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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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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鸣蝉, 骄阳似火。    院子里, 七岁的林亦如站在一棵老樟树的树荫下, 圆乎乎的小手捂着眼睛, 口中念念有词。    “……五、四、三、二、一。时间到了!”林亦如放下小手,转身对屋内喊道, “都藏好咯!我要来找你们了!”    说完,她双手提起小裙子, 笑嘻嘻地冲进屋里去。    屋里空无一人。    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 没有一根柱子。    屋顶悬浮在空中。    林亦如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也离开了地面。    粉嫩的裙摆微微膨起,像一朵无根的莲。    “你们藏好了吗?”林亦如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尤其孤寂,“我要来找你们咯!”    没有应答。连空气都懒得为之振动。    忽然, 她的前方出现了两个人。    男子身着戎装, 神色威武;女子身形婀娜, 却看不清脸。    林亦如喜道:“爹爹,娘亲!你们没藏好, 被我找到啦!”    她努力划动双手双脚, 想向二人靠近。    可那两个人却沉默着,渐渐地向后飘去。    林亦如急得大叫:“你们已经被找到了!不能耍赖皮, 不能再跑走藏起来了!”    她更加努力地摆手伸腿,像在水中游泳一般。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那女子的裙摆时,二人却骤然消失了。    指尖触到的,却是一扇坚硬的木门。    她的面前, 升起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柜子。    林亦如惊得忙缩回手。    周遭虚空,万物消褪。    天地之间,正剩下她和那个不期而来的木柜沉默相对。    桓是知眨巴着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去拉那柜门。    柜子里,一个小男孩正抱着膝盖默默流泪。见柜门打开,有光透入,急忙抬头。    林亦如瞧见了一双惊恐又无助的泪眼。    桓是知便在这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好久没有,梦见琅琊,梦见“林亦如”了。    梦境虚空,可感受到的悲喜都是那么真实。桓是知静静地望着屋顶那雕花的横梁,平顺着自己的呼吸。    没有蝉鸣,没有烈日。    脸上能感受到空气中微微的凉意。    这里是杭州,腊月寒冬。    炭火燃烧发出的声音似温柔的呢喃,屋内飘着好闻的松枝清气。白晃晃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让人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    大概快到正午了。桓是知想。    身上的棉被感觉有十斤重。桓是知费劲地撑起身子,正准备下床,却瞧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正趴着一个人。    马文才竟伏着身子,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正香。    桓是知睡着的时候,已经有人为她换上了一条崭新的襦裙。而马文才身上,却仍是在公主府时穿的那件衣服上面还沾染着她的血污。    阳光打在马文才的侧脸上,使他的鼻梁看起来愈发挺拔,轮廓也更为清晰。鬓角的绒发氤氲在浅金色的阳光下,闪着暖暖的光。    桓是知撑着床沿,垂腿坐在床上,安静地望着他,觉得有一种奇怪的不真实。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马文才,好陌生好陌生。    过去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有时候一觉醒来,桓是知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种奇怪的陌生感。眼前的一屋一瓦,一草一木,她都确定自己见过;可是,她却觉得陌生。    今日一觉醒来,桓是知对马文才也生出了这种“陌生”。    她的疲惫在睡眠中得以缓解,可是心中却有影影绰绰的迷惑。    之前的那些日子——在书院嘻嘻哈哈,隐瞒女儿身的日子也好,下山后惊险刺激的日子也好——节奏都太紧了。    就像是一把落在铜盘上的散珠。    桓是知只能瞪着眼睛,看那颗颗粒粒在铜盘上飞溅跳动,叮叮咚咚,劈啪作响。    可只有等到这热闹散去了,任由余音在脑中无声地萦绕一段时光;耐心过滤一下逝去的岁月,人才能从积攒的沉淀里,咂摸出点什么来。    这样间歇袭来的陌生感,不是锋利的冷漠。而是一种温和低调的新鲜。    就是在经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陌生感”后,桓是知对这个世界多了一点又一点的认识。她从一个小女孩慢慢长成一个小小的女人,看到的世界也一步一步变成“桓是知眼中的世界”。    也是在这样的“陌生感”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与感觉不断推翻重建。    客观认知消失,他渐渐成了“她眼中的马文才”。    这样的“重建”耗时短暂,无声无息。潜移默化之中,人们常常意识不到自己情感的迁移。待到察觉之时,往往会觉得突然。    咦,他是这样一个人?    咦,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得亲近的?    有时候,人们会把对自身的迟钝,叫作“突然”。    过去的画面在桓是知的脑袋里飞快掠过。    马文才策马而来弯弓搭箭,意气风发的样子;在课堂上滔滔不绝,挥斥方遒的样子;在球场上进了球,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冲自己得意地歪头笑的样子……    还有,他躺在她身边时,深沉的呼吸声;躲在那狭小的柜子里时,那一双无助的泪眼……    是的,就是那双眼睛。    那个无助的小男孩,不知何时潜入了她的梦中,她的心中。    他对她无礼之时,她自是真心地恼他。可如今想起那个吻,她居然觉得,有些……    回味。    他的唇十足柔软,却又十足霸道。    心跳脸红,回味无穷。    而那日他叫她夫人的感觉,居然,还不赖……    桓是知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傻笑了半晌,她才猛然惊醒。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脑子里又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无论他做什么,或是偶尔想起他,她都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和开心的感觉?!    桓是知的背脊突然一阵发凉。    喂,你醒醒啊!    他当时是侵犯了你!你现在在偷乐什么?!    她双手扶住自己的脑袋晃了晃,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平静下来后,她终于想起,关于在公主府的种种,她尚有诸多疑惑。    那些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何崇和矮冬瓜“畏罪自杀”了,那长清公主会就此罢休吗?    不过再转念一想,又觉得无甚好问。    尚有亲属的孩子,自然是送回家中;家中无人的,则由官府负责收养,或送入孤独园或养生堂中。    而何崇认罪之时,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仍旧抱有长清公主会仗势相救的希望,并没有明言她是否有参与“猥亵”那些孩子。在认罪状中,还用到了“娈童”一词,颇有一种独自揽罪的意味。    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最“宠爱”自己的公主手下。    桓是知很少感受这样的无力。    作为桓家大小姐,她从来不仗势欺人,可做事也惯常了左右逢源。    她几乎要觉得,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    经公主府一役,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从未了解过何谓“权势”。    权势并不滋养良善。    权势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一道单调的终极屏障。    但这道屏障,野蛮霸道,足以抵御一切攻击。    无论如何。    无论多么不服,多么痛恨,都没有峰回路转。    公主就是公主。    马文才从来不打女子。可临走之时,他居然下令将司马清丢进了一个大水缸里。    在确保她喝饱水,受够冻以后,他才让人砸了水缸。    他不能真的拿她怎么办,但他至少要让她吃点苦头。    哼,冻死你。    桓是知又是气馁,又觉得好笑。这分明就是一个赌气的小男孩才会做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司马清在水缸里挣扎哀嚎,最后披头散发像一个女鬼一样湿漉漉地爬出来的样子,确实让桓是知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明明是那样在意自己前程仕途的人。    他是在为她出气。她知道。    桓是知瞧着马文才的睡颜,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难得的温柔。    尼山之外的世界变得越来越纷杂,可这小屋里的人对自己,却透着一股子简单的赤诚。    这样累,为什么不躺到床上好好睡呢。    桓是知虽然受了点伤,但不是吃了迷药昏睡,就是吐了血受了惊无力到晕厥,觉倒是睡了个饱。    可他呢?自她去做“诱饵”开始,他应该就没有好好合过眼了。    想到这里,桓是知抱起床上一条较为轻便的毯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预备给他盖上。    恰在这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个姑娘略带惊奇的声音:“王公子?奇怪,老远就瞧见他在门口走来走去,干嘛看到我就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成狗,每天基本只能睡五个小时,存稿暂时没啦(哭泣)    明天应该会更新,但是可能会稍微晚一点。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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