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安塞尔赶到的时候, 雷恩正在和对方的人周旋。 雷恩身边围了三四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其中一个扭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跑走。雷恩的小腹和左脸分别挨了打，嘴角渗出了血，这种淡淡的血腥味在夜晚格外让暴躁的Alpha兴奋。他们不急于用绝对的暴力让雷恩屈服, 而是像玩弄什么有趣的物件一样, 看着雷恩挣扎, 时不时的在他身上补上一拳。 安塞尔一来就看到这个画面，不禁皱紧了眉头，沉声道，“都让开！” 然而对方的人根本没有听他的话, 只有歪脑袋身边的家伙稍微动了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歪脑袋转过身去看他, 脸上笑意盈盈的，“梅尔维尔中将，别来无恙。” “你想干什么？”安塞尔看见了雷恩手腕上的电子锁，声音微微提高了。他在努力隐忍着怒火。 歪脑袋这次看来是胸有成竹, 怕是得到了什么人物的应允才如此狂妄。他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递到安塞尔面前，说，“军部有令，要对那两个Omega进行调查。” 安塞尔将文件摊开来看了一会儿，皱着眉问, “伯爵什么时候也插手军部的事情了？” “不是大人插手，是军部请他做顾问的。”歪脑袋骄傲地挺了挺胸，那上面别着的军部特制勋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们有皇室的授意。中将，你的兵在战场上有叛变之嫌，我们带回去调查，这不过分？” “胡说八道！”站在一边的修怒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给我们的人定罪？” “所以才要调查啊，”歪脑袋一摊手，“查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你们都有三个人失踪了，还有心情管这些琐事呢？” 此话一出，所有零号部队的人都惊住了。安塞尔沉默了很久才问他，“你从哪听来的？” “这就不是中将您能问的事了，我们给军部做事，自然有我们的规矩。”歪脑袋乐得开怀，“我们大老远的跑来帮你们调查内部隐患，您应该开心才对。” “是不是存在隐患我心里很清楚，不需要外人来帮忙。”安塞尔将文件还给歪脑袋，严肃道，“把人放开。” 歪脑袋耸耸肩，“恕难从命。” 这话一下就呛起了Omega们心中的火，埃尔维斯从地上站起来冲向抓着威廉的家伙，被旁边人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其他人也早已经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就等着一声令下从对方手里抢人。 而身为事件主角的雷恩和威廉，前者已经被打得直不起腰来，耳朵里嗡嗡的，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而后者则是早已经知道会这样似的，也不多挣扎，只是看向安塞尔中将的眼神中带了些不安。 安塞尔阴沉着脸色与歪脑袋对峙。雷恩就没见过中将的表情如此严肃，就连上一次和大皇子见面的时候，也没有像这般生气过。 事情有些严重。雷恩身后的人抓得他的手臂火辣辣的疼，嘴里被打破了，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惨，只是庆幸盛擎宇不在这儿。他是真不想让盛擎宇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 歪脑袋是诚心气人，顿了好久才说，“军部有大皇子的授意。” “这不可能！”安塞尔立即说。 “是与不是，恐怕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歪脑袋从怀中掏出另一份文件，嬉笑着道，“这里，白字黑字，有大皇子殿下的签名，我需要给您一段时间仔细看看清楚吗？” 没有人敢私自打着大皇子的名号办事，他能拿出东西来，就说明确有其事。安塞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他看向雷恩和威廉，脸上是说不出的为难和痛苦。 雷恩努力抬起脸来与中将对视。他还记得上次大皇子去基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也正因为如此，他能够理解中将现在心中的痛苦和疑惑。 上面的命令摆在眼前，再怎么拖时间也是无济于事。大皇子这三个字在头上压着，安塞尔在外人面前根本无从辩驳。但他绝对不能看着自己的士兵被外人带走，这对雷恩和威廉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安塞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三人失踪是我的责任，与士兵无关，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 雷恩立即挣扎起来。伯爵闹到这个程度，安塞尔如果一走，单凭雪莉和修根本支撑不起整个部队。谁都可以离开，但是安塞尔不行。 歪脑袋被他这个说法逗乐了，笑着说，“别着急啊中将，您的处分还在路上呢。不向军部通报就擅自发动袭击，为了这事儿上面可恼火了。放心，你们该有的处分一个都跑不了。” 说着他一挥手，对手下说，“把他们带走！” 雷恩和威廉被扭着推上了飞行器，一瞬间Alpha信息素的臭味扑面而来，惹得雷恩忍不住皱了皱眉，被抓着他的Alpha看到了，在把他扔进关押室的时候多踹了他一脚。 Omega部队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怒气，但他们根本没有权力去阻拦。歪脑袋留下了一个嘲讽的笑和那两份文件就离开了，飞行器缓缓上升，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是非的星球。 雷恩不知道的是，在他被带走的五分钟之后，盛擎宇才将将摆脱掉纠缠他的人。当他赶来这里的时候，伯爵家的飞行器已经飞离了大气层。 如果不是真的有皇室的签名在上面，盛擎宇一定会将那两份可笑的文件撕成碎片。 “我们这次行动不是殿下的旨意吗？为什么雷恩会被带走？！”盛擎宇向与他同行的杰拉尔德怒吼道。 “冷静点，”杰拉尔德冷冷地看着他，“激进派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如果他们真的想要‘调查’，大皇子殿下根本无法拒绝他们合理的要求。” “我们失去了三名士兵，他们被打乱了原有的计划，所以他们要借助调查我们的名义掩盖罪行。”安塞尔冷着脸说，“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他们申请的是一般的审查，”修说，“雷恩和威廉应该会被带到中心星球的军部去，从这里到军部路上需要花大约十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的审查最早会在三十二个小时以后进行。我们还有时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也就是说从明天早上九点开始，雷恩两人将会面临帝国最为严酷的审查。个中细节不用细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那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将会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盛擎宇的双手握成了拳，身体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着。他想起雷恩在发现战友失踪时那隐忍着的无助的表情，那令盛擎宇忍不住想要去拥抱他给他安慰的表情，但现在他只能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带着雷恩信息素味道的血腥味，胸口憋了一口气，怎么也无法发泄出来。 “要么证明审查令无效，要么找到其他激进派的把柄，让他们无暇顾及那两名士兵，”杰拉尔德说，“我们再将人抢出来。” “撕破脸？”修抬眼看他。周围人也立即望向他，神情各异。 杰拉尔德淡淡地看了一圈，说，“是。” “修，去接替雪莉的位置继续调查莱安他们的去向，让雪莉带一队人跟特种部队配合，其他人回基地待命。”安塞尔说。他转向杰拉尔德，问，“你们那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你能拖时间，越久越好。不过最多四十八小时，”杰拉尔德毫不犹豫地说道，“要是还找不到证据，我们就明抢。” “好。”安塞尔点头道。 修在一边有些担心地低声问，“中将您……？” 安塞尔顿了顿，他看向一边被打得不轻的埃尔维斯，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我去见他。” 贵族的军用飞行器看起来风光，但关押室里却是一片狼藉。屋子里没有灯，连窗户都没有，就那么仿佛是密封的一间屋子，雷恩和威廉在里面紧挨着坐着，都感觉到一种窒息感。 因为眼睛几乎看不见，雷恩不得不和威廉紧紧挨着坐，才能从彼此身上得到一丝暖意。威廉没怎么挨打，雷恩却因为挣扎得厉害而被打得很惨，肋骨虽然不至于骨折，但皮下肯定淤青了，嘴里生疼，打他的那个混蛋用的是拳头，雷恩在挨打的时候咬到舌头了，现在整张嘴里发木，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疼得难受，却因为不想被人听到痛呼的呻|吟而强忍着。一定有人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雷恩曾经了解过，关小黑屋是瓦解俘虏心理防线的第一步。 他怎么可能认输。 黑暗中，威廉的肩膀轻轻碰着雷恩的手臂，像是在询问。雷恩也撞了撞他，示意他自己能挺住。 过了半晌，忽然从威廉那边亮起一束淡绿色的光。 雷恩眨眨眼睛，他看见威廉用双手捧着一个照明灯，像是从他们的飞行舰上偷出来的，那个小家伙在威廉的手掌心上漂浮，缓慢地晃动着，给这间不大的屋子带来了不甚明显的光亮。 威廉托着照明灯四处晃了一下，将屋子看了个大概。墙壁上很脏，天花板有三四米高，角落里似乎没有监视器。威廉不太放心地观察了很久，既没有发现隐形监视器的存在，也没见有人进来没收照明灯。没有人在实时监控他们，这不禁令他们两个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 飞行器在太空中穿梭，雷恩不知道他们要被带去哪里，他想站起身来和威廉一起看，被威廉一把按了回去。威廉重新坐下，伸出手指在他的中心画了一个圆，又将指尖点在圆的中间位置。 雷恩便知道他们要去的是中心星球了。他压低声音问威廉，“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吗？” 威廉犹豫了一下，将照明灯放在空中，按了按自己的手腕。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一样，然后他伸出右手，在空气中一笔一划地写着。因为双手被铐在一起，他写字的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雷恩惊讶地看到，在威廉的手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不够明显，但足够他辨认出内容。 【审查。】威廉写到。 “他们要对我们进行审查？”雷恩问，“以什么名义？” 【叛变，敌方有你的扫描波段。】 “可那里不是激进派的据点？如果他们这样说，不就代表承认了他们有叛国嫌疑？”雷恩不解道。 威廉摇了摇头，写到，【没有找到主据点，他们会狡辩。】 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那个地方与激进派有联系，范伦德奥伯爵自然会辩称自己与此事无关。况且他们怀疑雷恩在先，雷恩如果反过来对他们提出质疑的话，就很容易被人认为是找借口。 不得不说，激进派这一步走得很绝。他们的消息传得太快，如果不是莱安三人意外失踪，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逮到安塞尔中将的弱点。他们居然连大皇子的签名的准备好了，明显是抓住这个机会想摆安塞尔一道。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威廉看着雷恩紧皱的眉头，在空中写到，【内鬼。】 “真的有……？” 雷恩都无法将那个词说出口。这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 威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是唯一合理的推测，否则外人是怎么知道雷恩的扫描波段的呢？又是怎么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带走三名能力不弱的士兵的？这种事雷恩觉得难以想象，但威廉却是实打实地认真推测过。至于推测的结果，他觉得现在暂时不需要让雷恩知道。 他们需要认真考虑的，是眼下的状况。 激进派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安塞尔的机会，尤其是这次他们还和特种部队一起出战，虽然伯爵顾忌着大皇子的面子没有向特种部队发难，但如果他们真的将雷恩二人成功关押，这对于大皇子的势力也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皇子其实是向着安塞尔的，他们二人再怎么吵架都是他们的私事，在大事上，大皇子不可能不给安塞尔努力的机会。 所以他们拿着大皇子签署的审查令，就是为了观察安塞尔在得知真相瞬间的表情。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对雷恩二人多么仁慈。 “审查都会做些什么？”雷恩问。 【问问题。】威廉写到，【很多问题。不能答错。】 “比如？” 威廉想了一下，抬手写到，【你的名字。】 “雷恩。” 【出生地。】 “索菲克星球。” 【还记得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吗？】 “你是说贩卖情报那件事？我不清楚。”雷恩说。 威廉立即打断他。 【你不能说前半句，】威廉飞快地写着，【只需要说不知道。】 【一概不知情、一概不了解、没听见、没看见，你必须这么说，不然他们会抓着你说出的话不放。】 威廉的脸色十分严肃，让雷恩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淡绿色的幽光下威廉写出来的字很快便淡去，但那字迹仿佛印在雷恩心上似的，令他感到了一丝异样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