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无视惊恐到连嘴都合不拢的易澄, 易等闲揽过乔流火, 又郑重其事地对易澄介绍了一遍。 “你婶婶，乔流火，大三学生。” 而后，又含笑对乔流火介绍易澄：“你侄子, 易澄，无业游民。” 易澄惯性回嘴：“小叔叔，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我不是无业游民, 只是工资要等出道后才会发。” 易等闲瞥他一眼，说：“不是无业游民就别找我要钱。” 易澄耐心地纠正他：“不是要钱，是借钱。” “我可没指望你还。” “” 易澄吃瘪，说不出话，谁叫小叔叔的的确确是他的金主爸爸呢。 虽然他爸也有钱, 但对他十分严厉, 他不敢找他爸要钱，找妈妈要钱又总会被问东问西，他懒得解释。 只有小叔叔，每次嫌他烦，三句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打开支付宝, 问：“要多少？” 易澄已经不记得找小叔叔要过多少钱了，从他读初中出去上网到读大学给女票买包，这之间所有的额外费用，似乎都是小叔叔给的。 就连过年时, 他妈也感慨：“澄儿虽然有许多坏毛病，但有一点是好的，他很节俭，跟其他富家公子都不一样，从来不问我要钱。” 是没问家里要钱，钱都是问小叔叔要的。 乔流火去厨房倒了几杯果汁，搁在茶几上，对易澄说：“快坐下喝点果汁，一直这么站着也不怕累得慌。”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乔流火记起来，她以前去几个姨妈家作客时，就是这样被招待的。 没想到，她才二十岁，也要以女主人的姿态招待客人了。 易澄瞥了眼乔流火，又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小叔叔，然后放下手中提的东西，慢吞吞地坐在沙发上。 他现在贼鸡儿慌，本来还以为小叔叔开玩笑的，但刚刚他亲眼看见小叔叔把手搭在那小姐姐的腰上。 小叔叔，把手，搭在小姐姐，腰上！ 这话他发在家群里肯定没人信。 但偏偏，发生在他眼前。 易澄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小叔叔竟然瞒着所有人结婚了，还跟对方很恩爱？ Wtf，这简直比刘德华邀请他去当演唱会嘉宾还令人震惊。 易等闲望着坐在沙发上呈石化状态的易澄，下巴冲桌上的玻璃杯指了指。 “你婶婶给你倒了果汁。” “哈？” “哦。”易澄呆呆地拿起果汁。 “易澄。小时候给你报的礼仪班是白报了吗？”易等闲微皱眉头，不悦。 易澄反应过来，小叔叔是逼着他认婶婶呢。 可他一米八的大个头，管一米六的小姑娘叫婶婶，这传出去多尴尬。 小叔叔结婚就结婚，偏偏还要老牛吃嫩草。 易澄忸怩着不愿意张嘴，易等闲便伸出手：“拿来。” “什么？” “我一个月前给你的信用卡。” “别呀，小叔叔，我最近就靠这个活命呢！” “你能不能活命关我什么事？” 易等闲冷冷扫他一眼，“你这样不孝的侄子，饿死也罢。” 易澄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哭丧着脸，像只被抛弃了的二哈般可怜。 金主爸爸要收回金卡，这还了得？ 咬咬牙，易澄站起来，对乔流火鞠了大大的躬：“谢谢婶婶给我倒的果汁。” 乔流火平生也是第一次面对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后辈，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弯腰跟他对着鞠了一躬：“不用客气。” “噗嗤” 一向冷漠自持，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兴趣的易等闲忽然被两人逗笑，在一旁捧腹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是对二人太过熟悉，见到这两个人拘谨又客套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笑意，他的小丫头和小侄子可真是两个活宝。 乔流火则是一头雾水。 易叔叔果然不是普通人，就连笑点也这么清奇。 认完婶婶后，易澄丧丧地坐在沙发上。 完了，完了，小叔叔有了媳妇儿望了侄子，他彻底失宠了。 易澄万念俱灰地从钱包中抽出一张黑色的卡，双手握紧，递向易等闲，眼里盛满了泪水。 “小叔叔，你如果要收回这张卡，请连同我的性命也一起收走。” 他学过表演，分分钟就能化身悲情剧男主角，对付小叔叔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可怜。 小叔叔这个人，看似外表冷酷，可内心最是柔软。 以往只要他挤出几滴华而不实的眼泪，小叔叔肯定就依了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穷困潦倒处。 易等闲低头瞥了眼信用卡上的那双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足见易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这哪是要还卡？分明是死也不还的架势。 易等闲叠起双臂，悠闲地看着他，说：“你的性命也不值几个钱，我收了没用。” 易澄不服：“我可是未来的刘德华，我代表着华语乐坛未来的希望诶！你竟然说我不值钱。” “希望？” 易等闲嗤笑了声，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看你只能使华语乐坛绝望。” “我”易澄张了张嘴，没说话。 换作别的人这样吐槽他，他早就雄赳赳气昂昂地骂了出去“wo ri ni ge”。偏生这人是他的小叔叔，他的哥哥就是自己亲爹。 易澄遇上易等闲，打嘴仗就没赢过。 这可能就是辈分压制。 “行了。不跟你贫嘴了，这信用卡还是放你那。” 易等闲话都没说完，易澄就笑嘻嘻地贴上来，一个劲地称赞：“我小叔叔可真好，婶婶嫁给你真是千年修来的福分。” 说着，易澄冲乔流火‘啧’了声，企图得到她的认同。 乔流火牵唇笑了笑，在他的注视下点点头，能嫁给易等闲，她也觉得自己福分不浅。 可易等闲却重重敲了下易澄的脑袋，一本正经地呵斥道：“是你叔叔我修了千年的福分才娶到她。” “是是是。小叔叔和小婶婶都是福泽深厚的人，越看越有夫妻相，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易等闲听易澄溜须拍马也不是头一回了，他内心毫无波澜，反倒一盆冷水浇下来。 “易澄，刚刚我没来得及说，虽然卡还是给你用，但以后我并不会再帮你还款了。” “啊？！！！” 易澄握着他‘心爱’的信用卡，惨绝人寰地尖叫了起来。 “注意邻里影响。”易等闲皱眉。 “啊！小叔叔！”易澄放低音量，持续音波输出。 一个没有人还款的信用卡，跟被封的信用卡有什么区别呢？一个没有信用卡的练习生，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易澄万念俱灰，只能低嚎以示不满。 “行了，别像个狍子似的在那儿嚷嚷。”易等闲不悦地睇他一眼，然后继续说，“以后我的财产大权转交给我太太，你可以求她帮你还。” 易澄两眼一亮，瞬间收了声。 他眨着自认为能媲美卡姿兰电眼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冲乔流火看去，两只手也不自觉地交叉在胸前，作少女祈祷状。 乔流火被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往后瑟缩了两步。 她最不能抵抗别人的星星眼，在学校就是这样被林娇吃得死死的，现在又多来一个易澄，要命。 “婶婶，可以帮我还信用卡么？” 少年在阳光下透明如蝉翼的睫毛轻轻抖动，漂亮的瞳仁湿润得像浸过春雨。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嘴里还弱弱念着“拜托拜托”。 男孩子卖起萌来真的就没女孩子什么事了。 乔流火顿时忘记了他的真实年龄，像平时易叔叔揉她发顶那样揉了揉易澄的头，温温柔柔甜笑道：“好的呀。” 易澄这是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摸脑袋，瞬间懵了。 他掀起白皙的眼睑仔仔细细看了遍乔流火，和那次在迪厅截然不同的气质，面前的她，温暖而干净，脸上没有浓艳的妆，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谢、谢谢。”易澄两颊有些热。 他从前一直都想象不出来孤冷高傲的小叔叔未来会娶什么样的女人，现在，他好像有点明白，小叔叔为什么会对她心动了。 易等闲径直走到两人中间，牵起乔流火刚刚摸过易澄头顶的那只手，往洗手间走去。 “哎？”乔流火好奇地望着他。 “洗手。”易等闲的解释简短有力。 “怎么突然要洗手了？” 又不是快要吃饭了。 易叔叔的举动越来越让她难以捉摸。 易等闲握着乔流火的手又紧了两分，他醇厚的嗓音低低地响起：“那小子不爱洗头，头发上面很多油，还有头皮屑。” 乔流火朝易澄递过去一个怀疑的眼神。 当着自己侄子的面说起坏话来可还行？ 易澄差点被气到心肌梗塞，他什么时候不洗头了，他这么注重外表的一个人。 但碍于对方是他的‘金主爸爸’，易澄没骨气地憋住了，万一再说出惹小叔叔不高兴的话来，他说不定就要把信用卡收走了。 绝情起来，小叔叔可是六亲不认的。 易等闲拖着乔流火进了卫生间，还特意关了门，开了灯。 他将洗手液挤到自己手心，然后轻轻搓成泡泡，再缓缓裹住乔流火的手，温柔地摩挲着她每一寸肌理，从虎口到指缝，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温暖的橘色灯光在他眼窝处撂下淡淡的眼影，又长又黑的睫毛下是黑白分明的瞳仁，他神情很专注，甚至没有发现乔流火一直盯着他看。 直到手中的泡泡被流水冲尽，乔流火才收回目光。 易等闲抄起一块四方帕子，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一点点地轻轻擦拭着，像在擦拭一块美玉。 所有的步骤都完毕后，他忽然掀起眼睑，露出干净又氤氲的眸子，悄无声息地看着乔流火。 乔流火心一惊，胸口悸动。 他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攀上她的右脸，还带着淡淡的皂香，指腹缓缓摩挲一阵后，他突然倾身向前，吻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张开询问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