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乔茵本来都要开门出去了, 结果一听见纪寒声这句话, 刚伸出去的手才碰到门把手就轻轻顿住，她回了下头, 探究性地问了句：“那哪种事上讲道理？” “除了这种事，别的都可以讲。” 男人语气淡淡，但是眼神又是热的，像是点了把火，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都被燎到。 更别说刚才被他真真切切接触的地方—— 乔茵前几分钟被他握过的手、被他吻过的唇，这会儿都在发烫, 她下意识抬手碰了下嘴角, 柔柔软软，温度的确比指尖高了几个度。 她向来排斥和异性有过多的接触，但是纪寒声这人是个例外。 从最开始就是个例外。 可能是因为他刚好长了一张乔茵喜欢的脸, 也可能是他身上有种她喜欢的味道，干干净净, 大多时候是不带任何刺鼻的烟酒味。 就像现在，乔茵身上的酒味甚至比纪寒声要重不少。 乔茵舌尖在嘴角轻轻舔过半圈，酒味还没有全部消散, 但她好像还醉着，眼神也轻飘飘的，在男人轻轻地晃, 一寸一寸, 分毫不落。 直到手机在她手里又震动起来, 她才收了视线, 转过身去开门。 男人声音在身后头响起，像是在酒里浸了一遍，温柔地有些醉人：“少喝酒。” 乔茵唇角微弯，尾音卷着应了声之后，推门出去。 包厢外的走廊里，光线比里面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乔茵出来走了几步之后才顾得上看手机，上头陆夏的未接来电十来个，微信消息二十来条。 全是问她是不是在厕所出不来的。 这边距离他们的包间不算太远，乔茵干脆就没费时间去回，收了手机快步往回走，到门口的时候刚要推门，门就从里头打开。 乔茵身体还条件反射地往前倾了半分，幸亏收回来地及时，才没撞在开门的人身上。 “本来还打算去看看你是不是喝得太醉走不动路了，”那人上下打量她几眼，“回来的还挺及时。” 是陆夏刚才跟她说的文体部部草。 好像叫卫澜来着。 乔茵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句话里失望的语气居多。 她扯唇笑了下，对这个部草印象不是太好，也不跟他多交流，进去之后直接坐到陆夏身边。 乔茵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不是太好，耳边的头发丝飘着，鼻尖沁了层薄薄的汗，唇妆也花了一半，脸是白的，但是耳朵又是红的。 陆夏以为她是在洗手间吐了半天弄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乔茵摇了摇头，“还好。” 陆夏不放心：“喝多了？” 她不知道乔茵的酒量，所以只能根据经验猜测。 “晚上没吃饭，胃有点儿难受。” 陆夏了然，立刻专心给乔茵夹了一盘子的菜，“赶紧趁现在多吃点儿。” 乔茵转头看她，不明所以。 “待会儿你肯定要被灌酒的，新人嘛，基本都是这种跟老人们打成一片的。”陆夏回想了一下自己惨不忍睹的经历，悠悠叹了口气，“我当时被人灌了整整一瓶白酒。” 乔茵：“不会醉死吗？” 陆夏：“所以聚餐都是在周五，知道为什么了？” 乔茵：“……” 她不再浪费时间，拿起筷子从盘子里挑了菜开始垫肚子。 陆夏是过来人，经验果然比她丰富地多。 乔茵才把陆夏夹过来的菜吃了不到一半，就开始有人吆喝：“新人喝两杯？” 陆夏小声，“看，开始了。” 作为新闻部的两个新人，乔茵和陆期的筷子齐齐顿在那里，后者先一步开口：“乔姐姐好像不太能喝酒。” “就一两杯，”文体部有男生指了指酒瓶上的度数，“度数不高，就意思意思。” 那人又看向她，像是在问她的意见。 陆夏：“小乔，你能喝吗？” 乔茵刚才吃了东西，这会儿胃里早就平复下来，她点点头，然后把杯子递了过去。 她不算易醉体质，但是喝多了比其他人容易脸红，一圈下来，整整三杯酒下来，还不包括陆期替她挡的两杯，乔茵的脑子还算清醒，但是整张脸都透了一层艳丽的绯红色。 陆夏不放心她，见那边还有人要继续倒酒，连忙开口阻止道：“乔茵已经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那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递过来：“新同事，我敬你一杯。” 乔茵头都没抬，也听出这声音是卫部草的。 这次连陆夏都不出声了。 卫澜虽说风评非常一般，但是业务能力在他们这群年轻人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上头的领导也一直比较重视他。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陆夏还没见过谁拒绝过卫澜。 乔茵皱了下眉，她今天是真的喝了不少，一抬眼，眼神都迷蒙起来。 左手旁边，陆夏轻扯了下她的袖子。 乔茵没回头看她，静了几秒之后伸手去拿酒杯。 卫澜朝她举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乔茵泯唇回了个淡笑，酒杯被放到了桌子上，她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刚要重新端起来一口喝干净，包厢的门就被推开。 卫澜视线终于从乔茵身上转到她身后的门口，下一秒，他立刻站起身：“纪总。” 乔茵指尖就那样僵在了杯沿上。 纪寒声刚才让她出来的时候还特地让她少喝酒来着。 乔茵轻咽了口水，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连头都没敢回一下，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直到正桌子的人都有见领导的样子站起身来，乔茵才反应过来，刚要站起来，肩膀就被人轻按了一下，她又被按着坐了回去。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都喝完了？” 乔茵看了眼自己跟前那杯还没动饿酒，没吭声。 倒是一旁的陆期，扯了把椅子放过来，逮到机会立刻道：“喝完了。” 乔茵今天要是再喝酒，估计明天一天都不用干正事了。 纪寒声视线一抬，看向对面的卫澜。 后者连忙点了下头，“已经差不多了。” 毕竟上司到了，他的关注点从乔茵身上移开不少，刚要拆开烟盒递根烟过来，纪寒声出了声：“不抽，谢谢。” 然后乔茵和陆期中间空着的那把椅子被拉开，男人在她旁边坐下，“今晚还有别的活动没？” “打算去KTV唱歌。” 卫澜算是组织者，把烟盒放回去后问他：“纪总一起去吗？” 他们不是没和纪寒声在一起吃饭，但是这人时间向来比较紧，没有一次会参加诸如唱歌这种消遣活动。 卫澜本来以为这次纪寒声也不会去，结果等了半秒，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轻轻“嗯”了声。 在座一众人目瞪口呆。 呆了几秒钟后，几个女生嘴巴悄悄咧了一下。 之前乔茵不说话，脸上甚至没多大的表情。 陆夏偏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喝多了脑袋放空了，叹了口气没说话。 而她不知道的事，此时此刻，就在她右侧的桌子底下，乔茵正勾着男人刚放下的手。 纪寒声的手生得好看，每根指骨的形状似乎都极匀称漂亮，捏在手里也不硌手，乔茵认认真真的玩了半分多钟，直到旁边的陆夏叫她：“小乔，起来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蓦地松开男人的手指，起身的时候有些着急，幸亏旁边男人及时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她的小腿才没撞到椅子腿上。 乔茵偏头看了眼纪寒声：“谢谢……纪总。” 纪寒声嘴角轻轻勾了下，声音也轻轻：“不用谢。” 天衣无缝。 装的还真跟互相不熟悉一样。 乔茵抿了下唇，视线在他脸上多停了两秒。 刚才在洗手间外面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拖进了小黑屋，这会儿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打下来，男人整张脸都一览无余，好像一周不见，这人长得更好看了点。 乔茵低头刚抿了个笑出来，旁边的陆夏已经等不及，不等她再说别的，直接上手把她给拖走了：“快点儿，待会儿还要下楼拼车呢！” 一行人打了不同的出租车，先后到达KTV。 房间是提前订好的，乔茵跟着陆夏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里面人已经全部到齐，她们俩又成了最后到的一批。 乔茵今天喝了酒，这会儿在沙发一靠下，全身放松下来就想睡觉。 正巧有个女孩子点了首抒情的情歌，节奏缓慢低沉，非常适合催眠。 一首歌下来，乔茵的眼睛基本已经睁不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首歌之后，乔茵旁边的沙发一轻，陆夏跑去前边点歌了。 不过很快，旁边又有人坐下。 乔茵皱了皱眉，实在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乔茵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又是开始那个女生在唱情歌。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件西装外套，陆夏正趴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盯着她看。 乔茵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十一点。” 包厢里的气氛平和安静，明显不像开始那样热闹了，乔茵把外套往上面扯了扯，慢慢坐直身体。 陆夏“啧”了一声：“你怎么不问谁的衣服？” 乔茵也不跟她兜圈子，“我知道谁的。” 西装外套上还带着男人身上的温度，包间的空调冷风打的有点大，乔茵紧了紧衣服：“他人呢？” “接电话去了。” 乔茵“哦”了声。 “小乔，你不唱歌吗？” 乔茵摇头，她刚才喝了那么多酒，嗓子不大舒服，这会儿要是再嚎上一嗓子，明天起床估计都没法说话了。 陆夏：“今天选的歌都太抒情了，气氛低迷。” 乔茵看出来了。 尤其是那女生唱完这首之后，连低迷的歌都没有了。 歌单上的歌全部唱完。 有人提议：“就剩半个小时了，我们玩点有意思的？” 立刻有人接话：“讲鬼故事怎么样？” 那人说着转头看向陆期：“小陆，我记得你最会讲故事。” 乔茵：“……” 可不是会讲吗。 提神醒脑一级棒。 陆期也不推辞，为了营造气氛，他特地跑过来把房间里的所有灯都关了，只剩下屏幕那边亮着光，诡异地恰到好处。 “我们城郊有座山，每天都会有年轻的女人上去……” 乔茵眨眨眼，手指一点点揪紧了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 陆期天生就适合讲故事，几分钟下去，有几个胆小的女孩子已经叫出了声。 乔茵也瑟瑟发抖，刚好旁边的门这时候被推开。她受惊过度，差点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转头，借着外头的亮光看清是纪寒声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那边陆期停了一下，“乔姐姐，你还好吗？” 乔茵“嗯”了声。 “还用我继续讲吗？” 陆期讲到这里，基本就差再收个尾了。 乔茵一边害怕，一边又好奇心十分重地想知道结局，她点了点头：“继续讲，我没事。” 陆期于是又放轻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讲起来。 与此同时，旁边沙发轻轻一陷，男人自她手边坐下。 半分多钟后，乔茵的手从西装外套伸到了纪寒声的手上，她手指纤细，但是用起力来还是把他的手攥的有些疼。 纪寒声偏头看她一眼，任由她紧紧攥着。 一直到又过了几分钟，陆期把整个故事讲完，乔茵还没松手，然后包间的灯被打开，有人一眼看见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啊”了一声，“乔茵，你……” 乔茵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把手松开。 “不好意思纪总……” “嗯。” 两人交流简简单单，再没别的多余的话，看在别人眼里倒真像是不小心抓错了手。 没过几分钟，预定的房间到了时间。 一行人又陆陆续续的出去的时候，乔茵听见身后头有两个女生在嘀咕。 “菲菲，早知道你就坐在门口，然后也装作被吓得要死的样子去抓纪总的手。” 另一个被叫做“菲菲”的女生冷笑，“心机。” 乔茵：“……” 她明明就是真害怕，什么叫装作被吓得要死的样子？ 再说了，她抓的是自己男朋友。 没杀人也没放火的，乔茵偏头看了那两人一眼，也没给她们留门，自己出去之后就直接把门关上了。 “……” 睡了一觉又听了一个鬼故事之后，乔茵困意全无，脑袋像是被人用力晃了一圈，这会儿晕乎乎的。 一起的几个女生都分配了男同事送回家，到了乔茵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卫澜。 乔茵和陆夏对视一眼，刚要说“自己打车回去”，卫澜就已经拦了辆出租车，“我送你。” 他今天晚上至少看了她十次，乔茵又不是瞎子，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人八成是想泡她。 这时候乔茵上车的时候简直是狼入虎口，她想了几秒措辞，刚要开口拒绝，出租车后头停的那辆车就按了下喇叭。 车窗降下，男人偏头看她：“顺路，我送你。” 卫澜看她一眼，这次也没再说送她回家的话，干脆顺着纪寒声的话说了几句之后，自己上车走了。 等到前面几辆出租车全都上了路，乔茵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纪寒声动了下后视镜，“喝了多少？” “三，三杯。” “纪念今天不在家。” “她跟我说了。” 纪念下午临时走的，乔茵又没带钥匙，她愁眉苦脸了几秒，万分郁闷：“我没带钥匙。” 纪寒声看她一眼，“嗯。” 已经过了十二点，乔茵中午又没睡觉，这会儿头越发的晕，她索性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假寐起来。 车内安安静静，乔茵靠了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床上。 乔茵这觉睡得时间不长，而且极其不踏实，可能是受了陆期那个鬼故事的影响，乔茵的梦里全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她瞬间从梦中惊醒。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十二点五十四分。 她睡了还不到半个小时。 乔茵开了床头的灯，轻轻环顾了一眼，只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上次在纪寒声家里睡的房间。 她头还疼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在床上又坐了半分钟才下去，刚蹑手蹑脚的要去开门下楼倒杯水喝，门就被打开。 男人就站在门口，一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刚从门把手收回去，下一瞬，他眼帘轻抬，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了句：“怎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