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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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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媛之犹记吕吉山说过的, 会在酒醒后“亲自”来向自己赔罪。于是她捏着那支玉钗在东华宫等了两日, 应该来向自己赔罪的人依然没有等到。钱媛之又要开始生气了, 她唤来邱允,开始问话:    “允子,今日早朝, 太尉大人可有告假?”    “回娘娘的话, 听得福说,今日只吏部及工部有几名官员告假, 没提到过太尉大人……想来, 想来吕太尉应该也是进了宫的……”    邱允低着头, 回答得战战兢兢。    胸中有莫名的躁动, 钱媛之蹭地一声直立起身。    “走,移驾两仪殿!”    邱允额顶汗毛一乍, 急忙伏身在地, “是。”    ……    不多时,来到两仪殿的钱媛之更生气了。守殿门的老太监恭恭敬敬地告诉高贵的钱皇后,陛下已经散朝多时,瞧着,应该是去往蕊妃的西华宫了……    钱媛之狠狠一拍鸾驾的扶手, 心道, 为何所有人都只会来给自己添堵!    “走, 咱去丹凤门!”    钱媛之说得斩钉截铁,邱允听得心惊肉跳,娘娘发怒了, 可是现在去那宫门口,又是为了作甚?    丹凤门是百官入朝的南宫门,出了丹凤门,便就出了大明宫。好在邱允机敏,不过几个眨眼,他便揣测清楚了钱皇后的心思,于是他扑通一声就朝钱媛之跪下了。    “娘娘稍安,这大晌午的,娘娘也没得休息,要不允子先替娘娘跑一趟。若是人都出宫了,娘娘再颁口谕传人进宫,岂不完美?也好过娘娘如此这般心烦意乱地四处奔波……”    邱允行事向来周到,他敏锐地猜到了钱皇后是想揪住那吕吉山出气,于是便安排了这样一套最不费钱媛之力气的方案建议她采纳。    歪坐鸾驾的钱媛之想了想,觉得邱允说的有道理,自己是皇后,自然应该是等着对方来拜见自己,怎能撵耗子似的跟着追?    于是她一个颔首,示意邱允快去快回,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邱允领命,灵猴似的冲丹凤门飞奔而去,不多时,便带回了丹凤门守军的回话:没见过太尉大人吕吉山出宫。    钱媛之默然,她沉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招手唤来邱允,冲他伏耳低语。邱允惊愕,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想劝娘娘莫要再管了,可是抬眼看见钱媛之那老鹰似的利眼,又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    吕吉山自离开瑶华宫时起,右眼皮便跳个不停,如今自己偷鸡摸狗般地穿梭于李砚的后宫,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逮到了,怕是要拿自己作筏子。于是顺着墙根走的吕吉山越发小心了,他将心中早已烂熟于胸的大明宫路线图再度揣摩了一遍,暗自标注了几个关键点后,深吸一口气,继续猫着腰往外溜。    可惜老天总是会不遂人愿,眼看就要穿出崇明门,走出这讳莫如深的后宫地界了,吕吉山加快脚步准备穿过这狭长的甬道时,却正好遇见前方拐角处端端正正立着的几名面沉如水的黄门。当先一人,圆脸白皮小嘴巴,耷拉着的眼皮遮住了原本圆咕咕的眼——是给吕吉山递过纸条的那个小黄门。    迎上吕吉山茫然加询问的目光,邱允吊着嗓子开口了,“奴才邱允见过太尉大人,给太尉大人请安。奴才是特意来接大人的,皇后娘娘有请……”    吕吉山心中一凛,糟,忘记这个女人的事了……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殿,墙壁有些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湿霉的味道,但箱柜陈设倒是清爽的,显见得有婢仆常打扫。    吕吉山拿眼四处扫了扫,知道这里是承欢殿,是高祖选过秀女的地方。他莫名地有点紧张,他欠了钱媛之一次道歉,可还没准备好就被她当面捉来对峙,他有点猝不及防。    吕吉山心中忐忑,面上平淡地立在了钱媛之的面前,他不及抬头,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头,“下官见过娘娘,娘娘千岁。”    上首一阵静默,吕吉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永远跪在这里时,他听见四周窸窸窣窣脚步声四起——钱媛之将宫女与内侍们统统都打发出去了。    “说,你一个外臣,为何出现在深宫内院?”钱媛之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嘲讽,吕吉山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斜靠锦垫,无聊地剔指甲的模样。    首先,自己拒绝了钱媛之的邀约而没有后续的跟进措施,已留下祸根,而今日,自己又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吕吉山清楚地预判到,眼下若是不能让钱媛之满意了,私闯禁宫的帽子就会严严实实地套上自己的脑袋。    可吕吉山什么人?周旋于女人心房的边缘曾经是他的强项,虽然许久没有对钱媛之进行实操训练了,但底子还是有的。    于是,趴在地上的吕吉山定了定神,沸腾的大脑里迅速地过了一遍自己与钱媛之前后交锋,避免错过任何细节。他咽了口唾沫,虽然钱媛之看不见自己的脸,他依然认真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便以头咚咚叩地。    “娘娘救我!今日之事,下官深知罪孽深重,但下官今日……却是为娘娘之事而来……”    “哦?”钱媛之轻笑,她望向地上的吕吉山觉得有趣极了,这吕吉山分明去找那苏琬儿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绕到我头上来?    “可是,本宫住东宫,可你为何却在西宫转悠呢?”    “娘娘明鉴,自娘娘与陛下入主大明宫,禁中护卫全换,且防备森严,以娘娘所在的东宫为甚。下官入不得后宫,且身份尴尬,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往宫里递帖子求见。于是今日趁着上朝,下官……下官便去西宫寻那侍中大人……”    “哦?”钱媛之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吕吉山会说东宫守备太严,于是他想从守备没那么严的西宫绕去东宫。这撒谎,不都该这么来吗?没想到这吕吉山倒是直爽,直通通就把苏琬儿的名字给说了出来,是怕自己不够生气?    “太尉大人寻陛下的侍中大人,与本宫有何相干?可是想让她带你来见我?”钱媛之歪着身子瞥向吕吉山,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是……也不是……”    趴地上的吕吉山缩得更低了,“娘娘何等身份,下官何等身份,下官岂敢存不敬之心。更何况,如今下官受娘娘恩典,理应感恩荷德,结草衔环以报娘娘大恩,怎敢仗着娘娘的恩典瞎起心思,妄想攀龙附凤?下官去寻那侍中大人,只是想向她讨个主意……”    吕吉山沉下了心,琬儿何等聪颖,就算钱媛之不相信,事后非要寻琬儿对峙,她也定然会替自己周全完备的。于是,他定了定神,破釜沉舟般继续开口:    “自陛下登基以来,因种种原因,咱吕家地位愈发尴尬,下官早已四面楚歌,如鱼游沸鼎,连官也坐不稳了,前几日还差一点被陛下给当众砍了头。如今,下官说不得话,行不得路,做不得事,一举一动都可能给自己和我吕家带来杀身之祸,下官就算有对娘娘的攀附之心都无路可走啊!侍中大人常年与陛下和娘娘您往来于后宫,深知陛下与娘娘您的脾性、好恶。下官便想先向侍中大人讨个示下,我吕吉山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入得娘娘的法眼,获得陛下的认同。”    原来是混不下去了,找苏琬儿问出路来了!吕吉山满面愁容,言辞恳切,真真一副仕途不畅,厄运缠身的倒霉模样。    李砚祭天那日,在半道上差一点砍了吕吉山的脑袋这件事,钱媛之也听说过了,当时只当是李砚发发小孩子脾气,没想到这件事倒是给吕吉山埋下了如此深重的心理阴影。    钱媛之的心瞬间柔软,早前的愤怒与不甘早已随吕吉山那苦涩的话语飞灰湮灭了。吕吉山和他吕家什么处境,自己不是不知道,可自己不光不替吕吉山的生路着想,反而一味给他压力让他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来陪自己行那苟且之事,哪有这样找情郎的。    她彻底忘记去追究那吕吉山既然怕闯禁宫犯死罪,为何就单单敢闯西宫找苏琬儿问出路,莫非西宫就不算禁宫这样的高层次问题。如今钱媛之心中只涨满了怜惜,满脑子只有吕吉山真可怜,这样的念头,哪里还会再思考逻辑不逻辑的问题,于是,她急急直起身来冲吕吉山探出手:    “太尉大人请起,本宫没有责备大人的意思,大人且放轻松些。咱们说来可都是亲戚,用不着如此多虚礼,来,大人且坐本宫身边来。”    吕吉山抬起头,看见钱媛之焦灼又温柔的眼,心下稍安,他直了直腰背,没有对钱媛之探出的那只手做出回应,只坚持跪立原地,继续开口道:    “微臣乃有罪之人,怎敢不遵礼仪,亵渎娘娘圣颜,还是跪这里的好。今日之事还望娘娘周全,吉山,在此谢过娘娘了。”说完,又继续砰砰砰地磕头。    见吕吉山如此谨小慎微,如同受惊的兔子,钱媛之怜意大涨,可怜的孩子,都被吓成这样了,真是可怜得紧!于是她决定待吕吉山温柔一些,毕竟他比自己年轻一些,年纪太小,禁不得吓。    钱媛之收回了手,不再勉强吕吉山,只放柔了声音,柔软了神态,她低声同吕吉山说话:“太尉大人勿忧,你的事,便就是本宫的事,你且放心,有我在,陛下他不会把你吕家怎样的。”    话音未落,吕吉山满面欣喜,涨红了脸叩头如捣蒜,“下官谢娘娘隆恩,谢娘娘隆恩!”    “行了,行了,行了!”钱媛之终于忍不住拽住了吕吉山的胳膊,“给本宫瞧瞧,今日你的额头可有磕破?”    钱媛之杏眼微醺,眼波流盼,凑到吕吉山跟前就要看他的脸。唬得吕吉山急忙直起身来,往后一退,立得笔直。    “娘娘厚爱,吉山,没齿难忘。”    借着后退的那一步,吕吉山恭恭敬敬地朝钱媛之作了一揖。    钱媛之拿手捂住嘴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媛之再说一遍,大人不用如此多礼。本宫这就回去替大人安排往后朝中身份的事,吕大人莫怕,今日便不留你了,我让允子带你出宫,你也别偷偷摸摸跟个耗子似的溜墙根了。你且回府等着本宫的好消息便是。只是本宫希望大人日后进宫就别再去旁的地方了,多来我东华宫便可。”    钱媛之嘴角噙着笑,眉若半月弯,一双杏眼内有精光射出,有妩媚,有警告,个中有深意,直如鼓槌锤入吕吉山的心。    钱媛之要让吕吉山心安理得的,大大方方地来同自己私会,不要有后顾之忧。第一次算我没把事情办周全,今日我钱媛之的话可就真的到位了!    钱媛之拿她犀利的眼肆无忌惮地扫向身前的吕吉山,她知道吕吉山能懂自己的意思,只是鉴于他自己目前的处境不敢迈出这一步而已。所以她主动放低姿态,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苏琬儿之流,统统给我扔远一点,你放心大胆把我侍候好了,你的安危便没有问题了!    吕吉山神色一凛,心头却莫名松了一口气。今日算是对付过去了,不光能全须全尾地出宫,还能顺便把日后仕途上的麻烦事情也给解决了,也真算是不虚此行了!    吕吉山颔首低眉,他庄重又恭敬地冲钱媛之深深一揖:“是,娘娘,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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