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真相
月照当空,树荫合抱,满声蝉鸣,静无人语。见那树影摇曳,家思染起身从屋里拿出件灰毛杂皮的外褂,又从案上斟了热茶来。他关切道:“夫人,夜里凉,您将褂子披上吧。”
苏苒苒一身薄衣轻衫,粉尖娇嫩的皮肤看着诱人,玲珑细腰,袅袅婷婷,他不由看得有些热血澎湃。他只觉那里一紧,等她接过手里的褂子,他便赶忙坐下,将腿放在另一侧,身子正对着她。
她披上褂子,那衣间淡淡花香隐隐现现,时而萦绕在鼻尖,只叫人想多吸上两口。她随口问道:“你平日里都是用的什么洗衣?”
他只顾着为她盛汤,未细想什么,随口答道:“院子里那些掉落而没败落的花,我看着怪可惜的就捡来夹在衣服里,估计就是这染上的花香吧。”
此话耳熟至极,她眯眼疑神地看着他,他倒没注意,只顾着自己手上的事了。见汤盛好,她忙换了常态,欲伸手接过瓷碗“哦”了一声。
他手一抬,避开她伸来的细手,将汤碗送到她面前,笑道:“烫。”
她收回手,又继续喝着那鸡汤。这样,一碗两碗下去,她只觉肚中暖意满满,背上竟也冒了些汗,她将褂子敞开用手扇了扇,满意道:“饱了,这汤果然还是不能喝多了,这会儿有些热。”
他起身收拾了碗筷,小声笑道:“能不热吗,满满一罐的汤都被你喝完了,小馋猫!”
她未听清那话的内容,只听得他嘀咕说了一串,于是便好奇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他回首望她,温柔一笑回道:“没什么,就想问问夫人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需要在下送夫人回房吗。”
她一看便知他在耍赖,脱了那外褂便转身往外走去。还未及门口,他便又开口道:“夫人这打算回房,还是有别的打算。”
她回首,抬颔傲气回道:“我做事何时需要向你报告,我现在有要事在身,我命令你跟着我不许多问,不许怨言,不许逃跑。不然……”说着她阴邪一笑,手在脖间一抹又道:“这就是你的下场。”
见她这副样子,他心中一阵暗笑,此时身上燥热已然散去,热血平复。他这才敢大胆走上前去,将她那歪插的木簪取下。一抹青丝滑下如瀑般散落,此举让她一惊,一时竟没做出反应。只见他手法娴熟一绕,另一手将簪子缓缓插入,一个随意简练的发髻便盘好了。
她身子往后一退,见他方才那等僭越的动作,怒道:“大胆。”
未等她话说完,他便忙跪在地上,解释道:“夫人方才发髻快散了,我这才上前的。这动作确是僭越了,夫人若是想要责罚,在下绝无怨言。”
她一时无话,神情羞涩,转身大步离开,只留得他跪在原地。见她走远,未等她再施令,他心中终究放心不下,二人隔两丈距离一前一后走着,悄悄从那膳房后的偏门溜了出去。
白日喧闹的街道,此时寂寥无人,夜风出得那落叶四处乱飘,店铺外的灯笼悠悠晃晃。忽而听见一阵阵整齐的铁甲碰撞声,只见他灵机一动将她一把揽过,转身溜进身旁小巷。
那声音越来越近,家思染用身体将她挡在怀里。她挣扎想将他推开,他低头在耳边悄声道:“夫人,别动,巡城的禁军过来了。”那热气拂过耳边,她只觉麻酥瘙痒。
回了神来,她用手递在他胸脯上,怒道:“你放开我,我知道躲。”
他环望一圈四周,只见深巷里除了他所占的一处空地,其它皆是堆积如山的杂物,他悠悠问道:“夫人打算躲哪里?”
她扭头环视四周,果真没了空地,她插手不语,将头撇向一边。良晌,那声音越来越远,他才放了手自己先出去。见她提裙欲跨过那些杂物,他伸手扶她,她抬头看了眼,摆摆手说道:“不用。”
跨过障碍,她弯腰拍拍葱黄绫纱裙摆,收拾一番方才直起身子,道:“走吧。”
两人一路躲藏,好不容易到了韦院外,见那火红的漆门紧闭,她掉头又绕到了一处侧面,指着那高墙说道:“你走这进去吧,那真账应该就在他书房里。方才我已经让打听了,那韦掌柜做事心细的很,这种重要的东西肯定是在府里藏的,可账本又那么多,他想藏什么小地方肯定是藏不下的。”
他正欲翻过那墙,忽而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夫人你呢?”
她转过身,直直沿着深巷往韦院后面的停车置轿的地方去了。她未回首,只是随口回道:“我好歹是大家闺秀,怎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一个人去就是了,多一个人碍手碍脚的,也不方便。”说着便在尽头处消失了。
他见不着她人,心中免不了一丝担忧,可见她信心满满便也没在阻拦。只见他一脚跨过高墙,稳稳落在园中草铺之上。
待他抬眼望去,神情不由一惊,虽心里早知这韦砚是个敛财吞金的无底洞,但当着真正瞧见着韦院内光景时仍旧令人瞠目结舌。
生前他也是常去太子府,若说那太子府内已是奢靡至极,那这里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外墙四周种满翠竹,远远望去只觉低雅简洁,没想到里面竟是这番别有洞天。
园中一带清流绕园,宛若游龙潜底,石栏之上皆系琉璃水晶各色风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明明已是过了子夜,却依旧是各处长灯不熄。
好在园子不及太子府那边扩大,家思染在园中绕了一圈便已寻到书房。刚欲推门进去,正听园子中来了人。他退步悄声走回暗处,只见两小厮打着灯笼从月洞门外走来,嘴里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他背靠院墙,身子收紧,躲在那转角廊道外的梁柱后,聆听那两人闲话。
“老爷这几日心情不错,今儿头一回没克扣咋们月银。”
另一人冷笑声回道:“赚了银子心情能不好吗?”
“这话怎么说?往常月份老爷收的钱也不少啊!”
只听说话声停了一会儿,另一人压了音量小声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月同香芳的收益可是高出往月几成。而且,我还听说,老爷他干了些事,忽悠得那个郡王府当家的夫人竟减免了他将近一半的红利。”
“郡王府?我可听闻那郡王府的广平郡王可太子爷的朋友,老爷这是不要命了?”
“这世道哪里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况且谁会和个死人做朋友。依我看,对太子来说,只有永远的利益。老爷他就是晓得了这点,才敢合着别人这么干的。”
“可若是查出来了怎么办?”
“老爷都不怕,我们怕啥,我估计老爷肯定是上面有人保着的,料定了那郡王夫人不感动他。”
闻言,家思染心中先是一怔,心中怒火升起,可又想到苏苒苒这般如履薄冰地为他守着郡王府,心里满满都是疼惜,心尖揪痛呆呆站在原地,那两小厮走远了,他也未缓过神了。
见游廊上已无他人,他便直接走到门前。指尖从门缝上拂过,目光在上仔细查探。果不其然,齐腰的地方正夹着一丝黑发。他伸手将黑发拔出,捏在手中,推开门,一声“吱呀”声后他缓缓将门掩上。
屋内黑魆魆的,他点了火折子环视一圈,紫檀雕纹案上,设着墨砚、笔帘,椅后悬着幅红梅冬景图,乌木架百花齐放的屏风,镶着錾金的字迹,道:“四季花常在。”
下又接了句“百年金常来”,此句字迹歪扭,合着和整幅画作不协调,看得不由让人蹙眉感道:“俗,庸俗至极。”
他挪步走进更里面,只见那四面都是雕空的书槅,各式花样,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满墙物件,有古琴,有名剑,有青花瓷瓶,再转眼另一侧便是贮书的地方。
他转身上前,全是账册,其中不免还有他以前看过的,再看里面的数字,他不由心惊,以前虽也知道他会做这种事,但想着数目不大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看见了这数字,方才知晓,金额竟然如此巨大。
终于是翻到了这几月的,他将账册裹成一卷,塞进腰封里,吸了火折,轻声走出去,将那青丝重新插回门缝。一路躲藏避过家丁,跃身翻过灰墙。
苏苒苒沿巷子往里走了几步,永远便瞧见了韦院后停放的车轿,见四下无人,她蹑手蹑脚走上前去,来到最前那辆车前,一辆翠盖珠缨宝车,她上前绕车一周未见异常。
又走到那朱轮华盖车前,细细盘查一圈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她直起腰杆,心中疑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细想后,她还是决定将后面的一一查看了再想法。她又来到辆朱红顶车前,又是在车身四周查看一番。仍旧一无所获,她转身欲离开,只见在车房最里面还停着辆车。
车身质朴,未刷桐漆,木色外露,车帘也是简洁的红帘,看着就像那平日外面租借用的马车。
她走上前去,果然在车身发现异常,她从袖兜中掏出纱娟,里面裹着东西。她手摸上去,搓下一摞灰,与那娟中的东西一对照,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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