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埋伏
天还蒙蒙亮, 铸造坊内就逐渐忙碌开来。匠人们吃过早饭陆续上工,炉火烧得很旺,风匣呼呼的声响此起彼伏,待到太阳升起,铁锤叮哐的声音、烧得通红的剑身入水的刺啦声和抡锤浑厚的吆喝声交织而起。 这声音旁人只觉得吵,但在郭老六耳朵里却是天籁一般。 他叼着旱烟,半眯着眼躺在院子老树下的藤椅上,空气里尽是炉火燃烧的燥热,以至于在冬日清晨只穿单衣也不觉得冷。 郭老六慢慢吐出一口烟, 只觉身心舒畅。 忙完这最后一单,今年的活计就算圆满收关,只等着过个好年。等再过两年, 这摊子事也能安安稳稳交给徒弟,坐享清福咯。 郭老六脑子里已经开始畅想往后要住什么样的大宅子, 徒子徒孙逢年过节来孝敬他,再把什么丫鬟奴仆都办齐了, 万事不操心,只管散步溜鸟抽旱烟,手痒了还能去赌上两把,美哉快哉! 郭老六眉目舒展,几乎要摇头晃脑哼起小曲儿。正是自得之时, 脑袋顶上却倏地移来一片阴影。他皱眉睁眼,冷不防见薛铖和魏狄立在他身侧,正低眸看着他。 郭老六不认得他二人, 但见他们衣着不凡,心里很快有了数。 这里可是官府的铸造坊,外头有人守着,能放进来的绝非凡人,而整个远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没有他不认得的。这两人恐怕就是最近到任的新官。 “二位,这儿是官府的铸造坊,寻常活计可是不接的。”郭老六揣着明白装糊涂,仍旧懒懒躺在藤椅上,悠悠说道。 魏狄一扯嘴角,直截了当道:“郭师傅,这位是征西将军薛铖薛大人,我们来只是想看看铸造坊打的兵器而已。” 郭老六这才恍然起身,行礼道:“老朽老眼昏花未认出将军,请将军勿怪。” “郭师傅言重了。”薛铖摆摆手,目光投向后面忙碌的匠人们,道:“这么早就开工了?” “毕竟吃的是官粮,自然要尽心。”郭老六躬身微笑以对。 薛铖点点头,随后迈开步子往里去。郭老六犹豫了片刻,还是拔足跟上,问:“段大人怎么没和将军一道来?” “段大人公务繁忙,我不过来随便看看,何须劳动他。”薛铖目光扫向正在锤炼剑刃的匠人,问:“这些人全在打造刀剑?” “正是。”郭老六心里有底,回得滴水不漏:“如今时近岁末,正是土匪猖獗的时候,往年段大人都会额外给各地官府分配新的兵器,以防万一。今年也不例外。” 薛铖闻言颔首,默不作声地在铸造坊溜达,各处都看了个遍。 郭老六跟在他们身后,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给附近的关门弟子比了个手势,让他速去请段大人。自己则安安静静跟在薛铖身后,又问则答,绝不多言。 溜了半圈,薛铖在库房门前停下,看着上头明晃晃的铜锁,问:“这里是囤放兵甲的地方?” “是。”郭老六恭声道:“打好的兵器会暂时囤放在此处,一单做完衙门就会派人来清点,数够了就运走了。” “这一单能有多少件兵器?”薛铖转脸看他一眼,状若无意问道。 郭老六八风不动,笑呵呵地说:“我这把老骨头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大好,往日衙门派人来点数都常数出缺漏,连夜赶工。幸而段大人宽宏,还肯让老头子我吃这口饭。将军这突然问数量,可真是为难我这脑子了。要不,等回头衙门来收单子,将军跟来看看?” “我就随口一问。”薛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笑道:“郭师傅不必紧张。”说完遍不再深究库房,扭头上别处去了。 郭老六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只盼段荀能来得快一些。 *** 段荀那边得到风声后心中惊怒交加,立即向铸造坊赶来。 即便如此,等段荀赶到时,薛铖已将铸造坊各处摸了个大概。 “薛将军。”段荀强压心中怒意,道:“一清早就来铸造坊,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若知会了,哪里还能看到想看的呢。 薛铖笑答:“只是来看看罢了,何须劳动段大人。” “将军对远安城多有不熟,下官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段荀可不这么想,直接问:“不知将军今日来铸造坊,所为何事。” 薛铖顺水推舟道:“不是什么大事,这不已经开始放榜招兵了么,待招上人手,自然也得配好兵器。这才来铸造坊看一看,看能不能给弟兄们都换上趁手的兵器。” 段荀内心冷笑,面上却颇是为难地说:“将军你也看到了,如今铸造坊正在赶制各地府衙所需的兵器。这岁末土匪猖獗得很,这批兵器怕是耽搁不得。” “那段大人的意思是兵马营的新兵只能赤手空拳和土匪拼命了?”薛铖似笑非笑地看着段荀。 段荀脸色一沉,心想你招不招得到人还两说呢,在这儿逞什么威风,语气也重了几分,道:“薛将军,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轻重缓急之分,招兵人手不是一两日就能招齐的,但这土匪可不等你!兵马营人不齐他也照样在各地作威作福!你总不能让本官明知各地的难处还克扣他们防御所用的兵器?!” “段大人说笑了。”薛铖面色不改,曼声道:“我自然知道大人苦心,也知这些匠人辛劳。但兵马营的刀兵一样短不得,否则何以安军心?克扣兵器物资,扰乱军心的责任,段大人怕是也担不起?” 段荀即刻变了脸色,几乎要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居然敢威胁我?!区区一个手上没兵的将军,居然敢威胁本刺史?!反了! 不等段荀发作,薛铖伸手拍了拍段荀的肩,力道沉沉,差点把段荀拍得一个踉跄,面上却笑道:“我知大人仁义,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也知如今铸造坊的难处,就不过多为难二位了。不如这样,铸造坊人手不足,我从营里拨点人来帮忙打下手,都是些体力活,上手也快,帮忙抓紧把这批兵器打完,也能匀出时间来做兵马营的兵器不是。” 所说之前的话只令段荀愤怒,但这一句足够令郭老六和段荀齐齐跳脚了! 在郭老六眼里,且不说薛铖身份,让这些当兵跑来他的铸造坊掺和算什么事嘛!嘴上说着都是体力活,但冶炼锻造那一样不是真正的手艺活?啥都不懂的二愣子跑来帮忙打下手,可别是来捣乱帮倒忙的。 而段荀则压根没想给薛铖兵器,但他这话里话外似乎已经认定要给他锻兵器了,这也便罢了,居然还想插手铸造坊?!这铸造坊这么多年被他死死捏在手里,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财路,断容不得他人觊觎! 二人情急之下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这可不行!” 薛铖也没料到自己这一番话居然真把两人炸了出来,眸光流转,立即反问道:“难道段大人不想给兵马营拨兵器?” 当然不想! 可惜这句话这会儿只能在心里说说,段荀强撑出笑容,道:“这是哪里的话!只是将军派兵来打下手实在不妥啊。”段荀把帽子往郭老六头上扣,“这铸造坊一直是郭师傅管着,冶炼铸造不仅是体力活还是手艺活,这些兵哪懂其中门道,万一出了岔子,他管不管、如何管?” 这话听得连魏狄都想翻白眼,而薛铖却摆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道:“确实是我考虑欠妥。” 段荀和郭老六刚松一口气,又被薛铖接下来的话呛得差点背过气去—— “既然如此,郭师傅的人还是照旧干活,匀个炉子、不,再搭几套炉子出来,去外头请两三个师傅单门给兵马营打兵器。既不耽搁郭师傅,也能解兵马营燃眉之急,岂不两全其美。” 美个大头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段荀气得两眼发黑,只恨没把祁振带来干脆一刀捅死他算了。然而他绞尽脑汁,一时间也想不出还能怎么把薛铖怼回去。 没时间?人都要插手帮忙挤时间了。没人手?那就去外头请人,保准不耽搁。就是不给你做?开什么玩笑呢,只要薛铖好好地在涿州一天,他就不得不认这个陛下亲派的征西将军的官衔! 进退两难,段荀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面色难看到极点。偏偏薛铖恍若不觉,好整以暇静待答复。 段荀一咬牙心一横,索性道:“铸造坊巴掌大的地方,哪里还匀得出位子来。将军既然想自行解决,索性把炉子搭去兵马营,在营里冶炼锻造兵器!” 这话一出,连郭老六看他的眼神都慢慢变得古怪起来。薛铖面上的薄笑逐渐收敛,肃色问:“段大人,私铸兵器可是谋逆的大罪,你这是想陷本将军于不忠不义之境么?!” 此话极重,但段荀已有了对策,将双手背在伸手,缓缓道:“无官府朝廷批准,私铸兵器的确罪同谋逆,但如今情况特殊,我批一份公文给将军,特准兵马营在此期间可在营中铸兵,这才是两全其美!” 这一番拉锯终于得到了一个令薛铖可以接受的结果,他和魏狄对视一眼,见好就收,道:“如此,便劳烦段大人了。” 话到此处,段荀也没了装模作样寒暄的心情,敷衍几句便把他们送出铸造坊。 郭老六的目光在段荀和薛铖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不动生色地低眸继续抽起旱烟来。等二人身影彻底消失,段荀拉下脸扭头对郭老六道:“最近都把嘴关严了,事情不许出半分纰漏,否则我要你好看!” 郭老六面色不改,躬身叠声称是。段荀这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等那官服消失在视野中,郭老六慢慢直起身子走回藤椅,面露不屑之色。 要我好看?你最大的把柄可在我的手里,到时候看谁要谁好看! *** 段荀一路怒火冲天地回到官署,把几个心腹喊来耳提面命了一番,将薛铖有意插手铸造坊之事说了一遍,告诫这些人最近都警醒些,该藏该掖的都埋好了,绝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看着这些人心惊胆战地应了,段荀这才略消了口气,扭头又换一身便服,匆匆去澄心楼见祁振。 祁振正在雅间里听曲儿,见段荀阴着脸进来,诧异地直起身子把歌姬遣出去,这才请段荀入座,笑道:“今儿是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说着又给他倒上一杯酒。 段荀也不接那杯酒,直截了当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解决薛铖?” 祁振愣了愣,问:“他给大人找不痛快了?” “给我找不痛快?哼!”段荀重重一哼,道:“他今日去铸造坊了,若不是我拦下,只怕现在已经插手进来了!” 祁振闻言神色一肃,急声问:“他知道什么了?” “不清楚。”段荀摇头,“此人不能再留了,立刻动手,否则真让他查出什么,你我都要完蛋!” 祁振知晓其中利害,不敢怠慢,他微微倾身向段荀,眸光阴狠,低声道:“我这就让弟兄们准备着!” *** 这边阴云密布,徐冉的小院里倒是气氛轻松。 薛铖带回铸造坊的消息,令徐冉和溯辞都十分惊喜。 “这不是不打自招铸造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么!”徐冉抚掌而笑,“否则怎会把段荀逼得出此下策。” 溯辞也笑着说:“在兵马营单独铸兵器虽然费事但也有好处,一来可以防段荀从中作梗,二来能让商家神不知鬼不觉参与其中。待回头把玄铁矿‘劫’回来,也不用再过他们一手。” 薛铖颔首:“不错,这一趟虽没有探出账册相关的消息,能把兵器之事敲定,也算是意外之喜。” 徐冉笑得畅快,伸手冲着魏狄肩头重重一拍,在他倒吸气的声音中说:“等段荀看到咱们把玄铁矿运回来,得气歪鼻子!” 魏狄不满地嘟囔:“你笑人家打我做什么!” 徐冉咧着嘴冲他小声说:“你肉多,手感好。” 魏狄:?! 薛铖和溯辞见状十分自觉地往后挪了两步,给他俩让出空间。 兵器的事有了眉目,往后的便顺畅多了。溯辞和徐冉准备这两日再去贺家附近探一探风声,挑个好时机给贺家献策。薛铖得盯着段荀,尽早拿到公文,而魏狄则需准备锻造兵器所需的人和物。 搭建炉子都是小事,难就难在匠人上。燕云寨里现成的铁匠都可以挪来兵马营,除此外还需在城里或附近找一找别的手艺人。徐冉对这一片熟悉,自告奋勇愿带魏狄寻人。 四人分工明确,计划详实,剿匪的准备事项至此才算有了完整、圆满的计划,只待步步落实。 搞定这桩大事,四人心中都轻松了不少,溯辞特意留薛铖和魏狄吃过午饭再回,她和徐冉亲自下厨,烧出一桌好菜。徐冉更是把地窖里藏了几年的陈酿取出,每人满上一碗,淳厚的酒香合着饭菜的香气,勾得肚里馋虫直叫唤。 这顿饭,可算吃得格外香甜。 酒足饭饱后,薛铖不便久留,领着魏狄返回兵马营。溯辞和徐冉在后厨收拾锅碗,脸上俱带着笑意,尤其徐冉,甚至借着这点微末的酒意哼起小曲儿来,到兴头上还会捏着嗓子唱一段,逗得溯辞忍俊不禁。 此时,燕娘提着徐大娘给的包裹抵达小院,循着笑声走到厨房门口,唤道:“大当家,溯辞姑娘。” “燕娘。”徐冉擦去手上的水珠,目光落向包裹,无奈道:“我娘又让你来送东西啦?” “嗯。”燕娘点点头,把包裹递给徐冉,“大娘做了些酱菜,还有些衣服和碎银,让我一并给你。” “寨里怎么样?” “一切按计划进行,没有异动。” 徐冉颔首,道:“你来了正好,有件事要你走一趟。” “什么事?” 徐冉:“你出去走一趟,给外头的弟兄们递个消息,把能用的人都调回来,暂时不需要在外头留那么多人手了。” 燕娘应道:“好,我知道了。” 徐冉拍拍她的肩,“辛苦。” 燕娘轻笑一声,摊开手心递到她面前。 “嗯?”徐冉不解,狐疑看她。 “大当家都觉得辛苦,那就不能光嘴上说说了,不得表示表示?”燕娘笑着揶揄。 “表示!”徐冉一拍她的手心,道:“准你歇半天,晚上尝尝咱们溯辞姑娘的拿手好菜,明儿再忙活去!” 燕娘笑着向溯辞抱拳道:“那就有劳溯辞姑娘,容我蹭顿饭。” “只蹭饭怎么够。”溯辞放下最后一只碗,笑着走过来冲徐冉挤挤眼,“还有阿冉那坛好酒,就当为燕娘践行。” 徐冉顿时一脸肉痛地哀嚎起来:“辞辞啊,那坛酒我可是藏了好几年的,落在她手里两口就得喝没咯!” 燕娘充耳不闻,仍旧谢溯辞:“那我今日可真是有口福了。” 徐冉见二人不理会自己,想到那坛即将化为乌有的陈酿,顿时哭倒在门边。 溯辞顺手补刀:“今夜不醉不归!” *** 薛铖这边正和魏狄策马奔向兵马营。 山风浸着冬日的冷意,阳光洒在身上也带不了多少热度。一路草木零落,只剩下长青的松柏和那些光秃秃的枝丫交错着,那些泛黄的长草低伏地面,在风中瑟瑟颤抖着。 兵器一事虽然进展顺利,但账册依然是一团迷雾。薛铖敢肯定铸造坊必有猫腻,但今日一圈粗略转下来,除了紧锁的仓库,也未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而郭老六也并未过多遮掩。他也不敢肯定账册就一定藏在铸造坊中。 毕竟铸造坊依然是官府的地界,郭老六狡黠,应当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傍身之物留在别人掌控的地盘里。 只能差暗卫跟着郭老六摸一摸他的行踪再做定论了。 马蹄声和风声搅散脑中思绪,薛铖高扬马鞭,一声清叱,飞驰而出。 今日阳光正好,树影摇晃,山林似乎比平日更安静了几分。盘山小路弯曲向上,赶路的二人并没有注意到道路两旁的树丛中有人影一闪而逝。 在小路的一个拐角处,已有杀手埋伏,屏息凝神,待薛铖策马接近,便猛然拉起掩盖在土里的绳索,顿时绊住了马蹄! 薛铖反应极快,在马身刚刚向前倾下的瞬间纵身而起,拔剑出鞘!紧跟其后的魏狄及时勒马,同样持剑掠出。 与此同时,两旁林中冲出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刀剑,向二人围杀而来! 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快、且挑在白天动手,二人没有带额外的士兵随行,此处离兵马营仍有一长段距离,一时半刻援手难至。而祁振根本不打算给他们求援手的时间,直接以人数碾压,除了寻常使刀剑的,更有□□手在外围,哪怕武功不敌,也能将他困死。 薛铖暗道不妙,手中招式不留余地,与魏狄二人连出杀招,只求能破开一条生路! 但祁振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放箭!” 伴随号令而来的是四面八方密集的箭雨,那些前一刻还在同二人缠斗的黑衣人瞬间后撤,将他们完全暴露在箭雨之下。 避无可避,薛铖魏狄后背相抵,手中的剑快如残影,将身周的羽箭一一击落。 然而一轮箭雨刚歇,那些黑衣人又蜂拥扑来,半点喘息的余地不留。纵然薛铖和魏狄武功不俗、身经百战,却也架不住这样来回的车轮战。 一具又一具的尸首倒在腿边,二人身上同样留下了伤痕。鲜红的血顺着剑脊滴落,薛铖背靠魏狄,低低喘息道:“咱们不能耗下去了。” 魏狄一剑刺穿一个杀手,点头以示同意。 薛铖的目光在黑衣人身上一一扫过,锐利如鹰,轻声道:“东北角,杀出去!” 话音方收,二人持剑纵身朝东北方掠出,一身杀气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击来,一时间镇住了那些黑衣人。 然,紧紧只是一瞬。 伴随着祁振的一声厉喝,黑衣人如梦初醒,重新向二人围来。 剑影缭乱,血色染透衣衫,腥甜的味道充斥鼻尖。薛铖似乎又回到了曾经苦战的沙场,黑白分明的眼里没有半分温度,手起,剑落,招式极其简单,却是历经生死锤炼后的精粹,至击命门,锐不可当。 就连站在外圈的祁振看见,也不免心生惧意。 这种饮过万人血的刀剑,似乎天生就比旁人更锐几分。 但,可惜,他必须杀他。 祁振沉下脸,从背后箭囊摸出一支羽箭,弯弓如满月,直直对着薛铖后背。 此人若留,必为大患! 眨眼的瞬间,羽箭离弦,直射向薛铖。 薛铖听得动响蓦然回身,想也不想地一剑斩落! 然而,这一箭的力道超出了他的想象。 羽箭被一斩为二,然而距离太近,前半截箭尖竟然凭借着去势扎进了薛铖的胸口! 哐—— 溯辞手中瓷杯落地,心口陡然一沉。 尚在说笑的徐冉闻声看来,只见溯辞脸色十分难看,惊声问道:“怎么了?” “我……”溯辞抬起手按住心口的位置,突然生出一股恐惧,“不好……出事了!将军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