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恶仆
不多时,姜景来见她。 “才刚回来,不歇个一时半会儿就着急寻我,为了何事?” “阿娘与我不在府中,阿兄应当过得很惬意?要不腰身怎都粗了一圈。”姜沅先打趣他一二。 姜景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阿沅去寺中斋戒多日,怎也不见身量清减些,莫不是菩萨座下开了小差?” 一旁书烟听着这兄妹俩日常斗嘴,不觉轻笑出声。 “罢了罢了,横竖说不过你这混不吝。我有正事与你相商。”说着,姜沅看了一眼书烟,书烟会意,打发屋中伺候的下人出去,掩上门,静静守在外头。 眼见四下无人,姜沅才肃了脸色,将之前在谢家庄子里,谢湛同她说的话告诉姜景。至于谢湛用义士试探姜景一事,则有意略去不提。 听着听着,姜景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姜沅说完,他也不应声,一时缓不过神来。片刻之后方才道:“莫不是你做梦梦见的?” 姜沅被她阿兄的不着调气笑了:“你当我同你一般?” 姜景摇摇头:“这事不该如此。上次你与我坦言了那些,我便留意起这些事来。说句犯忌讳的话……阿耶面上荣贵,事实上掌权的全是宫中那位姑祖母。” 就连姜景这犯浑的也比她更清楚局势。 姜沅托着腮,蹙着眉:“继续说。” 姜景道:“是以我觉着,以谢家的地位,犯不着费这么大劲只为了笼络一个姜家。” “你是说他们另有图谋?”姜沅百思不得其解。她着实想不出除了这,谢家还能谋什么。 姜景隐隐感觉到一些什么,打量姜沅几眼。这天天气凉快些,姜沅套着件烟粉色撒花小褂,越发衬得清丽无双。他妹妹是个小美人不假,可算不上倾国倾城,若说谢家的主意是打在她身上,未免太自大了些。 姜景将这想法按过不提。只道:“你确定同你接头的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谢五?” 姜沅嫌他说话俗气:“什么‘接头’,不知情的听去唯恐以为你我是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呢。” “好,是我口无遮拦。如今你肯同我说说了吗?” 姜沅这才道:“是谢湛亲自与我说的。” 姜景沉吟不语。 姜沅道:“这事与姜家百利而无一害。如今前朝风云诡谲,阿耶是应当有所打算了。” “这我自是知道的……”姜景说道。正是因为这事好过了头,才让他举棋不定。 “成不成,交由阿耶决定。”姜沅道,“我已将信呈给了阿耶。只是我毕竟是个姑娘,不方便出头,所以阿耶那边要你去应付。你且同他去说,那信是你给他的。” “也好,如此也妥当些。” 此事暂且定下。 姜沅又和她阿兄说了些旁的,姜景方才离去。 歇息了几日,姜沅将输给谢湛的荷包做好了一半。许是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绣得要比王衍那个精致些。 到了信上所约定的日子,姜沅才同书烟说道:“我有事要出去几时,你在府中帮我照应着,莫让人发现了去。” 书烟惊诧:“姑娘要去哪儿?” “这你不必知。” 书烟不放心:“外头不安全,姑娘若是被人牙子盯上该如何是好。” 姜沅轻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况且自有天冬陪着我,你且放心。” 话虽如此,书烟还是忧虑不止。姜沅并不听劝,叮嘱她一二,寻来合身的男子衣衫,换了去,才与天冬从后院矮墙翻出府去。 姜沅按照天冬给她的那封信所言,去往约定的地点,果不其然,那停着一辆马车。 天冬先上去,与车夫对上暗号,又左右仔细看了看,才撩起帘子扶姜沅上去。 马车弯弯绕绕,不知行了多远,方才停下来。 “到了吗?”姜沅挑了车帘子,见是在一个陌生的小巷中。 那车夫在车前压低声音道:“四姑娘,请。” 马车停置在一不显眼的地方。 车夫在前,引着他们钻了好几个狭窄巷口,总算到了地方。 从外看去,与稍稍富贵人家的小院没甚不同。车夫递了牌子,院中小厮引着进去,方得显山露水。那是个四进的园子,梅兰菊竹,一进有一进的主题。还有偌大一后园,依山傍水,亭台楼阁,竟是比以奢靡出名的姜家园子还华贵几分。 怪不得派了那么多人去找这流萤阁,皆是不得门道。 他们先前已预订好了,小厮直接领着上了梅汀的二楼,最右手一间。 打点好一切,那车夫便先一步离开,只留下他们主仆二人。 姜沅点了盘点心,沏了盏茶,以此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那车夫敲门进来:“人就到了,姑娘准备下。”说着领他们悄悄入了对面的一间屋子,藏身于屏风后的小隔厅。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脚步声传来,渐行渐近,终是停在了这间的门口。 隔着缝隙,姜沅瞥见那来人。是一位着灰衣的中年雅士。他俯首同小厮耳语几句,小厮会意,出了门,他方得坐下,寻了屋中的一异闻录看起来。 不多时,适才出去的那小厮引着一年轻人上来。 那青年尖嘴猴腮,形态又猥琐,实非姜沅偏见,当真是看着即生恶感。 这应该就是常三无疑了。 小厮退出去后,常三才道:“先前几次寻来,均说是先生不在。” 雅士嗤笑一声,半点面子也不给:“你怕不是来寻我的。这阁中美食美酒美人,可是个个都比我吸引你。” 常三笑着,并不敢搭腔。 “说罢,这么急着找我是何事?”雅士背起手,居高临下看他。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这近来……手头有些紧。”常三说道。 雅士皱眉,嫌恶道:“方前不是才给过你银子?” “是,是。”常三苦哈哈的,丑态毕露,“……要怨只能怨我这蠢东西不长记性……得了些闲钱,手就发痒,谁知前些天接连晦气,一早全都输给庄儿里了,且不光如此,现下……现下还欠了一屁股外债。您若不帮我,只怕就要叫外面人生生打死了。” 越说声音倒越低,可见他还有几分羞耻之心。 雅士摇摇头,偏过头去,不愿见他这丑相。 “宋爷行行好,就当可怜可怜我罢。”那常三见他态度不妙,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一弯膝跪在面前,“最后一次……再帮我这蠢人最后一次,再也不敢犯了就是。” 那姓宋的冷哼一声:“什么爷不爷,不过帮人办事。真要是爷,何须看你这东西的蠢相找气受。” 常三忙道:“爷儿们何必这样说自个儿,您可犯不着为我这蠢东西生气。” 那位宋爷冷笑一声,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当”的一声砸在案几上。常三两眼放光,抬手就要去取。那宋爷挡了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这次进了牢房,多给点儿也勉强过得去。下次若再这样,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常三点头哈腰:“下次再这样,您剁我一只手我都不求饶。” “蠢东西,滚出去。”那宋爷没什么好气。 常三双手捧了银子,一溜烟就往外去,那宋爷忽又道:“等等,回来。” 常三忙调转过身子来:“爷还有什么吩咐?” “姜家那边的事你且继续留心着。”宋爷呷了口茶,不急不慢道,“若又做出了什么浑事儿,尽管往姜家身上栽,办成一件我自会赏你一件的银子。” “有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常三说道。 那宋爷懒得在看他这副嘴脸,摆摆手让他滚出去。 常三赔着笑往外走,直至到了门外,才收敛了笑容,低声暗啐一口:“不过也是个狗腿子,同我这处耍什么威风。” 里面的人自是听不着的。 待常三离去,那宋爷没留多久,即可也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二人俱是走了,车夫才将姜沅与天冬请出来。 姜沅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早知自家名声在外多有不好,没想到是这样被生生败坏的。 不知那背后操控的是何人,其心歹毒,可见一斑。 “四姑娘,后巷备了马车,先出去再说罢。”车夫说道。 姜沅点点头。 车夫引着,一同来时七弯八绕,方才出去。彼时天色已暗,后巷处有人提着灯盏接应,姜沅这才瞧见有两辆车子。 “这位小哥请留步。”其中一提着灯笼的僮儿上来拦住后面的天冬,“您坐后面那辆。” 天冬看向姜沅:“姑娘?” 姜沅也不明白是何用意,不过还是道:“无碍。你去。” 如此那僮儿才搬了脚凳,扶着姜沅上了第一辆。 姜沅起先倒未注意,上了车,一抬眸,才真真切切看见那懒洋洋倚在软塌上的人。 “四姑娘。”谢湛合了手里的书,亦是看向她。 “你……” “见过人了?”谢湛问道。 “见过了。” 谢湛点头,撩了窗帘子叮嘱外头人几句,方才又同她道,“今天有些俗务缠身,是以现在才来。如何?可得了些信儿?” “得了。”姜沅很是拘束,“这一事,多谢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