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开始奋力发红包ing,这章依旧200个。 (1)
☆、再试一次 初宁被他好汉一声吼收了脚,笑侃问:“改变主意了?” 迎璟挠挠耳朵尖:“跟昨天一点也不像。” 初宁没明白:“嗯?” “你昨天很正经的。”迎璟小声说。 初宁两手搭在胸前,她放松的时候,眉眼尤其柔顺。“喂。”她朝他勾勾手指,尾音拖得长,“你怕我啊?” “……”迎璟跟抓包的小贼似的,一脸正气:“我才不怕你。” 初宁双眉微耸,手机震动,是小六打来的。她边接边转身走:“来了。”这地儿音响太猛,估计那端没听清,初宁提声:“——来了!” 迎璟站在后面,这一回没犹豫,化身成牛皮糖。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他跟上去。 “问。”初宁总爱吓唬人:“我答题是要收费的。” “你为什么不选我?” “我为什么要选你?” “我们的专业很棒,是国家的重点学科,每年还有特批的经费用以研究学习。而且我查过资料,我国的航空产品需求在逐年递增,增幅特别理想。”迎璟故作老练,“你不想吃这块肥肉吗?” 初宁看向他,微笑着说:“不想。” 迎璟:“都是能为公司企业挣钱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青睐我们呢?” 初宁并不想多言,径直朝前。 “而且你那天说的‘等不起’其实根本就不是事儿。在整个核心组机研发的过程中,可以衍生出许多副产技术,相对简单通用,比如空中摄影、大地测绘、地质勘查,都是需要航空工业支持的。” 迎璟说得气喘吁吁,缓了口气,继续嘎嘣嘎嘣:“边搞大事儿,边赚钱,到时名利双收,你要发财了。你、你慢点儿,欸,我再做个自我介绍,你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 话没说完,手臂又被她拉住。初宁把人往边上一拽,“看路。” 一个酒保端着酒与迎璟擦肩,晚半秒,两人就会撞上表演“碎碎平安”。 迎璟愣了愣,初宁就要松开他的手,这会子反应过来,迎璟一把将她反握住。初宁胳膊细,被他箍得疼。 两人紧紧印合在一起。 亢奋与冲动渐渐冷熄,迎璟可怜巴巴地说:“你考虑一下我啊。” “……” 初宁悯默片刻,今天是撞了什么邪,碰上个这么强力胶水。这种近乎无奈的情绪一旦产生,就会让原本坚定的想法介入一个临界点。 初宁心里一声幽叹,到底是软了语气,“你跟我来。” 初宁把迎璟带出了酒。 旋转门一动,室外的风就呼呼往人脸上扑。有点儿冷,初宁拢紧了外套。 迎璟还穿着那件短袖,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没,没事,不用管我,我从小就不怕冷。” 初宁淡淡收眼,这个男生的内心戏,总是有点点自作多情。 言归正传。 初宁问了一个在她心里,稍微还有那么点价值的问题:“你这么想赢,图什么?” 迎璟被这秋风吹得怀疑人生,牙齿打颤,但还是身冷志坚:“这个项目是我教授推荐给我的,我不想让人失望,我要做,就做到最好。” 少年心气尚在,好听热血的字词顺手拈来,热血,通常建立在以自我为立场的角度,它宏伟、遥远、梦幻,仿佛伸手可碰,实则远在天边。 初宁静静望着他,没有打断。 迎璟拢了拢自己的勇气,继续表态:“而且我很认真,我和我搭档花了四天四夜,做模拟构建,哦,就是上次PPT上展示出的那个小模型,是我做的哦!” 见初宁没什么表情,迎璟小声说:“你可能已经忘了。” “我们学校还有一个项目组,它们被挑中了,然后我跟他打了一架,他可以对我冷嘲热讽,但是不能鄙视我在做的这件事。至少在我这里——它是有意义的。” 迎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全世界看懂他的心路历程。 听了这么久,初宁已然有了判断,她说了三个字:“不服气。” “啊?” “你只是不服气。” “……” 恰好有电话进来,初宁扬手接听:“我在外面透气,门口,嗯,行,出来。” 电话刚拿离耳畔,迎璟急着追问:“我哪有不服气?!” 这些字眼仿佛是离经叛道的谬论,他想反驳,想以示清白。 有风吹起缕缕头发遮住初宁的眉眼。 不知为何,迎璟突然就爆了,他猛地伸手,想拨开挡住她的那些头发。他想直视她的眼睛,一股燥热与愤懑莫名其妙而来—— 你凭什么说我只是不服气! 初宁很平静的一句话:“就像现在。你跟我红脸,不就是不服气吗?” 迎璟怔然,心里的气球“砰砰砰”地扎破,那股燥热,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他突然好丧,都懒得抱臂取暖,直接垂着头装死。 初宁不由自主地暂停打击,迟疑片刻,“……你哭了啊?” 迎璟别过头,不看她。 “真哭了啊?”初宁向他走去。往前一步,迎璟就退后一步,直到后背撞上大石柱子。 初宁一手环腰,一手轻轻撑着下巴,挑眉望他:“你再跑啊。” 迎璟倔强:“我是男人,我才不会哭呢。只有女人才哭。” 初宁笑得淡,“我也从来都不哭。” 迎璟自控情绪的能力倒是不错,一扫阴霾,他也看得开,站直了说:“没关系,你是女生,你可以偶尔哭一下。” 气氛到了分叉口,初宁方才的片刻动容,如这夜风一样,吹来得慢,消失得快。 “宁姐!”门口稀里哗啦一大堆人走了出来。小六声音脆亮,十分有存在感,他眼儿一亮,“哦哟哟。” 迎璟回望这边,十来双眼睛都聚在他身上。 初宁往前两步,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迎璟。她走过去,融入他们。一串串的笑声偶尔飞起。 迎璟用鞋尖蹭了蹭地,目光追着初宁的背影飘。 侍者把车依次开了过来,一拨人陆续上车。初宁坐的是一辆白色奥迪。这车迎璟熟悉,她姐姐迎晨开的也是这个。 初宁开过迎璟身边时,窗户滑下一半,她的脸在霓虹闪烁里浸润,柔和白皙。 挺漂亮的。 迎璟心里默默地想,“就是再温柔点就好了。” 人走后,他才回魂,颤颤抖抖地抱着胳膊,肚子疼似的弓着腰,牙齿哆哆嗦嗦打架:“扛不住了,我要回去穿秋裤了。” 零点前翻墙回学校,一进宿舍回了暖,他又把穿秋裤的事儿抛于脑后。 四人宿舍,另外两个室友一个周末回家,一个去异地见女朋友。迎璟一回来就开电脑,小板凳一搬,坐得笔笔直直。 “……你干嘛?”祈遇觉得他最近有点儿抽。 “我要改点东西。”迎璟从一堆书的最下面,翻出一本祈遇十分眼熟的封面。 祈遇一怔:“不都结束了吗,你还看这项目书干什么?” 迎璟翻阅目录,用铅笔把重点部分打上标记,头也不抬地说:“当时时间匆忙,我们没能校正,其实涡轮片连接的那几处,可以更加圆润一点。” 对,是事实,熬夜那几日,他们有对流程做过大概的分解列式。只是这个时候……祈遇懵懂:“学校又推荐我们去别处了?” “做梦。” “那你为什么还……” “再试一次。” 迎璟拧头,眼睛里像是刚点燃的烟花引线,滋滋滋地冒着火星。他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让我再试一次。” ——— 一周后,星期五的晚上。 关玉下午就给初宁打电话,“宁儿,咱们晚上去吃刺身好不好?” 初宁开了一下午会,腰酸背疼,边揉颈椎边说:“今天真不行,赵家姑姑生日,我得回去。” 关玉问:“哪个姑姑?” “西边儿那个。” “哦,”关玉记忆了一番,“和你大哥关系最好的那位?” 初宁说是。 “那你得上点心,她在赵家的地位挺高的,你礼物选好了没?她好像不太喜欢金器,你可千万别买。” “你跟我妈一个德性。”初宁打断,“改天约。” 关玉一头雾水没整明白,“我什么德性啊?” 事事周到,谨慎克制。 在对赵家的态度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样说教初宁。 她四点从公司往回赶,就已接到母亲陈月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无非是问她,礼物贵不贵?一定要选贵的不能太寒碜。一会又嘱咐,今天赵家人聚得齐,姐妹兄弟都会来,你到时候要热情点,别笑得太含蓄。 哦对了,还有, “你大哥前阵子去法国出差,今儿下了飞机就直接往宴会厅赶,连时差都不倒。他这人的习惯你知道?睡眠不好,起床脾气特别大,刚回国,睡眠肯定不足。你可别去惹他,他要说你,你就随他说,别去顶嘴。” 顿了会,陈月莫名其妙:“没信号了?咦,没挂啊,那怎么不出声?喂,喂?!” “听见了。”初宁淡淡应答。 陈月还有话未完,初宁摁断电话。 恰遇红灯,她没留神,脑子空白半秒,就这么一脚油门轰过了线。后知后觉,她猛踩刹车,把车生生停在了人行道上。 初宁一背冷汗。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垂头闭目,埋在方向盘上深呼吸。太阳穴一瞬间胀痛,疼得她用指甲捏自个儿,掐出了道道红印。 搁在副驾的手机“叮”声一响,把初宁的三魂六魄拉回一半。 一个陌生号码,简短明了一条信息—— “宁总你好,我是迎璟。” 似是怕她不记得,那头又补了一条: “就是上回被你打击到想死的人〔滴血〕〔滴血〕〔滴血〕” 连着三个滴血菜刀的表情,一扫方才阴郁,让情绪神奇回甘,初宁向车背轻仰,嘴角淡淡上弯。 作者有话要说: 迎璟:“我是男人,我才不会哭。” 初宁:“我也从来都不哭。” 迎璟:“你给我等着。” 初宁:“?” 迎璟:“我会让你哭的。” ——十八岁の秋裤.禁——— 我知道你们这些容易变心的女人,肯定又在垂涎赵明川了——哼哼哼。 ☆、石膏大魔王 初宁一通电话拨过去。 响了三声,迎璟接听:“喂。” 初宁淡声:“是我。什么事?” 那头呼吸略抖,不知是紧张的,还是风吹的。迎璟说:“我想请求你再看一次我们的项目。” 初宁刚要开口,迎璟跟倒豆子似的:“我在上一次的基础上加以完善,调整了涡轮前温度的假设性条件,还有上回我们的介绍太单一和生僻,我改了,这次我改得通俗易懂。”迎璟深呼吸:“真的,你看看,你一定能看懂。” 短暂安静,初宁听出了他的热切与小心。 迎璟忍不住了,再次恳求:“看看,行吗?” 黄灯闪,绿灯亮,颜色切换的一瞬,初宁转动方向盘。 “好。” 姑姑的生日宴定在谭家厅,做派风采都依长辈寿星的喜好。 侍者带路,门开后热闹扑面。 “宁姐来啦。”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笑脸相迎。 初宁换上亲热表情,挨个儿招呼:“怎么回事儿啊,才多久不见,变这么漂亮了。” 妹妹们心花怒放,“宁姐姐,我最近用了个好好用的晚霜哦!” 初宁配合对方的情绪,故作惊喜道:“真的啊,快推荐给我。” 报了名字,初宁边听边掏出手机,看着像是在处理什么事。小妹妹们没在意,依旧兴奋地分享心头好。“就是有点小贵,一点点要好多钱哦。” 初宁视线从屏幕上挪回,扬了扬屏幕说:“寄到你学校了,记得查收,每人一盒。” 呆愣片刻,大家反应过来,初宁竟然买来送给她们了。 “哇!姐姐我爱死你了!!” 一下子从“宁姐”变成了“姐姐”。一字之差,亲密微妙转换。初宁是个心细的人,她心里低声一笑,对这些关系的处理已经游刃有余。 赵家家族人丁兴旺,宴会向来隆重,且不是一般暴发户的作风。除了从商从政,年轻小辈里,还出了个当红小花旦。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光鲜多姿让人艳羡。但,初宁不喜欢。 赵家嫡亲的那些兄弟姊妹是一圈儿,初宁虽然也称赵家儿女,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个圈子并没有真正容下她。 这事儿念叨起来话也长,穷尽人间狗血。 其母陈月是结过一次婚的,初宁就是前任病逝的丈夫留下的女孩儿。陈月先前在下头的一家子公司做财会,实在是无名小卒。她能够二婚嫁给赵裴林,在当时,轰动这个大姓世家。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对等不相称的。但再激昂也抵不过赵裴林的一句话:“进了赵家的门,就是一家人。” 那年,初宁还小,被陈月牵着,过了这么久,她仍能清晰记得在赵裴林说出这句话后,母亲的表情。是一种有人撑腰的如释重负。 但陈月自己心里也清楚,自个儿在这个家是什么位置。 为了能安稳立足,尽快融入,陈月活得小心翼翼,谄媚讨好。不仅自己如履薄冰,还从小洗脑初宁,日日念叨,年复一年。 初宁在这种环境下成长,难免压抑且扭曲。而从小耳濡目染,也让她性格之中,有一角异于普通女孩儿的坚韧与倔强。 赵裴林早年丧妻,留下一子赵明川。这位赵公子,才是家族真正的掌中明玉。从小横惯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外来生物,喜欢才奇怪。这一对儿,对外称是兄妹,实则不合已久,只要一照面,彼此就化身小钢炮,你打我杀,都恨不得炸了对方。 在大厅与同辈们一阵寒暄后,初宁随即去内厅,向坐在那儿的长辈们一一问候。初宁模样漂亮喜人,跟人说话时仪态谦卑,伏腰欠身,跟每个人道声:“您老吉祥”。 轮了一圈,她才走到赵裴林跟前,“爸爸。” 赵裴林长相十分干练,从眉到嘴,五官样样分明,这种骨相尤显精气神。他颔首,“坐。” 这是一张长形的红木沙发,坐四人绰绰有余。只是这第二人——置若罔闻,长腿长手的继续霸占座位,没有一点儿要让的意思。 赵明川圈地为王,眸色漆漆地睨她一眼,不作任何表示。初宁倒也不在意,说:“冯子扬快到了,我去外面接他。” 赵裴林拂手,“行,去。” 初宁借着由头去走廊透气。厅里笑声不断,热热闹闹。她找了个清净窗边,掏出手机进去邮箱。 迎璟给他发信息那会,她开车不方便,让他把新的项目书发邮箱。 初宁粗粗看了一遍,留意了几个重要节点。说实在,太过专业的术语,她看不懂。而这次迎璟很聪明,全部更换成举例说明,将概算投资、装机容量、效益产出都用以数字说明。初宁这种专业门外汉,也能看个囫囵意思。 这小子还挺聪明。初宁的赞美十分客观。 半小时后的城市另一边。 又是连熬几夜的迎璟,正在寝室睡得昏天暗地。祈遇做完兼职回来,顺手给他拎了盒外卖,用勺子敲了敲床头,“起床吃饲。” 迎璟揉着眼睛,锁住那袋外卖,瞌睡立刻去了一半:“这么点?!” “……”祈遇:“你还想吃多少?” 迎璟掀被爬下床,围着俩可怜巴巴的饭盒想死:“你怎么不给我多买两盒米饭呢?我待会儿还要去打篮球,不吃饱怎么扣篮啊。” 手机响,是条新短信。迎璟还在怨念,拿起一看立刻住嘴。 “明天下午四点,见面谈。” 迎璟懵了两秒,然后心跳狂蹦,双手捶桌: “Yes!!” 祈遇吓了大跳,“这又搭错哪根线了?” 迎璟拽啦唧地扬了扬手机,“知道什么叫争气么?” 祈遇却被另一样东西夺去吸引力,“等等,这个……‘石膏大魔王’是谁啊?” 他眼睛尖,看到了发信人的名字。迎璟将手飞快收回,连着手机一块按在胸口,颇有没干好事儿的气质:“我不告诉你。” 初宁这边。 晚宴之后,长辈们作息规律,不参合年轻人的聚会。待人一走,这帮小辈们都玩疯了。初宁借口有事,回家躲清静来着。冯子扬半道给她打电话:“你人呢?” “走了。” 陈月推门进来,竖起耳朵听到他们的电话,用力扯了扯初宁的肩,低声说:“过去啊,多跟冯子扬待一起。” 初宁挂断电话,真的是无语:“妈你下手还能再狠点。” 陈月脸色不太好,絮絮叨叨个没停:“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跟子扬多处处,你们一个南一个北,待在一起的时间这么少,感情怎么会好?” 初宁盘起腿,身子扭向一边。 陈月看着她这副还没开窍的态度,心里发愁——冯子扬可以说是她们母女俩最大的好牌。女儿要出嫁,嫁个有资本的丈夫,不管在哪里总是不会被人看扁的。 说到底,她太害怕初宁走她的旧路。 “你上回摔断腿,订婚往后延,他们家还找了个香港大师说这半年都没合适日子,该不会是反悔故意拖延。”陈月小心翼翼一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多想。 初宁被她念得心烦气躁,“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腿好了没?” 陈月哦了声,“这么久了,肯定好了啊。” 初宁:“……” 算了,这天没法儿聊。 “你上哪儿去?诶?哎?!”陈月看着女儿的背影走出卧室,心里也不痛快,嘀嘀咕咕:“这古怪性子也要改改才好。” 生日宴上喝了点酒不能开车,初宁晚上就住在了赵家。处理了一些工作杂事至十一点,她下楼去厨房找水喝。 赵裴林不在,陈月也早早睡了,就客厅留了一盏小灯,偌大的赵家安安静静。 接好水,初宁边喝边转身,这一转,魂都吓散了! 赵明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换了身纯黑家居服,单手斜插入袋,懒洋洋地倚着门栏。灯光很暗,不知从哪聚来的光,倒让他眼眸更亮,阴阴沉沉的,简直像个变态杀手。 初宁暗骂一声,然后竖起防备,披甲上阵与之对峙。 赵明川把她情绪的转折看在眼里,轻声一笑,极其不屑。 神经病这人。初宁喝了口水,淡定地再去接一杯。 赵明川晚上也喝了酒,他问:“你是不是在和金木北城的徐有山谈合作?” 初宁一顿,转过头目光如刺。 “你不用这样看我,这种人的生意,我看不上。”赵明川跟人说事的时候,习惯性的眉峰下压,哪怕穿着柔软的家居装,犯狂的气质也不减一分。 “打听清楚对方什么路数了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卖了还替人数钱,我见得太多了。” 初宁看不惯他这种高调子的做派,回道:“关你屁事。” 赵明川身体里的酒精,被这把火给烧了起来,他沉下脸色,“我警告你,你爱干嘛干嘛,但别打着赵家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别以为我不知道。” 初宁脸色僵了僵。 “这个圈子只有这么大,来来往往都是那些人,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你以为你聪明,多的是人给我递话。”赵明川冷笑声一笑,“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迟早要吃大亏。” “砰!”初宁把水杯往台面上重重一磕,水花四溅。她脸上一个豪迈的滚字:“你是不是有病?” 寂静森然的夜,气氛泛起潮闷的腥味。 初宁话少,但真正被惹怒时,化成一团刺猬,每一根都能精准无误地往敌人身上扎。她向前一步逼近赵明川,仰头看他,“我有没有能耐,时间自然会证明,但你,你要真的有能耐,怎么还会被谈了三年的女人甩?” 赵明川脸色一白,胸中尖锐创痛。这丫头太狠了,掐住七寸一招致命。 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失败。 赵明川已经压制不住,腹下窜起乱火,他伸手狠狠掐住初宁的手,戾气森然恨不得将这个妹妹碾碎。 “信不信我掐死你。”赵明川眼底发潮,冷得人发抖。 初宁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弄懵了,水杯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了玻璃渣。 动静凶猛,沉睡的赵家被惊醒,半分钟后,大宅灯火通明,像是雷雨前夕的一道明亮闪电。 ☆、小神棍 谁年轻时没有爱过一个姑娘。她集世间美妙于一身,又让人铭心刻骨一辈子。 这是赵明川心里最深刻的一道疤,数年过去,好了表皮,里边仍是断骨挑筋。他身边的友人、下属、亲眷,都是缄默无言,不敢提一个字。 只有初宁敢。 那股不怕死的韧劲,跟他身上一样难驯的野性。强强硬碰,让赵明川十分恼火。 初宁被他掐得差点断气,却仍一声不吭,咬着嘴皮承受住,目光半分不避。 “你他妈就在找死。”字字带刀,赵明川把她按在墙壁上。初宁脸都白了,大口大口地喘气。 屋里的阿姨最先赶来,不知所措地劝架:“川儿哥,快松手,小宁要憋死了。” 陈月下楼的脚步声匆忙又惊慌,“明川,明川,使不得啊。”她担心女儿,但又不敢忤逆这位大公子,手伸在半空,想去拉他手臂,但又不敢碰。 初宁甚至都尝到了喉咙口涌上来的一丝血腥味。赵明川终于松手,那种眼神凶残又不屑,他指着初宁,“再有下次,你试试看。” 赵明川摔门而去。 保姆阿姨赶紧去扶初宁,心可疼:“都是老虎脾气,这可怎么得了哦。” 初宁根本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猛咳。 陈月手忙脚乱地给她倒了杯水,拍着她的背顺气:“赶紧喝点,慢慢喝,别急着说话。” 初宁脖颈上的红印都泛了紫。陈月是又心疼又觉得受气,“他晚上喝了酒,你又不是没看见。再说了,我早早提醒过你,不要跟他争执,不要跟他争执。哎,你看,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初宁已经缓解很多,嘶哑着声音开口:“你为什么这么怕他,他是多长了一只眼睛,还是多长了一条胳膊?” 陈月是有心维系安稳的局面,奈何这只老虎女儿不听话。她也有怨气:“咱母女俩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心里有数。我走到今天我容易吗?讨好这个照顾那个,生怕哪里没做好,给人留下话柄背后议论。” 这倒是陈月积蓄多年的真情实感,她憋不住都倒了出来:“宁宁,你不要这么好强好不好?服个软,我们在这个家的日子都好过。你和你大哥这么作对,传出去到底是你吃亏,面子不好看啊。” 初宁眉间皱痕已经冷下来,她说:“我不像你。” 陈月不解。 “我可以不要面子,但我要骨气。” 半夜一场闹剧壮壮烈烈,赵明川走后没再回来,而初宁也是一宿难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爬起又睡下,两点多开起电脑想用工作催眠,但不走心,脑袋空白一片。 初宁索性放弃,合上电脑,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坐去飘窗盘着腿儿,对着城市吞云吐雾。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就回公司了。 宁竞投资在四环附近,前年才搬到这座月租金近十万的大厦。创业之初特别辛苦,节约成本,就在一座居民房里挂牌开工,期间辛酸史也有一本字典厚。 上午九点开过例会,初宁把与金木北城的项目合作提上日程,这就是昨夜赵明川提起的。早些年做传统加工业,如今转型没多久,跟着潮流一块做VR。这个老板叫徐有山,中等身材,是个话痨。提着个LV的公文包也像山寨——看起来是不怎么靠谱。 他手上有一个VR眼镜的制作订单,标的额有两百多万。说白了,他有项目,但是缺少资金链。两人共同认识的一个朋友,就牵了根线,让两家公司对接业务。 这对初宁来说,算是一笔大生意。加之又是熟人引荐,顾虑成分自然要少几分。至于赵明川昨晚说的那番话,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这人的德性…… 初宁轻轻嗤了个“呵”字。别指望他能为你谋好事儿。 办公室响起敲门声,初宁脚尖点地,顺力把椅子给转了回来,“请进。” 关玉推门,堆了一脸的笑,“我家今天煲了鸡汤,反正路过,就顺手给你捎了份。”她右手勾着保温饭盒,看她一眼:“嗯,今天这条丝巾挺不错的。”又问:“昨晚还顺利?没和你大哥怎么样?” 初宁敛了眉眼,“没。” 关玉:“你看你的脸色一点儿都不好,得补补气血了啊。” “是吗?”初宁从抽屉拿出化妆镜左瞧右瞧。昨晚没睡,所以她早上的妆容比较浓,特意抹了大红唇提气色。 关玉把保温杯搁桌上,说:“昨天放我鸽子,今晚上可不许借口了啊。陪我去吃刺身。” “你还用我陪?”初宁收好镜子:“那晚的男人呢?” “什么男人?” “在酒,被你吃光豆腐的那个朋克男。” 关玉娇嗔:“谁吃豆腐了?” 初宁撑着下巴,淡淡笑:“哦,没吃他豆腐,那你吃他哪儿了?” 关玉啧了声,倒也没否认,凑近说:“他技术蛮好的,晚上用了四个,早上还能来一次。” 初宁面无表情。 “哎呀呀,还是年轻好啊。”关玉由衷感叹:“一点就爆,使不完的力气劲儿。” 不想再听她的艳|情史,初宁说:“晚上我也没法陪你,我下午四点约了人谈事。” 关玉真的想揍她,半怨半提醒:“你能不能给自己留点儿时间?就知道赚钱,钱钱钱的,念都念烦了。” 初宁笑着起身,伸手往她脸上摸了把,“乖。” 约的四点,迎璟三点半就到了。 他今天又穿着那身西装,为了显瘦掐腰,他还把羊毛衫给脱了,穿了件凉飕飕的短袖白衬衫。大学生嘛,穿这种衣服的机会比较少,能找出一件商务衬衫已算不错,就不计较长袖短袖了。 他出门之前,祈遇惊呼:“你还没穿秋裤呢?” 迎璟说:“没穿。” “今天降温十多度,我刚出去的时候,风跟刀子割肉似的。” 迎璟走得脚下生风,真是的,谁家小帅哥穿秋裤啊。 一出宿舍楼,狂风怒拍树叶,温度跟个冰柜似的。 “卧槽。”迎璟顿时缩成虾米状,认怂认怂:“……秋裤教做人。” 他按着地址提前赶到,跟前台确认预约信息。初宁交待过,所以很顺利。 “我带你去休息室。”前台说:“宁总还在开会。” 迎璟说:“没事儿,你忙你的,告诉我在几楼,我自己上去。” 他早就留神,这姐姐的事情多,座机不停响,邮件的提示音也滴滴滴。她略微抱歉地先接电话,一不注意,手肘蹭到了面上的玻璃杯。眼见就要英雄就义,迎璟迅速伸手一拦,“小心!” 他准确无误将杯子接住,然后又细心地将它放在角落里。前台松了口气,弯着眼睛对迎璟表示感谢。迎璟笑了笑,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便自个儿坐电梯去了。 初宁的公司在三十五楼,办公区很大,四排,有数十号人,前面几间就是办公室和会议室,非常正规齐整。隔着玻璃,迎璟看到初宁坐在主位,她坐得很放松,一手轻搭下巴,一边听下面的发言。 阴天光线欠佳,明炽的灯光在她头顶,浸润得她肤色尤其白皙。她的五官组合是精致的,眉眼尤其风情。迎璟看得仔细,以至于有人叫他时,就跟心虚的小贼似的心慌意乱。 “您好,请问您找谁?”是一名男士。 迎璟下意识地往会议室看,初宁恰好也回头,瞧见他了。 到点散会,初宁走出来,“这么早?” 迎璟咧嘴笑:“不早,我等你。” 初宁上下扫了他一遍,这小子穿西装还挺好看。不是成熟男性的稳重利落,气质干干净净,别有风味。 “进来谈。”初宁将他带进办公室,“请坐。” 迎璟颇有架势,挺直背脊,两手交叠放在桌面,跟学生上课似的。 初宁处理好方才会议的琐碎事项后,才开口:“新的项目书我看过了,内容比上次充盈。但过于专业,面谈会更好。” 迎璟点了头,拿出自己那份摊开,“好,那我现在开始。如果有疑问,你可以随时打断。” 初宁颔首:“可以开始。”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迎璟没有看一眼项目书,侃侃而谈,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温和淡然地注视着初宁的眼睛,礼貌而又得体。一个人在认真投入做一件事时,稚气自然而然地收敛,沉静,有磁力。 “航发机的核心技术以及难点,集中在热端部件上,无可否认,我们与国外的科技实力仍存在较大差距。但也要认清的是,我们的发展是飞速的。” 秋日沉闷阴绵的下午,少年的声音清冽、态度诚恳,内容飞炫,字字稳重。初宁没有打断过一次。 一场过**的时间。 迎璟说完了,“有不明白的,你可以问我。” 初宁没有说话,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 迎璟紧张得收拢掌心,都快窒息了。 片刻后,初宁的目光终于落向他,一句十分客观的评价:“你记忆力挺好的。” 迎璟:“……” “从小背书应该很厉害。” 迎璟心头一片凉,比他今天没穿秋裤还要凉。 “你说得这些太笼统,我没有一个鲜明的概念。我知道,航发是个高端、有前景的领域。但,我不知道的是,这个行业能为我带来什么。” 说白了,迎璟的这番发言,没有挠到初宁的G点。她看不到可以快速回流的利益。 一腔热情彻底泄了气,迎璟沮丧极了,口不择言道:“你根本就是打定主意不会选我,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浪费时间,就不要叫我来了。” 初宁皱起眉头,心想,这小孩儿莫不是个缺心眼。 这哪是做生意的态度,一点行市都没摸进门。多方了解,多次沟通,平和沟通甲乙双方意见,这不是必经的磨合么? 初宁稍稍反省,觉得可能是自己语气不太好,毕竟他还未出社会。“我的意思是,可以……” “我知道。”迎璟打断,看了她一眼,又闷闷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 呃,反倒轮到初宁心里略涩了。 她点了点头,缓声说:“晚点,我会再把你今天的内容梳理一遍。” 迎璟随即抬头:“你会考虑我吗?” 初宁微怔,看着他几秒,“嗯。” 迎璟顿时笑起来,仿佛心里的绿枝抽出了一半新芽芽。 初宁淡淡移开眼,说:“今天就到这,有事我会让秘书联系你。” “你不请我吃饭吗?”迎璟突然问。 “……” “都饭点儿了。”迎璟指了指窗外:“天都黑了。” 初宁一时语噎。 迎璟绽开一口白牙,目光活蹦乱跳,“我跟你开玩笑的。” “……” 他起身,推开椅子要走,“那我等你消息,拜拜。” 一个大背影相对,因为久坐,迎璟的西装衣摆有了浅浅褶皱。初宁忽然心松,叫住他:“吃饭。” 迎璟讶然:“啊?” 初宁从抽屉里拎出车钥匙和手包,绕过办公桌走来,确定道:“不是让我请你吃饭吗?走。” 这是一顿坑蒙拐骗而来的晚饭,迎璟吃得有点虚。因为是临时决议,又是周末高峰,这附近的餐厅全都满客。初宁带他换了俩家店,一家比一家夸张。 “哎,别到这儿吃了。” 初宁问:“那去哪吃?” 迎璟想了想,说:“带你去我们学校附近的三五巷,什么吃的都有,老板干活利索,人虽然多,但快产快销,不用这么傻等。” 初宁被他的解说逗笑,“你学校离这儿太远,现在正是最堵的时候,开车过去咱们就只能吃宵夜了。” “不开车。”迎璟对她勾了勾手,“我们坐十五分钟地铁,然后骑五分钟小黄车很快的。” 初宁大概是被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建议震惊到了,久久没吭声表态。 迎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轻轻拽住她手臂。这是个在他看来十分普通的举动,就像与同学、与室友、甚至与他姐姐那种友好与亲昵。 “……”初宁表情复杂。 迎璟的脑袋上像是顶了一轮小太阳,热情得快要自燃。他揶揄调侃:“怎么,不敢骑小黄车啊?你上回拦下我,甩给我一千块钱的时候,可比现在帅多了。” 初宁被他这胡言乱语的用词,弄得怀疑自己的性别。 迎璟一拖二拽,不由分说扯着她出口走:“你跟我走,李小强店里的小火锅可好吃了,魔芋豆笋还有海带,再加点香菜和香油,你一定会喜欢的!” 初宁的外套都快被这小混蛋扯掉了一半,她心里一声感叹:啊呸。这简直就是一个江湖小神棍—— 分明是他馋虫犯了,自个儿想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一小时后,火锅上桌,初宁头疼:这瓜娃子怎么这么能吃,已经是第四碗饭了……能撕票吗? —— 明天让你们看看小璟是怎么撩妹的,啧啧啧。 这章依旧100个随机红包,字数多点儿的,我一般都会发的。 ☆、三岁半 事实证明,小孩儿的话不可信。 迎璟说得轻松,什么十五分钟地铁再五分钟小黄车,没翻倍都对不起北京的晚高峰。在地铁站,初宁已被挤成了一张烙大饼,等到第三趟才丢掉半条命地挤了上去。 车厢内更加过分,几乎都是人贴人,胸贴胸。初宁被卡在门口无法动弹,半边身子还在门外进退两难。滴滴滴的报警声让她活生生地吓出一背汗。 “过来。”迎璟抓住她手臂,用力将人捞到了自己身边。 初宁脚步趔趄,一头磕中他下巴。 “嗷!!”迎璟顿时眼眶湿润,唇瓣迅速充血。他皮肤白,这唇色意外的很般配。 初宁默哀,愧疚道:“抱歉啊。” 人太多了,挤得她说话都跟缺氧似的。她想躲,压根没处挪地儿。迎璟突然伸手,先是按住她肩膀,试图将人拽过来。不奏效,他索性将双手穿过初宁的腋下,用力一拎——四舍五入就是个拥抱动作,把她跟拔萝卜似的,弄到了自己身后。 门右边的一处车角,刚好能站下初宁。迎璟转过身,大鹏展翅一般,抵住两个车面,给她圈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 “没事儿,我帮你挡着。”迎璟低头看她:“我比你高,我比你壮。” 这个距离太近了,不得不注意到他的眼瞳,像一颗偏棕褐的琥珀。初宁淡淡移开眼,心想,皮肤白的人眼珠颜色都比较浅。 七点半终于到了强哥火锅店。错过饭点,还有三分之二的上座率。今天刮风降温,一夜之间有了初冬的气息。而进去火锅店,仿佛两个世界,烟雾缭绕,热气腾腾。 “想吃什么。”迎璟轻车熟路地拿起菜单,递给她说:“你右边有笔。” 每张桌子角都用线栓了一支2B铅笔,初宁看着笔身上“考试专用”四字,就明白这店的老板估计也有点中二气质。 她没接菜单,情绪很淡地说:“你熟悉,你点。” 迎璟倒也不客气,“三盘肥羊,两盘肥牛,豆笋海带土豆片,笋子豆皮油条,再来三个面饼。对了,你吃不吃香菜啊?” “随意。”初宁说:“再点份猪脑。” 迎璟咽了咽喉咙,“你还吃猪脑?” 初宁说:“我口味比较重。” “难怪这么聪明。” 这不是好话。初宁笑骂:“喂,小孩儿,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 迎璟挠挠太阳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句:“我不是小孩儿,你别穿这身衣服,咱俩站一块,指不定谁像哥哥呢。” 初宁被他逗乐,往椅背轻轻一靠,双手环叠胸口,手腕上的白金链子光彩熠熠。她问:“你多大?” “二十一岁半。”礼尚往来不能吃亏,迎璟马上问:“你呢?” 初宁想了想,答:“四十一。” 迎璟表情惊悚,“天,我还以为你六十了呢!” 初宁真想揉他一顿,两人对视一笑,气氛悄然轻松。不再开玩笑,初宁说:“我比你大四岁。” 迎璟:“你几月份的?” “十月。” “那你只比我大三岁半!”迎璟激动地纠正。 “……” 上菜速度很快,他们点的多,服务员还推来了一个架子。哐哐当当二十几个碟子摆得满满。进进出出的客人在经过他们这桌时,频频回头注目,大概是被两人的食量给惊着了。 而开吃后,初宁才知道,这人是真的能吃。不是铺张浪费,每一样菜的分量都是刚刚好。迎璟自制了两碟拌料,剁椒生抽白芝麻,最后再洒上几滴香油。又夹了块肥羊卷往里头一裹,递给初宁:“你尝尝。” 这东西吃来吃去就是那股味儿。初宁没过多反应,随意聊天:“你是哪儿人?” “杏城。” 离北京不远,动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初宁又问:“你是怎么想到学这个专业的?从小感兴趣?” “差不多,”迎璟一筷子戳起三片肉,往嘴里一送,嚼完了才说话:“都那样,随便挑了一个。” 这话有点欠扁,来自学霸的纯天然优越感。 “你呢?你以前也在北京上学吗?” 初宁低头吃食,也没什么隐瞒:“上了一半。” 迎璟:“哦,初高中?你大学不在北京吗?” “我上到大二就没念了。” “哐当”一响,迎璟的勺子从手上滑掉在盘子上,“……” 初宁看着他,“怎么?我不配和学霸吃饭?” 迎璟飞速摇头,“没呢,我们吃的不是饭,吃的是火锅,配得要命。” 初宁嗤笑,用漏勺弄出烫好的猪脑,沾了点酱放到自个儿碗里。她的吃相很好看,低头时脖颈线条修长肤白,微微噘嘴吹凉热气,然后往嘴里一送,半点汁水都没粘在嘴角。 不知为何突然的心慌,迎璟下意识地扭了扭自己的脑袋,仿佛初宁吃的不是猪脑,而是他的。 初宁食量适中,平日太忙,也没什么机会吃一顿悠哉的火锅,她觉得自己今天吃得已算多,但看到迎璟后,真的是怀疑人生。 他不仅吃完所有的配菜,最后还要了一碗蛋炒饭。 初宁忍不住:“你父母每个月给你多少生活费?”这种吃法,真的很造孽败家了。 迎璟:“一毛钱都不给。” “……” 他扬眉骄傲:“我大二开始,偶尔跟同学帮外面的公司企业做小工,设计个线路图,弄个电路板什么的。钱不多,但自给自足还是够了。” 这方面的经历,初宁和他倒是很有共同话题。她放下碗筷,不免注意力集中了些。 “更何况我还有个姐姐呢,她经常给我钱,每次去国外出差,都会给我带奶粉。”迎璟说起姐姐时,眼里的小火花一簇簇的,“而且,我姐姐很漂亮,还会给我买新衣服。”顿了下,他眼睫轻眨,说:“你跟她一样漂亮。” 这种夸赞十分简单直白,毫无修饰与刻意,人的真诚感,最能挠中红心。初宁眉间有细腻的春风,她故作平静地哦了声,“但我不会给你买衣服的。” 迎璟一愣,然后笑得哈哈哈。然后筷子一搁,飞快起身:“我去买单。” 初宁伸手揪住他的衣摆,“给我站住。” “我请你啊。” “你钱多?” “我有小金库。”迎璟神秘兮兮。 初宁没松手,“哟,存了多少?” 迎璟说:“现在是我求你办事儿,当然要贿赂一下你啊。” 吃了我的锅,就要替我办事。 这屁孩儿的一举一动,真是让人心情舒畅。 初宁松开手,随他去了。 火锅好吃,但是一身火锅味特别难散。初宁出店后,有点后悔陪这小孩儿胡吃海吃了。 迎璟走在前面,一身西装被人间烟火气一蹂|躏,也没了最初装逼的王八之气。估计有点吃撑,他索性把扣子解了,衣服往后一拉,挂了一半在肩膀晃荡。里头的白衬衣很薄,轻易分辨出肩胛骨的形状,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还想吃别的……”迎璟转过身,恰好看到初宁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衣袖的动作。 他跑过去,鼻子凑近初宁嗅了嗅,然后自言自语道:“嗯,是肥牛卷的味道。” “……”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土狗。初宁拢了拢外套,风呼呼地吹起她的头发,呃,窒息!火锅味真的让人神经错乱。 初宁刚想说再见,迎璟一声清脆:“等我一下!” 拔腿狂跑,背影飞闪。初宁叫都叫不住,“喂,你干吗去?” 学校附近的小店五花八门,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天气冷也不愁没生意,十分接地气。初宁看到迎璟跑进一个小店,店名叫做“阿丫丫”,字的边上还点缀了几朵粉色小桃花。 初宁略显不耐,甚至想一走了之,但脚步迈出第一步后,马路对面的人行灯正好变红,这灯莫不也是迎璟蛇鼠一窝的同盟?初宁收了脚,不情不愿地站在路边等。 很快,迎璟从那几朵小桃花下又飘了出来。他手里多了个袋子,稀里哗啦一阵响——“喏,给你。” 初宁没看出是什么,“嗯?” “拿着。”迎璟抓起她的手,不够,又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捋开,将塑料袋勾在她的小手指上。 “……” 今天都是第几回私自握手了? 初宁扯开袋口一看,里面是一个淡蓝色纸盒装着的……香水。 “你不是不喜欢火锅味吗,喷点香水就好了。”迎璟目光明晰,和他齐整如贝的牙齿相得益彰。他个子高,初宁穿着高跟鞋站面前还得微微仰头。 迎璟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便是便宜了点,但还是可以遮遮味儿的。” 初宁这一刻的无言,多了几分复杂心绪。这个男生的表达方式太钢铁直男,但又莫名有绕指柔的效果,能戳你的笑点,也能戳你的心底的柔软腹地。 初宁笑容缓缓,问:“我先给你喷点?” 迎璟立刻一跳三步远,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我是男的,我才不喷香水。” 初宁乐了乐,还是把香水塞回他怀里,“你送女生。” “你就是女生啊。” “……”初宁真想揪揪他的耳朵尖,他总是让她无话可说。她柔眉一挑,“老实人,你骗过多少小姑娘?” 迎璟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毫无技术含量地露出几分大尾巴狼的狡猾气味。 初宁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她准备坐地铁回公司取车。迎璟却飞快把人拦住,“等等,我带你走,这边有近路。” 初宁的迟疑在看到他一脸无辜的认真后,神使鬼差地退下了。就这样,迎璟在前面带路,她跟着他。只是走了五分钟……这不对劲啊! “这不是去地铁站的路。”初宁断定:“给我站住。” 迎璟双手插袋,低着脑袋当没听见。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没再跟上来,干脆一个转身,拽住她的胳膊。 “……”死小孩儿又他妈碰她! 初宁想提脚踹了他的西装裤裆! “你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就一下下。”迎璟怕她跑,手劲不免加重,远看就像从身后抱住了初宁,“五分钟,就五分钟。” “松开,先松开。” “不,我就不,你答应我我才松。” 一顿大动作,迎璟原本工工整整扎在裤子里的白色衬衫,已经掀了一半露在外面,衬衣扣松开三颗,风往胸膛呼呼地灌。冻得他鼻尖通红。 这副落魄鬼模样让初宁忽然心软。今天这顿鸿门宴吃得那叫一个大放血,骚里骚气的江湖小神棍,真的想按在地上一顿暴揍。 “……去哪?” 十分钟后。 迎璟鬼鬼祟祟地带着初宁来到一座大楼前。两人摸黑上去第九层。 “到了。”他说。 初宁抬头看了眼,挂牌上的烫金字像是潜伏在黑暗里还未开光的兵家利器。一字一字笔锋厚重—— “航空发动机模拟仿真研究实验室。”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一个男女主携手打天下的简单故事,有热血梦想,有跌宕起伏,有成长受挫,也有两情相悦,两个月的连载,带你们看一段水到渠成的感情好不好啦。我刚才给上章评论发红包,就看到几个人说想看chuan戏了……你们这几个坏人!真是让我……爱不释手~~ ☆、她太凶了 “你偷来的钥匙?”初宁第一反应。 迎璟反身一声“嘘嘘嘘!” 没有偷那么难听。这钥匙还是上回答应栗舟山参加这个项目时,为了方便做实验数据他自个儿给的。后来竞项没成功,一老一少别别扭扭闹的矛盾至今还没和好。 迎璟管他的,谁先主动谁就输。 门开,室内并没有想象中的暗,很多仪器设备亮着电源灯,液晶屏上各种指标实时跳动。初宁明白了,这人是带自己实地考察来着。 迎璟轻车熟路地摸开一盏灯,瞬间亮堂。实验室透着一股高端科技的金属质感,有好多种设备长得怪里怪气,初宁压根没见过。迎璟却像熟遇老朋友一般,热情地将两位“互作介绍”。 “这是各种型号的扭矩倍增器,可以输出不同大小的推助力。”他又伏腰低头,对这排冰冷的金属物件说:“Hello,这位是宁总,有可能成为你们的金主,可得表现好一点哦!” 初宁:“……”金主听了想打你。 “这是航发测试台,”一个大个头的家伙,初宁只看到里面巨多零件线路齿轮,跟迷宫似的。迎璟却津津有味,用手指戳着一处又一处:“这是进气道,通过压力机一直往这儿送。”他对着某处画了一个圈:“燃烧室。” 初宁哦了声,出于礼貌不想让气氛冷场,于是问:“燃烧室是烧什么的?” 迎璟撑直腰板,凑近了些小声说:“这是技术机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这个燃烧室啊,是用来烧尸体的。我们学校隔壁不是有个医院嘛,太平间无人认领的遗体都往这里送,丢进去噼里啪啦一烧,就可以送去李小强的火锅店做食材了。” 初宁一掌劈向他的肩,“你蒙我呢?” 迎璟笑起来暖烘烘的,“你不是说我在做介绍的时候跟背书一样,我怕你听不懂,跟你说说笑话。”顿了下,他又道:“我自己也没有那么紧张。” 偌大的实验室,只有仪器表盘发出幽幽的光。迎璟的情绪供给里,有一丝微妙的失落。但他很快重振精神,领着她看别处:“这个是主轴承,发动机是不是个短命鬼,就看它的表现了。” 听得出来,迎璟尽力地将这些复杂抽象的设备浅显易懂地表达出来。他谨小慎微,每说一句话,都会在意初宁的表情。 如果她蹙眉,迎璟就停顿,可怜巴巴地问:“你是不是没听懂啊?” 如果她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飞,迎璟就会好开心,她有在认真听! 航发的技术研究太复杂了,设备部件繁多,迎璟一口气介绍完,打开电脑说:“好变态是不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臭臭的发动机啊,如果一个环节出错,后面的付出都会打水漂。” 他舔舔唇角,说:“这也正是你担心的地方,对不对?” 初宁点头,比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电脑屏亮起,迎璟进入程序,“这,就是我给你的那份项目书上的内容。仿真模拟技术,能把研发过程中所有的设想都通过一维仿真建立起来。达到节约实际成本,预判可行性的目的。” 他语速刻意放慢,但初宁听得还是稍显吃力。 “说白了,这项技术的本质,就是白吃白喝耍流氓。” “……”这倒是浅显易懂啊。 迎璟问:“这个技术是不是很牛逼?” 初宁嗯了声,“前瞻性是趋势。” 得到肯定,迎璟双手合十异常兴奋:“那美丽的宁总,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me?” 黑夜的环境里,因为血气上涌,他的眼睛像是镶嵌了碎钻。 初宁盯了几秒,然后抬抬下巴,波澜不惊地问:“如果你是我。” “嗯?什么?” “一项大型且复杂的工程,不是投入几万、几十万那么简单,时间跨度又长,回报周期无法估算,我可能砸了银子进去,最后什么都做不出来——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做?” 迎璟咽了咽喉咙,被她看得有点虚,但还是掷地有声地答:“会。” 初宁:“原因。” 迎璟深呼一口气,说:“你知道么,全世界真正掌握一流水平发动机制造技术的国家只有三个。这是一个真正的垄断行业。我们需要从别人手上买技术,钱多钱少且不说,人家不高兴了,就收摊不卖了。就更别提运用在军事航空方面的核心技术了。” 那已不是资本,而是一个国家的核心战略物资。 此刻的迎璟,从刚才的忐忑与浮躁里迅速沉淀下来,这不是背书,也不是提前打好的腹稿。就像滑滑梯,他坐上去,就跟惯性使然一样,情不自禁地往下冲。 “……所以,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去做的。”他来了个漂亮激昂的收尾。 初宁眼睫微动。 迎璟美滋滋的,睫毛跟她一起动。 “坐下。”初宁把他的肩膀往凳子上一按,迎璟傻愣愣地听话。 她退后两步,双手环胸,以平铺直叙的语气告诉他自己的意见:“我很欣赏你的专业度和热情洋溢的勇气。” “……”日,要完。 果然,“但这项技术的风险值,已经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所以,我不会将它纳入考虑。” 初宁的决定干干脆脆,没有供人遐想的希望。 黑暗与安静,能够放大人的感官,加强大脑的冲击。初宁的声音太过清晰,甚至连标点符号都能分辨——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迎璟嘴唇上下轻合,呼吸喘啊喘,偏偏一个字儿都说不出。 “你是个认真的人。”初宁真心实意地说:“你会有个美好前程的。” 她从包里又拿出两百块钱,公事公办地搁在桌面,“你还在上学,你请我吃晚饭,我领了心意,但钱,我出。” 初宁的语气很诚恳,但在迎璟听来,真的是扎心。 “喂……”他气若游丝。 初宁不想再耽误时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高跟鞋轻柔的磕地声,迎璟忍不住站直,提高声音:“喂喂喂。” 初宁没回头。 他急了,那种纠结和不甘心的情绪在心里一顿揉搓,变成了哑药,他好气,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抓起那两百块钱,冲着背影大声嚷:“给多了给多了,我还要找你八十八呢!” 夜风从门口贯入,空气里还留着她身上的淡淡香味。迎璟低头一嗅,心里就更空荡了。 自此,这件折腾了小半月的事情正式落幕。 迎璟心情糟糕,做什么都闷闷的。 祈遇几度怀疑:“你是不是失恋了?” 不提还好,迎璟瞬间想到初宁这个心狠手辣的火锅杀手。 祈遇也是哪壶不开接哪壶:“对了,你上回重新做的项目书,有进展了吗?” “……”迎璟静了片刻,摇了摇头:“结束了。” 他走出寝室,背影渐远, 祈遇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明显感觉这位小同志的情绪不太对劲。 是的,迎璟陷入了一种了无生气的状态里。不似第一回被拒绝时,愤怒来得直接又外放。这一次,就像是春日惊雷后的绵绵细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停,久不见日月,只有潮闷与腥湿。 事情的爆发点是两周后的一个不平常的篮球赛。之所以说它不平常,是因为迎璟跟人打了一架。 对方的后卫正好是飞行设计专业的,充满孽缘的“老仇家”。争球时,对方恶意打手犯规,但裁判却没吹哨,把迎璟给火的当即举手抗议,“他犯规,你为什么不吹!” 当时看球赛的,对方专业的学生居多,顿时一阵嘘声。 火上浇油了简直!迎璟把球往地上狠狠一砸,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混不混球啊你!” 事情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迎璟充分发挥自个儿常年业余篮球队员的隐性身份,又或者是欲盖弥彰的,将连绵积累数日的邪火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这一架,他干得毫无顾虑,酣畅淋漓。 鸡飞狗跳的一下午,从篮球场到教务处,他痛快地削了别人,也怂怂地被系主任教做人。当然,得功于他的成绩连续三年专业第一,主任到底舍不得太苛责,一顿敷衍的思想教育后,就草草放人了。 “忍着点啊,这个药水会有点疼。”宿舍里,一群人围着。 迎璟龇牙咧嘴:“疼疼疼!!” “……我这还没开始呢。” 大家哄堂大笑,然后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没想到你还练过呢,那个是不是叫螳螂拳?”有人模仿。 迎璟哼的一声:“那叫‘爸爸教做人。’” “早看设计系的不顺眼了,你替大家出了气干得好。” 此起彼伏的掌声响起。 迎璟脸上的“骄傲”二字还只写了一半,“嘭——!”宿舍门被推开,弹在墙上发出巨响。 众人回头,就见一位长发美人儿一脸冰霜地出现在门口。她左右环视半圈,然后锁定目标。迎璟顿时汗毛竖立,眼睛狂眨。 美人儿神情要吃人,两臂袖子一抡,一脚踹开拦路的垃圾桶,叉腰朝他走来。 迎璟的屁股在屁点儿大的凳子上使劲挪,挪啊挪。躲不过了,干脆两眼一闭,就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被用力揪起。 “卧槽疼,疼啊疼!” “不许躲!” 迎璟立刻乖乖不动,惨兮兮地叫了声:“……姐。” 迎晨一脚踹翻他屁股,“我上来的时候才看见垃圾车从这儿路过,它怎么没把你给带走呢?啊?” 迎璟抱头蹲下,然后举手投降。 迎晨拎着他的后衣领,跟拖尸|体似的,让迎璟蹲在地上滑着走。迎璟倔强地掰住门,手指头五根、三根、一根,然后一阵哀嚎:“——啊,救命!” 龙卷风过境之后,留下一地安静的鸡毛。 整个宿舍的人,震惊了。 迎璟被塞进车里,然后绑上安全带。迎晨绕到驾驶座“砰”的一声关紧车门。拧头瞪他一眼,“你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迎璟嘿嘿笑。 “笑个屁。”迎晨问:“为什么又打架?” “吹黑哨。” “哨你个头。” “……”迎璟小声:“怎么都这么凶啊。” 这个意味深长的“都”字没让迎晨多想。她早上从杏城过来出差,累得够呛,才懒得猜少男心思。迎晨转动方向盘撂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之前,先带人去王府井吃饭,叫了一桌的肉表达来自姐姐的关爱。迎璟却战战兢兢,总觉得没好事儿。 “明年上半年实习,下半年毕业。我问你,你什么打算?”迎晨单刀直入。 “就,走一步看一步呗,还有小半年呢,急什么。”迎璟的想法情真意切,可以说是代表着大部分同胞的心境了。 “我早上从大院儿过来,爸爸跟我说了,给你联系好J航的沈阳分公司,让你实习期就过去。” “我才不去。”迎璟拒绝。这种老派国企,基本就是混吃养老。 “怎么,你要考研?” “不考。”迎璟觉得读书就是个无底洞,他怕闷。 “那你就给我老实点。”迎晨工作经验丰富,谈事的时候,语气十分正经严肃,“既然养成了眼高手低的臭毛病,就得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姐弟俩年龄差七岁,自小感情便好。迎璟对她莫名信服。这话语气有点重,但他能听进去。缄默无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猪头肉肉。 “这才多久,你就给我打了两次架。早知道有这兴趣爱好,当初就该送你去嵩山少林寺,不仅学费低,剃头还不用钱。” 迎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浓密的小黑发。 迎晨被他的动作逗笑,表情松下来。 迎璟知道姐姐是担心他,连日来的阴郁也瞬间晴了大半。他起身越过饭桌,挨着迎晨坐,一把揽住她肩头,跟长了虱子似的拱啊拱。洪水放闸一般,将最近的难过经历向姐姐倾诉。 “……事情就是这样的,她看不起我……她还嫌弃我请的火锅,两百块都不用我找……第一次不要我,又骗我第二次……把我当小狗呢……白瞎那么漂亮的脸蛋了……啊,姐我好烦!” 迎晨一巴掌推开他的脑袋,“她做得没错。” 迎璟又黏乎乎的把脑袋凑过来,“你还帮她说话!” “不管项目大小,事先多番考虑与了解,才是明智与合理的。”迎晨嫌弃道:“你自己心眼儿小,还赖别人。” 迎璟举起拳头装模作样地猛捶自己的脑袋,边捶边配音:“——啊,我死了。” “……” 飙完演技,他沉静下来,好丧气,头埋在姐姐的肩窝蹭了蹭,小声说: “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打击,太难受了,真的。” ——— 这家餐厅是两层,大厅中央有人在演奏钢琴。二楼,一道身影倚在栏杆处。 “看什么呢?”关玉走近,“别让徐总久等。” 初宁应声:“就来。”但眼睛仍然盯着某处,没有动。 关玉顺着望过去,豁然开朗:“哟,秀恩爱啊。”她不怀好意地蹭了蹭初宁的肩,“心痒了?” 初宁没说话。 楼下的迎璟,跟只奶狗一样,在一个女人肩头蹭啊蹭。这亲昵劲儿,说不出的融洽和自然。 钢琴声软软入耳。 初宁心想……原来他有这嗜好,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啊。 啧啧啧,够浪。 作者有话要说: 宁总是个非常现实和理智的女人,以后好好教迎璟做男人(邪笑~) ☆、兄妹 初宁权当看到一个认识的人,甚至连熟人都算不上,这细微的感慨跟挠痒痒似的,一瞬而过。 今天作为宁竞投资的负责人,她宴请金木北城的徐总吃饭。徐有山早年是苏商系派,后来跟人进藏区收药材,干倒卖,渐渐融会贯通,成了个四通八达的经典款商人——有一定的资源,但是中规中矩,也没个契机更上一层楼。 徐有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