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无需奉承我。”苏逍神色清冷, “我心胸狭窄,于公于私,我都不愿意让你单独与他见面。” 她怎么一高兴顺口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了?就不应该对他说这件事情, 他对于云笙的敌意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扶疏伸手捧着他的脸, 含情脉脉道:“璟哥哥?臣之哥哥?见一面而已我又没有想做什么。” 苏逍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她蹙了蹙眉,扬着下巴不悦道:“差不多行了, 好像我要红杏出墙似的,我都没有过问你这些年究竟惹了多少桃花债。” 苏逍默然不语, 扶疏偏头看他眼圈红红委屈巴巴好像她真的红杏出墙, 抛夫弃子了, 这醋意未免也太大了,她趴在他身上蹭了蹭赶忙道:“好好好,我不去。” 苏逍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你是我的。” 对于他难得的孩子气扶疏大感意外, 顺着他道:“好好好,是你的。” 所谓京郊别苑比之扶疏在扬州的浣花小筑简直是天壤之别,花木繁盛处简简单单几间精舍,两个人挤一间房才能勉强住的开。 扶疏托腮看着方桌上的家常菜, 曾经锦衣玉食的雁月太子,如今魔音谷的锁魂使大人,什么时候寒碜到这种境地了?吃斋念佛, 还真把自己当和尚了? 席间温清几人饮着桃花酒吃得津津有味,把满桌她认为太过清淡的菜肴扫荡一空,每人皆吃了好几碗饭,微醺之间放浪形骸与夏桑划拳罚酒一时之间有些忘乎所以。 这群孩子整日里受剑阁门规约束平常连酒都不能喝估计都憋坏了, 她把玩着手中的白瓷盅对侍立在旁的婢女道:“再去取两坛酒。” 苏逍淡瞥了一眼,婢女低垂着头没有任何动作,扶疏凤眸半眯风情万种的望着他,把酒盅喂至他的唇边:“怎么?多喝你两坛酒你便心疼了?” 他就着她的手饮了酒盅里的酒,她软软贴在他的身上,隔着薄薄一层单裳,肌肤灼热泛起淡淡的粉红,他喉结动了动,大手摩挲着她鬓间的头发:“都喝醉了。” 她靠着他的胸膛呢喃:“你对我一点也不好,都不给我肉吃,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他抬起她的手抽出白瓷酒盅轻轻置放在桌案上,修长的指节无意识敲打着桌面,沉闷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温清、温文、温念一个接一个倒下醉眼迷蒙的趴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夏桑眼睛黑亮无半分醉意,仰头灌了一杯酒,勾了勾唇角道:“公子,我先把他们送回厢房。” 他把扶疏打横抱起淡淡嗯了一声,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厅堂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凉月如水,他盯着她鬓间的几根白发有些恍神,心头一抽一抽的疼,何时悬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才会一刀斩下,他真想把她与江湖朝堂彻底隔离开来,在他的羽翼下平安一生。 偏厢,木质抽屉中分门别类放着一整面墙的草药,触目所及皆是医术竹简,月光之下苏逍歪在矮榻上,头发未束只在发尾用发带松松打了一个结,披着一件外袍,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棋盘中的棋子,温雅中偏偏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肃冷。 夏桑用火折子就近点了一盏蜡烛:“公子,你打算破了坤离阵法吗?” “为何要破?” 夏桑捡拾着棋盘上的黑子有些愕然:“可夫人她……” “离火珠封印,他们妄想依靠坤离阵法的感应力量寻到玲珑玦的踪迹,我怎好如此不识时务。”苏逍挑眉,俊美的面容上殊无半分温清,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中的白玉佛珠道,“夏桑,你说究竟有多少人对玲珑玦趋之若鹜?” 裘媣蛰伏雁月,近十年筹谋坤离阵法试图借助亡灵之力冲破离火珠布下的结界,而魏国连环命案与此出奇的契合,若非魔音谷策划那末隐匿在背后又有多少股未知的势力?祸水东引掩人耳目这才是真正的棋高一招。 “据闻玲珑玦有起死回生凝魂聚魄之效,得玲珑玦者可永生。” 他嗤笑:“永生?” 烛光明灭不定,夏桑警惕的侧耳听着院外动静,起身站到了苏逍身后,阴暗之中走出来一位黑袍男子,身姿颀长,他坐在苏逍对面冷笑道:“与剑阁之人藕断丝连,堂而皇之的与我作对,苏逍,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苏逍接过夏桑递过来的热茶,用茶盖拨弄着其上浮叶问到:“二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父亲让我全权接手魔音谷在魏国的势力,玲珑玦我志在必得,你现在也属于我的管辖范围。” 茶盖落在茶盏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苏逍抬眸清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只听命于大公子,连谷主都不能调遣我,你认为你有这个本事?” 凌彻一掌拍在棋盘上,榧木棋盘四分五裂,他双目之中满是杀戮之气:“你可真是我大哥的一条好狗。” “二公子谬赞。”苏逍拢了拢身上的外袍道。 “我看你是被月华宫的那个贱人迷了心窍,人尽可夫的婊'子何时也入得了云端高阳的锁魂使大人的眼了?” 苏逍皱眉抽出挽在夏桑腰间的紫玉箫,丝丝缕缕的箫音倾泻而出,如泣如诉,凌彻宛若被一道道细密的网束缚其中头疼欲裂,他拔出身后的长剑向他刺去,苏逍偏身躲过面前的小几被砍成了两半,杯盏尽碎,棋子掉落了一地。 箫音渐低直至几不可闻,凌彻却感觉有无数刀剑齐刷刷向着他兜头砍下,凌厉的剑气过处一片狼藉,他以剑撑地半跪在地上,瞪着苏逍双目赤红,他看着他便如看到他那位清冷孤傲的大哥,心中的怨恨便愈发不可抑制。 “乘人之危。” 苏逍用玉箫挑起他的下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这个人喜欢睚眦必报比不上大公子清心寡欲,二公子,你毁了乾坤西陵,你以为我便这样算了?” 凌彻厌弃的挣扎着起身,却被他用紫玉箫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你放肆!” 苏逍道:“二公子下次记得不要对我夫人出言不敬,当心祸从口出。” 他宛若月华流转的九羲琴弦,清雅高洁却掩盖不住骨子中死气沉沉的阴怨之气,身处高位日久骨子中早已浸润了上位者的杀伐决断,不怒自威,凌彻天资不足心术不正,借着二公子之名作威作福偏又是个欺软怕硬之辈,收剑入鞘未在言语。 “玲珑玦我自有良策,二公子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即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工夫,还有……”他转着手中的紫玉箫负手而立道,“记得赔我一个棋盘。” 凌彻不情愿的拱手一礼,苏逍对他的欺辱他差不多都记恨在了凌苏身上,为什么即便他终日不出九羲宫所有人依旧对他言听计从,就连父亲都对他又爱又恨,早晚有一天他会让他的好大哥悔不当初。 夏桑望着满屋狼藉着婢女入内收拾打扫,苏逍听着院外窸窸窣窣撤走的暗卫冷笑道:“愚不可及。” 夏桑回到厢房按照苏逍的吩咐先发制人给凌昆去了一封密信,罗列了凌彻所触犯的所有门规,不由暗叹都是一个爹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一个七窍玲珑不问世事,一个愚笨莽撞利欲熏心。 温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挣扎着起身,夏桑有些讶异拉着凳子坐在床榻边问道:“你醒了?不舒服?”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揉了揉额角,夏桑倒了一杯温茶带给他,温念接过咕嘟咕嘟的一口喝尽:“我刚刚……听到了箫音和刀剑声。” “你肯定是喝醉了在做梦。”夏桑摸了摸他汗津津的额头,“酒量可真小,喝那么一点酒便醉了。” 温念不好意思的低垂下头,耳垂不期然又红了,夏桑好笑的收回手:“你怎么脸皮这么薄。” 他乌润的眼睛转了转打了一个嗝,夏桑看到桌案上的栗子壳问道:“你把栗子都吃了?” 他点了点头,夏桑捉过他的手把了把脉,而后把他按在床上伸手便往他肚子上摸,温念伸手格挡住他的动作。 夏桑狭长的丹凤眼上挑,另一只手故意在他脖颈处摸了一把:“你说我怎么越看你越顺眼呢?” 温念整个人如遭雷击,双手僵在半空中不知作何反应,夏桑不用分说的隔着衣服把手按在他的肚子上笑道:“你有些涨食,我给你揉揉肚子而已,瞧把你吓得。” “不……不用。” “医者父母心。” 次日清早,扶疏梳洗完毕步入正厅便看到苏逍正用木勺舀着热气腾腾的米粥,温清、温文坐在一旁吃包子,夏桑、温念摆着碗筷,两个婢女正在院外修剪花草,阳光和暖透过疏窗照进来很是舒服。 苏逍柔声道:“有没有哪里舒服?” 扶疏摇头喝了一口粥烫的她轻嘶了一声,他抬起她的下巴看了看,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轻笑道:“烫,慢点喝。” 她自认为千杯不倒,昨晚竟然喝桂花酒把自己喝醉了,还真是有些丢人,她夹了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道:“我不吃皮。” 几人默默看着苏逍仔细的把肉馅挑出来放在她面前的白瓷勺中,默默看着他吃着剩下的包子皮,齐齐偏过了头。 昨晚无形失德竟把正事都给忘了,温清轻咳一声道:“前辈,经查证尸体旁边的红茶花是名品丹朱,产自金陵城郊九阜山。” 温文接着道:“距此不过十里,苏公子与前辈要不要随我们一同去看看?” 扶疏道:“踏青寻芳,雅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