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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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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都是有定数的,这会和太孙妃汇合一起过去,刚好能早到那么一会儿。”

    嬷嬷们的动作训练有素、快捷严谨,徐循现在已经可以出门了,她到廊下等何仙仙,何仙仙却又过了一会,才小跑着出来。

    “我偷空去了一次净房。”她悄声和徐循说,“憋死了——穿得这么厚,好麻烦,差点没来得及拆头。”

    太孙妃身边,显然也有这么一批训练有素的老嬷嬷,徐循和何仙仙到正殿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便服,站在屋中央冲她们亲切地招着手。“都饿了吧?走,咱们吃饭去。”

    太子妃屋里已经是济济一堂,太孙妃一行人一到,就有点坐不下了,正好,大家到偏殿一间大屋里坐下,太子妃带着太孙妃一桌,太子嫔和太子婕妤们,带着徐循和何仙仙一桌。徐循看见太子妃桌上还有一个空位,心里不免有些好奇,正好太子妃说,“啊,玉女这孩子,又跑到哪去了?”

    徐循顿时就明白了:这说的应该就是原本的太孙妃,现在的太孙嫔孙氏了。

    这位孙氏的故事,在内宫中也比较出名,头前还在宫外的时候,几个嬷嬷不敢胡乱多说宫里的事,因此是只字未提。入宫以后,四个嬷嬷同何仙仙,陆陆续续都有说些孙氏的故事,所以徐循对她的事,是知之甚详的。

    她的父亲在太子妃母亲彭城夫人的家乡任职,彭城夫人很早就为太孙看中了孙氏,当时皇爷说起太孙婚事时,彭城夫人便乘机进言,把当年才只有十岁的孙氏推荐为妃,皇爷看了,也觉得果然好,于是令太子妃收入宫闱之中教养。那一年孙氏才十岁——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没想到孙氏十七岁的时候,皇爷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又令司天监占卜,卜出吉位在济宁附近,这番选秀,是把胡氏给选出来了,孙氏反倒落了空。

    她毕竟是为太子妃亲自抚养了七年,无缘无故忽然什么都没了,倒霉都无处说理去。因此太子妃、太子都很怜惜她,连皇爷都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她无需选秀,在太孙妃成礼后三个月,也就是五个月前,便被册立为太孙嫔。徐循和何仙仙居住的那间院子的上房,应该就属于她。

    刚才她们给太子妃行礼的时候,太孙嫔并没在一边,太孙妃身边也不见她的踪影。徐循还以为她是有事外出了,没有想到,她好像一直都在太子妃身边陪侍,只是连续两次溜了号。而太子妃竟把太孙妃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她。

    后宫之中,诸妃位分隐隐以贵妃为尊,余下的妃位待遇都是平等的,并没有等级差别。而妃位以下,杂置宫嫔,编制没有定数,位分也没有什么差别。严格说来,徐循、何仙仙的太孙婕妤、太孙昭仪,和孙氏这个太孙嫔的地位,是没有上下之分的。

    但规矩都是人制定的,起码从太子妃的表现上来看,太孙嫔在太孙宫中的地位,并不会弱于太孙妃多少。

    徐循立刻在心里给自己多添了一位顶头上司:太孙嫔。

    太子妃正这么说着,宫人们忽然打起了帘子,太孙嫔一低头就跨进了屋子里,她轻声向太子妃请罪,“刚才身上有些不舒服,接连回了几次屋子,倒是耽误了母妃用饭。”

    太子妃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连声说,“不妨事,你快坐下吧,别站着站着,肚子倒更痛了。”

    这屋里最年轻的太子妃嫔,年纪可能只比徐循大一点,一屋子的人很多都有类似的毛病,大家都能体谅,也就都不说什么,只是端坐着等太子妃发话上饭。

    作者有话要说:有名的人生赢家孙氏出场!

    ☆、嫁妆

    太子妃今天请吃的是一餐便饭,所谓的便饭,就是把各妃嫔和她自己应得的份例菜集中到一起,再上了几瓶宫中私藏的酒,并没有吩咐御厨治宴。

    “王贵妃正在病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别给长辈添麻烦。”太子妃笑着说,“大家能坐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吃饭,比什么都强。我也不劝酒了,能喝的都喝一点吧,只不要放量就好了。”

    在春和殿里,从三十多岁的太子嫔到十多岁的太子昭仪,大家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做作,却显得很亲切、很放松。听太子妃这样说,大家都应着,“正是,能热闹地说说话,比什么都强呢。这样反而还自在一些。”

    说着,就真的和亲戚们吃饭一样,互相议论起了厨子的手艺、酒的好坏,还有最近身边的一些有趣事儿。还有些年纪轻些的妃嫔,隔远给太子妃撒娇,“娘娘,蔬菜总是这几样,吃腻了呢。”

    “冬日里鲜蔬难得,就不要太挑剔了。”太子妃呵呵笑着,“等开了春就好了,到时候,我和厨房打个招呼,把琳琳的份例菜,都换成素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琳琳嘴巴一翘,“娘娘又欺负我。”

    太子虽然身子不太好,但妃嫔却不少,太子妃今天款待的,都是有名有分的妃嫔,至于那些选侍,虽然也伺候过太子,但因为春和殿地方不大,很多还在充任宫女的工作。——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但说到住处,实在还不如他的那些藩王亲戚们。这也是几个嬷嬷私底下有时会感慨的话题。

    毕竟是在宫里,耳濡目染久了,徐循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宫内的局势,比起从前只是模糊晓得,比起太子,皇上更看重太子妃和太孙这一点,她现在知道得要更仔细一些了。比如说,她知道太子的兄弟汉王,一直都对储位有意,太子受了不少弟弟给的委屈,但未听说有什么反击的举措。她还知道皇上因为一心想要迁都,所以在京城呆的时间并不太长,对皇宫内部,难免有所疏忽,再加上皇宫时常内涝,住起来也着实不舒服。太子和太子妃常年挤在春和殿中,很是不便,但两人都没有对长辈们有所抱怨。

    “这就是孝道。”钱嬷嬷乘机教导徐循,“皇爷日理万机,是何等忙碌,对于小节有所疏忽,也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善于体会长辈的烦恼,宁可委屈自己,也不给长辈们添心事,如此孝道,足以做天下人的表率了。”

    徐循渐渐地大了,也有点自己的想法,当然,钱嬷嬷说的都是大道理,可她觉得,做人也要有点眼色。陛下分明不大宠爱太子,太子一家人,没事当然不能老往陛下跟前诉说些委屈,这不是招人烦吗?几位嬷嬷千叮咛万嘱咐,唯恐她学会了什么招人烦的习惯,这个道理,也许对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是很适用的。

    她虽然还没有见过太孙,但已经是太孙婕妤了,徐循再傻也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和她之间,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殿下、娘娘行事这么有谱,她也觉得很安心。所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她真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敬佩太子妃娘娘。

    等徐循吃完了这顿饭,回去歇着的时候,钱嬷嬷就和她分析,“婕妤、昭仪都是有名分的妃妾,也算是一家人了。新进门,娘娘当然要有所表示。但两位贵人品级不高,太过兴师动众,恐怕你们心里也不安,太孙妃娘娘心里,也会有些想法。所以太子妃娘娘让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但不另外点菜,又热闹、又亲切、又不折腾。两位贵人也和大家熟悉起来了,日后都更和睦了,娘娘的做法,是非常合适的。所谓言传身教,虽然婕妤的身份……娘娘也不会亲自教您,但您还是能从娘娘的做法里,学到不少的。”

    孙嬷嬷也说,“春和殿这么大点地方,住着这么多妃嫔,这么久以来,都是熙和安乐,没有传出过什么丑事。太子妃娘娘有了空闲,还要经常到内宫去侍奉王贵妃、张贵妃娘娘,两位贵妃娘娘对太子妃娘娘都只有好话,这是相当不容易的。人多就易生是非口舌,亲娘去世了,亲爹就容易生出异心。唯有如同太子妃娘娘这般,宽厚大度、谨慎体贴,才能在后宫长久而平安地生活下去,婕妤可要多学着娘娘的好处。日后,您和昭仪、太孙嫔共住在一间院子里,太孙的宠爱,有时难免厚此薄彼。不论婕妤是更得宠,还是不得宠,都要怀抱着平常心,切不可胡乱行事。”

    徐循觉得钱嬷嬷、孙嬷嬷说得很有道理。

    吃过午饭,各人都回屋里去睡午觉。徐循今天起了个大早,折腾了半天,她睡得十分香甜,过了一个半时辰才被叫起身重新梳洗过了,换了家常衣服。

    身为皇家妃嫔,各种礼服当然是少不了的,但实际上谁也不会穿着那么隆重的衣服度过日常生活,平时,宫中女子的衣饰基本都和外头官宦女眷们的差不了太多,只是做工特别精致,用料也比较名贵罢了。据说,从前太祖马皇后在的时候,后宫中的女子,裙长都不及鞋面,有时候,还要穿棉布衣裳,其实比一般人家的女眷,也没好到哪去。

    现在徐循当然不必受这个苦了,不过,当时女子的打扮也都差不多,制式确实都比较统一,裙子不是马面裙就是百褶裙,无非褶大褶小褶多褶少,以及料子的差别而已。至于上衣么,长衫、袄子等也就是长短的区别,反正人都得包得严严实实的,没有特别的情况,很少包身,多半都是宽袍大袖。头上,正规场合各有佩戴,私底下一般都戴狄髻、插头面,就是宫中妃嫔也都不会例外的。

    现在天气冷,徐循早上穿礼服,在礼服下头就裹着厚厚的棉袄。中午回来,礼服一脱就出去吃饭了,这会睡起来,她换了一件大红遍地金竖领长袄,在外头穿了一件深蓝色银鼠出锋皮袄,戴了灰背卧兔,准备去找何仙仙说话。

    卧兔就是昭君套,徐循在家的时候,徐师母有时候出门也戴,她有一副白狐卧兔,上头微有杂色,但徐师母已经非常看重,这还是当年徐先生考上秀才后人家送的大礼,她亲口说过要传给徐小弟的媳妇。这幅白狐卧兔如果拿到市场上,估价应该在二十两银子上下。

    至于徐循,她现在戴的灰背卧兔,用的是灰鼠脊背拼制而成,只是这一条灰鼠背应该要价就在五十两银子上下。这在宫中,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起码对徐循来说,就只是家常在院子里走动时候随便穿戴着的。

    还没有出门,太孙妃遣人过来,让徐循到前院和她说话,顺便把她身边的管事嬷嬷给带上。

    徐循自从十三岁应选到现在,长高了不少,也胖了一些,人更是懂事了许多。但总的说来,她今年也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刚离开娘家不久,对什么事,都有点懵懵懂懂的,少了人给她做主,她就有点慌。

    应选秀女、中选婕妤、家庭教育、入宫深造,这都是有人给她安排、做主的,徐循只要跟着她们就行了。虽然辛苦了点,但她心瑞安稳,可太孙妃这一句话出来,她有点慌了。

    赵钱孙李四个嬷嬷,哪个算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呢?

    这四个嬷嬷是一起到她身边来的,当时就没有个主次,也没有谁会做别人的主。徐循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到底哪个嬷嬷算是她身边的管事嬷嬷,这管的又是什么事呢?

    赵嬷嬷、钱嬷嬷都没在屋里,估计是回自己的住处去歇着了,孙嬷嬷和李嬷嬷刚才正帮她穿衣服,所以现在就在她身边,两个人都没说话,也不看徐循。

    徐循慌得手都没地方放,但是太孙妃的人就在跟前,徐循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

    她想了一下,索性问来人,“我们宫里,这个上值是怎么上的?”

    春和殿是太子妃管,太孙宫就是太孙妃在管理,这种事一般做男人的根本就不会过问。因为各宫人手有别,所以上值的规矩也有细微的区别。来传话的宫人说,“太孙嫔、婕妤、昭仪身边都有四个老姑姑,十六个小侍女,四个小宦官,每天分两班轮换当差。”

    也就是说,除了今天的特殊情况以外,日后徐循身边应该是分白班和晚班,每班两个老姑姑,八个侍女和两个宦官。不论她本人有什么意见,只要太孙妃不发话,她身边的人都得这么轮换。

    徐循说,“那孙嬷嬷和李嬷嬷和我一道过去吧。”

    两个嬷嬷都笑了,孙嬷嬷说,“还是老奴和您走吧。李嬷嬷在屋里有事。”

    李嬷嬷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反对的意思,两个嬷嬷,都显得胸有成竹。

    徐循这下心定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两个嬷嬷一眼,跟着传话的宫人去了太孙妃屋里。一路上也不多说话:嬷嬷教导过的,太孙婕妤那是主子,没有和宫人们欢声笑语的道理,尤其是太孙妃身边的宫人,和她更不能太多话,不然,被别人看见了,就觉得徐循这个人很谄媚,久而久之,风评会不好。再说,宫里也不喜欢太多话的女人。

    太孙妃在屋里等着她,她也换了一身衣服,因为室内炭火烧得旺,就没有穿皮袄,只是手上套了一个皮手笼子——徐循被几个嬷嬷教导得,已经养成了习惯,首先就去注意那是什么皮,可惜她经验还是浅了点,竟看不出来。

    “干嘛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太孙妃笑了,“又出汗了,快把大衣服脱了吧,免得这里出了汗,一出去就着凉。”

    她中午是在正堂见的两位妃嫔,现在就坐在东里间了,这里要比正堂暖和一些,是个暖阁子,里头设了两个炉子,火烧得比较旺。徐循一进来头上就有点冒汗,她踌躇着要不要把外衣脱了,所以一时才没动,听太孙妃用从前的口吻和她说话,她也放松下来,给太孙妃行了礼,起来就把皮袄给脱了,卧兔也解下来,太孙妃让她到炕上和自己对着坐。徐循没敢,太孙妃说,“咱们当年和姐妹一样的,现在难道还生分了吗?”

    她们两人在长达半年的选秀中,的确走得很近,是很要好的朋友。现在身份变化了,太孙妃变成了嫡妻,徐循成了妾,在一般的家庭里,这就是主仆之别,徐循在太孙妃跟前就只有站着的份。不过好在这是皇家,徐循那起码也是个皇妾,她当然要处处都尊奉太孙妃,但平时也没必要那么讲究。太孙妃再四提携,她也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太孙妃高兴地笑了,她对徐循说,“就是嘛,生生分分的,像什么样子。你中午来的时候,我看你和何仙仙那样亲亲密密的,心里可羡慕了,往常我一个人在这院子里住着,也很无聊。”

    她说得很动情、很自然,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

    徐循一下就活泼起来,“闲着无聊,就多看几本书,多练字嘛!”

    太孙妃还只是胡秀女的时候,特别勤勉地认字读书,但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徐循开玩笑一样给她布置点功课,她还要和徐循讨价还价呢。

    太孙妃握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久违的亲密,慢慢地回到了两人中间。

    “上午见到你的时候呢,毕竟场合也正式,你又是和昭仪一块来的,我也不好厚此薄彼,免得昭仪心里不得劲。”太孙妃说,“以后没事,你随便过来,反正我除了到娘跟前,或者跟着她去内宫中,平时也都没有什么事。”

    她又想起来和徐循说,“太孙刚开年就随着陛下去外头了,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这几天,你们先安顿下来也好。”

    陛下非常好动,一年总有半年在外,又喜欢把太孙带在身边,所以太孙是隔三差五地不在。反倒是太子,一般都不会离开京城的。

    徐循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头,又问太孙妃,“让我把管事嬷嬷带来,是有事要吩咐吗?”

    的确是有事要交代,张贵妃把徐循、何仙仙应得的份例私产给了太子妃,因春和殿比较狭小,太子妃就把这些东西原样转交给太孙妃了,太孙妃递给徐循一张单子。“东西我都先给你摆进屋子里去了,你对着,瞧瞧会不会多了、少了。”

    徐循本人肯定不管这事儿,她也没空查对这个,她随手就递给孙嬷嬷了,“不少了也就算了,难道还会多出来呀?”

    “这可不一定,”太孙妃笑着说,“万一何昭仪那里的东西,被错摆到你这里了呢?”

    孙嬷嬷一边看一边念给徐循听,“酸枝木家具一套,计有炕桌二、方桌二、棋桌一、抽屉桌一、月牙桌二、罗汉床一、架子床一,大立柜两对,矮柜两对,大箱四个,长凳四、坐墩四、脚凳二、玫瑰椅四。另有鸡翅木椅二把、鸡翅木多宝格两幅、屏风一。瓷瓶两对,玉摆件有玉如意一对,玉桃、玉马……等九件,奇石玩物有寿山石摆件……等七件。瓷盘若干、瓷器皿若干。香炉两个、熏香球两个,纱帐两顶、锦帐两顶,被褥四套、玉席两领。百味合香四匣、银调香具一套,日用杂物一套……”

    “铜钱三千贯、珍珠一匣、各色宝石一匣、银头面两副、金头面三副,金银杂项首饰四十三件。贡缎四十匹,贡丝四十匹、贡锦四十匹、贡纱四十匹、贡罗四十匹,一年四季应节补子各二十个。”

    “上等红炭五百斤、黑炭一千斤、各色御田米二百斗,针线杂物一盒。”孙嬷嬷念完了,笑着说,“老奴俱已清点过入库,毫厘无差,果然还多了一个芙蓉石玉树盆景,想是原定了给何昭仪的。”

    “这个却不是。”太孙妃呵呵地笑了,“是我送给徐循的。”

    徐循赶快起来谢赏,太孙妃说,“我们间不用这样虚客气。”

    她又和孙嬷嬷说,“今年冬天已经过了一半了,所以炭就只得份例的一半。别的我看着倒都是齐全的,胭脂水粉那样的东西,她们没有预备,你们要是缺什么就和我说,往库里去领就是了。要现在还得用,便等等也好,到三月,新一季的水粉就都送来了。”

    孙嬷嬷忙说,“娘娘想得周到。”

    太孙妃又叮嘱了几句,“不要害怕麻烦,缺什么只管和我要。”

    孙嬷嬷就给徐循使眼色。

    徐循本来还想多和太孙妃叙叙旧的,看了孙嬷嬷的眼色,就知道太孙妃还要找何昭仪来说话、叮嘱。她只好站起来告辞,太孙妃果然也不甚留,只让她明早过来说话。

    在回去的路上,徐循就和孙嬷嬷说,“好嬷嬷,你们心里明白呢,只管逗我。”

    孙嬷嬷在这些衣饰、摆设上是很有眼光的,上头赏下来的这些东西,最值钱的都归她来清点,要是太孙妃为了这事喊人的话,当然是她跟着最合适了。徐循还什么都不清楚呢,嬷嬷们倒是什么都明白了。

    孙嬷嬷说,“宫里很多事就是这样,底下人的消息传得快。以后您就知道了,和太孙妃殿里的人多来往些,是没有坏处的。”

    当然,这来往也要讲究身份,徐循那也只能和太孙妃来往,和宫人打关系的事,还要宫人去做。

    徐循嗯了一声,把这话记在心里了,又惊叹说,“我那个屋子也不大,怎么就有了这么多东西!那些布就要好大一屋子吧,可怎么放得下?”

    孙嬷嬷扑哧一声笑出来,“婕妤,这哪里就要放在您眼皮底下才安心呢?肯定是放在太孙宫的库房里。”

    “那么多人的东西,都混放在一处么?”徐循问。

    “都是登记造册,上头贴了您的签儿的,”孙嬷嬷说。“要是丢了,也有人管赔,您不用担心这个。”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了屋子,徐循把太孙妃给她的单子,从孙嬷嬷手上要过来了,她说,“我算算我现在有几两银子的身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步登天啊,一下就身家豪富了。

    好比现在一个平民家庭的女孩子忽然走进了自己的更衣室,许多高级定制在等着她,全属于她……

    ☆、身家

    徐循从小在徐师母身边,虽说年轻不知世事,但徐师母是个灵醒人,对两个女儿也都很看重,并不像一般的人家,管生不管养。她自己虽然不识字,但却很赞成徐先生闲来无事,教导女儿多认几个字。有了空闲,也会把徐循带在身边,让她知道一些外头的事情,免得将来出嫁以后,为婆家嫌弃。

    现在虽然没有婆家要求徐循懂得钱财上的事,但她对自己娘家从前的家底,心里还是比较有数的,徐家本来有近百亩良田,平时由佃农耕种,每年交的租子,除了留下来自吃、换柴米油盐肉的以外,都拿到城里米铺去卖。

    城里那间米铺和徐先生是老亲,收他们家的米是最实惠的,一石米二钱足纹银子,比别人扛去要足足高了五分,而且不在秤上做手脚,基本就等于不挣钱了。徐先生一年卖两百石米上下,四十两银子的进项是稳稳的。余下养猪养鸡鸭,多半都是交给佃户们用糠喂,他们拿来杀了吃肉而已。

    除了田地的进项以外,徐先生每年私塾束修能收个二十两,学生考中了童生,还要来谢老师。有考中秀才的,更是逢年过节都不能断了礼物,虽然没有直接送钱,但这些礼物,省了徐家不少买布、买肉的钱。——徐先生本事还不够大,没能教出个举人,若有教出个举人来,那可了不得,徐家的日子,早就更好过了。

    一年六十两的进项,几乎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徐师母人又勤快会营生,虽然徐家身为读书人,不好经商,也不敢去放印子钱。但就靠了这铁打的六十两银子,徐家已经是雨花石一带比较有名的殷实人家了。要知道一般稍差一点的人家,一年的嚼谷也就是十两银子左右,那些佃户就更别说了,在徐先生手下,已算是十分有幸,可就是这样,一年能攒下二两银子,也都非得上好年景不能办到了。

    京城一带的上好良田,市价逐年走高,除非是被县太爷之流看上,那估计得用白送一样的价格给出去。不然,一亩三十两银子是绝对有的,这百亩银子,就是三千两的固定资产,一般不是特别败家的子孙,是绝不准变卖的——徐循把田地用银子来折算,只是为了自己计算方便,拿钱都买不到好地的时候多了去了,只要有地,银钱总是能慢慢攒出来的。所以说,银钱那都是浮财,真正说一户人家殷实不殷实,还就是得看他们家的地。

    还有徐先生这些年来攒下的体己,也足足有近千两了,徐家有四千两的家底,在京里当然不算什么,可在雨花石镇上,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了。两夫妻又很疼女儿,徐循姐妹出嫁时,估计都可得到两百两银子左右的嫁妆,所以徐先生夫妇并不急于给她说人家,徐循在婚姻市场上红火着呢,绝不愁找不到姑爷的。

    徐循今天得到的赏赐呢,首先最昂贵的应该是那几匣宝石、珍珠了,徐循今早也打开看过,匣子并不大,里面装了有二十多颗宝石,有猫儿眼、祖母绿、孔雀绿、金刚石,却都并不很大,多半也就是比黄豆再大一点儿。

    说实话,在宫里最体现品阶的,可能还是看宝石的大小。猫儿眼比黄豆大一点点,一颗只卖三十两左右,如果有指甲盖大小,一颗就足足要卖二百两了。有时候也是有钱都没地儿去买,倒是南珠毕竟产地就在国内,价钱要稍微便宜一些,徐循得到了一盒满满的米珠,光亮匀净、大小统一,虽然不大,但亦颇为难得。

    这两盒珠宝加在一起,价值千两是跑不掉的,孙嬷嬷也认可这个说法。这要比她得的那些头面都贵了,毕竟银头面算上镶嵌的宝石,也就是不到百两的价钱,至于金头面,金子沉,全副加在一起,十两上下也就够瞧的了,这都是给徐循日常佩戴的,打得太沉反而失去意义。金一两不过兑银五两,头面加在一起也就是五百两左右,若再算上徐循在被册封前赏得的杂项首饰和今日又得了的,她所有金银首饰大约价值和珠宝是相抵的,也在千两左右。

    这只是她的首饰而已,她的第二个大项是得到的两百匹布料……这是给她裁衣服用的,后宫妃嫔嘛,又不是做丫头的,总要有些自己的家底,难道还都指着一年分下来的那些衣服吗?徐循身边就有两个针线很好的小宫人,从柔嘉殿时期就跟着她了,她们自己给徐循改衣服放衣服都是没问题的,有时候徐循想自己做一件大衣裳,就拿这两百匹布料去寻宫里的绣娘做。

    绢帛同田地一样,都是很值钱的,一匹普通织绢在市面上能卖到二钱左右,而缎、锦因为织数多难度大,价格要翻一番。纱罗相应便宜一些,但也要看工艺。好的纱罗,有时比缎、锦都更贵。注意,这说的还是普通织绢,官绢就要比这个价钱贵上数倍,更别说一般市面上根本不可能流通的贡物了。不是御赐,一般人是拿不到贡物穿戴的,偶然有贡物流通,卖价往往是民产的十倍左右。二百匹布料,起码能值五百两银子——如果花色齐全,年限也新,那么这个价钱也许还能翻番。

    至于补子,这东西织造得更费时,当然也更名贵,但民间从不流通这个。徐循也就没去估算价钱,别看它小,就是那么圆圆一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这么一块,据孙嬷嬷说,有时要费二两银子之多呢。

    这些都是赏给她用的东西,消耗资产,至于固定资产,那套酸枝木家具少说也得要三百两银子才能下来:不但料好,工也好,而且件数多又齐全。别的零散椅子都不说了,炭本也是很值钱的,但年年要用,徐循也没算,衣服她本有的那些也没算,玉摆件不了解行情,不算。再加上赏给她的三千贯足陌铜钱——合银那就是三千两,徐循才刚进宫,就得了五千五百两银子左右的家底,她的吃穿用度不花钱,全是吃宫里的。

    这才是太孙婕妤,才刚刚入宫,连太孙的面都没有见到,她就已经拥有了比徐家几代人辛苦积攒还要多的财富……

    徐循越算越吃惊,李嬷嬷看到她拿着单子站在那里发呆,就笑着说,“婕妤是嫌多了,还是嫌少呀?”

    “多,太多了。”徐循语无伦次地说,“这多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我值得这么多钱吗?”

    孙嬷嬷和李嬷嬷都笑了起来,孙嬷嬷说。“一般人家嫁闺女,都给嫁妆呢。咱们天家娶妇,当然自己给置办嫁妆。您这嫁妆还不算丰盛的呢,太孙妃娘娘是赶上了好时候,她的嫁妆光是金子就赏了有三千两,其余珍玩奇物无算,您这点子东西,也就是给您零花的。天下都是皇爷的,给亲亲的嫡长孙子娶婕妤,这点东西,多吗?”

    这样一想,徐循又觉得好像也不是很多了。她站起来摸摸这个盆景,又摸摸那个屏风,新鲜得不得了。两个嬷嬷看着她笑,孙嬷嬷说,“婕妤在别的人跟前,可千万不能露出这个样子。”

    徐循似听非听,又摸了一会,就问嬷嬷们,“给我的钱是怎么回事呀,在宫里还能用得着钱吗?”

    “这就是给您赏人的。”嬷嬷们解释,“金银首饰比较贵重,婕妤还年轻,也要自己佩戴。现在可不能随意赏人,这三千贯铜钱,是预备您打发平时长辈们和太孙派来给您传话的宦官、宫人的,有时候您有什么事想办,手里有点钱也方便些。这都是仁孝皇后慈悲,才作兴出了这样的规矩,要是从前只能拿金银赏人,很不划算。”

    徐循立刻就上了心,“这钱是年年有吗?一年大约要赏出去多少?”

    “只要有体面,年年总能得些。”李嬷嬷笑着说,“是多是少,得看婕妤有多得太孙和长辈们的喜爱,赏出去多少,就得看婕妤自己的性子了。”

    说实话,徐循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到底还是要围绕着太孙展开的,在此之前,虽然她也受了好多服侍太孙的训练,但几年来,她的生活里就没有太孙这个人。

    当天晚上,何仙仙跑过来和她说话,把手里的单子拿给徐循看,“我瞧瞧你的,看你都得了什么好东西。”

    张贵妃处事公道,徐循和何仙仙所得之物基本是一色一样,只有家具和摆件不大相同,何仙仙欣赏了一下徐循的摆件,又把徐循拉到自己屋里,给她看太孙妃赏的小珊瑚盆景,两个人互相都啧啧赞叹了一番。

    说实话,徐循得的那个玉石盆景是要名贵一点,两个人也都看出来好了,但何仙仙也没说什么,还夸奖太孙妃大方,“这两样摆设看来都不便宜呢。”

    从前,在宫中发生过一些丑事,徐循和何仙仙都影影绰绰地听说过一点。据说朝中的大人们,还因此上书皇帝,希望其严格规范选秀制度——皇爷从前只是藩王,金戈铁马、南征北战了许多年,后宫中的女人,很多时候是从降将部属里收取的,也有从他国民间挑选出来的。这些妃嫔虽然生得漂亮,但性情暴虐、心胸狭窄,甚至闹出了一件极为不体面的大案。令皇爷十分喜爱的一位朝鲜妃子,少年夭折死于非命。

    太子是没有赶上,早在皇爷还未登基时他就已经成亲,太子妃贤良淑德,‘妻贤夫祸少’,把太子后院管得很好。皇爷也以为,太子妃虽然出身于寒门小户,但历经诸多查访、教育,这才采进后宫,这样做是极有好处的。因此徐循和何仙仙、太孙妃这批秀女,都经过认真考察。

    心胸狭窄、善于争风吃醋的小姑娘,就是城府再深沉,能比得过观察她们的老宫女、老宦官们吗?因此留下来的这几位,虽然并非十全十美,但也没有人会计较盆景上的这么一点小小区别。就是太孙妃,昔日同吃同住,如今已是嫡庶有别,这样戏剧化的转变,也没能让两个小姑娘心底生出怨气。她们对太孙妃还是很亲近的。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就起来给太孙妃请安,太孙妃又带着她们到太子妃宫里问了好。三个人回来坐下说话,也说说别后的情况。

    太孙妃的生活比较单纯,她实际上一直受到更严格的教育,教育完了就进宫行礼,然后便开始了宫廷生活,执掌起了现在人丁还不大旺盛的太孙宫。今天正好几个人坐在一起,她就把太孙宫的一些规矩,告诉给两人知道。

    大体来说,太孙宫的起居是跟着太子东宫的,早上起来吃过饭,等太子从东宫出去了,太孙妃便会到东宫去问安,有时也跟着太子妃到内宫去,给长辈们问好。徐循和何仙仙两人,因为是嫔妾身份,不必每天都过去,人多了害怕太子妃也烦,隔日跟着太孙妃过去就是了。至于太孙嫔,倒是天天都跟着过去的,她是太子妃亲自养育长大的,彼此间情分自然不同寻常。太子妃看她就像是亲女儿一样亲切,所以太孙嫔天天都能过去。这几天她是身上不好,又不舒服了,只好卧床休息,算是个小病号。

    至于吃饭,每日妃嫔们的饭菜都是送到屋里的,太子宫有小灶,也能令御厨加开宴席,太孙宫似无此待遇。但太孙妃院子里也有一个屋子,里面有两三座小风炉,可做些小炒、点心之类。太孙妃让两人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尽管和她说。

    作为妃嫔来说,她们的份例当然是怎么都吃不完的,偶然想要用点心,可以直接令人去御膳房索要,不论是原材料还是成品,御膳房都不会推拒,打声招呼就自会送来。但这前提是在她们的份例范围内,比如说徐循的份例里没有熊肉,即使御膳房熊肉堆积如山,没有主管发话,徐循也不能去点这道菜,不然,这就是非分。被长辈们知道了,也许就要落下不是。

    不过,徐循本身的份例真的也足够她吃的了,她一天光是猪肉份例就有两斤之多,鲜菜两斤不说,一个月还有五只鸡、五只鸭、五只鹅的份例。余下鲜蔬是随时赏赐,各宫宫主经常都会有赏菜下来,这些菜,按徐循的食量来说根本是吃不完的。

    大致上宫里的生活就是这样,请安吃饭睡觉,没有什么别的活动,每个月内宫说内训一次,各宫妃嫔诸往,太孙宫也要参与。别的时候你爱干嘛就干嘛,只要不是太野,也没有什么太多约束。

    当然,这是对于徐循这个小婕妤来说的,太孙妃这种正妻忙的事比较多,她要管家,要应承上头,照应下头,总的说来清闲的时间比徐循少一点。像是今天下午她就要和太子妃入宫去伺候王贵妃,这种事现在和徐循是没什么关系的。

    大家谈了一会,就快到吃午饭的时分了,虽然意犹未尽,但也只好起身道别。徐循把握机会,低声问太孙妃,“从前我手头没有钱,也没得东西赠送给嬷嬷们。她们鞍前马后,为我忙活了几年,十分辛苦。我心里过意不去,想赏些钱,又不知道多少合适……”

    何仙仙赶忙也竖着耳朵听,太孙妃笑着说,“嗯,是该给点。其实她们也都是财主,你们在外的时候,家里人应该也有打点。我这里的老宫人,随了太子妃娘娘的规矩,按季赏钱十贯,小宫人各有两贯的,也有三贯的。平时有什么看不上眼的首饰,随意赏些,她们也有脸面——在宫里最重就是脸面,你们才刚入宫,能有多少钱?嬷嬷们心里清楚呢,求的也就是这份脸面。”

    徐循和何仙仙都哦了一声,等从太子妃那里回去了,午饭前何仙仙就把赏钱给放了——问徐循怎么知道的?两人就当门对面住着,中间只隔了一重院子,这赏钱的动静能瞒得着谁啊?

    徐循因为饿,是吃完饭,等嬷嬷们刚好来换班,屋内人到齐了,才把门关了,悄悄地赏的。她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又说,“以后也学太孙妃娘娘,每季都贴补贴补嬷嬷们。只是不敢越过太孙妃,对外只说得了十贯吧,私底下再拿五贯,我才能心安呢。”

    几个嬷嬷交换了几个眼色,都欣慰地笑了,钱嬷嬷说,“婕妤刚入宫,不知道宫里的情况,手里也是刚有了这么一笔钱,就想乱花了。太孙妃娘娘赏十贯,您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她去,这钱,您赏八贯够了,多的我们也不敢要,能得了脸面,比什么都强。”

    徐循有点不好意思,还要争,却被赵嬷嬷给按住了,“您就听嬷嬷们的话吧,咱们可是要处一辈子呢。——以后嬷嬷们年纪大了,还得指望婕妤的娘家照应!”

    这句话,徐循是听明白了。往常她还觉得,几个嬷嬷对她掏心掏肺、尽心尽力的好,她无以回报,很有些不安。现在,她的心落到了实处,看着几个嬷嬷,就更觉得亲近,更觉得像是一家人了。也就没有坚持自己的意思,而是比太孙妃减上一等,悄悄地给身边人都放了赏钱。

    ☆、孙嫔

    第二天早上,给太孙妃请了安,太孙妃就带着她、何仙仙去太子宫里。

    太子妃每天早上也都要和妃嫔们见见面的,东宫地方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把关系处好,别叫谁老不开心,一个院子都跟着阴沉。

    因为规矩大,和外界接触少,都是很小就进宫了,所以妃嫔们性情也都比较天真,就是偶然拌了嘴,一时半会也都好了。她们最发愁的,还不是宠爱不宠爱,而是日子难以打发。

    东家长西家短地嚼舌头,是内训明确告诫的忌讳,一大群人凑在一起说三道四,那是没有的事,就要嚼舌根,也得要好的姐妹坐在一起,偷偷地嚼。可人也不能靠嚼舌根过一辈子吧,再说,这里吃的喝的都有人送来,太子妃娘娘也公平,平时什么东西,都是按份例给的,就是要嚼舌根,也不知说什么好。除了正月、万寿月以外,宫里又不准推牌九、赌钱,妃嫔们有的爱斗蛐蛐,有的爱打秋千,有的爱踢毽子,有的爱下围棋,有的野一些,爱踢蹴鞠,都是在想方设法地打发自己的时间。

    有些妃嫔的年纪同何仙仙、徐循相当,见到新人进来也都很喜爱,在太子妃跟前坐了一会,她们便邀两个人去后院打秋千,徐循和何仙仙想去,又不敢,偷眼看太孙妃。太孙妃笑着说,“没事就去吧,反正地方近,回来吃饭就行了。”

    一群人就笑着都出了屋子,太子妃和太孙妃坐在一起说话,太孙妃看了太子妃手里做着的一个针线,知道是给太子做的鞋面,便主动道,“我帮您做几针吧?”

    做鞋是很费事的,太子人胖脚大,鞋面要做得特别宽这才合适,太子妃虽然位分尊贵,但还是坚持亲自给夫君做鞋,这么多年来从未间断。听见太孙妃这样说,她也就顺势把鞋面给递过去了,欣慰地笑道,“有时候都忘了,我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太子妃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喝了几口茶,笑着说,“听说婕妤和昭仪,昨天都给宫里人放了赏钱?”

    四时八节,除了宫里以外,各主子对底下人多少都有些赏赐,这是不成文的惯例。太孙妃点头道,“昨天婕妤先问了我,连数目都问清楚了。后来,好像是昭仪中午放了,也是放了十贯。婕妤放了多少便不大清楚。”

    “你们年轻的主子,手紧些。”太子妃不禁感慨了一句,“这样也好,简朴一些,皇爷过问起来也不至于触了霉头……这几年国库有些吃紧了,外头风声,也说皇爷大手大脚,你们年纪轻,有时也许爱奢华,在这上头要千万注意,别为大郎招惹麻烦。”

    太孙妃连忙低头受教,对长辈的教导很放在心上,“平日一定用心,不会让有心人挑到把柄的。”

    太子妃唇边,不禁现出了一个略有些讽刺的微笑,她慢悠悠地道,“有心人自己可比我们奢侈多了,也不必过分小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言辞中自相矛盾的地方,她自嘲地一笑,“这做长兄、长嫂的,命要苦些,底下的弟妹、子女、妃嫔们不懂事,也不能跟着计较,不能往心里去,要好好地教……”

    “我常觉得自己能力不够,不能为爹、娘分忧。”太孙妃也说了心底话,“这一阵子,朝堂上似乎又有些不利于爹的说法,我听了心里也难受,可面上却不好露出来……”

    “千万别露出一点痕迹。”太子妃叹了口气,“皇爷还是很宠爱大郎的,这就够了。有大郎在,一些风浪,也不怕什么。”

    她心事重重地一笑,便又把话题给转回来了。“婕妤和昭仪,我从选秀起也是一直都有留心,两个人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就是昭仪呢,心眼粗一些,婕妤心细。你没说昭仪赏了多少,她和你赏得一样是吧?嗯,不要往心里去,这不是什么大事。”

    “昭仪就是那个爽快的性子,没什么心机的。”太孙妃笑着说,“也不差这一两贯。”

    “哦?可婕妤就只是悄悄地赏了八贯呀。”太子妃说,“孩子们都还小,十三四岁就进了宫廷,自己能有什么想头?都是管事的嬷嬷们给出的主意。婕妤身边的嬷嬷呢,老成,婕妤也听话。昭仪性子粗,没想那么多,她的嬷嬷眼浅些,也爱那两贯钱。这件事,因和你有关,你就别开口了,回头我让安儿去同昭仪身边人说说道理,还是要防微杜渐,什么事都该有个规矩不是?这事小,现在就把昭仪给教会了,以后就闹不出大事来,这也是为她好。”

    虽说两宫分开居住,可就是昨天下午的事,太孙妃也不过听身边的宫人说了几嘴巴,都没怎么留心,太子妃却什么都清楚了。——她知道婆婆这是在教她当家,赶忙的把这些道理都给记到心里,恭敬地说,“娘说得是,我以后一定从小处留心。”

    太孙妃为人真是温良恭让,再没得挑了。太子妃不禁露出笑容,又说,“玉女今天还没过来?”

    “前天那事儿忽然来了,她当时回去,就痛得很。本来不想过来,但进新人大家凑在一起,又怕人说她拿大,这就硬撑着过来了,结果回去就躺下,喝了几贴药还起不来,我让她这几天都好好歇着。”太孙妃一五一十地向太子妃禀报,一句坏话也不肯说。“等她好了,再让她和昭仪、婕妤亲近亲近吧。”

    “都是好孩子,能处得来的。”太子妃欣慰地点了点头,“皇爷也快回来了,大郎的寝殿你要令人去看看,一走就是几个月,整个冬天都不在没有烧火,别漏了火墙,整个屋子都不暖。”

    两婆媳又说了几句家常琐事,太子妃见太孙妃偶然盼望窗外一眼,不禁笑了,“去吧,你也去打打秋千,才多大的人,别老拘束着,也该活动活动。”

    太孙妃羞红了脸,“娘——这……不尊重。”

    “你才多大。”太子妃说,“去,别做针线了,你爹还少那一双鞋穿?去吧去吧。”

    把太孙妃打发走了,她这才垂下头,又一针一线地绣起了鞋面。

    这天下午,大家午睡起来,何仙仙就来找徐循说话了,“你怎么还不放赏钱呀?我都放了——”

    “我放了呀。”徐循说,“就是悄悄放的。”

    “放了?放了多少呀。”何仙仙立刻打听,“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徐循免不得稍加解释,“……不敢和太孙妃比肩,放了八贯。”

    何仙仙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唉声叹气的,很沮丧,“我真傻了,怎么就放了十贯呢!哎!没想明白!”

    徐循也不好把自己的做法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知道——她本来还想放十五贯呢,她说,“不要紧的,胡姐姐你还不知道吗,人那么好,怎么会和我们计较。实在不行,你去解释几句也就是了。”

    何仙仙垂下头说,“难怪嬷嬷老说我不懂事,我也觉得,我脑子有时候少根弦似的。”

    她没说什么就走了,这几天都有点没精打采的:徐循自己不知道,但几个嬷嬷消息灵通,她们说太子妃那儿来了个安姑姑,说了何昭仪身边的导引嬷嬷几句。

    宫里最年幼的宫女,就以名字来叫,稍微有些年限,等着日后放出去的,都叫做姑姑。还有些终身都在宫里,预备老后出宫便不嫁人的才叫嬷嬷。这个安姑姑应该就是太子妃娘娘用得很顺手的人了,徐循记下了这个名字。

    “宫里什么事都要有分寸、有规矩,这要慢慢的学,没三五年时间哪里能够事事清楚呢,谁都有闹笑话的时候,不大的事,一转眼也就过去了。”赵嬷嬷和徐循说,“过上几天,谁也不会记在心里。”

    这说得也比较有道理,但徐循想到这宫里的消息居然能传得这么贼快,就觉得这件事要让人忘记,恐怕很难。除非出上什么大事,把这个事给盖过去了。

    何仙仙运气不错,当天下午,内宫还真就传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王贵妃宫里的韩丽妃手底下的宫女,和张贵妃手底下的嬷嬷拌嘴了。

    宫女的事,本不该盖过主子的新闻,不过这两个都是贵妃的宫人,不可同日而语,宫里一转眼就没人惦记何仙仙了。徐循听了原委,却觉有些无味,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徐家那条街一天能出三五十件,也就是在静谧的宫里算是个新闻了。

    这么几天过去,太孙嫔的身子也好起来了,她跑到徐循屋里,刚好何仙仙也在,三个人就坐下说话。

    “我一直有这么个老毛病,疼起来有时都起不来床。”太孙嫔人也很和气,“那天吃饭,本想和你们说几句话的,可就那样坐着,也疼得一身冷汗了。话就少了几句,你们可不要见怪。”

    徐循因为知道她的来历,所以把她当了半个主子看待,又怎么会见怪呢?何仙仙正处于低潮期,现在看谁都觉得矮人一头,哪里还会把太孙嫔的话当真,两个人都连说不要紧。太孙嫔和她们互通了名姓,又分别问了来历和家口,得知两人都是本地人,徐循才进宫大半年,她忽然羡慕地道,“唉,真好!我都快十年没回家了……”

    太孙嫔生得当然很好看,她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据说彭城夫人一眼看到,便以为异。现在更是朱唇皓齿、柳眉杏眼,这一沮丧,让人看了由不得就是一阵怜惜。何仙仙也说,“是啊,我也有快两三年没回家了,从前在外头,一年还能见一次家里人,现在连音信都通不得了……我走的时候,弟弟才刚满月,现在怕都有板凳高啦——”

    太孙嫔说,“都是一样的,你看就是太孙妃娘娘,也不能时常见到家人呢。家人送信进来也都是报平安的,说多了,他们也怕我们在宫里不安心。”

    徐循想到已有八个月没有回去,渐渐的已经陌生的家,她忽然明白:这一生一世,她都再也回不到那个简单的两进小院里去了。即使她现在有了几千两身家,有了一年也穿不完的好衣服,有了徐师母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好首饰——即使拿这些去换,她也再回不到她的家,这一处地方,永远都只能在她的脑子里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就流了下来,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极了。何仙仙看她哭,自己也哭了,太孙嫔说,“久了就习惯了——”

    一边说,眼泪一边也掉下来了,“可是习惯了,也还是不能不想,越久越想家……唉……”

    宫里的人哪个不想家呢?身边的小宫人们眼眶都红了,可她们规矩大,在人前不准哭,人后哭也不许放声儿,只有徐循三个人,还能痛快地挤在一起轻轻地抽噎一会儿——但都是受过告诫的,谁也都不敢大声嚎啕,哭了一会儿,就一个接一个地止住了声音。

    这么一哭,倒是把几个人的距离给哭没了,等情绪平复过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不好意思,彼此反而还破涕为笑。徐循说,“哎呀,都哭成花猫啦,快洗把脸,再上点粉吧。”

    赵嬷嬷、钱嬷嬷正轮着当值,这里看到哭,那里早就让人预备下热水了,听徐循一说,立刻就端上来。绞的帕子第一个给太孙嫔,第二个给何仙仙,然后才轮到徐循。洗过脸,徐循又把妆奁打开,让太孙嫔挑粉。

    太孙嫔一看就笑了,“我知道你们才来,还没得胭脂水粉。别的也罢了,这个粉不大好。这位嬷嬷——”

    赵嬷嬷给她行了礼通了姓,太孙嫔说,“你去我屋里和刘嬷嬷说一声,把我平时用的粉取两盒来。”

    就在一个院子里,不一会粉就到了,是两个黄铜包金角的扁盒子,太孙嫔开了一个,挑一点出来匀在手上给两人看,“这个是拿紫茉莉花籽儿、滑石混出米粉做的,虽不如铅粉那样白,但白了看得自然得多,用过面脂轻轻上一层就够了,绝不会吃不住的,看来就和没上似的一样好。只是有米粉在内,一季内要用完。”

    她用了面脂,果然上了一点,徐循和何仙仙啧啧赞叹,也都用了。太孙嫔笑着说,“这两盒你们一人一盒吧,我那里还有些,够用到新的送来。不然白放着也是扔。”

    她这么说,两个人就不好推了,也都十分欢喜:这礼物不名贵,但却十分合意。先后笑着收了,何仙仙的那份当时就让人送了回去,太孙嫔又张罗着下棋,知道两个人都不大会打双陆,还说,“可要学呢,殿下除了斗蛐蛐以外,就爱打双陆。”

    她这么不藏私,两人自然更加喜欢,再说几句话,太孙嫔便让她们叫‘玉女姐姐’。“都是姐妹,我位分也不高,娘娘叫得没意思。”

    这也是实情,她又热诚,徐循和何仙仙都改了口,和太孙嫔下了一下午七国棋,至晚便尽欢而散。

    孙玉女这么和气,太孙宫里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徐循每天都是早起请安,有时隔日过去太子宫,有时便回来和何仙仙玩耍,反正在哪里都有在哪里的玩法——这么逍遥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皇太孙回来了。

    ☆、太孙

    皇太孙就像是京城的春天,徐循不是哪天睁开眼,就发觉皇太孙在跟前瞅着自己的——金陵城的春天,从来都来得很缓,很矜持的。

    首先露出征兆的是皇太孙居住的正殿,那天早上起来,徐循、何仙仙、孙玉女和太孙妃一道去太子妃那里时,太子妃正和张贵妃娘娘派来的中人说话,“正是,今日才要派人过去查看,火墙一冬没烧,也不知会不会走了烟气。”

    因为皇太孙在秋天就随着皇爷去了北方,按行程,一个冬天都不会返回,所以正殿今年冬天就没有烧烟道取暖。一个是为了节省,还有一个,也是因为正殿人手少了,有点照看不过来,要预防火灾的意思。现在皇爷要回来了,张贵妃娘娘就顺带着关心关心皇太孙,问问正殿的烟道给通了没有,若是漏了烟,可是要出事的。

    虽然太孙妃算是皇太孙宫中的女主人,但整个皇太孙宫都在春和殿附近,这种事,也是太子妃一手安排。她并不说话,等太子妃送走了张贵妃娘娘身边的传讯中人,才和太子妃商量,“正殿那里,现在就是四个中人在轮班看守,既然已经要开始通烟道了。不妨便把那些个回家过年的中人们都招回来,打扫打扫正殿里的尘灰吧?”

    太子妃笑着说,“我也正想这么说,再过十几天,大郎就回来了,现在打扫屋子,换换摆设、被褥,正是时候。”

    于是徐循下午和何仙仙一道,相约着到春和殿后花园去闲步的时候,就看到七八个年轻力壮的杂役中人,在几个宫人的带领下打扫正殿,她还能看见夹层被打开了,黑洞洞的烟道口放了炭火,有几个小中人正趴在地上,一步步地爬着,用鼻子仔细地从烟道开始的地方往里去闻味儿。

    “这样闻过一遍,是最保险的。”钱嬷嬷今日也想出来走走,便陪在了两个妃嫔身边,她也有些感慨。“我还小的时候,服侍着仁孝皇后,也是一样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地闻啊、看啊,一遍不够,我闻过了,小姐妹们再闻一遍,还有第三遍、第四遍,这样烧了一天,只要是闻到一点烟气,那就得找到源头,拆开了重新砌砖头。要是一处屋子里闻出了七八处不对,听说盖房子的工匠就要倒霉了,少说也是个流放的罪。”

    两个小妃嫔都听得津津有味的,何仙仙还有点吃惊,“原来您服侍过仁孝皇后!”

    钱嬷嬷也有点得意,又有点遗憾,“入宫晚,没赶上好时候。我进皇后宫中服侍的时候,娘娘已经病得厉害了。没几年,便升天病故……那是个好人啊,病成那个样子,待下人还是如此温和。看我们跪在地上闻烟都有点不忍心——全是皇爷的主意。皇爷待娘娘,是疼得没话说了。舍不得娘娘受一点的委屈,娘娘去的那一年,都说皇爷老得多了……”

    两个小妃嫔都听得怔怔的,钱嬷嬷看了何仙仙一眼,对徐循借题发挥。“这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什么?还不就图着在别人心底留点念想?仁孝皇后虽然去了,可到现在,宫里、宫外,娘家亲眷、服侍过的宫人、太子、汉王、赵王,乃至宫中的妃嫔,就没有不念她的好的。金银珠宝、荣华富贵,这都是虚的,人死灯灭,能在谁口中落个好,可比什么都难得。”

    何仙仙和徐循都道,“您说得是,我们一定谨记在心。”

    想到仁孝皇后——这光是名字,都让人又敬又爱,好似天人一样完美无缺的娘娘,徐循心里就是一阵懵懵懂懂的向往,若能和仁孝皇后一样……不过,她也明白,虽然两人都姓徐,但仁孝皇后的徐,和她徐循的徐,可全然不是一个徐字。像皇后娘娘那样十全十美的人物,她可比不得。还是安安分分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别去想什么在别人口里落好的事比较实在。

    清完烟道,正殿里的火盆就烧起来了,头几天烧得热,过了几天才慢慢地凉下来,和现在初春微冷的天气相适应。又过了几天,太孙宫附近的库房开了,徐循认得认不得的摆设,被鱼贯运进了太孙宫里。太孙妃说,这都是很名贵的东西,摆在空空的屋子里,被谁偷拿走了,将来叨注销来,有人是要掉脑袋的。把这些摆设收起来,也能让看管宫殿的中人们松一口气,也能省下轮班看守宫殿的人手。所以太孙和皇爷一道北巡的时候,只要离开时间超过三个月,就会把宫中的摆设都清点好,装箱收起,等他快回来的时候,再擦洗干净、搬运出来。

    徐循觉得太孙妃的做法很是妥当,她自己就想不到这一点。可太孙嫔却在一边得意地说,“这是太孙的主意,大郎一直都是很体贴底下人的。大冷天守空屋子,中人们也不容易。这东西一收,他们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要过来看着了。”

    太孙妃也笑着说,“不错,太孙一直都是很心细的。他为人可和气着呢,你们也别害怕,见了面就知道了,他一点都不难伺候。”

    徐循和何仙仙对视了一眼,都哦了一声,何仙仙又好奇地说,“太孙殿下——长什么样儿呢?和太子殿下生得像吗?”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们还没见过太子殿下呢。毕竟是姬妾,也不好在太子殿下跟前露脸。倒是太孙妃,经常侍奉太子、太子妃晚饭,还有太孙嫔,也算是从小被看大的,和太子夫妇都很熟悉。

    所以,何仙仙这一问,就问得太孙妃、太孙嫔都是一怔。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太孙嫔扑哧一声,握着嘴笑开了,太孙妃也有点忍俊不禁,眼睛弯弯的,就像是两轮弯月亮。

    “这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了。”她叮嘱何仙仙,“公爹虽然和气,可咱们也不能欺负老实人……你们回去问问嬷嬷们,就知道太孙生得怎么样了。”

    太孙嫔也在旁边敲边鼓,她抱着太孙妃的胳膊,亲昵地说,“娘娘,咱们可得给仙仙守密,不然,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她又出名了。”

    何仙仙被吓得脸色煞白,太孙妃看了有点忍不得,就没和她开玩笑,而是温言道,“她又没说错话,其实,从轮廓上来说,大郎和公爹是挺像的。”

    话虽如此,但何仙仙却还是上了心,三个人从太孙妃屋子里出来,回小院子的时候,她就和太孙嫔一起喁喁私语,说了很久的话,倒是把徐循给落了单。

    徐循也无所谓,回到屋子里,她自己去问几个嬷嬷。

    两个嬷嬷一听,也笑开了花。

    “太孙殿下生得很像皇爷,黝黑健壮、英武非凡。”几个嬷嬷是不会和徐循兜圈圈的,赵嬷嬷说,“太子殿下,那是个大胖子。皇爷为了治他的肥胖,请了好多大夫,总不见效。把他们俩放在一起比,岂不是拿儿子在磕碜老子吗?”

    徐循这才明白两个上司遮遮掩掩地在笑什么,想到何仙仙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她也跟着笑了。

    等到正月快完的时候,分明春天还没过呢,太孙宫里却突然收到了新的赏赐。几个妃嫔,都得到了一些时新的布料——织造司刚刚发明的新花色,还有一些花样翻新的名贵首饰。

    这一阵子没有听说西洋、朝鲜有人来朝贡,这些东西,是大内的家底了。徐循估摸着张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们都好生打扮打扮,迎接宫里的男主人。

    不过,既然发了东西,大家免不得也要互相打探打探。太孙妃得的最多,光是各色布料就得了十几匹,首饰也有两三匣,她打开来给徐循她们看,珍珠都有小拇指头肚大,太孙妃让她们各人挑一样走。徐循、何仙仙和孙玉女谁都没动,何仙仙壮着胆子说,“我们哪敢拿娘娘的东西。”

    太孙妃有些无奈,“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敢不敢的。母妃宫里,有些昭仪、婕妤,看到母妃头上有新首饰,撒娇放赖,当时拔下来试戴的都有呢。你们只管挑吧。”

    她把木盒子送到徐循这里,徐循看了看太孙妃,觉得她不像是客气,便小心地挑了一个金玉鱼佩。这是个小小的荷包香佩,上头一个金鱼抱了一个玉鱼儿,两头鱼首尾相连成阴阳鱼,很巧,也不大,在满匣子珠光宝气里,是顶不显眼的了。

    有了她做榜样,何仙仙立刻也拿了一朵小小的金莲钗,孙玉女在这个匣子里找不到太小的了,就打开另一个匣子,拿了一对米珠耳环。太孙妃摇着头叹了口气,又拿了两匹布来,让她们挑花色,挑好了就裁下几尺,让她们拿回去做衣服穿。

    除了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缂丝以外,太孙妃手里的好东西不少,云锦、蜀锦、洒金罗……都是从前孙嬷嬷口中的,连她也拿不到的好东西。

    有了太孙妃在前,几个妃妾的赏赐就有点平淡了,徐循拿的金玉佩,在太孙妃那里不起眼,到她自己的首饰里,就算是中等档次了。孙嬷嬷说,这东西值钱不在料,在工。这个巧思和雕工,才是最值钱的。

    至于布料,她们拿到的虽然也是时新的名贵料子,但一样就得了几尺,只够做一身衣服,可没有赏人的余裕。徐循和何仙仙互相看过了得的料子,在身上比过了,徐循喜欢何仙仙的织金妆花袄缎子,何仙仙却觉得这个妆花都是瑞兽,和她在太孙妃那里挑的祥云香花比,就看出不好来了。她要送给徐循,徐循过意不去,硬是也还了她一幅绿缨络裙缎。孙玉女过来,也给她们看了自己得的,张贵妃娘娘倒是没有厚此薄彼,一切按品级行事,三个人得的都差不多。

    太孙人还没有回来,春风却已经一阵阵地吹了过来。等到他的车马到城外的那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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