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从饭桌可以看出一个家庭的富裕程度，叶八妹家最近虽然赚了不少钱，每顿吃的却不过是从番薯、稀粥改为了干捞饭而已。    看着桌上的两个肉菜，以及实压实的白米饭，叶国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的视线全部汇聚到桌上的两个肉菜上，移不开眼睛。    叶八妹咳嗽一声，用手臂撞了撞叶国强，小声道：“仔细你的口水。”    叶国强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仪态，只见桌上的烧鸭油汪汪，鸭皮颜色金黄，真想一手拿一个鸭腿，左右开弓，吃得满嘴流油。    “知道了，奶奶。”    叶八妹嗯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碗沿。    李婉一直注意着饭桌的情况，自然将叶国强和叶八妹的互动尽收眼底，她一把夹了一个大鸭腿，将鸭腿放到叶国强的碗里，笑道：“大鸭腿还热着呢，趁热吃。”    “妈妈，我也要大鸭腿。”    许清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叶国强碗里的鸭腿。    “好，清清也吃。”    李婉将另外一个鸭腿夹到许清的碗里，笑道：“幸好纯纯不在，不然一只鸭两条腿，还不够你们三个孩子分呢。”    ‘十七岁的孩子’叶国强盯着鸭腿，恨不得将一只鸭腿盯出两只来，他是很想吃鸭腿，但是叶八妹就坐在他边上，没道理长辈没鸭腿吃，反倒他这个小辈先吃上。    挣扎了一会，他将鸭腿夹到叶八妹的碗里：“奶奶吃。”    “国强真孝顺，是个好孩子。”    说完上面的话，紧接着李婉又毫不保留地将叶国强从头到尾夸张了一遍，她嘴巴溜，夸人的话半点不带重复，直夸得叶国强耳根发红，内心膨胀，飘飘然起来。    叶八妹怎么会和一个小辈抢鸭腿吃呢，她将鸭腿夹回到叶国强的碗里，转头和李婉道：“你别夸他，他这个人不经夸，稍稍夸他一句，他能飞上天。”    李婉捂嘴偷笑，夹了个鸡腿到叶八妹的碗里：“八婶子吃鸡腿，鸡腿细嫩，好下口。”    叶八妹连忙赞李婉贤惠，俩人就今晚的饭菜进行了一番长篇大论的点评，而另一边，叶六壮和许默正坐在边上喝酒。    几杯白酒下肚后，许默酒气上脑，口齿不清道：“八婶子，多嘴问一句，您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聪明呢？”    他见过很多农家老太太，但是从来没见过像叶八妹这般有生意头脑的老太太，她提出的代理商想法，不管是从目前来看，还是从长远的市场来看，都十分可行。    叶八妹不明所以，不知道许默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她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立刻端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和大家一样，都是一口菜一口饭吃出来。”    叶八妹觉得自己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听在许默的耳朵里，却让他觉得叶八妹有意藏拙，是在谦虚。他看向叶八妹的眼神更加火热了，想着自己一定要和叶八妹等人打好关系。    李婉夹了一块鸭胸脯肉到叶八妹的碗里，轻声说道：“八婶子，这是南乡的特色美食烧鸭，您尝一尝。”    叶八妹夹起肉块放进嘴里咬了下一块，鸡胸脯肉滋味鲜美，细细品尝之下能吃到荔枝的味道。    她曾听说过南乡这一带的烧鸭又叫荔枝烧鸭，为什么会叫这么一个名字呢，因为烧鸭用的木炭是用荔枝木烧出来的，烧鸭经过荔枝木的烧制之后，自然带上了荔枝的香味。    “好吃，外香里嫩，不愧是闻名南乡市的烧鸭。”    叶八妹一口将剩下的整块烧鸭放进嘴里，说实话，她也是个爱吃的人，碰到美食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上辈子她也曾带着曾孙子们到南乡旅游，品尝过所谓的南乡特色烧鸭，但是尝过之后，她大失所望。    经过了几十年的变化，后世的南乡烧鸭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变得十分普通，与一般的烧鸭无异。    叶八妹真心道：“我想去见一见这位烧鸭师傅，不知道方不方便？”    她问李婉，作为曾经的美食达人，遇到老师傅，她就手痒痒，想要找老师傅切磋一番，比个高下。    她上辈子学过烧鸭的熏制，她烧出来的鸭子名声盖过了南乡烧鸭。不过，她赢的是后世的南乡烧鸭，若是对上此时的烧鸭师傅，她未必能赢。    “您怎么会想要去见烧鸭师傅？”    许默好奇问道，他真的看不透叶八妹的思绪，她总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叶六壮无奈道：“娘是想要去找人比试？”    自己的娘自己知道，他还以为自家爹死了之后叶八妹能改掉找人比试的习惯，没想到她只是因为没遇到想要比试的人所以才一直没找人比试而已，并不是因为他爹不在了。    许默一脸疑惑问道：“比试？”    叶八妹解释道：“是的，我这个人有个小爱好，喜欢找人比试厨艺。你刚才不是问我说我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吗，都是比出来的。”    她以为自己说得很幽默，殊不知却是冷幽默，等她的话一出，全场安静下来，无人搭得上话。    幸好李婉机智，赶紧插话道：“八婶子别理他，许默一喝醉了就喜欢胡说八道，没人理他，他也就安分了。”    她这话明着是在吐槽许默的酒品，实际上却是替许默和叶八妹解了围。    叶八妹不由得重新审视李婉，她起初以为许默能在这个时代闯出名堂来，是因为他比一般人有拼劲，但是等她见过李婉后，她发现也许并不是许默比别人有拼劲，而是因为他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    都说娶了贤妻能少奋斗三年，这话一点都不假，若没有李婉这个贤内助从旁协助，许默也许走不到今天。    许默酒醒了不少，连忙接话道：“李婉说得没错，我这个人酒品不太好，一喝醉就喜欢胡说八道，还请您不要介意。”    叶八妹摆手道：“没事，我能理解。”    毕竟叶爱国也是个喝醉了就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她都习惯了。    李婉换了个话题道：“八婶子，今天天色晚了，烧鸭师傅已经下班了，您要是想要去找他的话，不如明天再去？”    叶八妹自然不会拒绝，说了声好之后，拿起筷子给叶国强夹了一把青菜。    一顿饭，吃得个个心满意足，饭后，李婉将碗筷收好，叶八妹作为客人不好意思闲着，便也上前去帮忙。    叶国强被许清拉了出去看电视，电视放在许默夫妇的房间，本来电视是放在客厅的，但是因为村里买得起电视的人家不多，村里人听说他家买了电视后，全都搬着小板凳来他家看电视。    本来村里人来他家看电视也没什么，但是整个村子那么多人，总有些人不识好歹，喜欢占人便宜。    村尾有一户人家，他家有一个宝贝似的儿子叫许正德，别看许正德的名字取得很正气，实际上他却是个偷鸡摸狗的赖子。    许默刚把电视买回来那天他就跟着村里人来他家看电视，看完后，其他人都走了，就他留了下来，他十分不要脸地道：“许大哥，大嫂子，你家还有晚上吃剩下的饭菜没有，有的话拿点过来我吃。哎哟，看了一晚上的电视，我饿得都走不动路了。”    他摆明了不给他东西吃，他就不走。    许默家里虽然有点小钱，但到底也是勤俭节约的人家，每顿饭都是定量的，吃多少做多少，从来不会多，也不会少。    面对许正德的无赖行径，许默想着将人打走未免会伤了和气，只好叫李婉去给他重新做了一顿饭。    许正德吃完后果然爽快走了，但是有一就有二，到了第二天，许正德早早就来了许默家，等到开饭的时候，他十分自觉地坐到了饭桌上。    他笑道：“许大哥，大嫂子，自从昨晚吃了你家的饭之后，我就再也吃不下我家的饭了。我已经饿了一天了，能不能在你们家吃点？”    许默看他都自己舀了饭，坐上了饭桌，便又留下他吃饭。等吃完饭后，他找许正德聊了几句，表明他不欢迎许正德留下吃饭。    许正德当下答应他再也不来蹭饭吃了，只是他答应的时候很爽快，一到了饭点，他还是一样来蹭饭。    一连被他吃了五天，许清被他气得焦躁不已，于是决定去找他爹，让他爹管着他。    谁知道他爹是个护短的，非但不制止许正德，还在背后说许默一家小气，连他儿子在他家吃个瓜儿果子的都要计较。    许正德他爹的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村里人都在议论，说许默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看不起穷亲戚，不就是买了电视机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闲话越传越多，慢慢地传到了许清和李婉的耳朵里，俩人气得不行，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决定将电视搬到房间里面，谁也不让看。    村里人得知他们把电视藏起来了，一开始是到他家骂骂咧咧，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许默和李婉依然将电视藏在房间里，谁来也不让看。    村里人知道他们夫妇是铁了心不让他们看电视了，自觉没趣，也就不来他们家了。    进了屋，叶国强东张西望了一番后问许清:“你说的电视在哪？”    许清指了指床尾的位置，他走过去按下插座，扭了几下电视上的按钮，不一会，电视上响起人声。    电视上播的是一出古装片，讲的是一个大侠行侠仗义的故事。    叶国强看着电视上一会出现一个人打拳，一会出现两个人对打，一会又出现一男一女搂在一起说说笑笑。    他觉得新鲜极了，上前凑到屏幕上面，伸手戳了戳电视屏幕。戳了几次，他见电视屏幕一点变化也没有，里面的人根本注意不到他。    他疑惑问：“这就是电视？”    许清重重点头道：“嗯，这就是电视，国强哥哥我告诉你，电视就是通了电后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意思，这是别人告诉我的，连我爸妈都不知道，我告诉了你，你可别告诉了别人。”    叶国强连连说好，抚摸着电视机的屏幕爱不释手。    对于叶国强来说，电视是完全陌生的东西，他一开始看到一个灰色铁架子突然出现人影和人声的时候，突然被吓了一跳。    但是看久了，就移不开眼睛了，总想知道为什么电视机能这么神奇。    “清清，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找奶奶过来。”    说完，他跑着窜进厨房，一复活见鬼的模样道：“奶奶，许清家的电视能变戏法。”    叶八妹正在厨房和李婉聊天，听了叶国强的话，李婉笑得合不拢嘴。    叶八妹被叶国强拉着走进许默夫妇的房间，一进屋，只见床位放着一张与床同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台黑白电视。    这是一种早期的黑白电视，没有遥控，只有两个可以扭转的按钮。雪花铺满了大半个屏幕，雪花声比人声还大。    但因为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哪怕只听听电视上的雪花声，也足以让人们觉得满足。    “奶奶，你看，就是这个电视。”    叶国强担心叶八妹不懂什么叫电视，十分体贴地介绍道：“奶奶，电视就是通了电后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意思。”    这都是许清告诉他的，不过许清说的是电视，而他却将电视理解成了“电世”。    叶八妹被叶国强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拍了拍叶国强的脑门解释道：“国强啊，电视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电视上既没有人在里面演戏法，电视上也没有另一个世界的人。    电视的画面和咱们村大队放的电影差不多，都是有人事先演了戏，然后通过剪辑后放到电视上的。”    她没说电视要通过信号传播才能看到，说太多，叶国强也理解不了。    叶国强听了叶八妹的话后对电视有了初步的理解，但还是属于半懂半不懂的阶段，他上前扭动电视的两个按钮，随着他的扭动，电视发出‘哗哗哗’声，满屏幕都是雪花。    “国强哥哥，你不要扭上面的按钮，爸爸说了，扭了上面的按钮，电视就坏了，你看你把电视弄坏了。”    许清爬到床尾，拉着叶国强的衣角控诉道。    叶国强以为自己真的弄坏了电视，顿时慌了，无措地看着叶八妹。    叶八妹被叶国强水润润的眼神看得心软不已，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爷爷奶奶辈的人都喜欢逗孙子玩，实在是孙子太搞笑了。    她上前扭动按钮，边扭边安抚两个孩子道：“别怕，奶奶会修电视，一会奶奶就能将电视修好。”    扭动了几下按钮，雪花过后，电视上又出现了刚才的人影画面。    叶国强和许清均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叶八妹，但是叶八妹心里一点都不高兴，她叹了口气，开始为自己蠢孙子的智商担忧。    正当叶八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噗噗噗噗噗’的声音，闻声，许清跳下床，兴奋道：“国强哥哥，我舅舅来了，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拖拉机。”    叶国强的眼神闪了闪，小跑着跟许清出去。    叶八妹尾随他们出去，走出房门，可以看到院子门口停着一辆拖拉机，拖拉机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李婉，另一个人和李婉长得很像，他是李婉的弟弟，名叫李顺。    许清跑了过去，抱住李顺的大腿往上爬，撒娇道：“舅舅，我要坐拖拉机，你抱我上去。”    李顺很喜欢许清这个侄子，他一把抱起许清，将他放到拖拉机的座位上，笑眯眯道：“好好，舅舅抱你上去开拖拉机。”    李顺不大，约莫二十七八岁，他抱着许清坐上拖拉机，扭头问李婉：“姐，他是？”    他问的是叶国强，他看叶国强长得不像许默那边的亲戚，但是他在李婉家里，便以为他是自家这边的亲戚。    李婉介绍道：“他是你姐夫合作伙伴家的孩子。”    她扭头和叶国强道：“国强啊，你想坐拖拉机吗？”    叶国强猛点头，眼里的渴望一览无遗。    他是听说过拖拉机的，但是从来没看过。    上一年春节，村长的孙子叶国兵在外边带了两副牌回村，叶国强一向和叶国兵玩得好，听说他回来了，连忙跑去村长家找人。    到了村长家，叶国兵拉着他进屋，神秘兮兮地拿出两副牌，说要教他玩拖拉机。    他一听有点懵，什么叫玩拖拉机，他不懂啊。    后来叶国兵给他解释说，拖拉机是一种卡牌游戏，出了介绍拖拉机游戏他还和叶国强介绍了真正的拖拉机，说拖拉机是一种车，跑得非常快，十匹马都追不上。    李顺朝叶国强挥了挥手，招呼道：“你是叫国强，想坐就过来。”    叶国强屁颠屁颠地爬了上去，他东摸摸，西瞅瞅，抓着拖拉机头笑得非常傻白甜。    李婉看李顺带着叶国强和许清玩，便放心往家里走，走到门口，她看向叶八妹道：“八婶子，天色已经暗了，我带您去洗澡。”    叶八妹摆手道：“不用，不用。”    想到这边得用煤炭烧水，她就没了要洗澡的心思。    “要的，要的，许默和六壮兄弟已经过去了，咱们拿了换洗衣服也去。”    听她的意思似乎她要带她去别的地方洗澡，叶八妹好奇问道：“咱们去哪里洗澡？”    “村头有一个大澡堂，花几毛钱可以买几桶热水，咱们去那里洗。”    叶八妹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和李婉说了声好，转身回房间拿换洗衣服。进了屋，关上门后，她拿出包袱。    因为住在别人家，她没把小白龙放在身上，把他留在了包袱里，捡了一身干净换洗的内衣，她把小白龙塞进怀里，转身出门去找李婉。    澡堂就在村头，距离李婉家里不是很远，走了十几分钟后，一行五人来到了澡堂。    站在澡堂门口，从门口看，澡堂很大，门口种着几棵果树。    进了门，有人引着他们往里面走，到了澡堂里面，有三五个婆子站在门口看着，见有人来了，便上前问：“要买几桶热水？”    叶八妹还以为所谓的澡堂应该是那种公共的大池子，但是没想到这里所谓的澡堂很**，他们在澡堂里面开了很多隔间，每个隔间仅能容纳一个人，来洗澡的人只要花上几毛钱买了热水，就能使用隔间和里面的冷水。    “我们要六桶热水。”    李婉给叶国强、许清和李顺一人买了一桶热水，给叶八妹买了两桶，一桶给她洗头，另外一桶给她洗澡，掏钱付账后，有婆子上前询问要不要买香皂。    李婉从家里带了香皂过来，便没要澡堂里的香皂。    澡堂分男澡堂和女澡堂，她吩咐李顺照顾好叶国强和许清，她带着叶八妹去女澡堂。    进了女澡堂，李婉帮叶八妹提水进隔间，叶八妹跟在她后面。    隔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凳子和一个浴桶。    叶八妹看到浴桶的当下就决定泡澡，她舀了一勺水进浴桶里面将浴桶清洗干净，然后将两桶热水全部倒进浴桶里面。    澡堂给的两桶热水都是刚煮沸的热水，叶八妹伸手进去摸了摸，她舀了几勺冷水进去浴桶里面兑热水，等到浴桶里的水温不烫了，才脱下衣服，走进浴桶。    冬天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泡热水澡了，当身体浸泡在热水中，她打了个激灵，浑身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舒服得昏昏欲睡。    泡了一会，叶八妹眯起眼睛，嘀咕道：“老头子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我已经醒了。”    耳边传入小白龙的声音，叶八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放衣服的地方，她将小白龙带了进来，就放在衣服上面。    此时，小白龙在衣服上面打了滚，对着叶八妹卖萌。    叶八妹转身面对着小白龙，询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刚醒过来不久，大概是你泡澡的时候。老婆子，我也好久没洗澡了，可不可以也进去泡一泡？”    叶八妹瞪了他一眼，笑骂道：“呸，你不要脸，谁要跟你一起泡澡！”    小白龙用爪子无辜地摸了摸下巴，一副‘我没听懂你说什么的样子。’    他咻的一下跃进浴桶里面，刚落到水里，立刻被叶八妹抓住了尾巴倒吊着。    “哎哟，老婆子，你快放手，我晃得眼睛都要花了。”    叶八妹没好气道：“哼，你个老东西，刚醒过来就不正经，我不放。”    “老婆子，我伤心了，原来没有我的日子，你一点都不想我。”    叶八妹冷哼道：“不想。”    这辈子确实是不想，因为他知道叶爱国化成了小白龙，她能摸得到，看得着，没什么好想的。    但是上辈子，她是真的想。    叶爱国刚走的那会，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总感觉叶爱国其实没死，他还好好地或者，就睡在她旁边。    过了三五年，分了家后，她就更想叶爱国了，每回在街上遇到牵着手的情侣，她都会想要是叶爱国还活着，他也喜欢牵着她的手逛街，一把年纪的人了，也像年轻小伙子那样不正经。    看到卖麦芽糖的商贩，她也会想起叶爱国，想到刚结婚那会，叶爱国偷偷给她买了一块很小很小的麦芽糖，他欢喜地将麦芽糖喂到她的嘴里，然后问她：“八妹，麦芽糖甜吗？”    她说很甜很甜，但他却说不信。    她问他要怎么才信，叶国强说他要尝过才信，但是糖已经被她吃了，她去哪里给他找麦芽糖。    叶爱国说她有办法，然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亲了她一下，亲完后一脸得意说确实很甜。    过了十几二十年，她更想叶爱国了，那时候她已经老得记不起叶爱国的样子了，但她还是想他，想着等她快死了，她得嘱咐叶大壮他们修一座双人慕，好将她和叶爱国葬在一起。    在她不小心跌倒，喘不上气的时候她也想他，想着她都快死了，他怎么还不来接她，莫不是他早已忍不住喝了孟婆汤，忘记等她了。    小白龙不动了，他定了定地看着叶八妹。    “老婆子，我想你了。”    听着他的话，叶八妹忍不住一阵心酸，她放下小白龙，冷声道：“想也没用，我是不会给你买米酒的，也不会给你做炖肉，你死了这条心。”    “老婆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白龙游到叶八妹的肩膀上，用爪子抱着她的脖子。    “不过，就算你虐待我，我也还是一样爱你。”    叶八妹心里骂小白龙孟浪，但是脸上却笑开了花，是了，不管是作为人的叶爱国，还是死了后化成小白龙的叶爱国，都一样是个坦诚的人，总喜欢将爱不爱的放在嘴边，时不时地在她耳边说上一句。    叶八妹扭开头，擦了擦眼睛的泪水。真好，时隔几个月，她终于又能听到叶爱国的混话了。    小白龙见叶八妹不出声，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忙爬到她的另一个肩膀上，唧一口亲在叶八妹的脸上，哄道：“老婆子，你还是一样美。”    叶八妹戳了戳他的肚皮，没好气道：“可惜你却成了妖怪。”    “我不是妖怪，老婆子你别嫌弃我！”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八妹轻声问道，换做是其他人从人变成了龙，她一定会被吓到，但是如果那个人是叶爱国的话，她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庆幸。    只是，她仍然很好奇叶爱国为什么会变成了小白龙。    小白龙沉默了很久才道：“这个，这个我暂时不能说，老婆子，你就别问了，到时候了我再告诉你。”    听了他的话，叶八妹气得揪住他的尾巴晃来晃去，小白龙连连求饶，但是叶八妹就是不松手。    “叩叩叩，八婶子，您洗好了吗？”    李婉洗完澡后在门口等了叶八妹，但是等了挺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叶八妹出来便到门口等人，她听到隔间里面有说话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听久了后，她发现真的是有人在自言自语。    澡堂是几十年的老房子，她早年间听说过澡堂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她担心叶八妹在隔间里面碰到不好的东西，于是赶紧出声喊了她的名字。    听到李婉的叫声，叶八妹赶紧禁声，将小白龙扔到水里，应声道：“许默媳妇，我正在穿衣服，就快了，你到门口等我一会就好。”    说着，她走出浴桶，拉过衣服穿上，拿出毛巾擦了擦头发，随后捞起小白龙，将他擦干净放到肩膀上。    李婉没按叶八妹说的离开，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道：“八婶子，您别急，我就是过来问问，咱们不急。”    叶八妹套上外套，拉开门，笑道：“行了，咱们走。”    李婉正要搭话，忽然看到她肩膀上的小白龙，在她眼中的小白龙不是小白龙，而是一只白花花的蜘蛛。    她惊恐道：“八婶子，你肩膀上有蜘蛛。”    叶八妹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看到小白龙朝他挥了挥爪子。    “老婆子，她看到的我是蜘蛛，是因为她心里想着我是蜘蛛。”    这话说得很有禅意，很有唯心主义的哲理，小白龙话中的意思大概是他的真身只有叶八妹看得到，别的人看到的他是不同的。    比如李婉担心隔间里面有脏东西，所以乍一看到小白龙的时候下意识觉得他是不干净的东西的化身，而澡堂能出现的不干净的东西不外呼蜘蛛、蟑螂和老鼠这几样。    叶八妹拿下小白龙，笑眯眯道：“别怕，他是我养的宠物，不咬人。”    小白龙接口道：“就是，我从来不咬别人，只咬八妹。”    这话太浪荡了，叶八妹白了小白龙一眼，掐了他的爪子一把。    小白龙委屈巴巴地看着叶八妹，求饶道：“老婆子，你掐住的不是我的腿，是我的心，我的心被你抓住了。”    叶八妹懒得陪他演戏，随手将他扔到肩膀上，扭头安抚李婉道：“他真的不咬人，我会看着他的，你别怕。”    李婉怕得厉害，但是她又不好意叫叶八妹将小白龙丢了，毕竟叶八妹已经说了，那是她养的宠物。    “我不怕，一点都不怕，咱们走。”    说完，她立刻转身，想着回家以后一定要叮嘱许清别占到叶八妹的边，万一被蜘蛛咬到就不好了。    俩人出了隔间，走到澡堂门口，这时叶国强等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到她们来了，叶国强上前道：“奶奶，咱们快回去，我还想坐拖拉机。”    因为想着拖拉机，他洗澡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总想着快点洗完了回去坐拖拉机，但是等他们洗完后李顺却说他们还不能走，要在门口等叶八妹和李婉。    等待的时间很是漫长，他左等不见有人来，右等不见有人来，越等越烦躁。    叶八妹拉过叶国强，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你还能看到拖拉机长什么模样不成？”    叶国强无所谓道：“看不到没关系，我可以摸啊。”    李顺见叶国强对拖拉机这么感兴趣，接话道：“国强啊，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开拖拉机。”    叶国强快步走到李顺旁边，激动道：“真的？我真的可以跟您学开拖拉机？”    “这有什么不可以，学开拖拉机不难，我教你几句口诀，你就会了。”    这下子叶国强不急着走了，追着李顺学开拖拉机的口诀。    回到家里，叶八妹带着小白龙回了房间，关上门，小白龙抖了抖身体，趴在床沿上朝叶八妹眨眼睛。    叶八妹扔了一件衣服过去，直接盖住小白龙的头。    小白龙从衣服里面钻了出去，甩着尾巴，一脸讨好地看着叶八妹。    “老婆子，我饿了，有吃的吗？”    叶八妹从包里拿出在车上买的饼干，随手扔到小白龙旁边：“只有几包饼干，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忍到明天早上就有饭吃了。”    小白龙苦着一张脸，他拍了拍饼干，委屈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哪里咬的动饼干。”    说完这句话，他的爪子轻轻一划便将饼干的袋子划开，他爬过去咬出一块饼干，三两下将一块饼干吃完。    吃完一块，他抬起头看着叶八妹。    “老婆子，剩下这块留给你吃，我已经弄软了。”    叶八妹想也没想道：“我不要，你都舔过了我不吃。”    小白龙扭过头，爬到枕头上盘着，傲娇道：“你不喜欢我了，我生气了，你得哄哄我。”    叶八妹忍不住叹了口气，暗想：这死老头子死都死了怎么还这么多戏，跟个戏精似的。    偏偏她还不忍心真的拒绝他，只好上前抓起小白龙，照着他的脑门亲了一口，哄道:“谢谢老头子。”    这下子小白龙高兴了，绕着叶八妹的指腹转圈圈，玩得不亦乐乎。    次日，鸡鸣过后，叶八妹起床穿了衣服，临出门前将小白龙塞到暗兜里，她怕吓到李婉。    走出房间门，李婉已经起床了，此时她正在门口生煤炉的火熬粥。    叶八妹走了过去，蹲下问道：“要不要帮忙？”    她还没生过煤炉的火，也不知道容不容易。    “八婶子您怎么起床了，时间还早，我这早饭还没开始做呢，您要不回去再睡会？”    李婉看了下叶八妹的肩膀，见她肩膀上没有小白龙才热情劝她回屋，但是叶八妹一向是早起的人，要她再回去睡一会，她是睡不着的。    她想着既然李婉不需要她帮忙，那她就出去逛一逛好了，她扭头道：“不了，我习惯了早起，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出去走几圈。”    上辈子她早上起床后都会去楼下的公园晨练，这辈子偶尔得空了，也会去爬爬山，呼吸新鲜空气。    出了院子门，叶八妹往右手边走去，她见右手边有山，便想上去看看。    走了十几分钟，她走到了山脚下，抬头看去，山上长满了花草树木，树叶上挂着露水，随风一吹，落到了她的脸上。    她从一条开辟出来的山路往上走，走到半山腰便停下休息。    小白龙从她的怀里爬了出来，吸了吸鼻子道：“这里的空气没有我们那边好。”    叶八妹没搭理他，转身往旁边走，她在旁边看到几棵野菜。春天的野草鲜嫩，最适合凉拌着吃了。    她蹲下将所有的野菜都拔了，拧掉菜头，丢掉枯黄的菜叶，然后找了一条草绳将野菜捆了起来。    爬了山，摘了野草，时间不早了，她转身下山。下山比上山走得快，回到许默家，几个男的还没起，只有李婉在几个屋子之间走来走去。    叶八妹走进厨房，找了个铁盆将野草装好，这时李婉正忙着喂鸡鸭，忙得停不下来。    叶八妹拿着木盆去屋外借水，南乡已经有自来水了，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了出来。接满一盆水，叶八妹朝李婉喊：“许默媳妇，你家里有盐鸭蛋吗？”    她想做咸鸭蛋野菜粥，春天的野菜除了凉拌好吃，做粥吃也很好吃。    李婉从鸡舍走了出啦，她因为正在拌鸡食，手上还沾着黄色的米糠。    “有的，八婶子您想吃咸鸭蛋吗，想吃的话，我一会给你煮几个。”    叶八妹连说她不想吃咸鸭蛋，她只是想要煮咸鸭蛋野菜粥而已。    李婉听叶八妹说要动手做粥，连忙从鸡舍走了出来，拦着叶八妹道：“八婶子您别忙了，哪有到别人家做客还要客人动手的，你坐着我来。”    “许默媳妇啊，你别跟我客气，我摘了些野菜回来，一时手痒想要做咸鸭蛋野菜粥，你忙你的去，早餐交给我了。”    李婉哪里好意思让叶八妹动手，她拦着不让叶八妹靠近厨房。    叶八妹苦着脸看着李婉道：“许默媳妇啊，你就让我煮好不好？”    李婉被叶八妹这么一说，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只好让开一条道让她过去。    叶八妹说的是实话，看到野菜的当下，她就想摘回来煮粥。小白龙最爱吃盐鸭蛋野菜粥了，要是给他煮了咸鸭蛋野菜粥，他肯定很高兴。    想到这里，叶八妹隔着衣服戳了戳小白龙所在的位置，低声道：“老头子，你今天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