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醉生
吕皇在唐家兄弟的服侍下血气日益旺盛, 精力也越来越充沛, 大有喜迎“第二春”的倾向。但人吃五谷杂粮, 总会生病,这不,在酷热的六月, 吕皇或许中了暑热, 再加上年纪在这里摆着,竟病倒在太极宫。 太医署立马派出了最精湛的医疗队伍, 第一时间来到太极宫为吕皇诊脉。经太医们一番查探, 最后得出, 陛下乃暑热引起的内感失调, 为卫气不固,外邪乘虚侵入所致。并开出了清暑、祛湿、解表的药方。 按说区区暑热引起的感冒并不是大毛病, 可是吕皇却在床上躺了许多天都动不得身, 只觉满身盗汗,头晕目旋,恶心呕吐,耳鸣不止。唤来太医们继续查看,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吕皇震怒, 指着太医令的鼻子痛骂, 朕养你们这帮庸医简直是浪费粮食, 区区一个头晕都治不好,要是朕真有什么大事,你们莫不是就这样任由朕在痛苦中驾鹤西去! 太医令吓得哆嗦着叩拜不止, 嘟囔了老半天,最后建议吕皇: 这眩晕病因一般由以下原因引起,第一,生活起居规律紊乱,如过度地……呃……熬夜,不知节制。第二,工作压力大,情志失调,肝火上炎。第三,年老体衰,肾精不足,无以荣养脑髓。第四,身体上有出血的状况,如吐血、便血或女子崩漏下血,产后失血等导致气血不能上荣头面。以上四类因素皆会消耗人的能量与物质,造成阴虚,或阳虚,或气血两虚的状况,从而气血不荣于头,故而眩晕。 太医令望着急火攻心的吕皇怯怯地及时补充:陛下正值盛年,这第三类原因可以排除,陛下身上也无出血,所以第四类原因也能排除。唯有第一第二类原因,还望陛下尽量约束自己,加以克制。 陛下国事繁忙,还需调节情志,戒怒戒躁。下官建议陛下规律作息,夜间亥时之前务必入眠,早间寅时最好晨起,近些日子最好摒弃身边无关人等,精心养身,调养肾精…… 年逾六旬的老太医令抖着头顶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发,斟酌了老半天,言辞恳切地向吕皇提出了以上告诫。 琬儿立在一旁,听着老先生劝谏吕皇节制房事,只觉尴尬无比,可这吕之倒是无所谓,她眯着眼听老先生抖索着念完唱词后,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罢了,罢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你们老头子翻来覆去的就只会这些说辞,退下,退下,早些把药开过来,朕也好早些服用了。 说完这些话后,原本靠坐床头的吕皇开始疲懒地往被窝里缩,琬儿正要上前相帮,唐氏两兄弟闪电般冲上前,一个托肩,一个搂腰,小心翼翼地将吕皇重又放进了被窝。 琬儿缩回了已经上前一步的脚,她听见吕皇倦怠地吩咐:“文儿、武儿莫走,宫女们伺候得不舒服,朕就喜欢你们哥俩陪着朕。莫要听那老学究胡诌,朕让你们留下,你们便留下!” 琬儿摇头:得!合着太医令那般说辞反倒惹得吕皇更加依赖二唐了…… …… 吕皇病倒,苏琬儿彻底不能再与吕吉山幽会了,因为吕之将她唤入了太极宫住宿: 吕皇身体不爽利,加上朝中诸臣工对二唐意见颇大,太医看诊那日再听得太医那么一“劝诫”,竟激得吕皇满腹蒸腾起对二唐的怜悯与疼惜。趁着自己生病,吕皇将宫女、黄门统统赶出了自己的寝殿,让大家都去外殿值守,自己身边只留了唐氏两兄弟陪护。苏琬儿作为吕之的“政令之手”也住进了太极宫,方便让吕之对外通传圣旨与口谕。 吕吉山甚是警觉,他来到太极宫外殿,寻得琬儿,待摒退左右,他小心翼翼地瞟向琬儿。 “琬儿,陛下可是妥帖?” “你这是何意?陛下有两位唐大人照看着,好着呢。” “唔……”吕吉山颔首,双目炯炯盯着苏琬儿的脸,像一头闪着精光的狼。 “我的意思是……琬儿,你可以随时转告与我唐家兄弟的一举一动吗?” 琬儿面无表情,心中却咯噔一声,她直直看进吕吉山的眼睛,“吉山觉得二唐不适合照顾陛下?” “哈!不!”吕吉山急忙摆手,满脸讪讪的笑。 “陛下离不开两位唐大人,吉山怎敢对陛下的私生活随意置喙。只是……琬儿,你知道的,陛下毕竟只是女流之辈,唐家两兄弟都五大三粗的男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对咱江山社稷的稳固可是大不利的呀……。” 琬儿沉默了,她明白吕吉山的意思,其实苏琬儿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她知道唐家两兄弟心里装着什么,他们会在那深幽静谧的太极宫内将吕皇变成自己招摇撞骗的旗幡。挟天子以令诸侯,是所有篡权者最喜爱并最好使的手段。只是琬儿很意外,原本应该作为局外人的吕吉山,在今生,为何对吕皇如此关注。 “吉山想让琬儿监视唐家兄弟?” “是的。” “可是琬儿又能做什么呢?唐家兄弟是男人,若是他们真的对陛下不利,琬儿也无能为力。” 见苏婉儿如此配合,吕吉山信心大增,他热切地回话,“琬儿什么都不用做,你只用来告诉吉山即可,吉山在太极宫右后门外的霜云殿等你。” …… 苏琬儿答应了吕吉山的请求,她对吕吉山越来越好奇了。说他对吕之忠心耿耿,担心吕皇安危,眼下看来似乎又不是这么简单。琬儿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吕吉山想在接下来的这段大乱斗中浑水摸大鱼。 作为李家忠实的追随者,琬儿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吕吉山似乎日渐踏入了一个越来越尴尬又清晰的角斗场,角斗的双方便是她自己与吕吉山。 狩猎者爱上了自己企图肆意玩弄的猎物,并让猎物登堂入室,与自己并驾齐驱展开角逐,这是自己今生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琬儿很焦虑,虽然目前还不到她最后抉择的时候,但是她已经非常清晰的可以预见到自己那无比尴尬的未来。 …… 这一日下午,苏琬儿入太极殿向吕皇递交东突厥王递交来的国书时,她看见唐照文一脸严肃地立在吕皇房间内,阴测测地盯着自己不错眼。琬儿扫了一眼吕后的凤榻,榻上只有空瘪瘪的被子,竟然没有人! 琬儿的心突然狂甩起来,她正要开口询问吕皇到哪里去了,身侧屏风后的偏殿内传来哗哗水声。内里传来吕皇慵懒的声音,“琬儿来了?” 原来在沐浴。 琬儿胸口一松,终于放下心来,躬身冲着屏风禀报,“是的,陛下,东突厥王送来国书,要……要与我朝结为姻亲……” “放肆!” 屏风后水声猛涨,苏琬儿能想象吕皇坐在澡盆里挥手,激打得水花四溅的场景。 “区区蛮夷,有何面目能求娶我泱泱天朝公主?那颉利单于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陛下放宽心,太医令大人不是说过了嘛?要陛下调节情志,戒怒戒躁,太医令大人的劝诫犹在耳畔,陛下便又要肆意而为了?若是气坏了龙体,咱哥儿俩怕是得给人拉去大明宫门前枭首示众了……” 吕皇的怒气还没发出来完,便被另一个低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给截住了,那是唐照武。 “呔!武儿瞎说什么呢?有朕在,谁敢枭你们哥儿俩?行了!来,扶朕出去,今儿个武儿也替朕按摩得够久了,朕被你伺候得舒泰,这会儿啊,也气不起来了。” 一阵哗啦啦水响,不等琬儿利索地转过身去,打着赤膊的唐照武便横抱着**裸的吕皇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唐照文赶紧上前,示意自己的兄弟把吕皇抱到墙边的锦垫上,那里铺了一块洁白的棉布,是他提前预备好给吕皇擦身子的。 两个大男人当着琬儿的面替不着一缕的吕皇忙前忙后,苏琬儿只能默默地低头选择非礼勿视。 吕皇不以为忤,她舒展了身子任由唐照武将自己平放在洁白的棉布上,胸口那软塌塌的两团自然垂坠到她的腋窝下,像两个空荡荡的麻袋。 唐照武开始替吕皇擦身子,折腾得吕皇胸口的两个“袋子”颠来倒去的甩,她惬意地把手轻轻放在奋力替自己擦拭胸口的,肌肉虬结又光滑如玉的胳膊上,感受着身旁这名男子忙碌中的温柔。 “说,颉利单于瞧上李家的哪位公主了?” “呃……颉利单于不是给自己求娶,他是为他的大皇子求娶……求娶的是……安嘉郡主。” “嗯?” 唐照武灵巧的手捏着雪白的棉帕,将吕皇那苍白又松弛的身躯揉捏得像只耷拉无力的破布娃娃。那熟练的翻转腾挪间,在年轻气盛的唐照武手下,吕皇苍老无力的身体让人觉得她已经不再是那抬眼间叱咤风云,挥手间翻云覆雨的天之骄女。 琬儿呆呆地望着唐照武炫目又利落的动作开始魂飞天外,吕皇眯缝起眼也不知听见琬儿说的话没,反倒是忙碌不停的唐照武开口了: “我说陛下,安嘉郡主是您的孙女,定然不能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那东突厥可是厉害得紧啊,你说要不咱从后宫给他随便送一个公主去?” 苍老的吕皇依然眯着眼,看不出喜怒,唐照武说完之后听不见回应,便掉转头来轻声唤她,“陛下……” 吕皇眉头紧蹙,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抓紧唐照武的胳膊,“武儿别动,你揉得朕头晕,快给朕拿熏香来。” 唐氏两兄弟如临大敌,一个立马寻来薄毯将吕皇裹起,另一个则闪电般奔向后殿寻那什么太医令从没提起过名字的熏香。 琬儿凑近吕皇,轻声相问,“陛下,琬儿去唤太医?” “不必!朕嗅一下那熏香,再躺一会就好,唤来那帮老匹夫也只有叽里咕噜废话一大堆,却抵不过那支熏香顶用。” 琬儿还想继续开口劝,却见唐照文拿了一只小瓷瓶冲了出来,他将瓷瓶放置吕皇鼻下,急切地说,“陛下,快吸一口!” 呼哧一声响亮的鼻息声,琬儿看见锦垫上吕皇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琬儿的心刚放下一点,猛然觉得吕皇似乎有点不对劲—— 但见吕皇的脸颊开始泛出奇异的红,原本微眯的双眼松弛,露出内里昏黄的眼球,可是那原本犀利的眼神,却变得似乎有些迟钝与恍惚…… 琬儿大惊,她快步向前,想走到吕皇近前仔细查看,却被吕皇身侧的唐照文一把推开: “你做什么!” 唐照文竖起眉毛,凶神恶煞。 “陛下她怎么了?你们给她嗅了什么?” “能嗅什么?这不就是太医令大人亲自开出的药,你瞎哔哔个啥!”一旁的唐照武冲了上来,一把抓住琬儿的胳膊将她往殿外扯,“陛下不舒服,你就少拿这些破事儿来烦她了,快给我出去!” “不行!太医令大人从未开出过需要陛下嗅的熏香,陛下需要太医!” “臭婆娘闭嘴,陛下不喜吵闹,再不出去,休怪我动粗将你扔出去!” 唐照武将琬儿狠狠推至殿外,目眦尽裂,额角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琬儿住了嘴,不再与他坚持,她望着唐照武变形的脸,果断转身,扭头便往外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