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姜斯
姜沅这一晚睡得尤其踏实,第二天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问去了哪,原来许玄昨天晚上在她睡着后就离开了。 姜沅也说不上来自己什么感受。 但是她很清楚地看到,从那一天后,她的人生被彻彻底底地改变,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她,将这个人间搞得乱糟糟。 先是萧子安被伏法。 若不是这个消息,姜沅都差点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也难怪,她进宫时宫中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微妙的逆转,原先得意轻狂的司礼监也准备被由皇上直接管理的内务司全盘取代,被折了羽翼的萧子安元气大伤,许玄将姜沅保护得很好,萧子安甚至都见不到她一面。 从那之后萧子安虽然还在,但宫里人尽皆知,他尽管还撑着个体面,但是气数已是尽了。但从那之后许玄倒是再没动过萧子安,就好像完全遗忘了这个人一样。 直至今日,才彻底迎来结局。 萧子安被捕入狱,没几天就传来自缢狱中的消息。 接下来的一连串重大的事情,突兀到令人费解的转折一件件接踵而至。 首先皇后姜沅的阿耶因贪墨事发被捕入狱。这已是他第二次入狱,原先被许玄亲手洗掉的罪名,如今亲手戴了回来。 举众哗然。要知道当初皇上为了让姜斯官复原职明里暗里花了多大的力气,如今说没就没了。 世人只道是君恩如流水,但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制裁了姜斯的许玄并没有动皇后一下,待她反倒比从前更甚,以往顾念着朝堂倒还往各处去一下,现在连应付都懒得应付,可以真正说是独宠。 只是内情如何就不是外人所知了。 事发那日,姜沅曾在许玄的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但是最终未曾见他一面。 她以为许玄绝情,其实许玄只是怕……见到她会心软。 再见到面,已是两天之后。 也就是这一天,许玄告知了姜沅缘由。 许玄生母的死因……与姜太后和姜斯有关。姜太后毕竟挂着他母后的名义轻易动不得,但是姜斯…… 姜沅听说了这些话,心彻底凉了下来。 若是别的,都还可能有余地,但是偏偏是因为这个…… 姜沅强撑着问他:“你从何时得知,得知我阿耶他……” 许玄看着她那样,其实早已心疼得厉害,面上却是冷漠:“从北瑶山离开那天。” 乔公给他的锦囊里,正是他生母死去的真相。 那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姜沅却像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她脑子里一片混乱,眼泪不要钱地滑落下来,滴在椒房殿冰冷生硬的地板上。 许玄站着看了她良久,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来,他俯下身子,语气柔和不少,轻轻替姜沅擦干眼泪:“阿沅,若有的选,我也不愿意。” 姜沅不语。 “或者若有的选,我宁愿没有爱上你。”许玄垂下眼帘,“我从很早……就开始调查我阿娘的死因,从北瑶山下来之后,我多么希望我没有打开那锦囊,或者那锦囊写下的不是姜家的名字……” 姜沅想起,许玄从北瑶山回到行宫之后,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她,她一直以为是许玄太忙的原因,现在看来,这才是真相。 许玄抬了抬手,想要抱住姜沅,却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碰到她。 姜沅一直在哭,就连许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她眼睛哭得红肿,脑子也不大清醒,伏在她旁边榻子上休息的书烟听到了动静,大喜过望:“娘娘……你,你终于醒了。” 也不怪书烟这么担心,昨日姜沅哭得全不知觉,昏了过去,夜里不知梦到了什么梦,大喊着阿耶阿娘,书烟怎么唤她也醒不过来。 姜沅怔愣愣地看着床头,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理解了失去孩子的梦嫔是什么样的感觉。 万念成灰。 书烟让人送了些清粥小菜过来,一边往姜沅嘴里送,一边劝她道:“娘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再怎么样也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姜沅一动不动,置若未闻。 书烟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心疼姜沅心疼得厉害。 琉璃也走了过来,俯下身子,替着姜沅盖好了被子,柔声道:“娘娘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我们,想想府里的少爷和夫人他们,娘娘置气,伤了身子,夫人少爷他们怕是更难过。” 姜沅听了她这话,倒是有了些反应。她垂眸看了一眼书烟手里的清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琉璃和书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又换了些比较容易下咽的,但饶是如此,姜沅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了了。 书烟和琉璃只得作罢。 许玄像是有意逃避,一连几日都没有来,姜沅心里难受,整日整日发呆,整个椒房殿死气沉沉,宫人们各个屏气凝神,生怕出了什么错。 姜沅其实想过姜家有一天会败落,却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许玄。 几日后,许玄来探望姜沅。 短短几日,姜沅瘦得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许玄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 姜沅知道结局已是无法挽回,只请求再见她阿耶一面。正巧姜斯也请求见她一面。许玄顺水推舟恩准了,私下里派人将她送去了羁押罪犯的大牢。 因着许玄事先打过招呼,大牢里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姜沅顺利地见到了姜斯。 出乎意料的,姜斯平静得很,反倒与姜沅上次见他时的忧心忡忡不同,带着些许的释然。 姜沅一见他的面,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姜斯道:“这是我当初做下的事,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也无需嫉恨陛下,是时候到了。” 姜沅哭得和个泪人一样。 姜斯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髻:“原先我虽身居高位,在朝堂这些时日,却是没有一日不担惊受怕的。我不担心党派之争,我只忧心做下的事会还到你兄妹几人身上。现在反倒不怕了,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躲不掉的。” “阿耶……” “你们兄妹四人里我最疼的就是你,到头来却也是你牺牲最大。”姜斯替她擦干了眼泪,声音压低了些,“你听着,日后这个家,不再需要你为它做什么了。如果有人来接你,你就和他走,走得越远越好,京城,宫中,都绝非良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