烟味顾左都没让他闻到。 顾左连忙将烟掐灭,大步越过顾西,走到陈白面前,问:“饿了?” 陈白手里拿着一把刀,是他常枕在枕头下面的那把蒙古刀。 顾左把刀抢了过来:“怎么又拿出来了?这不是玩具,小心伤到自己。” 陈白也不和他抢,顾左将一只手放在陈白的肩上,再次问:“饿了?” 陈白这次想了想,点点头。 顾左开心地大笑:“你终于也知道找食吃了。——以前还不如春花。” 一面回头对顾西说:“老五也别走了,留下来吃饭。” “想吃什么,饭还是粥?” “粥。” 顾西看了看表,下午三点十五分,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心想这吃得什么饭。不过难得大哥心情好,留自己吃饭,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没等他将“好”说出口,顾左已经抱起陈白,飞速向厨房奔去了。 顾左的行动力向来极快,既然陈白已经开了尊口说饿,那他便好似长了八只手一样,在厨房里左右刮起旋风。 而陈白安安稳稳地坐在餐椅上,为了防止吃饭时不小心将汤汁溅到胸前,顾左已经提前为他系好餐巾。 他的前面先是放了一杯热牛奶。 “先喝点,粥一会儿就好。” 陈白拿起来杯子,是个不烫手的温度,他喝了一口,放下了。 他闻到了药味,中药的味道,不禁皱了皱眉头。 面前又放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碗不大,但看在陈白眼里几乎和锅也没什么区别。 陈白爱吃糖,什么味道的糖都爱吃,哪怕是苦糖;但他不爱吃药,只要是要就不爱吃,不管中药西药,苦的甜的。 顾左的声音响起:“这个药是一定要饭前喝的,你喝完了,粥就好了。” 陈白端起了药碗先是用小口抿了一口,然后将眼睛紧紧闭上,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 顾左一直看着陈白,看着他将药喝了,虽说还剩了不少碗底,但他已经很满足了。他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颗糖,放到陈白面前的餐桌上,作为奖励。 见到糖,陈白眼睛瞪大,是个开心的模样,他将一颗糖拨开放进嘴里,另一颗放到了家居服的口袋里。 “不许晚上吃,牙疼,听见没?”顾左说。 陈白向四周看,就是不答应顾左。 顾左无奈,决定下次将两颗糖减为一颗。 顾西看到这幅场景,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两个大人。他猜想顾左是不会为自己准备其他饭菜的,留下来也只是喝粥,便识趣的告辞了。 临走前,陈白对顾西说:“顾西,我记得你的名字,希望你也记得我的。” 顾西受宠若惊,陈白一向话少,如今竟对自己说了一个完整的长句。他连连称是,和顾左打过招呼之后,离开了顾家。 顾左将粥端了上来,这是小米、薏米、红豆、胡罗卜丁等熬成的粥,颜色好看,吃起来味道不怎么样。 顾左对吃一向不挑剔,粥也能填饱肚子,无非就是需要吃得多些。 陈白用白色瓷勺一口一口地吃粥,看他的样子确实是有点饿了。 顾左并不着急吃饭,对他来说,看陈白吃饭也是一番享受。 “你不喜欢顾西?” “我不喜欢知道我名字却不叫的人。” “他是开玩笑。” 陈白喝了一口粥,拿眼睛瞥了一眼顾左:“我也是在开玩笑。” 这半年来,陈白很少拿话刺顾左,顾左都快忘了被陈白刺是什么感觉了。 今天顾西到来,因为一句”嫂子”,好像把陈白的战斗力又激发了出来。陈白今天说的话又多又带刺,顾左有点感谢顾西。 顾左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贱”,陈白越和自己斗嘴,越自己越开心;他要是不和自己斗了,乖乖巧巧懵懵懂懂的,当然也好,就是不如现在够劲儿。 陈白用餐巾纸擦了嘴,他不吃了。顾左把剩下的一大锅粥全吃了。 陈白就坐在一旁看着。 吃完了,顾左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陈白一句: “陈白,你想不想演戏?” 陈白盯着顾左看了很久,然后,缓缓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