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保证
马文才有些不习惯如此配合的桓是知, 小心翼翼道:“自然不算。是从一而终, 高风亮节!” 桓是知的语气中居然带上了一丝娇嗔:“那你还不把人家放开, 人家的手都被你抓得好痛哦。” 人家? 桓是知那软绵绵的声音让马文才的心都颤了。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是知, 我、我现在完完全全相信你是女子了。” “啊?”桓是知立刻被打回原形,对马文才的“肤浅”有些嫌弃, “就因为我说了个人家?” 马文才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 慢慢将目光移到自己的手臂上。 更准确地说, 是移到,环绕在桓是知柔软的胸前的,手臂上。 桓是知的双拳不由自主又握紧了,但声音还是娇滴滴的:“哎呀,你还不松开, 你就这样欺负人家这样的弱女子啊?” “噢好。”马文才被那声音迷得晕晕乎乎, 完全丧失了对危险的警觉性。 他刚一松手, 原本笑眯眯的桓是知霎时间换上了一副凶狠的表情,先是照旧踹了他一脚, 趁他吃痛弯腰之际, 又利落地将他的双臂反剪,借着整个人的体重压了上去。 “事到如今, 你还敢调戏本小姐!”桓是知怒不可遏,“还妄想本小姐嫁给你?简直是白日做梦!” “哎呀痛痛痛!”面对桓小姐的暴力,马文才不敢反抗,只得求饶, “不敢了,不敢了。” “不敢什么了?”桓是知俨然一个女霸王,“说!” “不敢……”马文才犹豫。 桓是知立刻看破:“你分明就是还敢!” “真的不敢了。”马文才道,“要不,你说一句,我跟你一句,总行了?” “这还差不多。”桓是知哼了一声,“跟我说,我马文才,说呀。” 马文才无奈地笑:“好好好,我马文才。” “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桓是知。” “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桓是知。” “不调戏她。” “尽量不调戏她……” 桓是知喝道:“没有尽量!” 马文才重复:“没有尽量。” 桓是知手上用力一折,马文才疼得倒吸凉气:“行行行,不调戏,不调戏。不尽量,不尽量。” “这还差不多。”桓是知笑,“接着发誓。我马文才保证。” 依旧无奈的声音:“我马文才保证。” “以后再也不胡说什么‘要娶桓是知’,或者‘让桓是知嫁给我’这样的,轻薄的话。” 马文才没有跟着读。 桓是知催他:“快保证啊。” “这个我保证不了。” “你!”桓是知手上又用力,“你说不说!” 马文才疼得面部微微抽搐:“你就算把我的手掰折了,我也不会说的。” “那我就把你的手掰折了!”桓是知也有些较劲,几乎是下死手。 马文才疼得不行:“我保证,我保证!” 桓是知收了两分力:“说。” “我保证。”马文才深吸了一口气,“我马文才这辈子,一定要娶桓是知,我一定要让桓是知嫁给我。” “你!”桓是知气得又用力去折他的手腕。可这一回,无论她怎么狠心用力,他都只是咬牙沉默,一个字都没再说。 “哼!”桓是知泄气地甩开马文才的手。 马文才低呼一声,直起腰,小心地活动着手腕:“真是最毒妇人心。你这是要提前谋杀亲夫啊。” “你还敢说!”桓是知举起拳头,作威胁状。 不料马文才却笑盈盈地看着她,眼中的深情和宠爱几乎要溢出来。 桓是知本就难以抵御马文才的眼神,如今他愈发肆无忌惮。她只得默默地移开目光,讪讪地垂下手:“算了。本小姐懒得跟你计较。” 马文才看着桓是知意难平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觉得她实在可爱,禁不住伸出手要去捏她的脸。 桓是知吓得立即跳开一步:“喂,男女授受不亲啊。” 马文才失笑:“我们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你现在才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啊?” “那能一样嘛,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自然得放尊重些。”桓是知斜了他一眼,“我真是看走眼了。以前还以为你是那种遵循礼教的,会害羞的谦谦君子呢,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油嘴滑舌,没皮没脸的小混蛋。” “行,既然你不喜欢,那成亲之前我就尽量,少调戏你。”马文才道,“大不了,等诸事一了,我就上桓家去提亲。” “疯了你,谁要嫁给你啊。”桓是知又羞又怒,甩下马文才就要往回走。 几乎是下意识地,马文才又拉住了她的手。 桓是知大叫:“松手!” “不能怪我啊。”马文才无辜地举起手,信口胡说,“我看惯了你这一身男装,有时候会忘了你是个姑娘。” 二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小屋之中。 臧爱亲和刘裕见桓是知虽然依旧有些不愉快,但马文才却已是满面春风,料想二人之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这才放下心来。 从臧刘二人的神色来看,桓是知明白自己的身份确实已被识破。她便也不再做无谓的隐瞒,向二人坦白了自己为上尼山女扮男装的事情。 “刘兄,大嫂,抱歉,我隐瞒了你们。” 臧爱亲笑道:“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呀。桓小姐真是女中豪杰啊。能与你结识,我们夫妇俩都深感荣幸呢。” 臧爱亲的亲切让桓是知略感宽慰,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众人又谈论起捉拿采花贼的事情。 马文才依旧坚决反对拿桓是知做诱饵的方案。刘裕见桓是知竟是个女子,也不再言语。只有桓是知一个人坚持要按照“原计划”执行。 适才独处之时的轻佻消失了,马文才又成了那个说一不二的马文才:“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这不是你有权否决的事情。”桓是知转向刘裕寻求支持,“刘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保护好自己。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行动。” 刘裕面露难色:“是知啊,你是金枝玉叶,细皮嫩肉的,不合适……” “为什么我是女子就不行了呢?”桓是知道,“按照计划,在那个小贼出手之前,我们就能够把他打趴下了。是,我的体力确实是不如一般男子,可也不是弱不禁风啊。就算我是弱不禁风,刘兄,在知道我是女子之前,难道你觉得我很强壮吗?刚才我也是这样,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啊。为什么一个细胳膊细腿的男子,你们就敢让他去做诱饵,一换成女子就不行了呢?你们这是偏见,根深蒂固的偏见!” “这……”刘裕有所动摇。 马文才却依旧固执:“反正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那应该让谁去冒险呢?”桓是知不想再跟马文才吵嘴,她的语气颇为语重心长,“马文才,这采花贼一日不除,杭州城就一日不太平。你是堂堂太守府公子,难道就没觉得肩上有责任吗?” “我没说不抓贼。”马文才道,“只是,这杭州城女子这么多,不需要你桓大小姐去逞英雄?” “我不是逞英雄。”桓是知道,“两军对垒之时,能称得上英雄的,或许只有那威风八面的将军;可若是士兵都想着不必逞英雄,卷铺盖回家了,那我大晋还会存在了吗?” 马文才皱眉:“你这都是什么歪理。” 桓是知见他语气缓和,继续道:“这不是歪理,我觉得这也是山长口中的一种‘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受伤。可是,其他人去做诱饵,也会有人担心她。我桓是知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可你是堂堂桓家千金,更是我马文才的心上人! 马文才看了一眼身边的刘裕和臧爱亲,终究还是没有把“那些庶人女子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这句话说出口。 “多少年来,一国之主,一家之主,都是男人。”桓是知继续道,“我当初上尼山书院读书,是为了增长见识,也是出于好奇。除了体力外,这男子,究竟比我们女子强在了哪儿?慢慢地,我发现,其实很多时候,女子都是输在了一种心态。这种心态是我们从小就被潜移默化灌输的,也是许多人认为理所当然的。” 臧爱亲忍不住问:“是什么心态?” “就是,时刻不忘自己是女子,认为有些事情是女子不该做,不能做,也做不到的,这样的心态。”桓是知道,“在这样消极的自我暗示和莫名其妙的自我约束之下,女子就真的越来越不如男子了。于是,基于此,我们就又得出了一个结论,看,女子真的不如男子!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刘裕忽然拍手道:“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