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去专业美容美发店里做了个头发，上了个妆, 再看自己, 简直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贴上双眼皮，装上假睫毛, 带上美瞳，再画上眼线，一双丹凤眼瞬间撑大了数倍, 不但大，而且眼珠子又黑又亮又传神。本来是丢在茫茫人海中的一颗水草, 被这么一装扮, 一下子就成了沧海遗珠, 闪闪发光。 卓小然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 “我这是刚从韩国回来，还是刚梦游回来？” 造型师在旁边听到了, 笑道, “你本身底子好, 容易塑造。” 卓小然茫然地道, “哪里好？” 造型师指着她的鼻子道, “鼻骨挺, 鼻头圆润却不大，鼻翼小巧很立体。” 接着指着她的嘴唇道, “嘴唇饱满, 弧形优美, 唇线都不用画，直接上口红。” 最后又指着她的脸道，“标准鹅蛋脸，下巴小巧。” 卓小然道，“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是个大美女。” 造型师道，“你五官中唯一有点缺陷的就是眼睛，小了点，还是单眼皮。所以拉低了整体水平。” 所以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眉眼长得好，起点就高，是这个道理。 谢嘉俊在外间待客室里等，听见动静，就转头望了过来。这无心的一眼，却瞬间将他震在了原地，内心深处有什么埋得很深的东西一下子喷薄而出。手里的劲道不自然地松了松，捧着的杂志瞬间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神色深邃，卓小然吓了一跳，心里十分惶惶不安，生怕他花了大代价塑造自己，结果还是烂泥扶不上墙，那就太丢人了。 她拉着裙摆，扭扭捏捏地问，“还，还是不行吗？” 谢嘉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瞬间回了神，摇头道，“不是。” 卓小然问，“那您干嘛那样看我？” 谢嘉俊坦言，“突然想起一个故人。” 卓小然一听，心中的八卦之魂立即熊熊燃烧起来，“您的前女友？” 谢嘉俊点了点头，卓小然还想深扒，却被他打断了，道，“时间不早了，走。” 老板不欲多说，卓小然只好把好奇全都压了下去，嘴上不问，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搓搓地想，她和总裁先生的前女友真的有那么像吗？ 谢嘉俊带着脱胎换骨的卓小然去了宴会，这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从外观看上去很有气势，四周一个大花园，足以和足球场媲美了。 显然他们来晚了，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车，各式各样的高档车，无一不彰显主人的身份，瞧来瞧去，竟还是谢嘉俊这辆捷豹最低调。 谢嘉俊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却见卓小然缩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便投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卓小然抱着肚子，“我，我肚子疼。” 谢嘉俊扬起眉峰，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卓小然装不下去了，只好老实道，“我怕给您丢脸。” 谢嘉俊了然地点头，“万事都有第一次，以后再遇到这种场合，就会好了。” 老板都这么发话了，卓小然唯有硬着头皮下车。 随着一步步地踏近，卓小然的心也砰砰直跳起来，一脚脚像是踩在云彩中，那么缥缈虚无不真实。而这栋豪华的别墅仿如一只怪兽的嘴，随时会吞没她。 见她太过拘谨，谢嘉俊索性主动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敲响了大门。 在大门被拉开的那一秒，金光穿破门缝四射而来，像是向她打开了大门的天堂，卓小然顿时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不由脚下的步伐一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再想打退堂鼓已然来不及了，别墅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们，欢声笑语一滞，她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光点。不，确切地说，引起人们注视的是谢嘉俊。他永远是众星拱月的对象，无论在哪里，都是万众聚焦的中心。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盛宴，每个人都盛装出席，卓小然第一次见识到所谓上流人士的世界。她很紧张，紧张到不停地咽口水，小腿就像是灌了铅，让她无法迈入这一步。一个平凡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敢走近这些鲜衣怒马的达官显宦。 谢嘉俊像是意识到她的不自在，伸手握住她，他手心里的温度从两人贴合在一起的皮肤里传过来，像是一种鼓舞和安抚。 这是工作！这是工作！这是工作！没得选！没得选！没得选！ 催眠完毕，卓小然深吸一口气，跨出了这决定性的一步，走进别墅。 一个中年男人立即迎了过来，卓小然有印象，是今天早上在办公室里遇到的那个。 男人看见谢嘉俊，喜逐颜开，一把拉住他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谢嘉俊回礼，“您邀请，我作为晚辈，怎么敢不来。” 这话说得受用，中年人觉得很有面子，顿时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寒暄几句，中年人的目光一转，转到卓小然身上，“这位是？” 谢嘉俊道，“我的助理……兼女友。” 这话一出，卓小然和那中年男人同时脸色一变，卓小然下意识地想反驳，却被谢嘉俊截断了话题，道，“我和您提过，我有心仪的人了，就是她。她叫卓小然，同时也是我的私人助理，照顾我的起居饮食。” 中年男人半真半假地调侃道，“该不会是我要招你做女婿，你就随便找个人来搪塞我。” 谢嘉俊不紧不慢地道，“我的皮夹里有我们的合照，您是不是要过目一下，才会相信？” 本是随口一句，没想到中年男人当真了，一本正经地伸手道，“好，拿来我看看。” 卓小然心想，完了，谎言要被拆穿了，他们哪里有合照。 谁知，谢嘉俊竟面不改色地从裤兜里掏出皮夹，在男人面前展开。 中年男人投去一眼，顿时没话了。 什么情况？ 卓小然忍不住好奇，也伸头过去，只见夹层里有一张男女合照。女孩勾住谢嘉俊的肩膀，两人很亲密，俨然是一对情侣。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这女孩和自己还真的有点像。 卓小然微微一怔，随即心中有些窃喜。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遇到一个性格颜值能力都在线的总裁先生不说，总裁先生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前女友，关键是他还对前女友念念不忘，这是不是暗示着狗血剧情的到来？ 卓小然正飘飘然地瞎想一通，突然觉得腰际一紧，低头望去，只见谢嘉俊的手穿过她的腰际，亲昵地将她搂住了。 闻着隐隐传来的古龙水味，她的心顿时咚咚直跳起来，浑浑噩噩之际，就听中年男人在那说，“小姑娘，你好运气啊！我本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把小谢招来当女婿，没想被你捷足先登。哈哈哈。” 卓小然只好也跟着不明所以地干笑了几声。 中年男人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显然瞧不上卓小然这样的，没把她当回事，转头对谢嘉俊道，“既然来了，就介绍我女儿给你认识认识。她很不错哦。XX大学的高材生，现在也在帮我打理业务，知书达理又能干，性格也好。” 谢嘉俊露出他的招牌笑容，并不接口。 中年男人转身问助理，“莹莹呢？” 助理忙道，“小姐出去逛街了。” 中年男人闻言，立即很不悦地斥责，“胡闹，不是说好让她晚上回来参加宴会。” 助理也是委屈，低声嘀咕，“脚在小姐身上，我们拦也拦不住。” 看来这性格很好也要打个折扣。 谢嘉俊替助理解围道，“以后还有机会。” 听他这么说，中年男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乐呵呵地道，“刚顾着说话，还没把你介绍给大家。来来来，先进来再说。” 说着，就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将他们带入大堂，他喊来侍应生，从手里接过两杯香槟，自己和谢嘉俊一人一杯，卓小然竟然没有。一开始卓小然见他将杯子递过来，还以为是给她的，赶紧毕恭毕敬地伸出手去接，谁知道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手一弯，就这么直接绕过了她，转到了谢嘉俊面前。 卓小然脸上又红又白，万分尴尬地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谢嘉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没错，卓小然是人微言轻不起眼，但毕竟是个女孩儿，只要有点风度的绅士都不会做这种让人下不来台的事，看来这位大企业家的素质修养也不过如此。而且，对女婿被抢一事耿耿于怀。 不过，谢嘉俊是卓小然的上司，不是情人，来这是抱着商业目的，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公司最大的客户，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得罪他，所以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中年人敲响酒杯，拉高嗓音道，“各位各位，请听我说几句。” 主人出声，四周立即安静了下来。 骆欧道，“今天是我们骆氏集团在美国华尔街上市的第一天，我骆欧有今天，离不开各位的支持。我们将来会扩展更广泛的业务，争取把中国产品在地球的其他版块上发扬光大。” 话音落下，底下立即赏脸地响起一片掌声。 骆欧又说了许多客套话，接近尾声时，突然话锋突然一转，向众人道，“今天特地请来了一位来自美国的好朋友，也许他会成为我的商业合作伙伴，也许……” 他看了谢嘉俊一眼，继续道，“会成为我骆某人的女婿。” 这是完全把卓小然忽视的节奏。 闻言，大家顿时起哄起来，甚至有人在下面大喊恭喜。同时，被谢嘉俊挽住的卓小然也成了众矢之的，不屑、好奇、探究、打量、嘲讽、看好戏……各种各样的目光像一把把飞刀纷纷朝着她所在之处射了过来，让她站立不安。 一种突如其来的自卑瞬间将卓小然淹没了，在这些贵族上流人物面前，自己总有说不出的相形见绌。即便穿着华贵的衣服，仍然抬不起头，是她没有那种让人信服她就是公主的气场和魄力。说到底她也只是万众尘埃中的一粒沙，多她一颗不多少一颗不少。 她的腿有些发软，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几乎站不住。然而，就在她想临阵脱逃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略微颤抖的手。 “别去在乎别人的目光，挺起胸膛做你自己。” 耳边传来的是谢嘉俊压低了的声音。她转头，眼中跃入了一眼的灯光，以及灯光下那张帅气而温柔的脸。电光火石的刹那，她想起了梦中的王子。恍恍惚惚间，她觉得自己像是灰姑娘，每个女孩心中都有的一个少女梦，仿佛在今天实现了。不可思议，却又那么真实。 如果说骆欧是老狐狸，那么谢嘉俊就是不折不扣的小狐狸，他脸上保持着笑容，从容不迫地对大家道，“骆先生说笑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想您也不想找一个见异思迁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女婿。” 这话说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了一秒，能被骆氏集团看中那是何等荣誉，平常人想都想不来的。 骆欧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反驳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转念又一想，谢嘉俊从小在海外生活，行事作风都和外国人一样，可能不吃中国人生意场上的那一套你来我往。所以，他脸上立即阴转晴地笑了起来，风轻云淡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看得出来，骆欧很器重谢嘉俊，言语之间都带着几分退让，而谢嘉俊也是不卑不亢地应对自如。有些人是天生的赢家，情商和智商双高，聊上几句就能把对方的底摸清楚，毫无疑问谢嘉俊就是这样的人。看似随意的对话，却每一句话都具有针对性，在商场上，他很少说废话，从来都是有的放矢。 一开始卓小然还在一边儿作陪，之后，她发现自己就是累赘，人家谢总完全就是锋芒毕露气场全开，根本不需要她来当陪衬。 于是，得到上司的批准后，卓小然独自一人去食物区找些东西吃。 上流人物举办的宴会，准备的饮食也不会低档，全都是自助形式，摆放着满满一桌子，像是满汉全席。 卓小然吞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找来盘子，给自己夹菜。 怕自己吃相不好影响到别人，卓小然故意找了个靠边的位置，而且还背对众人。远离喧嚣，总算可以大快朵颐，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刚吃了几口，就听到背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刚才骆老爷子带着的年轻人是谁你们知道吗？怎么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立即有人接口，“你们不知道了，这是问鼎公司亚太地区的副总裁。” “问鼎？”另一个惊喜地叫道，“是不是那家大名鼎鼎的保健品公司？” “可不就是。” 谢嘉俊的身份一经确认，顿时跟炸开了锅一样，议论声此起彼伏。 “天啦，他居然是问鼎公司的总裁！这个品牌出产的玻尿酸实在太好用了，美容养颜全靠它。” “是啊，我们上次特地坐飞机去美国总部抢购，结果人家限购，出三倍价格都抢不到。去和他套套关系，让我多囤几瓶。” “谁去？” “小美去。我们当中就你没结婚。” “可是人家有女朋友。” “原来问鼎公司的负责人这么年轻，看他一表人才，怎么找女友的眼光这么……奇特。” “什么女朋友，我说是炮灰。你没听骆老爷子有意思招胥，就骆雪莹那种性格，谁见了不怕。” 卓小然动了动眉，自嘲地往嘴里塞了一口帝王蟹肉，暗道，我还真是炮灰。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此乃真理，卓小然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八卦。那几个女人把本市几个有名的豪门世家从头到尾都扒了一遍，扒得他们连条裤衩都没剩下。 卓小然叹息，果然豪门是非多，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 正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卓小然拿出来一看，又是安可。就这么一会会时间，居然又多了五十多个未接来电，这家伙药不能停啊！本想继续不接的，但一想到这人有强迫症，要是不接通电话，今晚恐怕再没有安宁了。于是，她只好勉为其难地接了起来。 “萧然，泥不够意思！”安可劈头就责怪道。 卓小然装无辜道，“我怎么了我？” “一个人吃独食。” 卓小然背脊一凉，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吃东西？” 更强的一群攻击波接踪而至，电话里，安可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他说了不到十个字，但对卓小然来说，如同当头一喝。 他说，“因为窝就在泥身后。” 卓小然一蹦而起，同时叫道，“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