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福利院贩卖儿童案没日没夜地忙了十多天, 终于告一段落, 韩可和黄健翔端着盘子,面色凝重的审视市局食堂的菜色, 依旧乏善可陈,两人默默对视一眼。 黄健翔:“我们连破两起大案的奖金是不是已经到账了?” 韩可慎重一点头:“虽然不多,但改善一下伙食不过分的。” 两人一拍即合, 果断放下餐盘,屁颠颠出市局觅食, 选了一家日料。两人找位置时看到某隔间的布帘下一男一女两双腿, 黄健翔通过痕迹鉴定, 判定里面是他们的队长。该队长曾经对队友十分友好,经常以美食喂养之,可那已经过去了,自从他恋爱后,变得十分丧心病狂, 一日分三餐喂狗粮。 由此, 两人变身闪亮的灯泡, 一点都不觉得羞愧。 韩可一掀布帘,“好巧, 好远就看到你们了。” 黄健翔从后面挤进来,“吃个饭也能遇到, 这么有缘分不如拼桌。” 颜子意挪了位置, 笑吟吟看着他们,“坐。” 两人嘻嘻哈哈走进来, 小眼神觑着徐景行,见他脸色并无异常,便翻开菜单点了一大串又贵又好吃的。 新菜上来,颜子意默默吃完碟子里的寿司,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片三文鱼,才醮上芥末,筷子一轻,被徐景行横空夹走了。 颜子意:“......” 太久没吃,她馋极了,方才想点的时候某人死活不让,尝一片都不答应,最后索性以身作则,自己也不吃。 颜子意不死心,又试了几次,都被徐景行眼疾手快地夹走。 韩可看不下去了:“队长你要吃不会自己夹,专门抢子意的干嘛。” “她吃了起红疹。”徐景行瞥了颜子意一眼,“偏偏屡教不改。” 韩可不经意间被秀了一脸恩爱,觉得她的话可以冲进马桶了,于是低头专心吃饭,和黄健翔齐心戮力,风卷残云地搞定一桌美食,两人嘴一抹,上演了一出教科书级别的躲单。 韩可一拍桌子,气若洪钟:“我去买单!” 黄健翔猛地站起来,声音响彻全餐厅,“不,我来,怎么能让女同事买单!” 两人就这么一拳一脚,拖拉扯拽地打了起来,谁挣脱对方走了两步,立马会被拽回来,两人势均力敌,羁绊在小隔间里挪不开半步。 颜子意觉得有趣,边戴口罩边看着他们,眼中盈满笑意。 徐景行见怪不怪,在堪称神经质的背景画面下,帮她将几缕不乖的长发别到耳后,“一会儿去签约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颜子意的声音闷在口罩里,瓮声瓮气的,“司机会来接。” 那两人估计要打到明年,徐景行和颜子意走到收银台,支付宝一刷,支付成功。 两人闻讯冲到收银台:“哎~队长,说好我请客,你怎么抢着买单,太客气了。” “哎~队长,又让你破费了,怎么好意思呢。” 正午太阳烈,还没到上班时间,颜子意的保姆车也还没来,韩可提议:“我们去星巴克坐坐?” 黄健翔:“刚吃饱,撑不死你。” “去那吹空调聊天啊,总比待办公室强。”韩可往外看了眼,“呀!队长,那不是你的车嘛?被人刮了!” 几人顶着烈日走过去,是一辆大红色的三轮摩托车,车后斗里密密匝匝地塞满了纸壳、空水瓶等废物。 车主没有要逃的意思,背脊岣嵝地站在被刮的那条漆前,一身嶙峋的瘦骨看得人心酸。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蓦地抬头,戒备地退了一步,一双精气外露的眼睛不客气地盯着他们,目光咄咄,好像每分每秒都如临大敌。 “这车是谁的?要赔多少钱?” 没人答,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车上。 车后斗的四面贴着喷绘的广告布,印的是寻子启示,女孩,四岁走丢,一算时间,迄今二十二年了,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可爱的羊角辫,扬着天真的笑容看着他们。 二十二年,没人敢想象,这位父亲踏上寻子路,抛家弃妻,孑然一身,从壮年找到中年,这辆载满破烂的三轮车,仿佛是他千疮百孔生活的写照。 空气窒闷,像是点了把火,来往的行人无不步履匆匆,颜子意看着喷绘,突然开口:“你的孩子,有什么特征吗?” 男人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颜子意摘下口罩和墨镜,让整张脸暴晒在太阳下:“比如胎记、伤疤,或者她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男人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扫:“有一颗红色的痣。” 颜子意眼中光线乍亮,忙问:“长在哪?” “肩膀。”男人比了一下,“这个地方。” 颜子意的目光还在他瘦骨棱棱的脸上,少顷,轻轻笑了,弯起嘴角,眼睛却酸酸麻麻,明明微渺得不可能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男人突然上前,紧紧攥住颜子意的手腕:“你见过她是不是?在哪里?” “哎~你!”黄健翔迈了一步,被徐景行拉住,用眼神示意他别干涉。 “没见过。”颜子意喉咙堵着一腔酸涩,“对不起,我没见过。” 男人对这样的失望习以为常,没多纠缠一秒,放开颜子意,又问:“谁的车?要赔多少钱?” “车有保险,不用赔。”徐景行看见车尾有一个募捐箱,贴着的红纸破败褪色,他从皮夹里摸出几张钱,塞进去。 黄健翔和韩可对视一眼,一人掏出一张一百。 男人的眼中快速闪过戒备、惊异、困惑、了然、感激...复杂得不一而足,最后依旧麻木,他向他们深深鞠了个躬,就在这时,他看到徐景行的库带口,被皮夹带出一截的警官证。 “你是警察?” “是。” “哪个局的?” “市局。” 男人微垂了眼:“我知道,李由在那里。” 几人都颇有些意外,徐景行问:“你认识他?” “你回去告诉他,狼外婆来燕京了。”他说这话时眼神淬了毒一般怨愤。 不再多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掉皮的皮夹,将募捐箱里的钱倒出来,出来他们方才给了几百,还有些零零整整的钱,他粗糙的手指,将钱一张张压平,整齐地叠进钱包里。坐上被晒得发烫的三轮车,轰轰响启动。 “等等。”颜子意像是被引擎声敲醒了神经,立马追上去,拍了几张寻子启示的照片,拿了传单,“我把信息发微博,不知道有没有用,尽量试试。” “谢谢。” 男人深厉的眼看着她,嘴角和面部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或许是太久没笑了,肌肉已然忘记笑容的记忆,终究没能笑出来,一扭头,三轮车骑走了。 “太苦了。”她看着渐渐变小的车尾,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徐景行说:“我原来一直希望父母还在找我,希望能和他们团聚,可是太难了,要是这么苦的话,我希望他们别找,也别等了,再生一个孩子,好好生活。” “徐景行,把我的DNA采集入库。”颜子意回头,一滴汗从白皙的皮肤滑落,突然笑得无比洒脱,“万一他们还在等我呢。” 徐景行看着她汗津津的脸,将她刚才随手摘掉的棒球帽给她戴上,嘴角弯起一点弧度,“好。” 回到市局,他们对李由说了今天中午的事。 李由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叫赵刚,当年怀疑女儿被拐到燕京,来报案,后来孩子没找着,他不死心,自己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地找,发现蛛丝马迹就顺藤摸瓜地查,这些年帮警察剿了两个人贩子的窝点。零零散散的,还帮着找回了十多个其他人家的孩子,算是大功德了,只可惜自己的孩子一直没找到,” “狼外婆是怎么回事?” “狼外婆十多年前来过燕京,这个绰号是她同行给起的,她擅长用工具、变装,手段特别多,据说没有她拐不走的孩子。” 徐景行问:“她一般用什么手段?” “主要是示弱,抱着小猫的老奶奶、遛狗的婆婆、在公园卖小白兔...逗一逗,说我家里还有很多,要不要跟我回家玩,小孩都是开开心心被她牵着走的,没人怀疑。或者用漂亮的小车说带你去兜风,玩具、零食什么的,都用,或者结合起来用。”李由说:“这些都是调监拍到的,每次装扮都不一样,遮着脸,而且她的指纹和DNA都没入库,查不到是谁。” 另一位老刑警说:“家长都觉得自己教孩子教得很清楚了,有时候带孩子粗心大意,大部分小孩在诱惑面前是经不起考验的,别说孩子了 ,那些吸毒的,刷爆卡的,暴饮暴食的...多少大人都经不住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