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约是蒋璃发呆的时间太长,盛南橘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连连摆手:“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保证,我对你一丁点儿非分之想也没有!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一直记着呢,记的特别清楚!” “嗯?什么话?” 蒋璃有点儿懵,仰头看她。 他很少用这种角度看盛南橘,仰视的时候入目先是少女带着点儿婴儿肥的下巴,看起来软软嫩嫩的,蒋璃搭在膝头的手指轻颤,攥成了拳。 他的指尖还记得她下巴的触感。 的确是,软软嫩嫩的。 然而,下一秒,不需要他努力调动自制力,盛南橘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蒋璃今天晚上全部的“小邪恶”。 “不许喜欢你,不许爱上你,不许追求你啊。我都记着呢,不会忘的。你别怕。” 盛南橘说着,拍了拍蒋璃的肩,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好哥们儿模样。 蒋璃满腔的旖旎念头瞬间堵在了嗓子眼儿,如鲠在喉。 这种被细小的鱼刺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呼吸不畅的感觉,蒋璃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他喝了两瓶啤酒都没有红的脸,在这个瞬间红的像是要滴血。蒋璃僵硬的避开盛南橘拍在她肩头的手,极不自然的说了句:“胡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再也不想再这里多坐一秒钟,他站起身进了卧室。 房子小,只有一间卧室,一面墙都是衣柜,另一边放着一张上下床。 平时他回家的时候都是奶奶睡下面,蒋璃睡上面。 蒋璃看了一眼床,奶奶很爱干净,不然也不会把蒋璃养成一个洁癖。 去住院之前她已经把床单被罩都换过了,床铺干净整洁,散发着衣物柔顺剂的淡淡香味。 蒋璃踩在上铺的楼梯上,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扯了下来,抱着出了卧室。 “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他把被子枕头丢在沙发上,冲盛南橘说。 表情严肃冰冷,似乎有些,不开心? 盛南橘眨眨眼,伸手比划了一下:“沙发太短了,你睡的话腿都伸不直。” 蒋璃瞥她一眼,不知从哪个角落拖了一张折叠椅打开,放在了沙发一头,然后他仰面躺了下去,脚搭在椅子上,长度似乎刚刚好。 盛南橘于是不再跟他让来让去,毕竟她是客人,还是听主人的安排比较好。 蒋璃见盛南橘不再说话,从沙发上重新站了起来,拿起角柜上的钥匙,说:“我去给你买个牙刷,你自己在家,不害怕?” 盛南橘一愣,摇了摇头,指着屋顶的灯:“开着灯呢,我怕什么?” 蒋璃点点头,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我带钥匙了,有人敲门的话,不要开。” 盛南橘点了点头,感觉这对话就像十年前盛阳要出门买包盐的时候对她说过的…… “你快去,我又不是小孩子。”盛南橘不满的嘟着嘴,冲蒋璃摆了摆手。 蒋璃拿着钥匙出了门,盛南橘看了一眼沙发,叹口气,弯腰帮蒋璃把沙发靠垫一个个收起来摞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这样能稍微宽敞点。 凉凉的细雨迎面扑来,蒋璃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雨不大,所以他们在屋里并没听见雨声。是那种打伞有点儿尴尬,不打伞又有点儿烦人的程度。 贵如油的春雨还是有些凉,细细密密的落在头上肩上胳膊上,饶是蒋璃不怕冷,还是缩了缩脖子。 但他懒得回去拿伞。 小卖部就在巷子口,并不远。 而且,他现在不想回去。 太尴尬了。 虽然他的那些心思没人能知道,即使是跟他独处了一晚上的盛南橘也不知道,可他还是觉得尴尬。 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尴尬,非常难受。 没办法发泄。 因为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你被打脸了。 可那种疼却是实实在在的。 蒋璃甚至觉得自己脸上一阵阵的发麻,打的都肿了。 如果心里也有面镜子的话,现在镜子里的他应该已经成了猪头。 蒋璃心烦的踢了一脚路边的易拉罐,哐的一声脆响,罐子掉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几步路而已,但就是有人跟瞎了似的,那么大的垃圾桶看不见,非得扔在地上。 蒋璃骂了一声“傻逼”。 却不知道骂的是乱扔易拉罐的人,还是他自己。 怎么想的呢当初? 怎么就能说出那么傻逼的话。 蒋璃站在一排花花绿绿的牙刷前,开始回忆盛南橘平时喜欢的颜色。 盛南橘不像别的女孩子,她的衣服里没有什么粉红粉蓝的配色,几乎全都是白色,黑色,橙色,红色。 不是极平淡就是极热烈。 她不喜欢黏黏糊糊的东西。 吃糖也只吃硬糖。 蒋璃叹了口气,挑了一支白色的,转头又在背后的毛巾货架上挑了一条白色的毛巾。 就像是宾馆里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没有一点儿居家的气息。 蒋璃付款的时候觉得这毛巾白的刺眼,问老板要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装着。 买完东西再出来,这场无声无息开始的雨已经又无声无息的停了。甚至没在地上留下什么小水洼。 如果蒋璃晚上没有出来这一趟,明早出门,他甚至都不会知道晚上曾经下过一场雨。 就像蒋璃今晚自我纠结的旖旎心事和打脸现场,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一切曾发生过。 这个夜里,他曾对一个女孩儿动了心,又被自己打肿了脸,只能在小巷里对着一个易拉罐泄愤。 蒋璃晃着两条长腿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走的格外缓慢。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继续面对盛南橘,虽然他已经买了“一次性酒店洗漱用品”给她。 但真的希望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独处过夜吗? 蒋璃想到这个问题,脚步一顿,站在了路中间。 那天也是在这里,他跟同学玩儿了一会儿悠悠球,多大一会儿呢? 记不清了。 反正回家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要黑不黑的。 蒋璃背着书包一路小跑着,想赶在开饭前到家,不然要被奶奶训。 然而一辆救护车堵住了他的路。 他像所有好奇的小朋友一样,挤进人群中探头观望,听着身边的大人们嗑着瓜子围观议论。 “你说蒋家这小子傻不傻啊,至于吗?” “人夫妻两个感情好呗……” “感情好也不至于非得这样啊,他这一撒手走了,留下他老娘和儿子,老的老小的小,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要我说啊,这就是没出息。” “哎?人蒋老师爱自己老婆,怎么就没出息了?” “一个大男人,没了老婆就不活了,这还不算没出息?” “蒋璃?” 盛南橘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蒋璃的思绪,女孩儿拿着一把伞,站在黑黢黢的小巷里,手上的手机开着手电,举在胸前。 见到蒋璃抬头,她拍拍心口,朝他走了过来。 “我的妈,你要吓死我吗?你买完东西了吗?不回家站在这儿干嘛呢?是不是喝了酒一吹风有点儿醉?” 盛南橘走近了,举着手机照着蒋璃的脸,试图在他脸上看出来点儿什么。 蒋璃眯起眼,抬手挡住这刺眼的光。 “别闹,照的我眼疼。”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普通的沙哑,听起来,像是,哭了? 盛南橘一顿,放下手机,关了手电,站在他身边有些忐忑。 她不太擅长安慰人。 因为过去她身边的人都过得挺幸福的,没谁需要她安慰,她也就不太熟悉这项业务。 于是她只是默默陪蒋璃站着,没出声,不问,也不安慰。 两人一起又站了一会儿,蒋璃似乎是缓过来了,转头看她:“你怎么出来了?在家害怕吗?” 盛南橘晃了晃手上的伞:“我哪儿就有那么胆小啊,给你送伞。我看朋友圈有人说外面下雨了……” 说着又抬头望了望天:“哪儿来的雨啊,骗人的。” 蒋璃轻笑一声:“没骗人,刚才是下雨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在下,这会儿已经停了。” 盛南橘“呀”的一声,忙去摸蒋璃身上的衣服:“淋湿了吗?喝了酒淋雨很容易生病的。” 蒋璃啧一声,拉住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拍去的小手:“哪儿有那么容易生病。毛毛雨,头发都没打湿,怎么可能打湿衣服。” 天气渐渐热了,盛南橘的手却还是那么凉,握在手里就像握了块刚从冰箱拿出来的豆腐。 蒋璃忍不住攥紧了手心,不想松开。 这段时间的双人训练,盛南橘已经渐渐习惯了跟蒋璃之间有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并没有挣脱他。 黑暗中,蒋璃眨了眨眼,自我催眠“我是喝多了。” 于是干脆就没松手,一路牵着盛南橘往家走。 盛南橘没开手电,看不清路,刚好有蒋璃牵着就不用看路了,也就乖乖跟着他走。 她没再问蒋璃刚才在想什么,蒋璃也没说。 无非是家里那些伤心的事,说出来只会再难过一遍。 没有意义。 蒋璃本以为这一夜他会失眠,但并没有,看着紧闭的卧室门,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晚上想起了爸爸,他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里的爸爸没自杀,跟别的女人结了婚,他们又生了孩子。 蒋璃依然跟着奶奶过,爸爸逢年过节来看望奶奶,带着新的妻子和新的儿子,客气的跟蒋璃寒暄,然后留下一个红包,一家人齐齐整整的离开这间小房子。 天一亮蒋璃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作为运动员,他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即使昨晚睡得并不好,他还是直接翻身起了床。 简单的洗漱之后,蒋璃出门去买早餐。 再次路过昨天站过的那个地方,蒋璃没有停留,走的飞快。 做梦也是很耗费体力的,他很饿。 两笼小笼包,四根油条,两碗豆浆打包,他一口一个包子的快步往家走。 凉了就不好吃了,不知道盛南橘起来没有。 蒋璃想着,把另一袋包子揣进了卫衣捂在怀里。 干干净净的衣服染上了包子味儿,但他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