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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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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取粉白的肉,切成碎末好供它食用,若是吃爽了,乌鸫或许会允许一旁伺候它的人类阿锦摸一摸它的一根尾羽,只能一根,多了是要啄人的。    扬州地处京杭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点,在唐朝是仅次于长安的商业中心,虽然排名第二,但是扬州的繁华也是不可小觑的。    经过接近两个多月的航行,季婵一行人终于到了扬州,船刚靠岸,就能听见外头嘈杂纷闹的声响,季婵带上帷帽下船,只见码头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有身穿绸缎的商人,也有打着赤膊的船工,船上的货物刚被卸下,又有另外一艘靠岸,货物被一箱箱封存好,里头大部分都是北地的香料和毛皮,像丝绸粮谷等等的,都在另一个码头,离得不远,同样也是热闹非凡。    后世的扬州有个说法叫做‘送客的饺子迎客的面’,季婵不知道唐朝是不是也一样,不过既然都来了,索性就吃碗面,不为情怀也为饱肚。    坐着马车直达市场,四人随便找了一家食铺就盘腿坐下,掌勺的是位大娘,笑容满面的迎客进门,手头上的工作却一直没停。    碱面下锅,大娘拿过一叠海碗放到灶上,筷子一拨查看面熟的程度,觉得好了就顺手一捞入碗。腌鸭蛋对切,码在面上,橘红色的蛋黄直往外冒油,浇头用的虾米小鱼,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却是鲜绕舌尖,久久不散。    “汤别浪费,好东西都在汤里头呢。”见阿锦只顾着捞面吃,大娘和善的提示道。    阿锦听话的喝了一口汤水,意外的发现格外的鲜甜,比上次吃的夜宵还好吃,面的味道不是由于上面的浇头,而是这底下毫不起眼的汤。    “哎。”大娘笑了,又端来一小碟腌菜,“汤用河虾子熬的,鲜得很哩。”    鱼头豆腐汤、鱼片蒸水芹、烤鱼饼,虽然亨饪方式简单,但是味道丝毫不差,特别是后面的烤鱼饼,里面肉质软嫩,外面却焦香酥脆,仔细吃还能吃到切成颗粒的水芹。季婵细嚼慢咽,努力把味道记在心里头,载入餐馆的菜单里。    出了食铺,往大道直走第一个路口左拐,就是旅店,季婵等人打算在这里落脚,至于生意可以过两日再谈,毕竟扬州实在让人留恋忘返。    此时还是正午,坊市正热,商家在门前挂起幌子,上面书着店名。扬州产丝,街上大多都是绢布庄衣料铺,来往的妇人和小娘子穿的衣裳也比长安花色多些,就连头上带着的发饰,也大多是色彩艳丽的绢花,手上的绣帕绣工精致,香味袭人。    季婵习惯了素淡,不过女人的天性使然,她也难免多看了两眼。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将整个坊市贯|穿而过,溪上搭着木桥,两岸植着柳树,旁边还有亭子。季婵上了桥,手里拎着从小贩手里头买的灯笼,上面绣着侍女扑蝶,巴掌大的一盏,就要十文钱。到底还是喜欢占了上风,季婵拿出钱袋付了款,心里暗自感叹扬州的物价竟然比长安还要高些。    “哎,你这人,走路能不能看着点?”季婵握着被撞疼的肩膀,眉头皱起。虽说是木桥,但是走道又宽又阔,她已经往旁边让了,怎么这人还能撞了上来!而且撞完就跑,连声抱歉都没有    不对……    季婵猛然想起自己是为什么穿越到到唐朝的原因,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摸了摸腰间,果然上面挂着的钱袋已经没有了!里头大部分装着的都是铜钱,还掺杂了几块小金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怎么着也得拿回来,“阿锦!抓小偷!他偷了我的钱袋。”    她话还没说完,阿锦就将手里的烘坚果往她手里一塞,立马追了上去,只是人实在是太多了,街道左右小巷子又多,即便是武功高强的阿锦也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击毙命’。    正当她要跟着小偷转入巷陌时,一名男子陡然从里头走出来,手里拿着季婵的钱袋,温和的问道:“这位小娘子,这是你丢的钱袋吗?”    阿锦不答,反问道:“那个贼呢?”    “一时大意,让他跑了。”男子相貌俊美,一双桃花眼流转多情,“快把钱袋收起来,出门在外不宜露财,免得招来窥探,某姓陆,单名一个桥字,还未请教娘子姓氏?”    阿锦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样,缓缓道:“这钱袋不是我的,我不过是帮人抓贼而已。”    陆桥脸上一僵,温柔的笑容也为之变淡,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正巧季婵找了过来,看见两人对峙,阿锦的袖中露出一点锋芒,季婵瞳孔紧缩,并不问清缘由,而是下意识的将阿锦挡在身后。    “这位郎君,若是我的侍婢有得罪过你的话,那我替她为你致歉。”季婵行了一礼,目光落在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不自主喃喃出声,“我的钱袋……”    声音虽小,却被陆桥听得清清楚楚,他立马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回礼道:“原来是这位小娘子的钱袋,陆某未能擒住小偷,只是抢回了东西。”他看了阿锦一眼,又说,“娘子多虑了,我与你的女婢并未起冲突,不过是恰好碰见而已。”他将东西递还给季婵,“某姓陆,单名桥字,不知娘子是哪里人氏?”    季婵愣了一下,回道:“奴姓季,初到扬州宝地。”    陆桥道:“原来是季娘子,可是长安人氏?”    “陆郎君为什么笃定我是长安人呢?”季婵问道。    “某曾经跟随家父北上长安,对于哪里的口音很是耳熟,北地的郎君和娘子都很豪爽好客,酒量也很不错。”说着说着,陆桥抬头看了眼天色,歉意道:“家中还有事情,便不多加打扰了。”    季婵隐约觉得蹊跷,便多问了一句,“不知郎君家住何处,他日好差仆人上门道谢。”实际上她并没有期望对方会回答,毕竟二者只是萍水相逢,对于地址这种私密的讯息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陆桥微微一笑,“单瑜坊永晴巷往里走第五家,陆府。”    “……”    季婵咳了一声,道,“好……好。”    陆桥走了之后,季婵等人也不在外面闲逛了,阿锦提着一把水芹,这是弄回去给乌鸫吃的,净吃肉也不行,鸟屎臭一屋了。    “娘子,那人没那么简单。”阿锦晃了晃手里的水芹,对于陆桥的突然出现带着深深的怀疑,说实话,那条巷子她虽然没进去,但是也就前后脚的时间,怎么可能一个一点武功都没有的人,轻易间就把钱袋从一个成年男人手里头抢回来?    而且阿锦仔细打量过陆桥,既无内力,下盘也不稳当,就连那双手也是一个茧子都没有,就是一个富家郎君。身边没有半个奴仆,自己独自一人出现在小巷里,身上的衣服齐整,半点搏斗过的痕迹都没有,可能吗?    “我知道。”季婵踏进旅店,接过水芹,转身上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肯定还会有后招的,咱们就候着。”    “对了。”她打开门,想起了什么,道:“再过几日我就要和顺德书坊的赵东家在食铺谈生意,你到时候帮我预定一桌宴席,线装书等物还未扬州书坊出现,我想我们的到来一定会掀起一番大波澜的。”    话锋一转,再回到两月前。    “殿下,殿下您就带上我呗。”阿喜抱着柱子,怎么扯也拉不开。    “别闹。”李承乾摇摇头,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复又放下,果断拒绝道:“这是出去查案,带你像什么样子。”    “没有奴谁帮您打理生活起居呀,扬州虽然地段繁华,但毕竟是南地,听说雨水多、天气潮湿,这一去要是水土不服咋办?或者吃不惯呢?”阿喜转移战地,环住了殿门的梁柱,死活都不让李承乾出去。    “殿下,您不让阿喜跟着一块儿去,那也该让奴跟在您身边保护着啊。江豹寨水匪窝,劫掠来往的商船,手段一定很阴险,到时候如果让他们知道您是去调查剿匪的,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拦,用暗杀等各种下三滥,您一人如何躲得过来?”小璟从殿外探出头来。    “对对对!”阿喜松开手,一叠声的说道,“至少也得让小璟跟着,虽然不及阿锦,那也是一把好手啊。”    李承乾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那行,那就让小璟一人跟着。”    “是。”阿喜喜笑颜开的应了,拍拍袖子,“那奴现在就去吩咐他们准备准备,您现在饿不,奴给您端碗肉丝粥来?”    “下去、下去。”李承乾笑着摆手。    同时,燕王在宫里的寝殿,紧闭的书房被敲响,幕僚躬身入内,行礼后缓步上前,“燕王殿下,扬州的方刺史似乎有受贿的行为,他和当地的富商严家见面十分频繁,而且,两方似乎有联婚的打算。”    李泰放下毛笔,抬头看他:“联姻?和一个商贾?”    幕僚仍是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回道:“是的,方刺史的庶女下嫁严家长子,另外方刺史在兵防上从原来每隔七日的调动改为三日一次,常常和水匪恰巧错开……”    “说是恰巧?你信吗。”李泰屈指敲了一下桌面,“这样的变动……如今他是黑是白,我竟然看不清了。”    方刺史是他手底下的人,也算是刚直清正,虽然有一点小毛病但是并不碍事。只是由于自己长居宫内,从未去过封地,也是二人也许久未有联系。如今扬州竟然出了水匪,且胆敢对贡品下手,身为扬州的刺史,姓方的直到现在才察觉谁信?一个小小的水匪寨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只需出数队兵将就能剿灭,而如今竟然闹到了陛下面前……    李泰心思绕了几圈,唇角弯起,眼睛清澈,“把你得到的消息找个方法暴露给太子,这个马蜂窝,让他去捅。”    ☆、第 46 章    七月的扬州, 白日的灼热与雨水并存, 入了夜, 雨势更大,阵阵清风携雨而来,雨滴敲打着木船, 发出密密麻麻的沉闷声音,掩盖了水下的其他响动。    五条楼船‘人’字排开,甲板上各有两队士兵巡逻, 位于前面的是主船,太子和刑部郎中俞修就在这艘船上, 这里巡逻的士兵更多, 换班也更频繁, 时间也不定。    也是最为棘手的。    水波荡漾,一个个湿漉漉的暗影从船后爬上去, 一身黑衣, 青面獠牙的面具, 像极了夜里的水鬼。他们之间全靠默契, 一点交流都没有,沉默着用力捂住兵卒的嘴,再从腰后抽出锋利的匕首割断喉管, 将尸体拖入水里, 不一会儿再冒出,周而复始。    将船后的兵卒解决得差不多了,领头的暗影将人分成两拨, 一队跟着他潜到太子李承乾的船舱。此时已是半夜,房间内的灯盏早就熄灭了,床|上传来悠长的呼吸声。暗影的脚步很轻,轻到如同鬼魅,只有地上的蜿蜒水迹证明了这是一个人,他手里的匕首发出微微的亮光,猛地朝被子上一捅。    “呃……”    棉被破开,原本沉睡着的人反手握着长剑,将暗影扎了个对穿。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将剑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声音就丧命于此的人一脚踢开,黑暗里,只能看见那把长剑透出寒光,其余的暗影察觉不对,立马转身撤退,谁知后面已经有官兵手握火把,将门堵了个严实。    “果然如太子殿下所料。”俞修手里的长剑还淌着血,眉目清朗,眼神幽深的盯着这一行人,“将人统统拿下,如有反抗,一律格杀。”    早在船行至山阳时,太子殿下就建议二人兵分两路,他继续随着楼船由运河下扬州,而太子殿下则是坐马车走旱路,还记得自己当初还据理力争了许久,最后被太子殿下清清浅浅的一番话给击败。    “扬州是仅次于长安的州市,虽然说并非是重兵把守,但是也不至于被一窝贼匪横行无忌至今还抢了贡品。”李承乾喝了一口茶水,轻轻笑了笑,“指不定是官匪勾结……”    “殿下。”俞修骇了一跳,抬眼看他。    “我是说指不定。”李承乾放下茶盏,“是真是假,还得查明了会知道。只不过水上毕竟是他们的天下,如果我由陆路进城说不定要安全点,难道俞郎中要将本宫置于危险之中吗?”    俞修低头,回道:“臣不敢。”    李承乾满意的点点头,略一沉吟,“在此期间,还得麻烦俞郎中一件小事。”    “殿下但请吩咐。”    “我不在期间,还请俞郎中对外宣称你我都在一条船上,咱们演一场好戏,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呢。”    如今看来,的确有‘意外收获’,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坚持走陆路,现在事情就没那么简单的,若是太子受刺,他的小命也难保了,甚至还会牵连族人……    想到这里,俞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盯着仅剩下的几个被捆住的暗影,冷声道:“拖下去,审!无论用的什么方法,都要给我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东西来!”    山阳某县,一辆车马在官道上缓行,也不知道这车里头坐的是什么富贵人家,随行的竟然有二十来个护卫,个个魁梧壮硕,凶悍之气扑面而来,衣袍间挂着一个长布包,硬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地方偏僻,几乎不见行人,偶尔遇见的基本上都是赶路的商队,听着口音,竟是南地北地的都有。商队大多有五十来号人,按理说也算是可以横行一路,但是遇见了这队车马竟都纷纷避让,似乎颇为顾忌。    商队里头第一次走商的新仆手肘撞了撞旁边人的腰,小声问道。“这些人有什么门道?为什么咱得给人让路?”    那人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捡了小棍偷偷指了指护卫们腰间的布包,道:“看见了没。”    “看见了,有什么奇怪的?”赶车的还是个小孩,哪怕有二十多个人,但也实在犯不着这么小心?    那人侧头瞧了他一眼,收回小棍,在地上画了画,指着图案道:“那个形状,是刀!我一兄弟投军时我见过一眼,大刀锐利,拔一根头发往上头一吹,断成两截,如果拿起来往你小子这儿一划!”他猛地将小棍扎在健仆胯间,嘿嘿一笑,“传宗接代的本事就没有咯。”    新仆下意识两腿并拢,神色僵硬,看他们的眼神也充满了畏惧,心里一个劲儿的后怕,终于不敢再问。    即便小璟一路扬鞭,距离扬州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越往南走,商队越多,口音也逐渐统一,嗓音低柔得像天气一样,和风细雨的。启程之前,小璟就将马车内收拾得十分舒适,不仅车底铺了毛毯,甚至还放着两个靠垫,角落里有小柜,中间有个案几,像马扎一样可以合拢收起。    李承乾如果倦了能小憩一会,无聊了还有书看,饿了只能稍微将就一下,途中停留时买的面饼在火上烤一会儿,外头焦酥,撕开后里面冒着热气,裹了油汪汪的野鸡肉塞|入口中,倒也算是美味。    跟随在身边的护卫都是皇家护卫,出自三卫之一,不仅身份高,武功也不差,而赶车的小璟更是众人之间隐藏的高手,虽然被充作车夫,但没人小瞧他,单凭他小小年纪就能跟在太子在身边这一点就无人胆敢轻视。    沿途虽然走的是官道,但毕竟商队多,在山匪强盗眼里那是一批批的肥羊,冒险一次三年吃饱,不知死活拦路打劫的自然不少,李承乾也碰过几次,但毕竟都是乌合之众,就跟送上来给他们松筋骨的一样,小璟轻轻松松都能连着斩杀三人。    再往前就是一处连接山阳和扬州的要道,前面设有驿站,但凡军务紧急报告、诸州要事和贺折等等身有凭证之人才能在此入住。李承乾虽然都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样,但毕竟他的身份特殊,这驿站他自然住得。    驿长是个身高八尺的大汉,身后跟着两个小吏,见车马停在门前,上前先行拱手行礼,开腔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驿牒何在?”    李承乾下了马车,小璟从袖袋中取出公文,见到证明,驿长为之一肃,恭恭敬敬的把人迎进门内。    “驿站简陋,茶水粗淡,还请俞郎中勿怪。”驿长口中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他将煎过的茶饼投入小锅中煮沸,片刻倒入碗内,呈在桌上。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这处驿站是商队往北的要道,身后又是繁荣的扬州,既然都喝得起茶,又怎么可能真的如驿长所言的简陋,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李承乾自然不会当真,他坐在塌上,一边摇晃着茶碗,一边道:“来时途中,我遇见了不少山匪,驿站此处驻军数百,怎么还能让这种打家劫舍的强盗如此猖狂?”    驿长立于面前,身躯微躬,额上冒出冷汗,答道:“还请俞郎中莫要怪罪,某不敢相瞒,只是这山匪自称是小江豹,匪首据说还是扬州水匪江豹寨的连襟。他将手下的人分为数股,不断滋事扰民,无论得手与否都隐入山林,某等也曾领兵剿匪,只是次次都被察觉,寻了好几日仍然不见其踪影……”    “竟已嚣张至此……”他素来都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此时却是脸色阴沉,让人不敢直视,“莫非有什么求神问卦的本事不成,否则怎么会次次察觉,事事知晓?”    驿长咽了咽口水,小心回道:“但的确行踪诡异……”    李承乾冷冷扫他一眼,“怎么?施驿长也觉得他们有求神问卦的本事?”    “某妄言,还请俞郎中莫要见怪!”    “驭下不严……”意味不明的说了半句,李承乾收回目光。他现在顶着俞修的身份,自然不好太过苛责,否则叫人一状告到御前那可就不好了,于是缓了声道:“陛下命我彻查扬州水匪之事,既然这匪首是江豹寨的连襟,我就先拿他试试刀。附耳过来,你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就说……”    夜里风停雨歇,李承乾侧身卧在榻中,黑发散开,几缕勾住唇角,窗外枝桠晃动的声音清晰入耳,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睁眼望着桌上要熄不熄的烛火,想起听到的消息来。    商人,这是当下之人最为不耻的职业,他比之农夫还要地位卑贱,而堂堂扬州刺史,竟然要将女儿下嫁给一个商人之子,无论是谁知道了,都免不了嘲笑上一句,该不会是傻了?即便严家再富有,那也是一个低下的商户不是?此事若是传出,怕是要被外人误以为扬州无青年才俊,否则刺史之女何至于下嫁商贾?    还有青雀……    李承乾冷哼了一声。    身为扬州大都督,竟然连手底下官吏的动作都不知道,说他驭下不严倒也算轻的了。    根据消息,来往密切这本就是一个暧昧的词,还有兵防上的调动,方文鹤他究竟是想做什么?该不会真的和水匪有什么关联?恰巧?他不信。    李承乾脑海中思绪纷杂,只觉得这三方似乎有关联但偏偏又无法佐证,隐约抓到一点苗头却被窗外传来的声声钝响驱散,他赤脚下榻,抬手打开窗户,刚开了一条缝,就看见一团乌黑宛若离弦的箭直接冲入怀里,紧紧扒着洁白的亵衣不放。    他的眼里染上能将冻冰融化的暖暖笑意,将墨团似的乌鸫托在掌心,轻声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又说,“这驿站也没有宫里头的点心什么的,只能倒点水给你喝了。”他走到桌前,提起水壶倒了一碗水,又拿了笔架,刚要将乌鸫放在上头,却摸到了它爪子上面抓着一个小竹管。    李承乾心思一动,将灯盏拨亮,伸手取下竹管,拔开塞子,将里头的东西倾斜出来——结果自然是倒了满手的颜料。    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尖戳了戳乌鸫的小脑袋,见它不明所以的歪头,又低下去喝水,不由得轻声叹道:“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还学会偷东西了?等喝完了就回去罢,她找不着你该担心了。”    乌鸫停下喝水的动作,向前蹦了两步,亲昵的在李承乾袖上蹭了蹭,宛若小儿的娇态让他心软了软,却还是将它放出窗外,窗门合上,仍有两声“咄咄”声传来,然后就是翅膀震动的声响,想来是依他之言离开了。李承乾稍坐片刻,将竹管拿了起来,用一旁的手帕擦拭干净,收入一个匣子中,做完这一切他才勉强有了困意,自是上榻歇息了。    此后又过了三日,李承乾仍然未离驿站,整日在院中书写绘画,半步不出,似乎对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物毫无知觉。    驿长和两个小吏公事外出,仅留一个温少丞在驿站内管事,因为性子怯懦,底下的小吏乃至兵卒对他是阳奉阴违,面上恭敬背后却又是一套。是以当他管事时,这些人都清闲散漫了不少,就连门口看门的一个四十许的老卒,都敢倚在墙上和行人话家常。    “最近有什么新消息?”行人手里头拿着一包糕点,看起来像是和兵卒聊天,但是眼角的余光不时扫过四周。    老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说起来,还真有个大大的好消息。”    行人将那包点心递给老卒,老卒接过来揣入怀内,拍拍落了灰的长袍,道:“驿长外出了,还有这两日吴州上来的一支商队,前往长安易货,车上据说运了三箱海珠。”    海珠,就是珍珠!行人一喜,站直了身子,问道:“既然是海珠,为何不走水道?运河不是快些吗?”    兵卒‘嗐’了一声,道:“自从运河上出了水匪这事,商队大都不太敢从水道上走了,虽然陆道稍慢,但是安全些。”    行人“嘿嘿”一笑,只是重复了一句“安全呐?”随后和兵卒相视一笑,二者眼底都是算计和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了!!    祝高考的学子,科科满分,填啥啥录取,加油!    ☆、第 47 章    下过一场雨之后的天气愈发炎热, 一支小商队由远及近, 打头的是一辆马车, 车前挂着青缎幔子,赶车的是个老汉,穿着齐整。后面的三辆车马虽无车厢, 但是用麻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上头还铺着稻草,从形状大致能看出是口箱子。    护车的是二十来个壮仆, 脚步轻快,即便是在崎岖小路上行走, 也不见气喘。    “看来是练家子, 这骨头, 难啃!”    一行人埋伏在树林灌木间,脸上的黑布绑得死劲, 只露出一双眼睛, 说话的人声音听着耳熟, 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也看着耳熟, 要是驿站守门的老卒在这里,定然一拍大腿,又是相视一笑。    “小声些!别叫他们听见, 硬来肯定不中, 咱们得智取。”同伙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扇在狐狸眼的后脑勺,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拍向旁边的人,“去去去, 阿松上去。”    “等下等下,让我酝酿酝酿!”阿松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遮住脸的人,露出了平淡无奇的面容,身上一声粗布短打。担着一担东西,盖子半合,露出里头绿色的瓜皮来,腰间挂着一壶好酒,特意绕了好大一圈走回来。    “西瓜!红瓤甜口的西瓜哟!”阿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手上的布巾湿了大半。    “这又热又渴的,不如买几个瓜解解暑气。”健仆凑到赶车老汉面前,低声商量着,老汉眉头拧起,掀开小半边车帘,轻声问道:“小娘子,您认为呢?”    阿松放下担子,一双招子精光尽显,眼睛毒辣的看见帘子里头一点淡粉色的衣角。    里头的人似乎答应了,赶车的老汉放下车帘子,冲阿松喊道:“那边的汉子!把瓜担过来让我们瞧瞧!”    “哎!”阿松立马把瓜担过去,老汉挑了挑,索性将篮子里头的都买下来,把钱递给了阿松,对方立马一副贪财的接了过去,还来来回回数了好几次,健仆从中拿了一个西瓜,用拳头砸开,又掰成数块,递给了其他人。    “我给小娘子送点去?”    老汉拦下健仆,道:“不用,你们自个吃。”    果瓤清甜解渴,除了马车里头的人其余的都分吃得一干二净,阿松慢吞吞的收拾着担子,当他走出去几步之后身后传来数声“扑通”,再回头一看,原本还说说笑笑的一群人纷纷倒地,阿松抬脚踢了踢旁边的一个,见他软绵绵的毫无反应这才从躲在树林的同伙招呼道:“快出来,全放倒了!”    他又走到马车旁,将麻布扯开,里头正是一口锁住的大箱子。阿松抽出腰间的匕首在锁眼上一挖,锁落地后掀开箱子,里头全是白花花的大米。    “雕虫小技。”阿松冷笑了一声,抬脚把箱子踹翻,大米洒了一地,从里面滚出一个小箱子来,这次再撬开,里头就是光润耀眼的海珠,颗颗尺寸匀称。    三箱海珠依照此法取出,阿松捡了麻布重新裹上,拿了正准备走,突然又想起马车里头的人,复又转了回来,狐狸眼先他一步上前把帘子掀开,只见里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小小年纪容貌却已十分出色。    见狐狸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小娘子’脸庞泛红,手攥得死劲,额角青筋暴起,却还是恪守自己的戏码向角落里头钻去。    “哟,还真的是个小姑娘呢。” 阿松挤开狐狸眼,抬手把人抓了下来,“带回去伺候首领。”    狐狸眼甩了帘子,指着躺了一地的人,道:“那这些中了迷药的怎么办?割了喉管埋了?”    “随你处理,我带一半人运送海珠先回寨子,你善后。”阿松把小姑娘的手绑了,示意另外几个去拿箱子,只留下狐狸眼等人,待他走后,狐狸眼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什么东西!”    突然一个冰凉而又锋利的东西抵上他的后颈,狐狸眼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僵立在原地,求饶道:“不知是哪位好汉,有话好好说!”    “去你娘|的好好说!”原本倒在地上的军汉一脚把人踹得直翻了个跟头,两条手臂直接拧断,狐狸眼滚得满脸尘土,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你……你们不是被迷晕了吗?”    军汉嘿嘿一笑,“不过是浸了迷药的西瓜而已,老|子可是从军营里头摸打滚爬过来的,还不这点东西看在眼里!把人都捆了,押回去让俞郎中审审!”    ——    扬州。    季婵和两位管事正打算去食铺和赵德云会面商谈事宜,她将自己下扬州之前就做好了的企划书装入纸封内,又拿了一盒包装好了的颜料和线装书,等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季婵想了想,看向阿锦道:“等我出门后,你便提篮果篮去陆府道谢,若是能见到陆桥本人最好,如果他不在的话也用不着多待,把东西交给陆府管事的就行。”    阿锦的神色有些怪异,小声的重复了一遍,“……果篮?”    “怎么?很奇怪吗?”难道这里没有送果篮的传统?季婵拿起帷帽带上,白色的纱幕挡住了脸。    “不不不,他不过是帮忙抢回了一个钱袋而已,一篮果子便宜他了。”阿锦摆摆手,想起那个看似温良实则桃花眼乱飘的男人,顿时冷哼出声,敢对季娘子抱有不好的意图?小心自己直接一刀把他捅个对穿!    等季婵和刘、林管事急急忙忙赶到食铺的时候,已经是临近饭点,里面早已经挤满了人,好在她未雨绸缪,让阿锦预定了二楼靠窗户的一个雅间,否则这会儿恐怕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瞥见坐在大堂内的许些陌生男子朝她投来好奇轻浮的视线,季婵赶紧压了压帷帽,加快了步伐。虽然是处在比较开放的唐朝,男女大防还没有后世那么严重,但女子毕竟处于弱势,还是注意点好,省得落下口舌。    “客人留步,本店已经满客了,实在没有地方招待您,只好请您轻移尊驾,上别家用膳去了,对不住啊。”伙计把布巾甩在背上,迎上来拦在季婵面前,歉然道。    “不碍事,我们早已在二楼预定了雅间,你领我们上去即可。”林管事笑着说道。    “那是自然,还请您几位跟我来。”不必得罪客人店伙计自然十分乐意,殷勤的将三人带上二楼预定的雅间里,临走前还提醒道:“酒菜已经备下,稍会儿就能送上来,劳烦客人您多等一会了。有什么吩咐尽管吆喝一声,我很快就来。”    林管事往他手里塞了几文钱小费,伙计的笑容愈发真诚,又道:“天气热,您的酒我给您用井水镇了再给您送!”    推开雅间的门,季婵透过朦朦胧的帷帽,看见一名高大的男子负手立在窗边,听到声响之后转头走来,拱手行礼道:“顺德书坊,赵德云,见过季娘子。”    纱幕单薄,季婵轻而易举的瞧见了对方已过而立之年却俊美的面孔,悠悠然回礼道:“赵东家安好,请落座。”    干净的木质地板上头还铺着一张席子,季婵为了表示正式,挺直腰杆,选择了最为累人的正襟危坐,几案上摆放着几碟水果和一壶米酒,她将米酒推开,望着对方道:“我不会喝酒,就以水代酒,赵东家不会在意?”    赵德云点头道:“自然不会。”    “介绍一下,这是我图书阁的两位管事,这位是刘管事,主要负责货物的生产,这位是林管事,负责的方面则是销售。”季婵抬手示意,等三人见完礼之后,接着说,“今日所为之事,你我都清楚,我这里有一份计划书,赵东家先拿去看看。”    一旁的林管事拆开纸封,把里面的一叠计划书递给了赵德云,对方接了过去,并没有立马查看,而是笑道了一句,“当日在图书阁和季娘子谈过此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下扬州了,果断得让男子汗颜。”    季婵不语,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来长安易货的赵德云时,尽管对方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然而她并没有要和对方做生意的打算,只是含糊过去,没想到如今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却要上赶着过来,实在是造化弄人。    赵德云将计划书仔仔细细翻阅了一遍,随后把它置于案几上不再多看一眼,而是紧紧盯着季婵,挑眉笑道:“这分成是不是不太合适?”    “如何不合适,我七你三,当初可是赵东家您亲口说的,怎么,现在又改口了?”季婵不急不躁,唇吐隐刃,“图书阁负责生产和运送,期间要承担诸多风险,你顺德书坊只需将东西售卖出去,难道这也是难事?”    赵德云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水,缓缓说道:“虽然顺德书坊只负责销售,但也并不是一点付出都没有,若是积货和遇见客人有不满意的地方,不都是我们顺德书坊在做吗?而且我听说,季娘子似乎在长安那边遇到了一点麻烦……”    季婵抬头,声音清冷,“怎么,顺德书坊想趁火打劫不成?”    “不敢,只是有些地方我们可以再商量嘛。”赵德云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发出‘咄咄’的声响,他轻笑道:“这样,分成仍然按照之前的三七分,不过我唯一的要求是,图书阁在扬州的销售点只能给顺德书坊,仅此一家,若是有旁人也想吃这碗饭,到时候还请季娘子统统都拒绝掉。”    “你……”刘管事因对方的狮子大张口而怒起,却被季婵一把按下,她安抚性的转头拍了拍刘管事的肩,再回来看赵德云的时候依旧平静无波,“赵东家既然都能打探到我在京城遭遇到了什么糟心事,怎么也不打探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如此的,恕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不管赵德云眼底的阴霾,而是继续说道:“我来扬州也有些时日了,几个市坊也逛了个通透,里头的书坊无论是大是小,属于我图书阁的线装书和管状颜料还有铅笔,那是一样都没有。东西的便利和畅销在长安那是有目共睹,我想如果推广到扬州也是一样的,这是一块没有人开发的新底盘,谁都想在这颗甜美的柰子上咬一口。”    “您入行比我时间长,也应该比我更明白,如果我把销售点只给你一个人,那么其他书坊知道了会作何反应?这样的事我已经在长安经历过一遍了,不想延续到扬州来,我和您合作,也是因为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您也清楚……”季婵笑笑,“这一面之缘,和谁都能有不是吗?”    “那么季娘子想要如何?” 赵德云心情有些微妙,他的确知道这些,至于为何还敢提出这些要求不过是见季婵年纪轻想要多牟些利,现在听她分析过来,只觉得心头阻塞,脸上也涌出红来,不敢再看轻她了。    “我再让利一成,并且将图书阁的分号开在扬州……”    “那!这哪还有我顺德书坊的事?”赵德云陡然抬头。    “赵东家稍安勿躁,让我把话讲完嘛。”季婵止住他话头,接着说,“图书阁的分号只是个作坊,我们只管生产,做厂商,不会去做零售商来和你们争夺市场。并且一旦货物出现问题,只要不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售后也由我们来做,积货也可以低价退回作坊,帮你们减少一些损失,要求不过分,我们都尽量满足您。”    这的确是让他心动了,赵德云望着桌面上的计划书,有些犹豫。    “我们既帮您规避了一定的风险,还保证不会抢夺客源,赵东家,如果再犹豫下去的话,我就不保证这颗柰子不会被别人咬第一口了。”    “我……”    ☆、第 48 章    季婵并不是不愿意给他思考的时间, 只是作坊规模急着要扩大, 铅笔的产量也要跟上, 还有餐馆……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容不得再拖。    而且,她对自己提出的条件有绝对的自信, 这可是一个钱货两讫的时代,一旦付了款谁还管你?像图书阁的售后服那可是头一份!赵德云是个商人,商人利字当头, 却又世故圆滑,他现在的确有在考虑, 但同时也存在想在抻一抻她的意思。    这个老狐狸!季婵‘啧’了一声, 咬死了不再开口。    “好, 我答应了。”见办法没有见效,也只能妥协了, 而且他也没有少赚, 思及此处, 赵德云的笑容真诚了不少, “那,不知道季娘子打算什么时候把在扬州开设作坊?”    “就在近期,我人生地不熟的, 到时候还要仰仗赵东家多多照顾了。”季婵笑了笑, 示意林管事把木盒拿上来,打开后露出里头的线装书和颜料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还望赵东家海涵。”    “这就是管状颜料?”赵德云拿起一管,打开了塞子细细查看,他上次去长安的时候,图书阁还没有推出这一新品,但是当时的线装书已经足够吸引人了。也是因为看出了它的潜能,他才愿意向还是小书坊的图书阁抛出橄榄枝,没想到还只是一年而已,竟然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实在不能轻易小看。    说起这个,赵德云不由得就想到了季婵前面提到的铅笔,问道:“不知季娘子说的铅笔现在何处?”他的目光在盒子里头扫了扫,实在没找着‘可疑’物品。    “铅笔的话,可能暂时没有办法供应给您。”季婵歉意道,看到对方不明白的眼神后解释说,“铅笔是新品,刚推出不久,在长安都卖脱销了,没有太多存货能往扬州送,赵东家您也明白,长安毕竟是主场,要先满足那了才能顾得来别的地方。”    “不过我保证,如果有新货第一时间肯定先往您这送。”    “季娘子仗义!”赵德云拱手道。    “好说,咱们先吃饭,有什么细节稍后再商量,赵东家,请。”季婵笑回道。    ——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大隐蔽,半点阳光不透,突如其来的寒冷让穿得单薄的小娘子打了个哆嗦,阿松皱了皱眉,把手上的麻布扔了过去,“裹上!”    小娘子,也就是小璟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麻布,毫不犹豫的直接绕开走掉。    “嘿!你还挺有脾气的?”阿松捡了麻布,也不打算再理她,而是自己扭头往前走,没走几步又回来劝道,“我说你还是收收你这股娇劲,我们头领手上沾染不知道多少鲜血,最看不得别人朝他甩脸子,你要是到他跟头还是这样,早晚给弄死。”    小璟仍是冷着一张脸,然而尽管他冰霜满面仍然不掩夺人的艳色,特别是那双烟水朦胧的眸子,就连阿松都没能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嘀咕道:“这样的美貌,说不定头领还真能不跟她计较。”    他们走的路没有章法,像是随便乱走的,小璟掂了掂腰间的香囊,发觉里头还有小半袋,顿时眉心紧锁,隐隐有些担忧。好在没让他担心多久,这条盘旋而上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面前是个悬崖。    这……    阿松把人拉到身边,用麻绳紧紧捆在了一起,说了句“得罪了”,就拉着他往悬崖下跳。突然的动作让小璟吓了一跳,结果没几秒的时间就落了地,他看了看,脚下所踩的地方是个平台,大约能容纳四五个人站立。阿松上前去,用手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块上按了按,厚重的石门就‘轰隆’的一声,打开了。    里面是一条幽深的隧道,阿松从腰间拿出火折子,拉着他往里头走,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面前豁然开朗,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的情景让他骇然。    这个地方虽然面积有限,但是设备建设几乎等同一个小城镇,明明只是一个山谷,楼阁亭台,假石水榭,精细得像是富豪后院,只是来来往往的人显然都不是善类,男人都带着一股凶悍狠意,女子却怯弱畏惧得仿若惊弓之鸟。    果然是个贼窝,小璟只消看一眼,就下了定论。    再往前,两边的建筑就越气派富贵,等真正到了匪首的府邸,就更让人惊叹,实际上按照律例来说,这已经是属于违章建筑了。飞檐重楼、白墙红门、雕花地砖,特别是外头的戟架,长戟上头绑着幡旗,不多不少十六根,典型的超纲,王公贵戚才能用的东西,一个土匪头子,也敢在整这番行头,看来是脑袋太重,找砍呢。    守在外头的仆人进去通报了一声,阿松就拉着小璟进去了,身后还捧着整箱海珠的三人。    进了里面就更夸张了,奇珍异兽、繁花游鱼,就连遮挡的屏风都是紫檀的,小璟看着看着,眼底已然氤氲了满满的杀意。    “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不知何时,他已经被阿松拽到堂前,坐在上头的是一个络腮胡大汉,衣着华贵,却不像个商贾,透着一股悍匪的味道,那人让阿松把海珠呈在桌案上,眼睛却黏在小璟身上,等别人轻声提醒了才幡然醒悟。    木盒子一掀开,里面发出淡淡柔光的海珠瞬间吸引了他的心神,大汉手掌一捞,兜了满满一手,他朗笑出声,让人把东西收下去,转头去盯小璟,嘴里缓缓问道:“这位是?”    “头领,这是运送海珠那只商队里头的小娘子,看样子身份好像不一般,应该就是商队东家的女儿。”阿松答道。    “那又如何,不过……瞧着模样倒是不差。”特别是那双倔强的眸子,匪首搓搓手,示意仆人把小璟带下去,“今晚我要见到她,你干得不错,去领赏。”他冲阿松扬扬下巴,对方自然是喜滋滋的应了。    而这个时候的李承乾,正在驿站的地下室里审问军汉们带回来的几个土匪。驿站的地下室不大,原本是驿站里头的人用来存储过冬蔬菜的地方,现在被李承乾征用变成了刑房。    即便是白日在这里也要点燃灯火,或许是因为烛蜡即将燃尽,火光明明灭灭、忽大忽小,配合着狭窄阴暗的地方,还有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刑具,显得十分骇人。    这些土匪被轮流带上来刑讯,一旁有文书将口供录下,等到所有人都审完一遍后就将供词放在一起交叉查看,虽然没有出现虚假信息,但是由于这几个并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物,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李承乾拂落桌上的刑具,道:“不必再审了,现在小璟应该已经打入内部了,我们只需要循着香料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抄了匪窝就是。这些人暂时先留着,到时候一齐治罪,还有驿站内出卖来往商队讯息的老卒,也拿下了罢。”    原本看着刑罚有些心颤的驿长闻言,顿时回过神来,急忙答应下来,速速领人去抓老卒。    老卒的厢房被军汉一脚踢开,里头的他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被“砰”的门响吓了一跳,立马起身转头,看到后头跟着好几个军汉的驿长时心中顿觉不妙,但还是强行按下慌乱,换上笑脸来。    “不知驿长找老卒我,是有什么事吗?”他脚后跟一拨,用陶罐挡住墙面。    驿长冷冷看了他一眼,挥手让军汉上前,“不必寒暄,直接上去搜查!”    老卒心里一慌,正要拦却被军汉一拳头打落牙齿,吐出一口血沫来,那些人将他推开,直接把陶罐提到一边去,露出墙上的一个豁口来,里头是个木盒,打开一看,差点被满盒的黄金闪瞎了眼。    “果然。”驿长立于桌前,十分生气的一拍桌子,“这些脏钱,拿着心不烧得慌吗?”桌面上的油纸包滚落在地,发出金属特有的声响。    老卒暗道一声糟糕,驿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将把油纸包捡了起来,里面是早就干瘪的点心,他伸手掰开一看,一粒金灿灿的金块露了出来,怒意更甚,“把人带下去。”    等到暮□□临,李承乾并二十名侍卫,还有百来个军汉,顺着小璟洒落在地上的香料进了密林,这是一种异域传来的香,并不浓郁,但是很吸引一种鸟类,有点像猫薄荷,但是比猫薄荷还要上瘾。    平台不大,为了保险他们一次仅仅只让两个人下去,如此一来要多费些时间,等到他们出了隧道,外头已经是夜深人静,只有巡逻的人拿着火把来回。    李承乾抬手下令:“杀!”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放假了,各种考试考试考试!!!    已死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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