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镇医院, ICU病房。 宋南枝在跟踪完姜心愿, 便牵着自己儿子去医院看望宋才生。 白天的医院走廊，来往都是捏着各类病历单的病人家属，空气里散发着厚重的消毒水味，小小的Jaume第一次来这种陌生又不算很好的医院方, 整个人害怕地紧紧贴着自己妈妈，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不喜欢这里。 他想回巴黎，巴黎有他的玩伴, 有喜欢唱歌的jnne, 有爱吃芝士汉堡的Callum，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是，他有一张有别于中国人的混血面孔，哪怕他低着脑袋，缩在妈妈身旁, 还是吸引了医院很多人的注目。 春川镇几乎从没来过外国人。 哪怕是混血儿, 也没有。 有人停下来看他，有的人偷偷夸赞那个小孩子长得真好看。 宋南枝怕别人议论，这里的人，民风挺保守，像她这种嫁给外国人的女人, 是镇上第一个。 说白了，不是什么好事。 弯腰，抱起Jaume，压着脑袋快步往病房走去。 病房内, 穆芳正在给宋才生拿湿毛巾擦脸，边擦边开始碎碎念：“才生，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那么命苦呢？一辈子都没享过福，为了你的医疗费我还要给霍家人下跪……” 宋才生睁眼，能听懂穆芳的埋怨，但他讲不了话。 只能湿着眼睛，看着她。 他知道自己拖累了这个女人，欠她太多太多。 “妈，你说给谁下跪？”门口，已经推门进来的宋南枝，脸色微异地看着病床旁的人。 穆芳回头，瞥了眼自己女儿，瞬间闭紧嘴，说：“没给谁跪。”她不想把事情弄得复杂。 反正医院已经给他们减免医疗费了。 “我听到了。”宋南枝抱着Jaume走到穆芳身边，腾出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妈妈的肩膀处，说：“是不是霍祁妈妈又为难你了？”霍祁妈妈一直都不喜欢她，从她跟霍祁谈开始，就不喜欢。 甚至可以说厌恶。 厌恶像她这种穷得要死的女孩勾搭了她儿子。 “没有。”穆芳摇摇头，随后说：“对了，你爸爸的医疗费我们还给霍家？别欠着，咱们以前就欠过了，欠太多，霍祁他也看不起我们……”提到霍祁，穆芳说不下去了，怕惹了女儿的伤心事。 宋南枝明白，“妈，我知道。”以前，她就欠了霍祁，要是再欠，怎么还有脸再见他？吸口气，看向躺在床上的宋才生，问道：“爸爸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医生说也就这一个月的事。”说到这，穆芳别过脸，抬手摸摸眼角的泪，抽泣着说：“也好的……他也解脱……我们也解脱了……”耗了几十年，也够了。 她累，他也累。 大家都累。 宋南枝红着眼眶，喑噎着点头。 爸爸的情况，在法国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 真的……没办法回天。 “我一会就把钱给霍家送过去。”穆芳收起手里的湿毛巾，放到一旁的桌上。 宋南枝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爸爸，隔了会有些失神般地说：“妈，晚上的时候我去？”她想看看霍祁。 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霍祁妈妈不喜欢你出现，你要去，肯定连门都进不了，还是我去。”穆芳怎么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 不过就是想见霍祁。 “没关系，就让我去。”顿了顿，噎噎嗓音，抱抱紧自己儿子，说：“我想……见他。”非常想。 真的非常想。 穆芳叹口气，噎回难受，说：“南枝，霍祁结婚了。” “我知道，我就只是想见见他而已。”说到这，宋南枝脑中又滑过昨晚在路口碰上霍祁的情形。 那么近却那么远。 如果当初她没有骗他，没有去法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如果？ 穆芳却直接拉住自己女儿的胳膊，“南枝，别这样，霍祁结婚了……你要再挂念……只会伤了自己……” 她怎么不知道会伤了自己，可是太想念他了，就算伤了也想见他。 …… 禀水高中 姜心愿在上完第三节课的课后，收到了霍祁的短信：【下午是不是没课？】 姜心愿：【没有，怎么？】 霍祁：【等会不要在学校吃饭，我来接你，去我那边吃。】 姜心愿：【去哪？】 霍祁：【我的工作室。】 姜心愿：【哦。】 合上手机，姜心愿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卷发，霍祁带她去他工作的地方，是不是说明，他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人了呢？ 想到这，姜心愿唇角隐隐笑了笑。 旁边正在备课的陈嘉仪看到姜心愿一个人傻笑，不由好奇的问道：“心愿，你在笑什么？”这段时间跟她一起上课教学，因为彼此年龄相仿，没什么隔阂，很快就变成了朋友。 姜心愿鼓鼓腮，说：“没笑什么。” “别骗我，一定是有好事。”陈嘉仪放下教案，靠到她身边，继续问。 姜心愿勾着唇角笑，就是不告诉她。 陈嘉仪问不到，只好作罢，继续备课。 中午11点半不到，姜心愿跟白卉打了个招呼，匆匆下楼。 校门口，霍祁站在白色的凌志车旁，正接着电话。 藏青色的夹克，内搭白色的T恤，配淡蓝色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帅气的有些逼人。 姜心愿反手拎着包，站在校门口看着那个依旧很专注打电话的男人，唇角下意识随着四周暖融的微风，轻轻扯开一个淡淡的弧度。 大概，像她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最容易崇拜和喜欢上的应该就是像霍祁这种帅和能力并存，又那么宠女人的男人。 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就动了情，不计任何后果。 收回目光，拎着包，一步步往他走过去。 等走近，也不等正在接电话谈事情的男人有所反应，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趴在他胸口，仰着脸，冲他笑。 霍祁被她搂着脖子，黏在身上，不太好继续讲电话，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对电话那端的人，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 挂完电话，继续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问她：“饿不饿？” “还好。”笑盈盈地说着，然后把下巴抵到男人的胸口位置，眨着眼睛问：“刚刚跟谁打电话？” “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哦。”长长的‘哦’一声，顺带还拖了尾音，继续说：“我们什么时候去你的工作室？” “马上。”霍祁把手机放到口袋内，“去我那边吃饭，不过是工作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 “喜欢。”没犹豫直接回答。 霍祁顿时有点惊讶，“你都不知道我那边的工作餐是什么？就喜欢？” “你都带我去了，会给我吃难吃的东西吗？” 霍祁不由笑了，“不会。”今天就是想让她陪他一起吃午饭，所以特意让矿区食堂做了几样她喜欢的菜。 顿了顿，说：“走。” “好。” 霍家矿区离茶园山挺近，相距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从镇中心驶入满是灰白色石土堆积出来的一个椭圆形钻石矿区。 姜心愿从没见识过真正的采矿区是怎么样的，她从小接触的都是闪闪发光的一颗颗经过打磨和切工雕刻好的裸钻。 所以当霍祁的车在矿区一幢由灰色铁皮顶搭建而成的石屋旁停下时，姜心愿也不等霍祁叫她下车，自己先下来。 站在车旁，很惊奇地看着弥漫着灰色尘灰和一辆辆来回开过的重型挖土卡车的矿区。 这里的场面超出她的想象，总以为霍家的实力只是一点点，哪怕姜家现在需要靠着霍家矿区的供应支撑生意，在实力上应该比不上有百年珠宝传承家底的姜家。 事实，霍家并不比姜家差多少。 霍祁锁好车，准备进工作室，看到姜心愿站在车旁盯着矿区方向不动，便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说：“进去，外面灰多。” “嗯。”收回视线，点点头，跟着霍祁一起进这座铁皮石屋。 石屋里面的构造跟外面有天壤之别，里面完全就是现代化的办公区。 霍祁带姜心愿进来的时候，里面正忙的员工看到他们两个，立刻抬起头，用惊异的眼神看着。 他们第一次看见boss带着女人来工作室。 有点稀奇。 霍祁却像没看见他们稀奇的眼神般，直接把姜心愿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关门。 一路带到他的办公桌后，他先坐下来，再把她抱到腿上，说：“看看喜欢吃吗？” 他的办公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盒饭菜。 每一样都分开装在一只透明的盒子里，没有混合在一起，菜色很简单，但大多是她喜欢吃的，没什么好挑剔。 姜心愿微微倾身，闻了一下，很香。 回头就对抱着她的男人，说：“喜欢的。” “嗯。” “可是这里一只碗？怎么吃呀？” “一起吃。” 姜心愿：…… 看样子霍祁就是有备而来，顿时就挑了下眉，对他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说：“不要，会有口水。” 霍祁也不怒，而是隐隐笑着，说：“哦，你之前不是都吃过我的口水？”接吻的时候，哪次没有吃？ 姜心愿脸色唰一下就红了，瞪着眼睛看向霍祁。 霍祁依旧笑，忽然觉得这样逗姜心愿，也很开心。 “我喂你？”霍祁从桌上端起一碗白米饭，拿筷子夹了一点，要塞到姜心愿嘴里，姜心愿却是愣了下，没张嘴。 她好像过了需要人喂饭的年龄。 不过，看在他那么宠她的份上，她就‘勉强’接受一下。 “不吃吗？”霍祁继续问。 “等会。”再次瞥了眼递到自己嘴边的白米饭，摇摇头。 “怎么？” “我要这样坐。”被他侧抱着吃饭，很不舒服。 转个身，脱了自己的鞋子，直接盘腿坐在霍祁腿上，跟他面对面，然后冲他笑盈盈着微微张嘴说：“喂。” “嗯。”霍祁看她这样笑着，原本要动的筷子却忽然不动，而是一动不动看着她微微张唇的样子，露出一点粉粉的舌尖，喉头滚了一下。 然后在姜心愿张着嘴，期待满满地等着霍祁给她喂饭吃中，没等到饭，她自己先被霍祁‘吃了’。 等松开的时候，嘴唇又红了…… 姜心愿瞬间就捂住嘴，吃痛地从霍祁腿上直接跳下来，她下次再也不跟霍祁一起吃饭了！ 霍祁却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她笑。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做什么都觉得开心。 看着她的时候，想亲，抱着她的时候，还想亲。 没有任何理由，只要看到她就想这样。 这个下午，姜心愿没办法回镇上，只能待在霍祁办公室陪他工作，他工作上的事，虽然跟她的专业是一致的，但她目前还是菜鸟，根本都没毕业，也帮不上什么。 只能问他拿了空白的稿子，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做设计。 做了一会，因为太困，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窗外已经落日西斜。 霍祁看她睡的很香，本来想让她留在工作室，晚点回家，晚上工作室的员工会去隔壁的宿舍，他这里不会有人过来。 他想和她继续在这里待一会，矿区晚上的星星特别美，他想和她一起看。 不过，秦珍来电话，催他回家吃饭，霍祁只能把这念头藏起来，带她回家。 路上，姜心愿依然有些嗜困般地懒懒缩在副驾驶，玩着手机。 霍祁则专心开车。 这样‘暖融’的氛围，直到霍祁一个突然地急刹车，瞬间打破。 ‘砰’一声，因为这个急刹车，姜心愿手里的手机被甩到了中控台，再掉到脚垫下。 姜心愿低头去捡手机，捡完准备怪霍祁为什么要突然刹车，却在抬眸时，就看到霍祁凝着眉，一动不动看着车前方。 姜心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隔着透明的车玻璃，她看到了在明晃大灯前，一个瘦削的女人正张开双臂，拦他们的车。 这个女人……面容…… 姜心愿看着，瞳孔顿时一缩，这个女人是早上跟踪她的女人…… 就在她惊异和猜测她是谁时？ 身旁，霍祁开口了：“你先等一下，我下去一下。” 姜心愿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宋南枝，还关心地问霍祁：“霍祁，她是谁？” 霍祁看着她，迟疑了一下，回答：“一个朋友。”然后什么都不再说，就开车门下去。 姜心愿坐在副驾驶看着霍祁一步步走向那个女人。 眉头微微皱了下，手指下意识就拽了拽挂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