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迟暖跑过去拍门,汤斯茹可能走了, 隔着厚重的电子门, 迟暖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借着地面灯光指示条幽暗的光亮, 迟暖弯腰找自己掉落的手机,谁知来回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刚才只顾着项链,手机被踢到哪个角落去了吗? 她在展厅里四处摸索,始终找不到电子门的开关。 迟暖对着一厅的藏品,没有一个词能精准地概括出她此时此刻对于汤斯茹这个人的复杂感受。 最迟到明天开馆, 她就能出去,更何况她离开时装展的秀场, 时间一长,顾宁姿也会到处找她。 这里应该有监控的?迟暖抬头,她站在一副明朝疆域图下,藏品感应灯无声地亮着,她在墙壁角落看到了监控。 所以汤斯茹把她关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脖子还有些疼,迟暖捂着轻轻揉, 心头烦闷,索性去研究那幅疆域图,后来又开始看中医典籍。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迟暖的注意力被柜面里铺展开的民国时期就诊病例所吸引。 医生的英文诊断书写得十分潦草, 迟暖看得投入, 看到一半, 电子门开启, 顾妙言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迟暖不认识的人。 迟暖:“……姐姐?” 顾妙言按着胸口:“迟暖!你没事?” 迟暖:“我没事啊……” 顾妙言匆匆上前,再三确认迟暖确实没事,提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阿宁,确定了,她没事。”顾妙言说着,把手机转给迟暖:“阿宁要和你说话。” 迟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顾妙言这一系列举动,她接过手机,有些不安:“顾宁姿?” 手机那端安静了片刻,顾宁姿才开口,她用平缓的语调问迟暖:“你有没有受伤?” 迟暖立即说:“没有,我很好。” 顾宁姿:“你在那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顾妙言要带迟暖离开东展区,迟暖说:“我的手机,不知道掉在哪了,我再找一下。” 顾妙言说:“不用找了,在阿宁那里。” 迟暖:“……” 是汤斯茹把她手机捡走了?她被关在展厅里的时候,外面究竟发生过什么? 时装展早已经结束了,顾妙言领着迟暖到休息间,沿途把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你从时装展出来了一直没有回去,阿宁给你打电话,可接电话的却是汤匙。汤匙把阿宁引了出去,我不知道她们具体怎么谈的,总之……汤匙拿你的安危威胁阿宁。阿宁让我调这里的监控,追查你的去向,我们才知道你根本没离开过展览馆,汤匙把你关进了东展区。” ……汤斯茹是疯了吗!?做出这种事!! 顾妙言:“我查监控的时候,听见你们的对话了。……这些年,汤匙一直跟在阿宁后头,阿宁对谁都冷漠,后来工作忙了,干脆连汤匙的面也不愿意见。汤匙是想借时装展这个机会和阿宁聚一聚,如果我事先知道这种原委,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她参加这个展的。本来今晚你和阿宁能来,我真的很高兴。……发生这种事,抱歉啊,迟暖。” 这种事没法怪到顾妙言头上,迟暖难以想象,汤斯茹会无可救药到这种地步。 没等多久,顾宁姿来了,她一言不发地牵着迟暖往外走。 展览馆外空空荡荡的,顾宁姿的车就横在台阶下,没有熄火,车灯和车门都开着。 她一定是急于见到她。 迟暖:“顾宁姿……” 顾宁姿停步,下一秒,她转身抱住了迟暖。 她抱得那么紧,不需要任何语言赘述,迟暖能明白她受到汤斯茹威胁时所有的担心与焦虑。 …… 坐回车上,迟暖看见了自己的手机。 两人都没有再提汤斯茹的事,迟暖拿起手机:“我先给陆阿姨去个电话,她应该着急了,我到现在都没回家。” 顾宁姿说:“我让何真把小梧桐接去鹤南山了。” 迟暖停住拨号的动作,顾宁姿是真的怕她会出事?连小梧桐都考虑到了。 一到鹤南山,何真见她们回来,立刻就问:“发生什么事?” 顾宁姿没多解释,只是问她:“孩子呢?” 何真说:“他玩了会儿画室里的模型,现在在次卧睡下了。” 顾宁姿:“辛苦了,你回去休息。” 何真走后,迟暖和顾宁姿一起去三楼。次卧里,小梧桐呼呼大睡着。 两人站在门边,顾宁姿对迟暖说:“你也早点睡,明天行程多。” “好。”迟暖看着她,顾宁姿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 迟暖去衣帽间,摘下项链,收进顾宁姿的珠宝柜里。打开衣柜门,对着一柜子属于自己的家居服,她闭着眼睛选了一套。 卸妆洗澡,吹完头发,迟暖敲响顾宁姿的房门。 顾宁姿背对着门,坐在床前的地板上。 迟暖抓着门把,只探进去一颗脑袋,问她:“要读书吗?” 顾宁姿回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喝点儿再睡?” 迟暖走进房间,绕过床,在顾宁姿身边坐下。窗帘都开着,窗户也只关了半扇,从这个角度看出去,今晚的月亮像是被镶进了窗户相框,光芒皎皎,特别好看。 顾宁姿拿起一旁的空酒杯,给迟暖倒了小半杯红酒:“少喝一点,压惊。” 迟暖顺着她的话说:“那你要多喝一点吗?你受的惊比较大。” 顾宁姿:“对,我要多喝一点。” 她把酒杯给迟暖,镜片后的目光中深深浅浅满是笑意。 “……”迟暖也笑,和她碰杯,两人背靠着床喝酒。 小半杯酒几口就见了底,迟暖放下酒杯,撑着下巴,歪过头,两眼亮晶晶地看顾宁姿。 顾宁姿察觉她的注视,将手心落在她头顶,之后手指顺着黑发滑到了后颈处。 指尖勾住睡衣领口,慢慢往下拉。 迟暖的心脏刹那间跳停。 顾宁姿:“这儿是怎么了?” 嗯??…… 迟暖说:“汤斯茹扯我戴的项链了。” 迟暖肤色雪白,那一圈勒痕虽然不深,却也清晰可见。 顾宁姿的指腹在红痕上抚过,又麻又痒,迟暖忍不住缩肩:“……顾宁姿,不疼了。” 顾宁姿收回手,迟暖乱跳的心脏频率才要恢复,顾宁姿忽然又探身过来,朝她的后颈吹了口气。 迟暖:“……” 顾宁姿无声地亲吻她被项链勒伤的地方。 微量酒精在体内作祟,迟暖的身体不知比平时敏感了多少倍。也许是这样暧昧的环境和氛围,触电般的异样感直逼大脑。 顾宁姿的吻一个接着一个,迟暖浑身发麻,她撑住地板,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漏出奇怪的声音。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却吹不熄迟暖发烫的身体。 后颈处绵密的亲吻结束后,顾宁姿顺势靠在迟暖后肩,嗓音微微低哑:“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迟暖:“……嗯?” 顾宁姿抬头:“你曾经说的,你是我的女朋友。” 身体上的酥麻感淡去,这个瞬间,迟暖千头万绪。她端详着顾宁姿,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小心地问她:“你记起来了?” “没有。”顾宁姿摇着头说。 ——那是汤斯茹说了什么,让顾宁姿证实了这件事? 顾宁姿:“那天在你家,门坏了的那天清晨,你还没有睡醒,小梧桐带我去你的房间,开了保险柜,给我看你的糖纸相册。……在保险柜里,我发现了那个项链盒。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我记得。” 迟暖错愕又茫然,从那么早开始,顾宁姿就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 顾宁姿:“那时候我就在想,你说自己是我女朋友,或许不是开玩笑,但是我不能确定,所以我让何真去找苏秘书。……就连苏秘书这个人,也是在我重新遇见你之后,慢慢想起来的。” 迟暖紧跟着问:“你见到苏秘书了吗?” 顾宁姿说:“就在新年,我本来准备回国,苏秘书约我见面,所以我临时改了行程去找她。见过她之后,我才完全确定。” “她保存了我很多画,每一幅画上的人都是你。” 迟暖想到那个夜晚,苏秘书告诉她所有画都毁了,眼窝酸酸的道:“……可是她对我说,她把你的画都毁了。” “没有。”顾宁姿说:“那些画,现在都在楼上画室里。” 酸甜的酒液后劲上来,迟暖眼角眉梢都红着。她抽了抽鼻子,想问顾宁姿为什么瞒她这么久,想问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追问她高中时期那段恋情,想问她明明记得项链,为什么却一点都不表露出来…… 顾宁姿略低过头,直视着迟暖湿漉漉的眼睛:“对不起,我忘记了很多事。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开始的,有过什么样的交往过程……我一直认为,遗忘的这些事并不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或许有一天会想起来,那时候再告诉你也不晚。但是今天……我才意识到我的想法是错的。我应该告诉你,越早越好,不管你为此存有多少遗憾,我都会在未来的时光里,一点一点为你抹平。” “我向你保证。” 这是重逢以来,寡言的顾宁姿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迟暖感动得想哭又想笑。 顾宁姿腼腆的酒窝挂在脸颊,和记忆中的她一模一样。 迟暖擦掉眼泪,搂住顾宁姿的脖子,去吻她说出这番动人话语的柔软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