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雪狐「下」
白雾骤起, 将整个山林包围,竹林旁有片形似月牙的湖泊,湖面泛起似仙气般的水烟, 浓雾中隐约有一人站于湖边, 样貌看不真切,可她的身影就如遗世独立的谪仙一般。 湖面水气弥漫, 白雾笼罩,二者交相呼应。清风徐来, 白烟散去, 那人的真容也渐渐显露。 她一副倾城之颜, 有着秀美的峨眉,高挺的鼻梁,殷红的薄唇, 特别是那一双泛着幽蓝之光的狐狸眼。 此人顶着一头凌云髻,身着鹅黄曳地流仙裙,群上用银丝绣着一只凤凰,裙摆飘飘, 如展翅的凤凰。 这一身高雅又不失华贵的装扮衬得她在袅袅薄雾中少了丝仙气,多了分人味。 此人,此湖, 此林构成了一幅朦胧的山水画,画中风景如天上的仙境,美不胜收。 不远处的竹林内,一位二十出头的公子正透着薄雾, 盯着湖边的身影良久。 女子好像察觉到了云玖的到来,转身朝他这边看了过去。 那双美丽的狐狸眼在仙境中尤为醒目,她眸中含笑,流露地不是女人的娇柔,而是对子女的疼爱。 “是珏儿吗?”女子声音陌生却又熟悉,音色婉约且多了一丝成熟。 云玖身子陡然一震。 这个声音……还有这个名字…… 他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红,隐藏在某个角落的哀恸解开锁链,如脱了僵的野马横冲直撞地重击着云玖冰冷的心灵。 冷酷的面具内被揭了下来,露出了如烈阳般炽热的内心。他的喜他的悲也随即一股脑地发泄到了幽深的双眸下,配合着眼眶中泪水,如清晨下的露珠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珏儿……这个久违的名字……云玖是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好像自母亲去了后,这个乳名早就尘封在他心底。 此刻,听到女人亲切地叫他,向来沉稳的云玖早就失了冷静,露出了如太阳般暖意的笑容。现在的他如少年般洒脱,向女子疾步而去。 薄雾依旧在竹林内逗留,没有丝毫要散去的趋势。白雾的遮挡并不影响云玖前进的步伐,只是随着云玖移动,竹林也像是长了脚一般跟随着他。无论云玖如何奔跑,也逃不出郁郁葱葱的林子。 地上不行,云玖索性施展轻功,他飞身一跃,一脚一个竹节,静立的竹子微微摇晃,不少竹叶如雨滴从天而落。 满心欢喜的他刚一飞出竹林,那倾国的美人瞬间定格,紧接着整个身体变得灰暗僵硬,最后成了块人像石头。 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美梦的破灭像一把利剑插进了云玖的胸口。 “娘……”云玖伸手,带着一丝颤抖在石像上轻轻触碰。 刹那间,女子整个身体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痕,裂痕以秒速增长,最后整个石像开始支离破碎,云玖渗血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云玖的母亲,在他面前化作了飞灰,随风而散。 “娘!”云玖声嘶力竭地大喊,无力地跪在了湖边。 整个画面忽然静止,云玖眼前的世界也模糊一片。 云玖睁开双眼,看了眼头顶上的石壁,才惊觉自己又做了个这样的噩梦。 云玖垂首,发觉自己正躺在了一块通体发红的玉石上。石头不凉,且带着温温的暖意,这暖意也传递到了云玖的整个身子上,驱散了身上的寒凉。 除了身下的石头,云玖周围摆满了蜡烛,这些烛火以石头为中心,一个接着一个地将圈了起来。 就着燃烧的火苗,云玖仔细地将整个房间环视了一圈。 整个房间不大,除了石头和蜡烛之外,就只有挂于墙角正亮着的油灯。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云玖想不起来,只是看着那几盏油灯,觉得莫名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现在的身体异常虚弱,光从玉石上坐起就花了好一阵功夫。 “嘶……”云玖低呼一声,转头看了看左肩上的伤口。 伤口很深,只要云玖将左边稍微一动,强烈的痛楚就能通过神经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席卷整个大脑。 除了深之外,伤口也很长,自肩而下,纵贯了云玖的整个背脊。即使伤口周边满是雪白的毛发,也依旧遮不住云玖泛血的伤痕。 云玖低头瞧了下自己的爪子,并不感到惊奇,不由长叹一声,陷入了回忆。 云玖生来就是一只北极雪狐,只是出生之后一直以人的模样生活。自六岁那年母亲的突然离世,他远离了故土,跟随屋零拜入了归墟。 不久前,他与云隐险入龙腹,在逃离之际,被突如其来的海水侵袭。 为了让云隐逃生,云玖使出全力将云隐送出了龙口。紧接着海水没入头顶,云玖屏息在水中游走,蛟龙入海后,兴奋地将龙嘴大开,云玖趁此逃了出去。 只是在冲出龙口的那一瞬间,蛟龙将龙头突转,锋利的尖牙入尖刀一般,无情地割过云玖的肩头,随着龙头的摆动,尖牙自肩而下,划过了云玖的整个背脊。 剧痛自背脊袭来,云玖咬牙摆动身子,更加奋力地向上游去。 同时,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与海水结为一体。 蛟龙似乎在海里嗅到了血腥气息,可她并不在意,他偏了下龙头,从鼻孔中冒出一大串的泡泡,接着摆摆尾巴,随即向海里的最深处游去。 云玖一直朝着头顶的光亮处游去,最后终于突破海面。 此时的他已经精疲力竭,再加上新添的伤口更是雪上加霜。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维持人的模样,现了原形的他只能抱着一棵海上悬木,随着海流的方向飘荡。 在如此恶劣的情形下,云玖居然能够生还,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到底是什么人救了他? 就在云玖还在沉思之时,细碎的脚步声就传到了他耳中。 声音虽然细小,但狐狸耳朵尖尖,即使再远的距离,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赶忙躺回了玉石,将狐狸尾巴缩回了胸前,闭上了幽蓝的双眸。 片刻,紧闭的暗门轻启,一位蒙着面的女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