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容（1）
我叫花荣。 我娘是个青楼女子。我爹是个书生。 本来是个美好的故事的，书生进京赶考缺钱，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救济书生，两人一见钟情。 有人肯定说这样的故事我听多了。后面书生一定背叛了青楼女子。 可是并没有，我爹很爱我娘。他后来中了状元，不顾一切要娶了我娘。 可惜有贵族的女儿偏要和他在一起，尽管他拒绝，最后的结果是，书生的拒绝惹恼了贵族，贵族派人杀了书生，找人玷|污了我娘。 自那之后，我娘就过上了接客的生活。 我娘的生活过的很苦，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偷东西，偷偷的拿去换钱藏起来，有时候放一些在我娘的抽屉里。 青楼里的生活很苦，我很小就帮忙干活。这里的人来来往往，所有的人都没有什么差别。我看见过平时百姓口中正直的人到了这里变成禽兽的样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在这里的女子，年轻的时候拼命赚钱，老了以后就会被赶出去。所有很多的人都在想办法拼命的往外走。外面的生活不管多差，都会比这里好。 即使在这里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有很多保持清白，说什么只是家境所迫，自身清高，有很多也不过是为了提高身价，嫁的好点罢了。 我在这里学着周旋，学着讨好，学着狡猾的生活。 后来，那个贵族因为嚣张，惹到了更高的人，家破人亡，当初那个拼命坚持要我爹的女儿被卖到了青楼。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从我开始看穿了世间百态开始，我就不恨了。 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她变得势利，变得凶狠。开始计算自己的未来。我知道，她已经和青楼里其他的女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最终，所有的人都会变的。 所有的人都已经病态了。大家幸灾乐祸于贵族小姐堕落成青楼女子，包括我娘在内的人都在欺负她，我好想逃离。 世间百态，所有的丑陋都在这里原形毕露。 我娘后来勾引了一个官员，成为人家府中的第十八个小妾。我看着她高兴的打扮，临走之前的晚上，她对我说，对不起，我想过得好。我对她说，没关系。 她要离开，我并不在意，因为我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她已经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了。 她将自己打扮的妖艳，不同于以前清丽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她离开之前，亲吻我的脸颊，说，给你娘一个祝福好不好。我知道，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心安理得，一个让她抛下我的理由。那么，我如她所愿。 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去，没有回头，没有留恋。多好，即使是她变了，她也选择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 这世上，人会为了生存妥协，本身就是一种道理。为了幸福，人可以作很多妥协。 所以我不恨，这世上，我不恨任何人。那些为了生活妥协的人，有的人妥协于富贵，有的人妥协于权势，有的人妥协于美人，都不值得我恨。 我娘走后，我就想要离开了，我不想呆在这里。趁着这里的人不注意的时候，我拼命的跑，我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就只想一直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饿了就用存着的钱买东西，一直走到了北国。 这里依旧是个可怕的地方，死亡遍地都是，为了活着，我用自己的本事帮别人收集情报，换取依靠，同时拼命的练武。 我活成了来青楼的那些客人的样子，变得轻挑，我以为这就是人最真实的样子。即使，我自己也厌恶着这个样子。但是，似乎有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这样，我与她们保持着暧昧，即使每次她们靠近我时，我会觉得厌烦。直到有一个女子用了我的杯子喝酒，然后递过来，我笑着敷衍过去，才发现，我其实有洁癖，我也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只是，从没有人教我，我该怎样生活。 后来我才知道北国边境不算是北国，北国之内有一个相对和谐的地方。我所在的地方，不过是外围，一个传说中强即正义的地方。我想要进北国内，我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和平美好。 北国外围和内城之间有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是内城的保护｜伞。我在没有实力之前不敢走进去，只敢时不时的望着它。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去内城的想法，他们说战斗才是他们活着的意义。我不明白，我找不到我活着的意义，但我知道战斗一定不是我的意义。 我知道经常会有一个男孩穿过森林到达外围，然后打一场再回去。说实话，我很羡慕他，他有实力，很强。外围的人都不敢欺负他，我几乎以为幸福就是这个样子。 于是，我就经常注意他，知道人们叫他途，是迷途的意思。后来，他会经常去看另外一个男孩，那个男孩也很强。他没有因为比途比他强而羡慕或者畏缩。反而经常和他打，越败越勇。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十六。 我本来以为，我与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直到途找到我，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他教我武术，带我去内城，我帮他在他报仇的时候收集情报。我答应了。 内城和外围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打架没有那么频繁。同样的以强者为尊，同样的各种势利划分。只不过划分的少些。 后来他问我，他有个朋友，我是和他朋友住在一起，还是去外围。我立刻就想到了十六。我几乎迫不及待的要求和十六住在一起。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靠近他。 途把我介绍给了十六，十六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我看了那么多的人，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甚至是厌恶。 但我并没有因为他的厌恶而难过，反而是高兴的。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极其厌恶着。 十六是一个男孩，我见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了，但他一直穿的都是女装，其实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但我觉得我要是问了，他一定会更加厌恶我。 十六暗地里叫途为君大爷，这是我有一次听到他的吐槽才知道的。但是我知道，十六其实很崇拜途，因为他强。不只是武力，还有内心。 我遇到的所有人中，只有十六最不同。他所有的感情都如此鲜明，在他冷淡的外表下，是分的清清楚楚的爱与恨。而这，却是我无法体会的。 途这个人很真实，只是真实的太虚假。我们所有的人能看见他的真实的部分，都是他可以透露出的，所以没有人真正的明白他真实在想什么。 但我知道十六不一样。在这个所有人都带着一副面具的时代里，十六保持着最纯净的真实。他毫无掩饰的表达自己的厌恶，也毫无掩饰的表达自己的欣赏。他的心里，将喜欢和讨厌划分的清清楚楚。 我有时候会觉得十六和君大爷不适合做朋友，因为像十六这样的人，一定会被君大爷利用。只是我也知道，十六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途喜欢有能力的人，十六夜喜欢，因为有能力的人能帮他报仇。 十六和途有相似的目标，相似的心理，相似的洒脱，而这就是我与他们最大的隔阂。我不能理解他们的坚持，不能理解他们的愤怒，不能理解他们的不顾一切，更不能理解他们为了复仇可以以身涉险甘愿粉身碎骨的信念。 人啊，怎能不为了自己幸福着想呢？怎么可以不为了自己的幸福妥协一下呢？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