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喜欢 (11)
不现成的么……我啊,我来。” “……”差点忘了前世这货就曾经一度疯狂想往导演那边转行了,结果特不成功。 江澈想了想,说:“不行,你好好弄你的校园民谣。我这要的就一傀儡,作为导演这方面一直受控制的人,你懂了?意思得是这行科班出身,但是对这行基本就无所谓了,然后家里也不缺钱,兴趣广泛,人没野心,啥事就图个乐的……不然我还怕他到时候拿了这顶的名气出去乱来呢。” “哦,了解了,意思让我给你找一顽主,还得是个面的(软乎乎,好欺负,好弄的意思),对?”高小松打京腔总结道。 “你这么说……好像也行。”江澈认可了大紧的说法。 高小松:“那你等我信……对了,给钱么?” 江澈想了想,“给,先出面去给相关部门认错、检讨,这事要是办成了,给五千。以后的话,每部戏抛头露脸听指挥,给两千。” 高小松:“行嘞,给钱就简单了,那我赶紧的给你弄去。” 电话挂断。 江澈和对面钟家姐妹面面相觑。 她们的意思,“这样也行?” 江澈的意思,“这样当然行。” 在场只有郑书记认同他,认为这样完全没问题。 眼看着又要起争论,江澈的电话正好响了。 这个电话是唐连招打来的。 “怎么样,大招,相亲结束了?”江澈问。 唐连招那头有些尴尬,说:“嗯。” “那姑娘怎么样?还有你弄明白了么,为什么跟她相过亲的男的,都特别容易谈恋爱、结婚?”江澈兴致勃勃问道。 郑忻峰也凑过来听。 “我觉得差不多就两个原因。”唐连招那头整理了一下,说:“一是那姑娘本身真不怎么样,准确说是特别不怎么样;第二,她嘴还特损,偏偏呢又特能说,讲什么都头头是道,叫人信服。反正跟她相过一次亲,我出来的感觉就是……我就是一滩狗屎。所以但凡有个姑娘还能看上我,也别管怎么样了,那都是我运气好,人姑娘瞎了……你说我都这样了,我还不得赶紧啊,脸皮也不要了,到处扒拉,然后是个女的就行。” 唐连招说完,这边一阵哄笑。 “那你脸皮不要了没?”江澈趁机试探了一句,意思你都这样了,你还不抓紧去跟连家小妹把窗户纸捅破了啊?小心晚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唐连招:“我,嘿,倒是有那么两天……不过我又缓过来了。” 江澈:“……”心说:你特么是唐连招啊,你十几岁开始纵横街头无人能挡的风采呢,你约战天下气功大师和特异功能大师的勇气呢?碰到个小丫头你竟然缩成这样……废物。 “对了,澈哥,我打电话过来其实是为了跟你说另一件事。”电话那头,唐连招突然切换了话题,语气很郑重。 江澈也跟着认真起来:“你说。” “澈哥你还记得那个马小云,临州开翻译社那个。”唐连招说:“澈哥,我想去收拾那家伙一顿。” “别啊……”江澈顿了顿:“他怎么了?” “他回来拿着和你们的照片,一家家企业去跑,说他那个海博翻译社已经和咱们宜家建立了全面战略合作关系……然后就这样,骗那些小企业的活。于是有些小家电厂,本身明明根本做不了出口的,为了产品有机会进咱们宜家卖场,硬是也搞出来一堆外文说明书什么的,给他去做……” 唐连招还在说,说得义愤填膺。 江澈已经懵逼了,马老师这操作,真让人服气。他前世做阿狸的第一批小厂商,不会也是这么忽悠来的? 所以,要不要让大招去给他揍一顿呢?再这样纵然下去,他的翻译社可没准就要大火了啊,然后马小云同学就一去不回头了。 这货真让人操心。江澈心说Jack啊,你倒是看看人家pony啊,小马哥多乖啊,一点没偏,一路平稳向前。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19章 顶包的青年导演 结束补考后的江澈手头上大概三件事: 一、好好上课,在补考分数公布前绝不再旷课,同时绝不和张杜耐同学说话。 没办法,那孩子实在太善良了,总希望别人好。 二、找个合适的人顶包《双生》导演,跟着欧佩珊一起去相关部门活动关系,认错检讨,争取宽大处理。 只有这样,因为拍摄《双生》抹黑了大陆农村形象的这位内地新兴导演,以及他所属的港城辉煌娱乐公司,才能让大老爷们息怒,以后才能有机会再涉足国内院线和音像制品的正规出版。 三、处理马小云的事。 尽量争取给他掰回来。 捋了捋,其中第三件事似乎最麻烦也最难。 当然江澈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就让他蹭……只是那样的话,马阿里看似就要没了的样子。 好不容易有一个没课的下午,江澈蹭了郑书记的车。 此时他正坐在车里打电话。 “对,我的意思是由咱们宜家官方出面,出具一份下半年入驻的家电品牌名单,同时公布进场电器的筛选标准……嗯,就当我们顺便宣传下爱立信。” 挂上电话,江澈心说:要是这样还拦不住你的话,Jack,就当我帮忙把你人生最懊悔的那件事扼杀在萌芽之前好了……以后就好好搞你的翻译社去,换一个人,我也会尽力争取不让电商这块将来发展滞后了。 “你这是在处理马小云那件事?”一旁开车的郑忻峰问。 他当然不知道马小云前世后来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但是对于他目前在临州的操作,还是了解的。唐连招打电话说这事的时候他也在场,后来还和江澈讨论过几句。 江澈点头,带些郁闷苦笑说:“是啊,我总不能真让大招带人去揍他一顿?” “嗯?为什么不能?”郑书记目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轻松说:“揍啊,为什么不能揍?他背景很大吗?” 江澈愣一下,“对哦,为什么不能揍?……其实是可以揍的。” 说着话,车子在三体广告市内办事处楼下停下了。 很多人习惯于把广告公司的业务简单地理解成电视广告、平面广告的制作和投放,其实这是偏狭隘的,广告公司的具体业务远不止于此。 尤其在1994年这样一个年代,三体广告的“低端”操作远比想象得更多,甚至有一部分投放的临时广告牌,他们都是自己制作的。 换句话说,三体的人连木工活都自己干。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澈也只在校外雇佣了两名值班接待人员,剩下全部用的是自己人。 因为对他来说,三体广告公司的存在除了扩大人脉和接触面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培养嫡系人才,等将来事情多了好扔出去用。 下车,上楼,江澈接到了高小松的电话。 “嘿,我跟你说,我原以为这事忒容易你知道吗?”高小松在电话里调门偏高,说:“结果这合适的人还真不好找。你说要科班出身对,可是真那些科班里出来的,说实话大多都有点理想,有点野心,于是他就不太愿意冒这个风险,怕万一这事过不去,自己还没机会拍片子呢,就给挂上黑名单了。” 江澈:“嗯。” “再一说,你要的还是一好控制的,意思对这行基本就无所谓了,然后家里也不缺钱,兴趣广泛,人没野心,啥事就图个乐的,那号人说实话也就搁清朝或者民国有些年头,特容易找,就那些成天没事逛街遛鸟斗蛐蛐的,保证一拎一个愿意,可是搁现在,这样的就不多了。另外我自己理解,他情商还得高,得会做人,对?我跟你说……” “你就直接说,人找到没?”江澈听不下去了,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很了解高小松的说话逻辑,当他把这么些难处全说了一遍,而且语气夸张,其实就意味着他已经把事情办成了……这人好显摆,或者说:好邀功。 果然,电话对面高小松嘿嘿两声,“别说,兄弟这废了好大工夫,还真给你办成了,找着一个燕京电影学院还在读的,你看要不要让人先过来一趟?” “好,你让他来,先跟我这边欧总会和,商量下具体怎么做。”江澈这几句话的语速呈现一种不断加快的状态,说完直接把大哥大递给郑忻峰,“剩下你跟他说。” 江澈突然着急是因为他打着电话走到三楼门口,抬眼就看见不远处正站那黏贴广告板的刘文英,刚刚似乎整个人晃了晃,精神、身体状态不太对劲的样子。 果然,他脚步到的时候,刘文英整个人刚好朝地上软下去。 江澈连忙一把扶住了,喊了两声,问:“怎么了?” 刘文英勉强睁开眼睛,晃了晃脑袋,有些虚弱地笑一下说:“没事,我就是突然有点晕。” 考虑她的身体状态,江澈也不好多问,把人交给几个女同学后,向她们询问了几句,随即改去另一个制作室找到了正在干木工的管照伟。 “啪。”江澈直接朝他腿上踢了一下,等他转头,带着怒气问:“你怎么回事?” 管照伟有点糊涂了,问:“怎么了?老江。” “怎么了,连续两天白天上课,晚上不睡,又是文案,又是体力活的,你自己没关系,你带着刘文英一个女孩子干嘛?” “她?是她自己非要来的啊……再说她也扛得住,你不知道,她期末考试的时候就老通宵。”管照伟还辩解。 “人……”江澈有些无奈地朝后指了指,“人刚刚晕倒了……砍我干嘛?还不快去照顾,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啊?”管照伟惊一声,连忙错身朝外头跑去。 “还啊……啊你个头啊。”江澈在他身后看着,有些无奈地骂道,“就你丫这样……你到底是怎么捡着这么一妞的?老子实在想不通。” 不过就算理解不了,江澈对于接下来的情况并没再太多干预和过问……这是管照伟作为刘文英的男朋友应该关心的。 ………… 两天后,江澈在学校接到郑忻峰的电话,说是那个顶包的燕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学生,陈有竖刚不久前已经去机场接来了,目前人在登峰,问江澈要不要过去见一下。 江澈上完最后一节课过去,到地儿开门,直接看到了高小松找来那人。 “你好。”对方也不管他是谁,就笑着起身问候,怎么说呢,明明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是笑容里分明透着一股慈祥。 方正脸。按说方正脸容易偏严肃,但是眼前这位,似乎偏圆润了些,所有面相……还是有点慈祥,而且是类似奶奶、外婆的那种感觉。 “你真的是燕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江澈仔细看了看这人,感觉有些恍惚,想着确认一下。 “真是。”对方也不介意,笑着说:“大专班,没事?” 江澈:“没事。” 这时候郑忻峰和陈有竖从外面走了进来,“老江你来了啊……对了,就他,你看行么?” “行。”江澈笑着点头,同时伸手跟郑忻峰说:“有烟吗?” “烟?有。”郑忻峰从口袋里掏了一包中华。 江澈接了,抽了两根跟对面那位递过去,问:“会抽烟?” 对方点点头,“会,好这个。”说完上前一步,双手,把江澈手上朝里的那根烟接了。 江澈想了想,干脆整包递过去,说:“留着抽。”然后回身又跟郑忻峰说:“老郑,让你秘书安排一下晚饭……酒的话,茅台,还是二锅头?” 他问后一句的时候转回来看着那个导演系学生。 “我都行。”对方乐呵说。 “那就这样。”江澈抬手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你一个人待这估计也无聊,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要不,让人领你出去烫个头?”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20章 创业和学业兼顾,那是不可能的 最快更新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一个顶包的年轻人,燕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招待规格算起来比马华腾和马小云加一起还高,都上茅台了。 江澈心里的计较别人不知道,知道了肯定也无法理解,只当他是在笼络人心呢。 至于招待烫头…… 前所未闻,郑忻峰和陈有竖听着都已经有些懵了,但是对面的年轻人没有,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发,上半身稍往前探,问:“特区这边烫头,不一样吗?” 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说话始终是稳的,表情始终带笑。 “这个不太清楚。”江澈笑着说:“等去了你自己问问就知道了。” 对方想想,仿佛面前有张桌子似的眼朝下看,认真点头,“倒也是。”说完他抬眼看了看江澈,说:“对了,忘自我介绍了,我叫余谦,燕京人……” 江澈说:“我知道。” “也是,我的资料你这边应该都了解了。”二十五岁的余谦说。 说实话江澈事先还真不了解,这事从他把大哥大扔给郑书记当时开始就没再回到他面前,一直是郑总在交代人办。 “对的。”江澈看一眼余谦手里拿的合同资料,示意说:“都仔细看过了?” 余谦点头说:“都看好了。” “那这事的风险,你也知道?万一这回过不了关,挂了黑名单,你这说不定可就好些年没机会自己导片子,然后就算过关了,我们这其实也不太会真给你机会去导片子……”话要是说直了,江澈的意思:应了,你可就是一摆设,而且自己没权出去导片子。 “那我偶尔能演两个吗?”余谦目光热忱道:“客串一下就行。” 看来他是因为想玩这个来的,江澈想了想,“那应该没问题,不管咱们自家的还是外面的戏,你都可以去,不过我得再明确强调一遍,你这导演梦,估计就……” “没事,能演就行,我读那个其实也就图一好玩儿。”余谦一点不纠结说:“我这想干的事多了,不差这一件……我原来82年开始,学相声的,也是图好玩儿。” “了解了。相声,挺好的,其实你以后照样可以说相声,我们这边开机杀青站台,或者偶尔出面参加些什么电影节啦,官方活动之类的,倒也不会占你太多时间。” 余谦:“那更好,那就更好玩了。” “……”江澈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一个著名导演+相声皇后的巧妙组合,也算文艺圈奇葩一朵了?有点好玩,他接着说:“那具体条件方面,你还有什么想提的吗?” 余谦认真想了想,“好像……没了。” “我另外再送你一张年底红磡《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的门票?”江澈突然想到,提了一句,总归这个比送匹马方便多了。 余谦一听,再次两眼放光,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来抓江澈的手,握着甩起来的架势,说:“谢谢,那就太谢谢了……那咱就什么问题都没了,我别的不说,保证尽心尽力,保证这辈子不给你添乱。另外咱公司去燕京活动关系,我家里应该也能联系些门路,再那个找我的高小松,他家也有门路……” “那就更好了,谢谢。”江澈点头,稍作犹豫后问道:“你自己这是没问题了,那你家里王老……” 他不了解的情况是余谦家里人是否对他的前途有规划和期望,会不会反对,可是问到一半,实在有些乱,到底是该说王老爷子呢,还是世袭绿帽子王京八爷,还是双刀李老大,又或者蒙古国海军司令…… “江总,嘿,我姓余。”余谦依旧笑着道。 “哦,对,余小谦嘛,不是……我的意思就是,你家里老父亲,还母亲,他们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有也没用,嘿,要是按他们的想法,我现在就在掏石油了。我父亲就是干这个的。”余谦笑着说:“他们现在都已经放弃了,随我折腾,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江澈:“那就妥了。” 余谦:“可不是嘛。” 他接这一句大概只是习惯。 很快,余谦就让郑忻峰安排人领着上街烫头去了。 剩下自己几个,郑忻峰对江澈的态度有些不解,问:“老江,这人真这么合适啊?” 江澈点点头:“就咱们这要求,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要说,高小松这回办事还真的是尽心尽力了,找到了这么一个人,几乎完美符合江澈所提的一切要求:科班出身,但是对这行基本就无所谓,然后家里也不缺钱,兴趣广泛,人没野心,啥事就图个乐的……还不蠢,情商高,会做人,不用怕他脑残找死,拿了名头出去乱搞。 至于判断理由,很简单: 第一,看他前世在圈里圈外的处事。 那边亲搭档都快跟整个圈子怼完一遍了,他照样四平八稳,无风无浪。这里头固然有很多原因,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背景、情商和处事。 那边同辈的,甚至矮一辈的,都起来为权为利闹过几轮了,就他这个按说其实最有机会的,一丝儿也不折腾,就安安分分干活,拿钱,然后逍遥。 第二,看他前世玩的那叫一个广,那叫一个不靠谱。 这位不叫“顽主”,应该叫“玩主”,有心思,但绝不是什么野心。 他不一定是老实人,但肯定是一个聪明人,一个知道分寸,看透世情的聪明人,这种人,放在手下,肯定是不会傻不拉几给自己找麻烦的,放在外面,也不会给辉煌娱乐惹麻烦。 对于江澈来说,这就够了。 另外还挺有趣的不是么? ………… 余谦还会在深城呆几天,一方面这人本身好新鲜,很乐意看看特区,另一方面也是在等欧佩珊过来,商量好怎么活动了,再一起回京。 江澈没那么多时间,他回学校了。 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补考成绩的公布没办法在网上一气儿弄好了再给学生去查,而比起宣传栏的张贴公布,大伙儿又往往更早一步就会从老师那里打听到。 于是,就这几天,补考成绩开始陆续出来了。 一共六科,前后脚出来了五科,江澈包括英语在内过了三科,其中一科正好六十分,很明显,是老师手下留情了。 另外有两科没过,一个57,一个59。 之前,因为内部舆论的关系,深大方面有个别领导开口,其实算做出过非正式回应,如果江澈补考还是有三科或三科以上没过,就按规则劝退。 “唉,明明重生里的主角都不是这样的,明明创业和学业,他们都能兼顾……所以他们一定都有很厉害的系统……我其实应该也有,但是我的系统大概是个声音程序故障了的神经病,加上本身个性顽劣,十分任性,所以完全靠不住。” 江澈本人十分哀怨,十分揪心,丢人啊,他还想着今年开始好好学习呢。 而对于绝大部分吃瓜群众来说,这就热闹了,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江澈最后一科补考的成绩出来。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21章 依依不舍 张杜耐清早起来洗自己衣服的时候,把江澈一直扔着忘了洗的两件衬衫顺带洗了,晾了。 这事要是过个20年大概会被引申得乱七八糟,但是搁眼前其实单纯,张杜耐同学可能只是觉得江澈应该差不多就要收拾东西走人了,脏衣服装箱子里容易闷臭。 另外,今早上他还把江澈已经好久不让他带的早餐也一起带上了。 江澈起床的时候早餐就搁在旧桌子上,仨馒头,加一些个榨菜。江澈也没问是谁帮忙带的,倒了缸开水放手边,直接拿起来就吃。 吃的时候把馒头掰开了,把榨菜夹进去,一口咬下去就不缺味道。 二十来岁正是饭量大的时候,三个馒头没几分钟就下了肚。江澈灌了几口水,收拾搪瓷盆,发现原来底下还有一张纸条。 没办法,张同学最近被禁止和江澈说话,他选择了写字。 这特么有区别吗? 第一句:【对不起啊,老江,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你说的那个毒奶,总之很对不起。】 这话在江澈读来是带语气和表情的,单纯的张同学看起来是真的把江澈的玩闹话放心上了,主动对挂科负责,并且内心很愧疚。 江澈看到这有心宽慰两句,说这事其实应该也就是正好赶上了,真正的原因还是他自己不够用功外加旷课,不及格纯属活该。 抬头看看,张杜耐好像已经提前走了。 视线朝下又看了一眼。 还一句写得有些疏离,似乎不一定要江澈看到的样子,【老江,你要是被退学了,会待在深城还是回临州啊?会重新考大学吗?再考,反正你年纪也不大,新一届大一还有个28的呢。】 “……”江澈笑一下,连忙收回刚才的想法,在心里说:你就是真的毒奶,你不要赖。 把纸条收起来放进口袋,江澈抱上书跟剩下几个室友们一起去上课。 话说306寝室之前已经走了童阳和廖敦实两个人了,要是这回再走一个江澈的话,在这个大学生还很珍贵的年代,就真的很邪门了,也不知学校会不会请个大师来做法驱邪,或者干脆以后封起来。 “怎么样,刘文英上回带去看了么,没事?” 路上,江澈问管照伟。 “没事,医生看了说没事,只给开了两瓶葡萄糖。葡萄糖多好喝啊,我就看着她,让她一气都干掉……她还想跟我一人一瓶碰了对吹,我没同意。总之当时人就好了,就是噔噔跑厕所。”管照伟故意把话扯长了,铺垫了一下气氛,讪笑着也问:“老江,你要是被退学了,是不是就回临州了啊?” 江澈扭头看他一眼……不知道这题怎么答好,索性选择不回答。 “江澈。”李南芳从身后开始喊,姑娘骑自行车赶上后停下,翻了翻车筐里的书包,递过来一包还温热的牛奶,看了看江澈,说:“我买多了。” 江澈有些茫然地接了,心想着,她不会下一句准备说“我怕你以后就喝不着深大的奶了”? 还好,轴姑娘李南芳看他接了,笑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改推了车一起走。 说实话江澈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了,从室友到同学,再到社团的人,身边这拨人现在大多都是这么一个状态……怎么说呢,依依不舍?! 除了身边这些人,江澈这一路走到教室,还有很多不认识的同学也在看他。 现在的情况跟之前对比,似乎有点反过来了。 之前,大多数人都是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且盼着江澈补考不过,才有得更大的热闹看。 而现在,似乎突然很多人开始有那么点舍不得他了。 想想,这个深城大一头号恶棍其实也没真的伤害谁。 你说他骗室友了,看后来室友们跟他感情多好? 说他当众殴打诗人背处分了,可是他也没打别人啊? 说他流氓骗子,骗乡下小姑娘了……呃,这个是比较恶劣,可是他这一年在深大,也没再祸害别个女同学啊? 多少人且盼着他来骗呢,结果都失了望了。 转头想想,倒是江澈真被劝退了的话,深大从此没了他的《三体》评书连载,没了UFO社的广告公司,没了他时不时的一出折腾,没了他那张脸……似乎日子里就缺了点什么的感觉。 “你们先别这样啊,说不定我就过了呢?”江澈说。 大家都看他,笑着说:“是啊,是啊。”但是语气其实都很虚。 他们这样的原因在于江澈最后还不知道成绩的这个科目,叫做《经济学原理》,是横跨好几个系都在上的一门课。 其实这科目就本身特点而言,考试应该不算很难,属于好好背一背差不多就能过的那一类,问题在于教这门课的那个快七十岁的老头,陈教授。 人不是一般老师教授,是已经退休后,深大费了好大劲再去给聘请来的。平时除了上课也不归深大管,没事时不时还去深市、粤省,甚至上面部里参加几个经济会议,旁听然后提提意见,当参谋。 深大有钱但是起步晚,从建校起一直存在这种外聘情况。 这也就等于是说,陈老头可以很任性……事实上,他也真的很任性,深大上学期期末这门课的考卷完全超纲,考得除小部分学霸外的所有人一脸懵逼。 这不重要,因为大伙都知道,大学不及格也是要控制比例和名额的,所以你不一定要考到六十分,只要考得比一小撮倒霉鬼强就好了。 这是对的……但是有时候好像也不全对。 陈老头最后硬是挂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老头对此的解释是:“既然是天之骄子,就要有点精英的样子,不然国家发展指望谁去?” “指望清华北大去啊。” 学生们只敢在心里说。 “就是,那么多大学呢……我们将来又不是985、211。” 已经有了身为深大人的觉悟,江澈很想抱怨,但是他的这番话,更只敢在心里说。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22章 余谦挣钱了 总之,除了江澈,在场其实还有很多人也参加了《经济学原理》的补考,比如自己寝室剩下的六个人,上学期其实也就过了张杜耐一个,剩下五人全部补考。 大伙为了这次补考,不论课内课外的内容都在拼命准备,结果呢,老头连正经考题都懒得出,就让当场写篇关于市场经济改革方面的论文给他看。 大一学生,还是挂了科的大一学生,说实话能写出什么可以让老头看得上的论文啊? 所以,基本上来说,除非老头这次这么干本身的目的和意愿就是放大家一马,否则,就会有很大一批人死定了。 而其中的某个人,现在大概就已经可以确定:死定了。 江澈上学期这门课才考了22分。 另一边,其实深大的校领导们也犯着愁呢。 这可不光是劝不劝退江澈这一个人的事,还有那么多学生的成绩和将来的档案问题呢,真那多人最后都要重修的话,学生的情绪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 最后几个人商议了一下,由周副校长出面给老头打了个电话,委婉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心,然后问:“那个,成绩,已经出来了吗?” “嗯,我一会儿就送过来。”陈教授在电话那头直接说。 周副校长:“啊?”看来商量已经晚了。 这意思就是已经出成绩了,接下来的程序,就是由学校直接张贴公布。 那要是送上来又是一大片的补考不过,怎么办? 学校方面私自另划一条线,捞起来一批的话,老头会不会闹啊? 成绩表很快送到办公室,周副校长拿在手里,负担很重地粗看了一下,“呼~”终于松了口气——陈教授果然还是抬手了,想来他上个学期这么弄,应该也只是想给学生们一个教训。 话说这两年的大学新生在他们这些老辈人看来,确实有一种越来越懒散和不专注的感觉了。 “陈教授辛苦了。” 周副校长刚想把成绩单放下改去倒茶的瞬间,不小心瞥见了一个数字,愣了愣。 ………… 下午没课,江澈上完上午的课就从学校离开了。 这一是因为他真的扛不住身边那种依依不舍的氛围,二来港城那边,欧佩珊终于安排好工作,腾出时间过来和余谦会和,准备上京活动了。 中午一起吃饭,江澈干脆喊了些人,直接把事情放饭桌上谈。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亲自招待余谦,也不知马小云将来知道了是什么感想。 这时候的余谦,其实已经孤零零在深城等了五天了,再见面,竟然又烫了个新发型,跟五天前不一样…… 这头发也是真耐烫啊。 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个地摊上买的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余谦当场大部分时候在听,只在话题涉及他的时候才开口说几句,但是都很配合,话也都恰到好处。 而当话题于己无关,不用说话的时候,他就闷头顾自抽烟、喝酒。 这家伙抽烟喝酒的架势很特别,大概都可以用一个字形容:嘬。 烟是撅着嘴嘬的,酒也是每嘬一口,就压着嗓子深深地啧一声,于嘈杂桌面中,恍惚有一种置身世外,独品江山的感觉。 生让本身其实不怎么喜欢喝白酒的江澈也不禁怀疑,今天这酒似乎滋味无穷。 “余导怎么都不说话啊?” 正事谈完,江澈拿小杯跟余谦碰了碰,和气地笑着道。相对在强势人物面前是一种姿态,与人平常交往的时候,江澈反而从来不端着,更不拿腔作势。 “我这憋着呢。”余谦也发现江澈好相处了,笑了笑,很坦然地解释说:“真不瞒各位,我这人一说起来话就容易多,而且爱接人下茬……咳,都是早年学相声落下的毛病。” 江澈笑着:“哦,这个完全没关系的,你尽管说尽管接就是。” “好嘛。”余谦说完,抬头,很无辜地看一眼江澈,“你看?” “就这样挺好。”一片低笑中,江澈问道:“那余导这些天在这边都忙什么?你看我们也都挺忙的,平常都没空招呼你。” “没事,我这人不用招呼,自己就能安排。”余谦整个放松了,笑眯眯说:“我就自个儿出去瞎转悠,瞎聊也挺是滋味的……整好,今天还刚赚了二百块钱。” 他说到这,满桌的人都愣一下,这家伙就呆深城这几天,都不忘赚钱么?而且赚到了。 等到余谦解释完……大伙都笑了。 话说深城1994年有一批人被一个私人公司的“放卫星”计划骗了不少钱,余谦出去瞎溜达的时候,就正好碰上这群人在已经人去楼空的公司楼下闹。 他就上去打听了。 打听完就坐下来聊了。 一天去,两天去,从第三天开始,闹事现场就变得跟听说书一样了,一群人来了就等他,等到了就开始围着聊。 “我这真的就是爱聊天,爱关心个闲事。”余谦很委屈说:“可是别人不这么看啊,今中午我正准备回来的时候,就叫人给拦住了……我这怕啊,以为遇上劫道的了呢,结果你猜他们说什么?” 他说完就等着。 直到桌面上欧佩珊带来的助理给接了一句:“什么?”余谦感觉才对了。 “他们愣说我是闹事那群人的小头目,上来就塞给我200块钱,让我拿钱滚蛋,还威胁我,说我要是再去,他们就不客气了。” 余谦停顿一下,接着说: “那我当然就拿钱滚蛋了啊……反正也要回去了不是?” 他把对折的二百块钱放桌上了。 “……哈哈。”大伙笑过后点头,议论纷纷。 余谦嘬一口烟,“好嘛,一早听说特区好挣钱,这回我信了。” 大伙还是笑,江澈也很愿意听个乐呵。 “那我这二百块,就算今天一份饭钱了,以后就是同志了。”余谦咧嘴笑了笑,“我就是想啊,这事回去要不要跟别人说……这要是在燕京城,老少爷们都爱这个,都去凑那侃,你们说,给我塞钱那人是不得赔死?”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23章 最后一科成绩(感谢盟主【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个时候本该有人给余谦同志接一句:“且得赔死啊。” 因为没人接,余导演的这段单口才算终于结束。 桌面上吃着饭,喝着酒,话题渐渐发散开来,期间郑忻峰意味内敛调侃了几句陈有竖儿子的名字,陈不弃。 这个有点玄幻感的名字让在场多数人听得都有点云里雾里。 “好名字,君子不器,挺好。”余谦终于又接上话茬了。 江澈倒是也没去指出他的理解错误,突然恶趣味了一下,说:“余导演还懂这个啊?话说我正好有一朋友,也要给孩子取名字,就问到我这了。对了,他姓很大……” 余谦:“他姓什么?” “爱新觉罗。”江澈说。 “嚯,那是真大。话说回来,江总,我觉得你得提醒下你朋友,正因为这姓大,他更得小心先查仔细啰,免得孩子的名字一不小心跟满清哪位皇上王爷撞上了,咱小老百姓,怕扛不起。”余谦好意提醒道。 心说看来家里果然研究过,江澈笑着点了点头,“放心,他想取的是单字,而且我已经帮忙取好了……筐,单名一个筐字,你觉得怎么样?” “筐,爱新觉罗筐?爱新觉罗筐,爱新觉,罗筐。”余谦咂摸出味道来了,笑着对江澈竖大拇指,说:“好名字……皮实,耐用。” 在场郑忻峰等人全程茫然,他们既不知道江澈哪来的姓爱新觉罗的朋友,也无法理解,爱新觉罗筐到底好在哪。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余老师会不会动心思找我一起说相声?”江澈突然恶趣味想到。 闹了一会儿也就兴致消停了,江澈换了正经语气,说: “那燕京城那边的事,就麻烦佩姗姐和余导演了,反正该花的钱,你们不用太节省。至于最后成不成的,你们尽力了就好。” 这是真心话,这件事情不管最后成不成,就是这样了,江澈可以花钱,但是绝不可能以真实身份和背景,亲自去活动和游说。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打个比方:换做2017年,腾迅的一部网剧被下架了,你说马华腾亲自去游说、活动,有没有用?的一位白金大神要走了,马华腾亲自请他吃顿饭,聊一聊,有没有用? 肯定都有用。可是要是这些事都得他亲自出面去办,腾迅也就不可能成为腾迅了。另外,大佬的脸,更不是这样随便卖的。 欧佩珊和余谦都点头,应好。 江澈举了下杯,说:“那就辛苦了……另外你们启程我应该也没办法过来送,我这学校那边,说不定就快要被退学了。” 余谦:“好嘛……不是,真新鲜哈,这事。” 欧佩珊:“你退学了才好,省得老不管事。” ………… 深大。 整一大群学生正围在宣传栏前,从过来看分时候的紧张,到现在的欣喜雀跃,又叫又跳,老天保佑,除了十几个倒霉鬼之外,其他人几乎全部以60、60几、70几的分数过关。 “嘿,你们看那……往右,往上,对,就那儿,看到了?” 兴奋过后,有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宣传栏上的一个位置,众人纷纷看去。 那里赫然是一个极为突兀的名字,和一个更突兀的分数: 【江澈:100分。】 “这就过分了。”很多人沉默下来的同时内心的os是这样的,尤其本身经济系的学生,更是一下怎么都接受不了。 一个广告系的人,一个挂了六科的人,一个上次《经济学原理》才22分的人,现在,拿满分?还是在号称最严格的陈教授手里拿的。 像话么? 远远地,周副校长站在三层办公室的玻璃窗前,默默看着这一幕……他看到学生们都沉默下来了,然后开始低声议论。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周副校长无奈叹了口气,不久前和陈教授的对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事实上,作为一个搞行政工作出身的人,敏锐的周副校长当时看到这个成绩的时候,马上就警觉了,“陈教授,这……江澈,100分?” 陈教授:“没错,100分,我打的。” 周副校长,“可是其他人,最高也才70几分啊。” 陈教授:“是啊,他们除了抄上去希贤同志的那几句话,对于市场经济还能有多少自己的见地?我的判分标准很简单,这几句话都抄对了,60,60出头,加点自己想法,就70出头,要是连这几句都不知道,那就不及格。” 周副校长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毕竟市场经济的脚步这才刚迈开呢,理论研究和实践经验都还存在巨大的匮乏,倒也怪不了学生们,“所以,江澈是真的写得那么好?……不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陈教授:“语句不通,逻辑混乱,理论基础差到姥姥家……别说论文了,就行文和结构而言,连拿来做高中作文都不够。” 这,周副校长就想不通了,手指着成绩单上那个突兀无比的“100”,茫然道:“那这个……” 他当然是希望江澈及格的,但是绝不希望他是这么一个分数。 “可是偏偏他里面对市场经济的一些见解,甚至有两点可以算具有前瞻性的东西……连我都自愧不如。” 陈教授说完,周副校长当场就懵了。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里做好了方案,说:“那我能不能看一下江同学的卷子?我的意思,我了解下具体优点,好回头可以对学生解释。或者陈教授你干脆把卷子放我这?” 陈教授看看他,摇头:“周校长不是我们专业的,大概不了解情况,江澈同学这卷子,肯定是不能公开的,而且也不能给你看……” 周副校长:“为什么?” 陈教授:“因为我会立即着手把其中部分要点整理然后上交到部委,集体研究,看有没有参考意义。” 周副校长:“啊?” 陈教授:“周校长应该开心才对啊。” “是,开心。”周副校长犹豫了一下,说:“但是那个江澈同学的身份,其实是有点特殊的,这个情况不知道陈教授了不了解?” 陈教授点头,“当然……话说正因为这样,又看了他上学期的卷子,我还以为他其实是草包呢,就是个负责站台面上的绣花枕头。” “是哦。那陈教授你看,既然江澈的卷子不能拿出来看,也不能直接解释,咱们是不是干脆给他一个普通点的分数就好了?比如70几分就很好啊,既不影响他补考通过,又不至于引起同学们某些不必要的猜测……” 周副校长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明确了,说完目光恳切地看着陈教授。 陈教授点点头,“这个其实我也可以理解。”跟着又摇头,“但是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被一个学生启发、指点了,我不给这个分数,有负学术精神啊。” 老头说得很真诚,很感慨,他没搞过行政,早年又是国外的学术背景,自然对国人之于“阴谋论”的热衷,没有足够的认识,或者说,他也不在意。 这种人其实很讨厌,只是周副校长又不能揍他一顿。 ………… 事情就这么变成了这样。 宣传栏前,一片低声议论中,张杜耐同学默默站着,热泪盈眶。 “你看,老江,你自己看……啧啧,真他玛厉害了。” 管照伟和几个室友一起拉着刚回到学校的江澈挤进人群,站在宣传栏下,指着上面江澈的名字和分数大声说道。 他的大嗓门在当前这样的场面下显得尤为刺耳。 江澈看见了,心底也默默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头还是认真仔细看了啊,不过这分数给的,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初衷,唉,简直害人啊……还好我不怕。” 一片满是怀疑的目光注视之下,一片内涵不善的议论声中。 不能示弱,更不可能去委屈解释,江澈就这性子,他看着宣传栏上的分数,微笑开口,悠悠说了句:“我真厉害。” 说完转身,面无表情,步伐平稳地离开了宣传栏。 “呵,看,你们那么些人之前还为他担心呢……别忘了人家据说是大老板哦。” “是啊,果然金钱时代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100分,何必呢?要是故意的,也太恶心人了。” 在江澈走出稍远后,他身后开始有这样一类的声音出现。 果然,因为这个突兀的一百分,因为江澈的特殊性,吃瓜群众们的情绪又出现变化了,开始怀疑,不屑,不满……上午还有些不舍他的氛围没了,风向又变了。 恰在这时,陈教授拿着一本书从不远处走过。 学生们看他的目光也变了,不敢大声,但还是有人偷偷在嘀咕:“经济学教授,果然很懂经济啊。” 权当没听到,陈教授看也不看,走到江澈面前,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老头径直先朝一旁走去。 江澈:“……”这老头,故意害我的? 没办法,他只能跟上。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这么一操作,互相之间存在交易和私下沟通这一本就已经被“发现”的疑点,基本等于就此坐实了。 树丛一角,没有旁人。 “给你这个分数,奇不奇怪?”陈教授问。 江澈:“很奇怪,谢谢陈教授。” “……”陈教授眯眼看了看他,“别装,说说,你那些观点,怎么想到的?” “就我自己没事看领导人的话,看一些报告,思乱想想到的。”江澈说完稍稍探身,问:“我是不是有一些蒙对了啊,陈教授?” “蒙?”陈教授愣一下,“你借壳上市也是蒙的?” 江澈:“那个不是,那个是凑巧跟国外的朋友聊天听说的,就试了下。” “……”老头原本的打算,是等江澈说借壳上市也是蒙的,就拆穿他,比他承认自己见解独到,没想到答案是这样,陈教授被哽住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你有没有兴趣考虑转经济学?未来走研究,或者仕途?” 01秒,江澈:“没兴趣。” “……”陈教授:“你就用不考虑一下?” 江澈:“我不用考虑。” 陈教授:“……为什么?这大好的……” 江澈:“因为我很有钱。”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24章 再次全民歧视 “陈教授……陈教授?” “嗯。” 陈教授闷声应了一声。 就在刚刚,老头年且七十苍老的身躯一时间差点儿不能负荷……早知道就听周副校长的,随便给他个七十分算了。 事实上,除了为了对得起自己的学术精神,陈教授当时给出那个100分,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通过自己这种领域高端人士的认可,去激发这个孩子对于经济学的学术热情,栽培一个对国家有用的高端人才。 结果事情不是他想象。 “学术……国家……” 老头不自觉念叨了两声,人是真的想以学术和教育报国的人,而1994这前后,国家对于市场经济的摸索不外乎两个方向:研究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有哪些我们可用的;研究苏联怎么死的,俄罗斯能不能活起来。 而对于自身的前行之路,其实真的就是摸着石头过河,除了决心和方向,每走一步都带着茫然和决然,看不清哪里是坚实地面,也辨不出哪里是土坑和水洼。 所以,他真的是胡思乱想蒙的?意外启发到我了?……看他的基础知识,行文、逻辑,倒真的像是这么回事。 老头想罢很失落。 江澈听见了,也看出来了,想想,开口安慰说道:“陈教授,其实您应该有研究过宜家上市的案例?” “嗯?……嗯,怎么了?”陈教授有些茫然,但同时专业使然,仍不可避免的再次萌生了交流的热情。 “没怎么,我只是说想,其实您以后还可以继续研究啊……当不了您的直系弟子,我可以成为您的经济学研究案例啊。” 江澈说完自己一阵毛骨悚然,还好,老陈他不是学医的。另外,话说:这样的话,我怎么也算是对国家民族有些歌轻微贡献? 陈教授抬头看他一眼,伸手,顿一下,在江澈手臂外侧拍了拍,“其实,我算知道黄广义,也粗略研究过果美的发展……”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输的。” 老头说完很委屈地转身先走了。 江澈苦笑站在当场,掏了掏口袋,没烟。烟呢?想起来了,当时吃饭的时候整包放桌上,好像被余谦抽完了。 其实陈教授赌气说不知道,一时无法理解,很正常——江澈在日常生活和商海战场是完全不同的两面,不是他的对手,感觉不到那种绝望,不是他的战友,体会不到那种踏实。 隔一会儿江澈回来。 306的室友们都在路边上等他。 “没事?”叶爱军问。 “没事”,江澈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一旁的王川眼神有些犹豫,“其实,也不算全是好的……你要是拿个六十几七十多好啊,拿了一百,现在弄得闲话好多。” 他看起来有些担心。怎么说呢,江澈这个100分,他们一方面很高兴,另一方面,老实说:也不是很相信。 何必呢,真走关系,弄个过关不就好了?! “闲话么?实至名归的东西,怕什么流言蜚语。”江澈拍了拍王川的肩膀,招呼说:“走,晚饭我请,庆祝一下。” “走啊。”江澈走了几步回头,因为他发现张杜耐站在那里没动。 “好啦,杜耐,成绩都已经出来了,放松,没事了,随便聊。” 江澈招呼了一声。 “我知道……就是,老江,我以后怎么办啊?”张杜耐的神情和眼眸中充满了对人生的怀疑,“我,好像,真的是你说的那个东西……毒奶啊。怎么办,以后要骂我妈吗?” 张同学看起来差不多要崩溃了。 “别别别,凑巧,真的只是凑巧啊,你听我给你分析……” 江澈拉着他,一边走一边解释。 ………… 隔天下午,余谦和欧佩珊离开了深城。 郑忻峰在电话里说,余谦回去之前出去给亲戚朋友买礼物,逛着逛着,又去烫了个头,说是洗头房推荐的,港城那边流行的新发型。 “这,头发不会焦枯吗?” 江澈想了想,有些感慨:他大概是不会的,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啊,没点儿天赋异禀,还真不行。 燕京的事情就这样都交给他们了。想想,肯花钱,有门路,又正好是在一个国家对港城名人和资本颇为宽容、拉拢的阶段,问题应该不大。 要是这样的话,余谦就真的要成第六代名导演了。 江澈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 许多年后,有一个小黑胖子穿着长衫,顶着个桃儿站在台上,面前一小桌,身边没搭档,说: “今个儿余老师没来,我给大家说段单口……” “哦,你问他为什么没来啊?……那个,余老师这两天上台北去了,去领个金马奖……他倒是推了,无奈那边硬要给,没辙。” “等他把奖杯‘噗~’揣回来,咱就下一场现场给各位抽奖,发了您拿回去玩儿。” “什么?你们到如今还是想不通,余老师这么大导演,为什么会跟我搭档说相声?……说实话我也想不通。” “跟各位开了个小玩笑,其实呢,你们猜对了,这里头有故事,有隐情……今个儿趁与老师不在,我就告诉各位。” 望天,小黑胖子想了想,用一种讲故事的语气开口,“这就要从余老师的父亲,孙李秀珍先生说起了……” 江澈自己在课堂上想着,忍不住有点笑意。 身旁几个室友看着都很无语,你都这样了,你还笑? 现实的情况是,江澈现在在学校的风评急转直下,甚至比之大一刚开始那会儿犹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候他是霸道的恶名,而现在这个名声,大概比恶名还更糟糕些。 错就错在他有钱这件事已经暴露了,于是他那个100分,还有他那天和陈教授的“私聊”,就变得充满“阴暗”色彩。 要知道这家伙上学期才22分啊,而且又是在一个不过就要被劝退的当口,这个100分,实在没办法叫人信服,而且,太过明目张胆。 他在挑衅时代骄子们的思维,而用部分同学的话说:“这几乎就是在挑战大学教育的底线。” 90年代中期的大学生们别的素质不提,要说见多识广这一点,对比后世的高中生肯定也是不及的,而且他们比之后来更容易激愤,也更富于行动力,更擅长搞运动。 就这一天多工夫,各种信件、意见,已经如雪花般飞进深大各位领导的办公室。 “深大的名誉和诚信需要维护……我们需要解释。” “如果钱真的已经可以做到这一步,请告诉我们,我们这些还在一心苦学的人,应该怎么选择?” “让陈教授出来给个理由,有那么难吗?” “……” 陈老头的压力按说其实也很大,相对于他,那两位分别给了江澈57分和59分的老师,一时间就成为了不为金钱所诱惑的标榜,正义的化身,被歌颂和赞扬着。 对于这些,包括旁人路过时候的某些目光,江澈全部保持着沉默。 下课,他站在走廊一头挨个给人打电话报喜。 “妈,嗯,我过了,你放心,我现在很用功……我还一门考了100呢。” “呵呵,林同学,你大学有考过一百分吗?” “褚少女……” 一群不认识的女同学走过。 “深大的污点。” 其中一个嘀咕了一句,但是声音有些大,有些刻意。 江澈对于这种情况说实话挺理解,也挺无奈的,讲道理,他也是受害者啊。 倒是张杜耐忍不住替他辩解了两句…… 可惜就他那口才,很快被泼辣姑娘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就是有钱而已吗?就值得你连尊严也不要了?”姑娘最后鄙夷了一句,准备走。 张杜耐一时说不出话来。 “何止而已啊……”江澈开口。 这还是江澈第一次开口回应眼下的种种非议。 室友们、那群姑娘,走廊上课间休息的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看他。 在一片目光中,江澈特别认真说:“是很有钱。”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25章 表彰 对于江澈来说,學校里的这些鸡毛蒜皮,包括他的那些略显幼稚而正义、热血的同學们,其实已经很难对他造成什么实质影响了。 他只是不再旷课,然后算用功學习。 306宿舍,张杜耐同學也总算度过了那个自我恐慌最严重的时期,开始可以好好说话。 江澈勉强放心,但是依然会多注意一下。 广告系大二的英语课依然是潘捷在上,这个在事实上真正跟江澈有过“幕后交易”的女老师在一片非议声中安然置身事外,风平浪静。 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当,讲课风趣而笑容温和,潘捷的英语课很受欢迎。 当然江澈依然是听不太懂的,所以他在英语课上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无所事事,而潘老师也默契地从不向他提问。 每次坐在后排,只要保持安静,江澈就很自由,无聊的时候他会左顾右盼,逐个观察他的同學们…… 如果说“口干舌燥”其实也可以是一种表情,江澈发现,他现在能在张杜耐脸上看到。 张杜耐坐姿端正,甚至有些前趋,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讲台,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认真而专注地状态,但是江澈相信,他其实并没有在听课。 仿佛恶作剧一般,江澈追踪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移动。 嚯,原来在潘老师腿上。 潘捷的双腿其实不算纤细,挺长,稍微有肉但是紧实,关于这一点,作为一个腿控的江澈其实早就有发现和注意过了,兴趣不大。 可是以前也没发现张杜耐是同好啊。 最近有什么差别吗?江澈想了一会儿,发现了,潘老师这學期上课突然喜欢穿裙子和丝袜,而且因为是国外回来的,风格和色彩都比较丰富和大胆…… 所以,张杜耐不是单纯的腿控,而是,丝控? “张杜耐同學,这首诗你来朗读一下。”潘捷的粉笔字一直写到了黑板的尽头,她的双腿挺直而腰身弯曲,站起同时转过来,点了好學生张杜耐的名字。 黑板上是一首普希金的诗。 “张杜耐……张杜耐同學?” 没有反应,潘捷带着困惑走下讲台,向他走来。 江澈不得不踢了张杜耐小腿一下。 “嗯?怎……” “潘老师让你朗读黑板上的诗。” “哦……”张杜耐想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坐着转头,看着已经走到身边的潘捷说:“对不起,潘老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哦,是发烧了吗?”潘捷声音温和,伸出她没有摸粉笔的左手,手掌贴上张杜耐额头几秒,皱眉,“好像真的有点烫。” 张杜耐已经不会说话了,因为那只手,还因为桌子旁边,潘老师的腿刚刚擦过他穿着运动短裤的大腿……触感清晰而让人迷失。 他的脑子和神经整个一下像被雷击中了。 “你好像真的发烧了,抓紧去看一下……”潘捷说:“江澈,你陪张杜耐同學去一下。” 发什么烧啊,不过烫就对了,这能不烫么?!江澈在心里嘀咕了几句,起身说:“好的,潘老师……杜耐,走了。” 作为一个2010年代回来的人,江澈认为这事很平常。 但是作为江澈身边最老实的一个好孩子,张杜耐本人,其实并不这么想,他最近已经梦见潘老师好多次了,梦里的场景和自己所执着、迷恋的地方,让他每次醒来都感觉很羞愧。 换一个时代,换一个人,这事说实话没什么,甚至可能很有兴致,然而张杜耐为此负罪感强烈,想得很多。 但是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 “老江,我觉得好点了,医务室就不去了?”路上,张杜耐略显尴尬地说道,他毕竟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 江澈笑了笑,说:“好的。” 两个人并没有直接回去,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张杜耐犹豫了很久,想想,也就江澈可以倾诉了,他终于说:“老江,我想问你个事,可能会有点变态……” 他竟然准备跟我说? 江澈想了想,点头,“好的,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点头,张杜耐几乎是用一种早死早超生,豁出去了的态度,快速问道:“老江,你觉得女人光腿好看,还是穿丝袜好看?比如,一个比较大的女人。” “嗯?”江澈想了想,很自然说:“看腿,腿好看就都好看,腿不好看,我觉得还是选择穿长裙或棉裤的好。” “哦,腿,很好看,又好像也不是很好看。”张杜耐面色尴尬,似乎下定决心了,索性稍微放开说:“我以前其实也没有这样,就是最近开始,突然觉得她穿丝袜特别好看,还,那什么……所以我是不是变态了啊?” “这,怎么就变态了?”江澈当然没去问她是谁。 1994年,张杜耐觉得自己是丝控,很变态……江澈心说其实广大人民群众也只是还没暴露出来而已啊,其实很多都一样。 “真的,不变态吗?我还会做梦……” “做梦怎么了?这个年纪本就这样,真的不变态。”江澈想了想,宽慰道:“你这个程度很正常,离变态还远着呢。” “哦。”张杜耐缓缓点了下头,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像是突然想到,追问:“那变态的程度是什么样?” “……”这我哪知道啊,江澈心说我刚刚也就为了宽慰你顺口那么一说。被问着了,江澈想了一会儿,说:“变态的程度,我认识一人。” 张杜耐似乎急切需要做一个对比,追问道:“他怎么样?” “他有一回,在银行,碰到劫匪了……很害怕,很紧张。” “嗯,然后呢?”张杜耐是认真的。 “然后,他看到劫匪头上套着丝袜,你理解?蒙脸用的,他,就兴奋了……扑了上去,后来公安局还表彰他见义勇为。”江澈说。 “……” 张杜耐似乎稍微安心了点。 ………… 时间的脚步就这么走过了九月。 1994年,10月1日。建国45周年纪念日,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90岁高龄的希贤同志,在观看国庆焰火时拍摄发表了一张照片。 其实在这个阶段,关于老人家的健康,外媒已经开始隔三岔五就玩一出“狼来了”,而社会曾鸣民众的内心,其实也充满了忧惧。 照片一经发表…… 许多人在电视机面前热泪盈眶,许多人拿着报纸奔走相告,老人家还在,还很健康……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无数人喜悦、踏实。 深大也是这样一番景象…… 宣传栏前,一大堆同學挤在一起,看着上面的报纸,报纸上的那个老人,兴奋地议论着,庆祝着。 江澈也站在宣传栏下,也在看,但是有些沉默,他内心是一种很难表达的情绪,因为按照他的记忆:这应该是老人生前最后一张公开发布的照片了。 97啊,那场回归,终究留了一个遗憾。 “麻烦让让,同學,让一下。” 一名老师,似乎是科室的干事挤了进来。 他打开另一扇宣传窗,贴上去一张东西,离开。 有人看清了,那是一份表彰。 第四卷 与青春有关的日子 第526章 时代换了道理 最快更新逆流纯真年代最新章节! 宣传栏还是上次的那个宣传栏,一排四格,就在路边上,好事、坏事和重要新闻在玻璃橱窗里替换着。 这次大伙儿是来看报纸上老人家的照片来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挤站着,覆盖了路面,过路的同学得从后头路沿上踩着草坪才能绕过去。 刚贴上的是个表彰通知,所以也是好事。 话说回来,上次江澈从陈教授手上拿的那个100分,原本也应该算是好事一件,算替深大学生争气了——要知道,本身来自燕京城某最顶级学府的陈老头,近几年其实一直都对两校学生之间素质、能力的差距,颇多微词。 可是上一次的事实结果,却是害江澈在风口浪尖上,在正光明和正义的对面,呆了好一阵子。 一直到现在,他也能没把双脚落回到人民群众这边。 科室干事干完活刚撤,在场一部分同学的注意力,就被那份新张贴的通告吸引过去了。 这时候的教育部还叫做国家教育委员会,得到98年才更名。国家教委的学术表彰,确实很牛,不过也没牛到天上去,怎么说,学校里还是有一些领导、老师能拿,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