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希望
国庆七天假, 肖央央和纪游都没有见面。 肖央央能感觉到纪游在回避和她见面,而她知道自己很可能控制不住问纪游的情况, 所以也并不想再刺激到纪游。 她只是准时发消息给纪游督促他按时吃药,闲聊两句,讨论讨论作业, 然后互道早安晚安。 至于之后有没有真的“安”,谁也不知道。 反正肖央央是安不了。 她依然在不断地搜索着资料, 甚至想过去找纪游的心理医生问一问,了解一下纪游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但也只是想想。 心理咨询作为心理病患最后的防线, 她不敢僭越,她试不起。 收假后, 市一中管的越来越严, 放假的时间也大大缩水,从原本的一周一假改成了一月一假。 从早到晚耳边都是各科老师语重心长或者声嘶力竭的讲课声,一到下课就开始发试卷, 整个教室里白花花一片,跟六月飞雪似的。 理A班的学生们几乎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课间和课上没什么区别, 除了喝水上厕所, 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其他班级同样如此, 整栋教学楼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在这样的氛围下, 肖央央也不由被感染了一些紧张,刷题速度都快了不少。 一个班里,只有纪游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一如既往的睡觉, 发呆,请假,偶尔做做作业,上讲台讲个题。 除了陈老师偶尔会惋惜地提点他两句,好像所有老师都已经习惯了他这个状态,连提点都不用提点了。 肖央央好几次想和他说些什么,但只要一对上纪游的脸,她就会想到那天联赛后,纪游在卫生间里崩溃的样子,到最后只能把话咽回嘴里。 她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生怕任何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刺激到纪游,或者哪个动作就会让他崩溃。 十月中旬有两天假期,放学后,肖央央和纪游一起回家。 从地铁站出来,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像胶着在了一起,把思维和心情都搅和成了粘稠的状态,让谁都开不了口。 “去。”纪游伸手揉了揉肖央央的头发。 肖央央点点头:“你早点回家。” 走出几步,她回头看了看。 纪游冲她挥了挥手。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他的身后,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冲肖央央笑着。 肖央央莫名眼眶一热。 她转身跑了回去,纪游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她很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纪游。 “怎么了,舍不得我么?”纪游抬手搂住她,笑着说。 埋在纪游的胸膛,鼻尖萦绕着干净清爽的气息,肖央央闷声说:“我喜欢你。” 纪游抱着她,轻声回应:“我也喜欢你。” “小游最近是不是…又不太好?”晚上睡觉时,纪云开问游清,“我昨晚半夜起来喝水,大概四点左右,路过小游房间的时候,灯是开着的,怕吓到他,我也没问。” 游清正在叠衣服,听到丈夫这么问,她叹了口气,坐到床上。 “上个月的竞赛,小游参加了,”游清说,“奖状已经发下来了,我没告诉他。” 纪云开有些吃惊:“他主动参加的?” 游清说:“是他主动来和我说的,但是…我估计是肖央央,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女生,让他参加的。” “是那个和小游关系很好的女生?”纪云开想了想。 “我觉得,这也可能是件好事,”他说,“如果她能让小游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游清摇了摇头。 “我怕的就是,小游的这种动力。”她有些迟疑地说,“你忘了吗,那年我和他说,希望他能考上市一中,结果…” 纪云开皱起眉来。 他当然记得。 三年前,原本对学习从来不放在心上的纪游,因为游清的一句话,不眠不休地学了半年,硬是以理科接近满分的成绩考进了市一中。 最后从考场出来的纪游,眼睛里那种陷入癫狂的偏执,活脱脱就是…月明的翻版。 “而且,”游清说,“小游的心理医生昨天联系了我,她说,小游最近虽然看起来好转了,但实际的情况,未必真的好转了,让我多关注一下小游。有些话…她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我总觉得,小游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那几年的月明…” 游清说着,忍不住颤抖起来,纪云开忙伸手揽住她。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黎曼很惊奇地问肖央央。 把手腕从毛线团里扯出来,肖央央说:“毛线。” “废话,我看不出来是毛线吗。”黎曼无语地说,她把铺在桌子上还没编的毛线拿起来,“这个怎么这么粗,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毛线不该用毛线针织么?你怎么用手?” “这叫冰岛毛线,”肖央央扯着毛线给她示范了一下,“用这个比较方便,而且好看。” “是挺好看,你自己用么?”黎曼问她,“这个灰蓝色感觉不是很适合你,看着太丧了。” 肖央央说:“送纪游的。” 黎曼顿时兴奋起来:“哇哦!送纪游的!圣诞礼物?” 肖央央摇了摇头:“生日礼物,纪游的生日快到了。” “啊~~生日礼物,手工围巾,好浪漫!”黎曼趴在桌上看着,“我也想要男孩子手织的围巾~” 手上忙着交替编织,肖央央说:“正好这会儿问你一下,我打算给纪游办一个生日派对,你有空来玩玩么?” 听到肖央央邀请自己,社交小能手·黎曼更激动了:“有空啊有空我当然有空了!哪天哪天?” “十一月十一号,刚好是下次放假的周末。”肖央央说。 “啊,光棍节啊?”黎曼瞪着眼,“真是个…好日子。” 肖央央看她一眼:“你别告诉我你要忙着去给马云爸爸送钱。” “没有啦,我的小金库已经买定金买空了,”黎曼说,“当然给游哥买礼物的钱是有的!而且而且,你打算怎么办?就吃个饭唱个歌吗?是不是太没创意了?” 肖央央摇了摇头:“我自有计划。” 步入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学霸们一边发抖一边在教室里不肯走,执着地刷着题。 纪游今天请假去精神科拿药,肖央央正好可以好好地画个图纸安排一下。 昨天她打电话联系过小木屋那边的度假屋负责人,没想到那么个并不算很好的度假小屋租金居然那么贵,她这大半年各种忙碌拍平面、打广告的钱加起来,也只刚刚够租两天,顺便买点装饰再请吃个饭。 纪游的朋友那边卫南星帮忙联系了几个,都是之前一起打过球见过几面的男生,她这边就是黎曼,加起来大概六七个人。 小木屋的装饰她得提前一天去准备,还要订做蛋糕… “肖央央,你来一下。”游老师突然在门口叫了她一声。 最近几个任课老师轮番上阵,给每一个同学都做了思想工作,肖央央估计是轮到自己了,收好笔记本,走出教室。 然而游老师并没有带她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带她去了校外的一家咖啡厅。 肖央央的心顿时有些沉重。 “玛奇朵,谢谢。” 点好单,肖央央喝了一口柠檬水。 微酸的口感和冰凉的温度都能让人镇静下来。 她开门见山地说:“游老师,你是想和我谈一下纪游吗?” 游清看着她:“对,我是想和你谈谈纪游,但是,”她说,“想必你也知道的,我是纪游的舅母。” 肖央央点了点头。 游清继续说:“所以,我现在是以纪游的舅母的身份,和你谈谈纪游。”她的语气舒缓而诚恳,“所以,希望不会因为这次谈话而影响到我们的师生关系。” 肖央央说:“我知道。” 游清给肖央央讲了个故事。 一个小男孩如何在父母的诅咒里出生,又如何看着母亲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他以前的名字,并不是叫纪游,”游清说,“那天他舅舅和我一起去把他接回来,还没有到家,路过派出所的时候,他突然说要改名字。” 游清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咖啡,笑容里带着几分伤感:“那么小的孩子,能认识几个字,我和他舅舅一时之前又没有准备,哄着他说先回去安置好,慢慢再来改名字。他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舅舅姓纪,舅妈姓游,我就叫纪游’。我和他舅舅问他知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说不知道。” “但是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他只是不想再叫以前的名字。”游清笑了笑,“他说那个名字已经陪着他的妈妈死掉了,以后他就不是他了。” “他那时候就想和过去斩断联系,可是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沉浸在过去里,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你是他唯一的希望。”游清抬头看向肖央央。 “可这个希望,可能反而会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