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和你在一起（二）
卫生间门口, 暖黄的灯光照下来, 正好将两个人切开。 有人进进出出，看着一男一女杵在原地对视，都会多看两眼。 然而陶紫此刻却完全没时间计较这些，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和江少严解释。 说她太着急了没顾得上脚, 还是说她压根就是装的，又或者说，被程榭那么一气, 脚伤莫名其妙的就好了？ 每一个听起来都像是在狡辩…… 她皱着眉捋了一把头发, 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时候，江少严却突然伸手，帮她把揉乱的头发拨正，轻轻叹了口气。 “你没事就好” 本来这两天她因为肚子疼就已经很不舒服了, 他原本还担心她因为脚受伤会更加难受。 还好她没事。 他的大掌落在自己头上, 陶紫下意识抬起头。 暖黄的灯光之下，他的五官显得朦胧，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她的目光柔和，让人感觉莫名温暖。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凑近一步仰头看着他：“你不生气？” 明明是她骗了他，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 此时他们的距离很近，江少严甚至都能看清她根根卷翘的睫毛，她身上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飘过来, 让他刚刚清醒一些的大脑顿时又开始发晕。 喉结滚动，他下意识偏过头：“我说过，我不会生你的气” “为什么？” 陶紫追问。 她把他的手腕抓下来，借力更加靠近一步，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他的身上。 江少严被迫后退一步，单手撑在洗手台上，向后仰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然而陶紫却偏不如他的意，拽着他衬衫的领不让他动，自己踮着脚前倾。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会生我的气” 这是她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陶紫发誓，这次一定要让他自己说出答案。 他们两个距离不过一拳，呼吸声甚至都能缠到一起，江少严被她逼得仰起头，却正好看到了站在走廊里指着陶紫露出来的半截腿指指点点的两个男人。 他皱了一下眉，轻轻推了推陶紫：“你先起来” 他表情有点严肃，陶紫以为他又，半眯着眼盯着他：“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 能让他一直逃避到现在。 看出来陶紫有点生气，江少严抿了下唇，正要和她解释，然而他余光看到那几个人还在看着这里对着陶紫的背影指指点点，他手上下意识加大力气：“你先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有点着急，又有点喝醉，力气没控制好，陶紫被他推的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她盯着他，半晌，突然嗤笑了一声。 甩开他的手，她后退了半步：“江少严，让你承认一句喜欢我，就真的那么困难？” 听到“喜欢”这两个字，江少严整个人一颤。 好像藏在心底的情感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人揭开，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见他仍然保持沉默，陶紫几乎都要被他气笑了，她哼了一声，揉了一把头发，干脆利落的转身往回走，却在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手腕。 “你等等……” 江少严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捏紧她的手腕，力气很大。 陶紫下意识低头去看了一眼。 “我……”，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余光瞥到那两个喝醉的男人还在看这边。 好像陶紫转过去之后，他们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 陶紫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说话，耐心耗尽，她不想再等下去，索性甩开他继续往前走。 然而她刚动，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控制住，紧接着整个人失去重心，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已经被甩到了洗手台上。 “江少严你干嘛？”后背磕上桌面的棱角，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冲着他大喊。 江少严没回答，往她身前挪了挪，直到确保自己把她挡住之后，才回头，冲着那两个人看了一眼。 直到那两个人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威胁，骂骂咧咧的走开之后，江少严才回头。 一低头，就看到陶紫咬着嘴唇，一只手揉着后腰，眼眶发红，连眼泪都被疼出来了，见他回头，她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不让我走就直说，这是人身攻击你知道吗？” 明明是在瞪他，然而却因为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显得妩媚。 江少严喉结滚了滚，下意识抬手覆住她的眼睛。 “对不起”，他道歉。 陶紫愣住。 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说对不起，以前就算是他惹自己生气，他都从来是自己默默的作什么来道歉，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她心里一颤。 他说对不起，是因为自己刚才那个问题吗？ 原来他是不喜欢自己的，所以才一直没办法说出口，在自己追问着逼他的时候才一直沉默着，不能说别的，所以现在和她说对不起吗？ 江少严低着头，看着女人开阖的红唇，整个人更加心猿意马。 他本来以为，陶紫是在之前那样情绪比较冲动情况下，意识不清醒才会问这种问题，他怕回答之后，他们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然而现在她一切都很正常，却还这样追问，那是不是说明…… 这样想着，江少严心底突然一颤。 他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掌心处被睫毛轻轻扫了一下，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滑过去，一片湿润。 她在哭。 江少严突然慌了，匆忙拿开手去看。 暖色调的灯光之下，女人低着头，半张脸埋在阴影下看不清神色，眼尾垂着，隐隐挂着泪珠，像是突然没了精神。 眼前突然亮起来，陶紫的情绪来不及隐藏，匆忙偏过脸，伸手推他：“你起来，我要回去了” 江少严仍然垂眼看着她，抿着唇沉默，一动不动。 陶紫吸了吸鼻子，干脆往右走打算绕过他，却在刚迈步的时候就被拦住。 江少严反应很迅速，两只胳膊撑在洗手台边，牢牢的固定住，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任凭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陶紫使劲浑身力气，都没能让他松开半分，她心里有气，干脆弯腰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少严轻轻“嘶”了一声，仍然一动不动。 直到陶紫消停了，怒气冲冲的抬头看着他，他才伸手，轻轻擦了一下她眼尾挂着的泪珠：“你别哭”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奈和纵容，陶紫偏过脸，眼眶更酸。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外面有人来往，吵吵闹闹的声音不断，这里却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少严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垂着眼掉眼泪的陶紫搂进怀里。 “是” 承认就承认，她这么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不给她。 陶紫一颤，胡乱抬起头。 什么是？ “我很喜欢你” 灯光下，江少严的轮廓很模糊，漆黑的眼底闪烁着光，唇依然抿着，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绷得那么紧。 他说的是“很” 陶紫睫毛颤了颤，又有两滴眼泪落下来。 江少严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擦去：“你别哭啊” “我会担心你，会心疼你，会嫉妒会吃醋，会想要你身边的人时时刻刻都是我，会想要永远都照顾你” “我不敢说，是因为我会担心，一旦你并不喜欢我，那我要怎么办” 他突然笑了一声，表情是陶紫从未见过的无奈：“我这个人，情商不高，不会哄人，除了做生意，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和别人多说” “但是，我可以学，只要你告诉我，我愿意学” “所以”，他长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眼神专注：“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灯光将外面的世界与这里隔开，嘈杂的声音仿佛无法闯入这里，在这安静的方寸土地之间，面前的男人垂眼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意，和她说。 给我个机会。 陶紫眼眶一热，双手紧攥着他衬衫下摆，直接将脸埋在了他怀中。 江少严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语气温柔又无奈：“是你逼我说的，你要是不答应……” “我答应”，陶紫立马回答，说完后好像又反应过来这样太主动了，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我答应” …… 空气突然安静，好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凝固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江少严才轻轻伸手推开她：“我们回去” 陶紫眨眨眼，“唔”了一声，手向下摸到他的，十指紧扣之后，才仰起头：“好” 江少严喉结滚了滚，两秒之后才偏过头，轻轻把手收紧。 两个人回到包间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要散了，莫小小正在收拾东西，余光瞥到两个人相握着的手，手上的动作立马一顿，紧接着飞速跑到她身边。 “好啊你……”，她刚想质问，陶紫却先一步打断她。 “我承认”，她举起两人的手晃了晃，态度相当坦荡。 莫小小一噎。 程榭结账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紧攥拳头，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江少严偏过头，正好看到了他，抿了下唇，凑近陶紫小声说：“我们先走” 他不想让这个男人再和陶紫有什么接触。 “好”，陶紫没多想，和莫小小打了招呼之后就和他一起离开了，在经过门口的时候，看都没看程榭一眼。 莫小小看程榭依然盯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啊，看开点” 陶紫作为心理学专家，看人还是很准的，之所以不喜欢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程榭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 好半天，他才收回视线，颓然的吐出一口气：“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莫小小也看了一眼两个人离开的身影。 陶紫的腰似乎有点疼，缠着江少严给他揉，男人扭捏了一会，最后还是妥协，把掌心轻轻放在女人后腰上，缓慢地摩擦。 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收回视线看着程榭，目光带着深意。 “最起码，他知道陶紫喜欢吃螃蟹” 一个人用心去喜欢另一个人，她总能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