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申城的冬夜有多冷, 生活在灯红酒绿里的人是用永远感受不到的。 申城的冷, 只有寂寞的人才能体会。 车厢里归家的人群越是拥挤, 安歌就越是能感受到寒彻骨髓的孤单。 她脑海里开始不断闪现老孟同孟安童和乐融融的场景,不得不说,孟安童实在是一个比她会哄人开心的小家伙, 只要有他在,老孟似乎很少板着脸,更别提什么扔水杯,扔茶壶了…老孟舍不得, 他的温柔与宽容, 只属于孟安童, 或许, 还有一些温情留给了程慧文。 她?没有。 有些事, 越想越悲伤, 越想越让人心寒。 然后, 陆离送温暖的电话就来了。 他说,“你就在原地, 我马上过来接你。” 安歌很感动,以至于过于足足五秒,才为难地告诉陆离,“陆教授,你的要求我有点难以满足,毕竟公交车也不是我开的,不能说停就停, 别的乘客会有意见的,你说是不?” 陆离浅笑。 “而且,我这离医院也不远,你看这样行不?我待会儿自己转车,去你办公室找你?” “好啊。”陆离说。 尽管在电话里说得好好的,但安歌才下公车,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灰黑色大衣的陆教授站在公交站牌前,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什么。 他手里还拿着一件羽绒服,看样子是给爱漂亮的女朋友准备的。 唔,安歌正好觉得冷了。 安歌悄咪咪地走到他身侧,学着他的样子,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站牌,“教授,请问大晚上的,你在找什么?” 陆离偏头,看到安歌时,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在看女朋友最有可能坐哪路车回家。” “哦,有心了。”安歌点头,又问,“那研究出来了吗?” 陆离拿出羽绒服披在安歌单薄的身子上,拉好拉链时,微微将安歌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安歌有些不防备,两只小爪子,撑到他结实的腰部两侧。 那一刻,四目相对,火花四溅。 “不用了,她很乖,自己回家了。”陆离说。 安歌有点不好意思。 陆离又问了一句,“还冷不冷?” 穿着陆离的羽绒服,安歌感觉周身只有两颗眼珠没被包起来…而陆离还一个劲地给她系紧帽子上的绳子,“教授,你再裹,我就要由企鹅成木乃伊了。” 陆离低头浅笑,“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要吃面。”安歌说。 晚上没吃饭,安歌确实有些饿了,但这会儿她拉着陆离去吃面,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面…一想到今晚要去男朋友家过夜,安歌就紧张得直哆嗦。 她…是真的还没做好准备。 事实证明,原来心事重重也是会影响食欲的。陆离带安歌去了一家手工面馆,面上来了,安歌却没动几筷子。 从面馆出来,路过超市,陆离拉住魂不守舍的她。 “得买一些日用品回去。”陆离说。 “哦,好。” 陆离一转身,安歌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就不应该那么嘴快,直接去酒店多方便?这下人家东西也准备了,不去也得去了。 牙刷,毛巾,拖鞋…不一会儿,陆离像个老妈子一样,把安歌所有可能用得到东西,全部买了一遍,有些小玩意儿甚至连安歌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却考虑到了。 安歌在惊讶的同时,心头不免也会浮上一层疑虑… 这样细致入微的男人,真的没有交往过女朋友吗?又或者…安歌抬眼看了看身侧身高腿长颜好的陆教授,心想,女朋友是没有,可女炮…友呢? 啧啧… 毕竟是美帝啊… 毕竟那几年正是陆教授血气方刚的时候… 安歌忙着浮想联翩,陆突然停下脚步,她就那么狠狠地撞了过去。 “陆离!”安歌揉了揉鼻子,疼!幸好不是做的,不然非得同他没完。 “抱歉,怎么样了?”陆离忙低头检查,还好,没出血,只是有点微红…陆离看着看着,浅浅地笑了笑。 “笑屁啊…”安歌很不爽。 陆离却只是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梁,微微弯腰,凑到她耳畔,用纯正的英式英语,温柔吟唱: Rudolph, the red-nosed reindeer(鲁道夫,这头长着红鼻子的驯鹿) Had a very shiny nose(有个闪闪发光的漂亮鼻子) And if you ever saw it(如果你曾有幸目睹) You would even say it glows(你甚至会说它在闪闪发光) 明明只是四句熟得不能再熟悉,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儿歌,却叫安歌默默羞红了脸。 或许是因为从没听过陆离唱歌,或许从他嘴里吐出的英文单词太过性感,又或许是他呼出的热气太过灼热… 哎呀呀,陆教授干什么搞得这么突然嘛! 莫名撩得人小鹿乱撞… 安歌抬头,手指点了点他胸口,刚想娇嗔一句‘讨厌’,身旁一个稚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麻麻,刚刚叔叔偷亲姐姐了!” 安歌扭头,看到身旁约摸三四岁的小姑娘一脸严肃地仰头望着一旁的大人。 “麻麻,叔叔没有经过姐姐同意就亲她,这是不对的,是不是!” “苗苗,这个…”年轻妈妈大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顿时慌了神,一脸尴尬…只好朝安歌投来抱歉的微笑。 安歌还能怎么办呀! 只能拉着陆教授赶紧开溜… 付款处,陆离很自然地掏钱付款,安歌也没有在言语上过多推辞。 收银员逐件点单,安歌百无聊赖的拿了一盒口香糖,顺手扔过去一起买单,却被陆离一手拦住…他低头,嘴角有一丝隐隐地笑意,看着安歌眼神却仿佛带着一番考究… “你确定你要买这个?”陆离问。 一盒口香糖,还有什么确不确定? 安歌再一看,啊啊啊啊啊啊!要疯了! 她居然手抖,拿了一盒避孕套。 这都什么鬼超市啊,居然把吃的用的放那么近… 陆离猜到了原因,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戏谑。一旁,胖乎乎的收银员不耐烦地催了一句,“到底要不要?” 安歌心想,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这个怯啊! 于是,把心一横,淡淡地挑了挑眉,冲收银员回道,“嗯,要的。”说完,还特妩媚地望了陆离一眼,“反正以后总是用得到的,不是么?” 陆离看了她一会,微笑着再次从购物袋里取出那盒套套,放回原处。 安歌刚想嘲笑他两句,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往那一排套套上轻轻一划,一顿,从中抽出了一个大号套套,一本正经地对安歌说,“这才是我的尺码,记住了?” 收银员双手叉腰,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对秀恩爱过了头的青年男女。tz 而安歌有些石化。 “以后别买错了,嗯?”偏偏陆离还拍了拍安歌头顶,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嗯?嗯你个头啊… 安歌捂着红通通的脸,也没等陆离付完款,飞也似的逃出了超市。 尽管安歌脚步匆匆,奈何腿长短板太过明显,还才刚出超市呢,就被陆教授赶上了。 他的手牵过来的时候,安歌还吓了一跳。 走了几步,安歌浅浅发笑,“陆离,我刚刚看错了,以为自己拿的是口香糖。” 陆离也笑,“我知道。” 安歌顿住脚步,拿眼瞪他,“那你还戏弄我?” 陆离转身,很认真地看着她…路灯明亮,却被浓密的树叶剪一道一道的光影,斑驳地洒在地上,路上行人不多,一个一个脚步匆匆。 天气很冷,没有人注意到路边树下的这对情侣。 “反正以后总是要用到的。”陆离说。 安歌羞红了脸,却不肯轻易认输,“那可不一定,我身边优秀的男人那么多,万一…” 陆离伸手,把他的小驯鹿一把搂进怀里… 一阵风吹过,树叶纷落,飘入空中,落在两人身上。 陆离说,“没有万一。” 安歌愣了一会儿,好久,才伸手回抱,“嗯,没有万一。” 陆离的小公寓离医院不远。 公寓不大,两室一厅,却被陆离收拾得干净整洁,简单雅致的装修也深得安歌欢心。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比女人爱干净?”安歌换了鞋,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陆离正帮她把鞋子放进鞋柜,听到这样的夸赞,他并不高兴,反而微微皱眉。 安歌嘴里的他,陆离知道是谁。 安歌迫不及待地去了侧卧,床单被子什么的都有,而且看上去也挺干净的,这样她就放心了。虽然男女朋友同居不犯法,到底还是不太好。 一转身,安歌看到了梳妆桌上满满的化妆品。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化妆品大都只剩下一半,肯定不是陆离给她备的,可如果不是给她备的,那是给谁备的,又或者说,是谁留下的?陆教授他…难不成还金屋藏娇了? 她需要一个解释。 安歌跑到客厅,直截了当地提出质问,“陆离,你家还有别人住吗?” 陆离微微皱眉,“你说侧卧?我妹妹偶尔会过来住一两天。” “妹妹,你还有个妹妹?”安歌从来没听说过。 陆离从橱窗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安歌,“同父异母的妹妹,几个月前跟我一起回的国。” 安歌看着照片里那个同陆离没有半分相似的女孩,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说真的,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陆离,而且,好像也没想过主动了解… “这是我父母,他们很早就离婚了。”陆离又给安歌拿了一张相片。 安歌看了一会儿,嗓子有些发涩,“他们,为什么离婚啊?” “性格不合?又或者其他,世上的情侣结合的原因大抵因为相爱,但分开的原因却有很多种,有时甚至连当事人都说不清。但既然到了已经无法忍受彼此的地步,分开可能对谁都好。” 陆离这话说得很轻松。 轻松到让安歌情不自禁地瞅了他一会儿。 陆离轻笑,“不要对号入座。” “那谁知道…”安歌扁嘴,再低头看了看照片。 陆离父母颜值都很高,但陆离的眉眼其实更像他母亲,剑眉星目,英气逼人,“你就这么回来了,阿姨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记得有人说过,陆离一家都搬去了美国。 陆离脸色微变。 好久,才说,“她过世了。” 安歌一愣。 陆离看着她的眼睛,说,“去年。” 安歌咬了咬唇,伸手搭了搭他衬衣上的纽扣,之后,慢慢地抱了过去,不带任何一丝情/欲,只想给他一个拥抱。 她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苦。她已经挺过来了,可她不知道陆离挺过来没有… “她得的是一种很罕见的胃病,当时国内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只能去美国碰碰运气。” 安歌抬头,“你出国,是为了给阿姨治病?” “嗯,” 陆离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发心,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知道,安歌能懂。 “后来不画画了,也是因为阿姨?”安歌又问了一句,其实,她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经历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安歌使劲抱紧陆离,“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嘤…” 本想给他安慰的,结果,自己却先哭了出来… 陆离说的那种痛苦,那种无能为力,安歌太了解了。 哭了一忽儿,安歌哭得有些累了,趴在他身上越发不想动弹。 陆离柔声道,“先去洗个澡,早点睡。” 洗澡… 早点… 睡… 安歌又默默地红了一会儿脸。 思虑再三,她转身,抱起陆离准备的那些洗漱用品,视死如归地走进了主卧。 陆离想提醒她,陆子艺去了B市,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后来一想,还是算了。 安歌洗完澡,陆离还在客厅办公。 安歌焦虑地在他的卧室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儿。 现在摆在她跟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睡妹妹的床,要么跟陆离名副其实的‘同居’… 前者,安歌实在不喜欢睡别人睡过的房间,而且,她相信,陆离他妹也一定不喜欢别人入侵自己的私人空间。 而后者… 安歌需要勇气。 正左右为难,虚掩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乎是一瞬间,安歌跳上床,盖好被子。 ‘嘭’地一声,力度没掌握好,安歌撞到了床头。 门开了,陆离问,“晚上没吃什么,饿吗?冰箱里只有泡面。” 安歌忍住巨痛,闭眼装死。 见她没有回应,陆离也没纠缠,走了。 安歌缓了口气,却也有点哭笑不得。 这下好了,人都躺下了,再去隔壁,也太说不过去了。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儿睡了… 好,既来之,则安之。下好决心,安歌习惯性地嗅了嗅,烟灰色的被子上,只有一股柔顺剂的淡淡清香,不难闻。 几分钟后,陆离推门而入,随后又关上了门。 安歌听到他开了衣柜,也听到他去浴室,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的,听得安歌心慌慌的。 不过,等陆离洗完澡出来时,安歌已经睡着了。 不是装睡那一种。 她脸颊粉红,呼吸均匀,睡的很甜。 陆离在睡沙发与睡女朋友之间犹豫徘徊,却也只思考了几秒钟…几秒钟后,他上了床。 这套公寓是同事帮忙租的,家具也是同事帮他买的,他对房子对家具都不甚满意,如今,却十分喜欢这张大而柔软的床。 他才睡下,一直在边沿上躺着的小驯鹿便圆滚滚地朝他滚了过来。 刚好滚到他胸口。 别人家的驯鹿带着礼物送人。 他的驯鹿把自己当成了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__^*) 嘻嘻 没有开车车 为什么 因为没人买票 要上车 先买票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