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评论三千四加更)
自从家中有了秋千, 张显便不爱呆在房中看书了, 他喜欢坐在秋千吊椅上, 一边摇晃一边背。旬休在家时也常邀高江、高河兄弟俩来玩耍, 因他有许多好吃的糖果糕点,连带着清河村附近的孩童都跑来希望张显能带他们玩。 张显本有许多兽糖、果子备着, 只是他自换牙后,张鹤便不怎么给他买兽糖了, 连带着夏纪娘给他的月钱也缩减了。不过家中有夏纪娘备着的花糕、兜子、夹子, 他也百吃不腻。 清河村别家的孩子过来玩时, 只要乖巧,张鹤与夏纪娘也会给他们分一些。 素来冷清的宅院中, 忽然便喧闹了起来, 时常传出孩童的嬉笑声。找孩子回家吃晚食的人往往都要先来张家问上一句:“我家孩子在里头吗?” 也只有在张显去村塾时,家中能安静一些,张鹤与夏纪娘清闲下来了便坐在秋千吊椅上歇息。不过更多时候, 张鹤则是利用这样清闲的时候来培植花卉。 种在屋后的那片海棠花,有八成能顺利地盛开。由于是嫁接移栽的, 生性强健又易栽培, 所以仅是这第一年, 便开了花。 二月花蕾含苞待放时,嫣红如胭脂晕品。及三月渐渐盛开,花瓣的颜色便褪去,如少女情窦初开,遇见心上人时的脸色绯红, 又如淡淡的妆粉。 海棠树上挂满了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虽无浓烈的香味,可每逢夏纪娘坐在梳妆台前,朝窗外看去时——温和的阳光洒落在花枝上,鸟儿落在枝头轻啼,微风轻抚,海棠花瓣便飘落两两三三。她便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更喜爱海棠花。 张鹤也爱海棠花,尤其是她将之摘落,将花瓣分开,泡在浴桶之内时。明知海棠花没什么香气,可她总有少女心思时,便学着电视上的人泡花瓣澡。 夏纪娘哭笑不得:“二郎种花,便是为此而用?” 张鹤道:“我不过摘了几朵,且过些日子,花期结束,便看不见这些花了。纪娘若觉得浪费,不如你我一同沐浴。” 夏纪娘为她大胆奔放的话而羞红了脸,嗔道:“我不曾用花瓣沐浴,谈何浪费?!”好在她知道张鹤也就嘴上会说如此不害臊的话,而实际上自己每回给她将衣衫送进去时,她都要羞许久。 到了春耕的忙碌时节,李家的热闹劲儿也还未消去。李清实的孩子“三朝礼”过后又是“三腊礼”,每逢一腊便有李家的亲戚送猪腰、猪肚、猪蹄等作礼给陈红滋补身子,李家也要相应地招待一番。 好在这段日子有李清实、李清贵在家忙农务,还向张鹤借了一头老牛帮忙,否则李家怕是会错过最佳的耕种时间。 张鹤的稻田也开始播种育苗,六十亩地,再算上出芽率等,杂交水稻每亩用种两三斤;优质常规稻则每亩用种八斤,还用了一些本土杂交水稻来混淆视线。 为了使谷种能有较高的发芽率,她自然少不了用系统的育苗功能来偷偷育一部分苗。帮她看田的雇工总觉得稻田中的秧苗长得快,且在不知不觉之中便多了起来。在寒食之前,便已经长至五六寸。 三月也正是张鹤去年秋冬种植的豌豆收获之期,为此等插秧结束后,她便立刻着手安排收豌豆。 豌豆耐寒,即便是去年冬天里下过几场雪,对它也没多少损害。何况张鹤对于出自系统仓库的作物十分有信心,在豌豆生长的过程中,也因气候问题而少虫害,结出来的豆荚翠绿饱满。 不过因生产条件的限制,最终每亩也只是长了两三石,被张鹤依照惯例藏了三分之一。余下的除了每隔两三天便摘一部分到附近的草市卖,便是留着自家贮藏。 与此同时,张鹤从去年便开始琢磨要种的西瓜,也被她种了大半亩在种着土豆的地里。她目前能种的土豆并不多,那几分地空着也是空着,干脆种一些西瓜,只供自家入夏后食用。 除了茄地、稻田以及豌豆的豆田她需要别人来打理外,余下的地,都是她与夏纪娘亲自打理,包括施肥、浇水、除草等。 知道她的出身之人见状,有称赞她的,自然也有笑她失了身份的。 在此期间寒食与清明,张鹤与夏纪娘、张显回了一趟张家庄祭祖。 相较于她初来的那一年,她回张家的频率变高了。这其中的缘由除却她当初不懂风俗习惯,也不想暴露了身份以外,还因她始终放不下自己身为现代人的身份。 只是当她渐渐地重新接触张家时,不管她对张家的人或喜欢或厌恶,不可避免地逃不开自己叫张鹤的命运,心中也渐渐地有了认同感与归属感。 虽然心中还会挂念和想起前世的家人朋友,可让她有时候会感到害怕与慌张的是,那些人的面孔在她的记忆中渐渐地模糊、淡去。她甚至已经鲜少会在偶尔想起她们,触及心中的那抹悲痛记忆时而落泪了。 临回清河村前,柳氏又给了夏纪娘两匹素罗,让她给自己与张鹤、张显做几身入夏后能穿得舒适的罗衫。 清明后在田间忙碌的身影更多了,除了服夫役回来的春夫外,督课的小吏的身影也随处可见。 邱三兴致勃勃地登门造访,见了张鹤便忍不住喜道:“张家郎君,成了!” “什么成了?”张鹤疑惑。 “水转翻车,成了!”邱三说到此事时,激动得险些将唾沫喷到了张鹤的脸上。 张鹤十分诧异,旋即也期待了起来:“可是真的?在哪儿?” “就在我们初次谈话的地方,只有那儿才是最合适搭建水转翻车之处。” “能带我去看一看吗?” 邱三很乐意,道:“自然,水转翻车成了以后,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家郎君了。毕竟这可是全靠张家郎君的慷慨相助,否则也做不成!” 张鹤不在意地笑了笑,刚准备跟邱三出门,她忽然想起也想与夏纪娘分享一下这份新奇的心情,便道:“邱佐官还请稍候,我想带上家内。” 邱三愣了一下,不过他很理解张鹤的“爱妻”行为。 张鹤匆匆地跑到正屋寻夏纪娘,夏纪娘正裁剪着柳氏送的素罗,为张鹤裁制衣衫,便见她跑了进来。问道:“邱佐官这么快便离去了?” “他还未离去。”张鹤拉着夏纪娘的手,“他将那水转翻车做出来了,打算带我去瞧一瞧。我想这那是新奇的农器,便想带你去见识一番,特意回来寻你。” 张鹤以私房钱补贴邱三建造水转翻车的事情,夏纪娘是知道的,而且她在此过程中没少帮忙指出邱三的构造不合理之处。水转翻车一成,若论功劳,张鹤便占了一半,她自然是要去瞧一瞧的。 “好,你等我将针线收起来。” 张鹤与夏纪娘出来后,邱三也将张保长喊上了。一行人赶至架起了水转翻车的地方,只见那儿已经围起了众多好奇的百姓,而为了防止他们将水转翻车破坏了,一些壮丁便拦在那儿。 一条深窄的沟渠中,翻车便放置其中。踏轴中间一根木头延伸,在其中一头放置一个竖着的转轮。与翻车的转轮轮齿相对应的是横着的卧轮,上下各置一个,下面的卧轮则置入湍急的河中,如此一来,水拍打着卧轮,便能使得翻车的竖轮也转动。 水转翻车与人力翻车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利用轮轴、轮齿之间的传动关系,让它能凭借水的流动来转动翻车,以达到昼夜不停地提水的便利作用,还省去了人力、畜力。 翻车中不断有水被传送到沟渠中,本来要从大老远的地方挑水灌溉的众人见状,都欢喜地跑回到自家的田边,只待沟渠中的水充盈时,他们再从中挑水。 夏纪娘看着水转翻车,眼中闪着稀奇的亮光,她问道:“我们那儿也能造嘛?” 张鹤摇了摇头:“我们那儿水流过于平缓,不够湍急。” 夏纪娘心道,也是,连筒车都没有,水转翻车又焉有用途? “大不了造一架牛转翻车,用牛来运转,虽然不能做到水转翻车这般昼夜不停地运转,可也能省出不少人力来。”张鹤又道。 张保长闻言,也颇为心动,若有了这些翻车,他们便不必每逢农忙时期便从每家每户中抽出壮丁来人力踩踏翻车灌溉了! 至于制造翻车的钱,他自然不会从自家出。如同这水转翻车,邱三建造在此处,百姓多有便利,可并非就是白白给他们用的。 每一年各家各户都要缴纳一次作为村社义务的费用,一大部分自然是交予了官府,而官府才会在水利、灌溉方面给予重视等。 邱三的想法一开始并没有被官府所认同,可如今他造了出来,官府自然不会视若无睹,该给他的补偿也一定会有。而后此处便是作为官家的农器了,官府自然也还是会从百姓的身上收回来。 “若能为天下农家所效仿,那农人可轻松许多了。”邱三有些得意地说道,只要水转翻车能引起官府的注意,再推广开来,他也不怕不被官府重视。 张鹤笑了笑,也不附和,农民是否轻松可并非由这些生产工具决定的,而是由朝廷的政治是否清明所决定的。若无苛捐杂税,百姓的日子自然便不会困苦。 邱三又对张鹤道:“张家郎君所说的以铁打造的精巧轮齿,我想抚州城内有一个铁匠能打出来。” 张鹤的眼神这才凝重起来:“邱佐官是说……” “张家郎君对轮齿的精细要求,我都还记着,我替你去张罗,等他打好了我就即刻送来给你!”邱三笑道。 “那就有劳邱佐官了。” “张家郎君跟我客气什么!”邱三认为他日后若要打磨出更多的农器,若无人欣赏与支持,自己是坚持不下来的。他对张鹤的热情原本有掺和了利益,那如今便是三分利益驱使,七分惺惺相惜。 张鹤与夏纪娘又到翻车的边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张鹤还就器具的磨损程度等给予了邱三建议,毕竟若是水流速度过快,器具的磨损程度便越严重,甚至容易崩坏。 回去的路上,张保长略遗憾地对张鹤道:“当能让众人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张二郎的功劳,张二郎怕是可以名留青史了?”张鹤这么帮邱三,可事成之后,别人也不会记得她的名字,她这么做又有何好处呢? 张鹤道:“江东犁是何人改良而成的,保长是否知道?” 张保长想了想,摇头。张鹤便道:“因为都是农人,所吸取的也是前人之所长,只要用起来好,何人会在乎改造出来的人是谁呢?” 夏纪娘在张保长沉思之际,轻声道:“况且当初二郎与邱佐官几番畅谈,邱佐官看起来是有造福天下百姓之心志的人,也不会在乎这些名与利。” 邱三有一些得意是难免的,连夏纪娘也看了出来。只是她们并不清楚他是否会改变初衷,夏纪娘也不想让今日的对话传到邱三的耳中,避免张鹤在无意中得罪人,便开口替张鹤将话说得圆满些。 张鹤扭头朝夏纪娘眨了眨眼,又比了比口型:纪娘真细心! 夏纪娘娇嗔地看了她一眼,回道:不知二郎说什么,又做什么挤眉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甜得牙疼,还是正经地说会儿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