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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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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盆里炭火燃得正旺。    没有二话, 马文才揪住玉无瑕, 就要把她的脸往火盆里送。    玉无瑕大骇, 一边厉声尖叫, 一边拼命挣扎。桓是知也吓得忙将手中的雀金裘丢到一边,上前去拉马文才:“马文才, 你疯了吗!”    “是知你靠边!”马文才喝道,“我不想误伤你。”    “你也不能伤害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桓是知终于将马文才的手掰开, “你先放手。”    玉无瑕立刻跑到桓是知身后, 惊魂未定。    马文才看着桓是知:“她亵渎我娘,勾引我爹,你还说她没做错什么?”    桓是知急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不是一直怨恨你爹对你娘动粗吗?如果你也毁了她的脸,那你和你爹又有什么分别?”    “你说我和那种人一样?”马文才眼神很是受伤, “是知, 我以为我们认识这么久, 你是最了解我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想我?”    有此父斯有此子,这本不是有“杀伤力”的话。    可这“人道之常”在马文才这儿, 却成了最深的忌讳。    桓是知有些无措:“我……”    正在这时, 马太守自外匆匆而来,喝道:“文才, 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么快就有去给马大人通风报信了。”马文才转头瞥了马太守一眼,冷笑道,“马大人日理万机,前厅后苑两头跑, 真是辛苦你了!”    适才,马文才去马太守的房间敲门,唤了几声爹却始终无人应答,想着父亲或许已经去了前厅。不料,在往前厅去的路上,却见马太守从文思楼里出来。    而送他出来的,正是那披着雀金裘的玉无瑕。    一见马太守进屋,玉无瑕立即从桓是知身后,跑到他身后。    “玉儿,你没事儿?”马太守担心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转脸看向马文才,神情有些不自在,“文才,你冷静一点。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聊什么?”马文才道,“聊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如何勾引的你?让你鬼迷心窍,把她接进府里吗?”    “放肆!”马太守语气中有了怒意,“文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玉儿!”    “我偏要说!”马文才盯着马太守,“什么玉无瑕?她就是一个人尽可夫,不知廉耻的残花败柳。是最最下三滥的妓/女!”    “你!”马太守怒极,抬起手就要扇马文才。    玉无瑕忙拦他:“大人,不要啊!切莫为了我这样的人,伤了父子感情。”    桓是知也忙上前护在马文才身前:“太守大人,马文才昨天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打他了!”    “是知你让开。让他打。”马文才昂着头,“反正现在他的心里,谁都没有,就装着这位高贵纯洁的玉无瑕了。当年,他都能逼死我娘;现在,就让他打死我好了!”    马太守重重地垂下手,满眼痛楚:“文才,你到底要为了你娘,怨恨我到什么时候?已经过去八年了,八年了!难道你要这一辈子,都带着这样的仇恨,同你的父亲说话吗?”    “才过去八年!”马文才吼道,“才短短的八年!你就把娘忘得一干二净。我可没有忘记,是你把她逼上了绝路!可你现在,居然能这么心安理得,逍遥自在地生活。你有什么立场,让我不恨你?”    “文才,我的痛苦,一点不比你少。”马太守的眼睛也红了,“这八年,没有一天,我不在后悔与自责;没有一天,我不在思念你娘。”    “少假惺惺了!你说一句后悔,我娘就能起死回生吗?”马文才眼中已经噙满泪水,“你说一声自责,我就必须原谅你吗?”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马太守竟淌下泪来,“爱你娘的人,不只是你这个做儿子的。你娘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最爱?马大人你居然说爱?”马文才含泪苦笑,“你要是爱我娘,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我总见你打她骂她?为什么在她毁容之后,你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每年,我的生辰,还有娘的忌日,我对着她的灵牌和画像流泪的时候,为什么你却在青楼饮酒寻欢?”    “因为我懦弱,我伤心痛苦,我不敢面对!”马太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文才,你爹也有过年少轻狂,不懂珍惜的年纪。我控制不好我的脾气,不懂得如何向你娘表达我的爱和关心。等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与错误,想要改变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我把我最心爱的女人的容貌毁了,还把她活活逼死了。而我唯一的儿子,为此视我如仇敌,对我恶言恶语。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这样的惩罚,我已经受了八年了……八年了……在梦里,我不敢面对她;在现实中,我也无颜面对你。我只有逃避,好让自己暂时忘却痛苦……”    马太守的这一番自白,简直让桓是知产生了“耳目一新”的感觉。    她头一次听见一个人,能把花天酒地,说得这么的“情有可原”、“清新脱俗”。    “简直荒谬。”马文才形成多年的道德认知显然也受到了冲击,“照你的说法,你朝秦暮楚,流连烟花之地,还都是因为爱我娘?那你现在把这个青楼女子带回家,带到我娘住过的楼里,让她穿我娘的衣服,难不成也是因为爱我娘?”    “不错。”马太守道。    放屁啊!    桓是知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要不是看他是马文才的亲爹,她绝对忍不住要送他一个鄙夷的白眼。    而马文才似乎也被他气得无语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马太守道:“自从你娘离开后,我几乎每一天,都在向上苍乞求,希望它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哪怕让我折寿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马文才指着玉无瑕:“难道这个女人,就是你老天爷给你的机会?”    马太守郑重地点头:“是。”    马文才的笑声荒唐又苦涩:“马大人的意思是,你逼死了自己的原配夫人,然后现在,就随便找一个妓/女对她好?这就算弥补?这样,你的良心就安定了?”    “文才,你不能这么称呼玉儿!”马太守高声道,“你难道真的认不出来了吗?你仔细看看她,她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啊!”    “你胡说!”马文才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激动道,“我娘怎么会和这个妓/女长得一样?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忘记过我娘,她长什么样,我比你清楚!”    “你不清楚!”马太守也再次激动起来,“文才,你心里只有对我的怨恨。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完全忘记你娘的样子了!”    “你胡说!”马文才摇着头,“我怎么可能忘记娘,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一样这样残酷无情?我还亲手画过娘的画像呢!就在我的房里!她和这个贱女人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像!”    “马文才……”桓是知担心地上前扶住他。    马文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桓是知的手,用哀求一般的语气道:“是知,你见过我娘的画像的,对不对?她们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对不对……”    桓是知面露为难:“画像是一点都不像……”    可是,看马太守的神态,也确实一点都不像撒谎。    小孩子对故人的记忆是很容易出现偏差的,这与内心有多少爱与怀念无关。    而有的时候,对一个人的思念越深,对她反复回忆的次数越多,在脑海中对她相貌的“雕琢”与“修改”也越多。    就像她,这些年来,虽然对逝去的外婆和父亲的怀念从未减少,可二人的音容笑貌,却也是愈来愈模糊与抽象了。    到最后,孩子记得的,可能仅仅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娘亲了。    “我又何苦骗你?”马太守掐灭了马文才最后一丝希望,“你若是不信,可以拿着你那张画像问问府上见过你娘的老家奴,也可以问问他们,玉儿是不是和你娘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马文才依旧沉浸在略显偏执的自责里:“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忘记我娘的,我不可能忘记的……”    马太守也似乎沉浸在自说自话里,搂着玉无瑕的肩道:“玉儿她就是你娘的转世,是上天可怜我才派到我身边的……”    这做爹的简直魔怔了,现在说这话不是在儿子的伤口上撒盐吗?    况且,马夫人不过才去世八年多,但这玉无瑕最起码得有二十多岁。还转世呢,怎么不说马夫人死不瞑目,灵魂附体到少女玉无瑕身上了呢?    马文才难过失控的模样让桓是知心疼。    就算这玉无瑕真的如马太守所言,长得跟马夫人一模一样,可两个人毕竟是不同的人呀。    他对马夫人的愧疚,怎么能通过对另一个人好而得到补偿呢?    桓是知心情复杂地望着马太守。    他脸上呈现的痛苦,确实如他所言,并不比马文才少。    他确实懦弱,也确实够自私。    所谓可恨之人的可怜,大概就是如此。    而对于马文才的偏执,桓是知其实也并不能完全理解。    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就难产死了,她对她毫无印象,自然也就不会有他那样深切的情感与思念。    之后,也有不少媒婆主动上门,想帮父亲续弦。    父亲一开始是婉言相谢,到最后直接闭门不见,直到她七岁那年,他战死沙场,也没再有过第二个女人。    对于父亲对母亲的痴情,桓是知儿时不懂,如今想起来,她也是颇为动容的。    可是,有些时候,她瞧见他形单影只的样子,心里也会有些朦胧的心酸。    她从未见过娘,也不期待有一个后娘。每每见到媒人上门,她还会出于一种莫名的惊恐,哭闹不止。    可他,曾有过妻。    曾经举案齐眉,并肩携手;如今,却要独自面对冰冷的罗衾。    看着马家的这一团乱麻,桓是知忍不住想,如果再让她回到小时候,她还会那样哭闹吗?    如果她处在马文才的位置,她也会一直到现在,都要求自己的父亲对亡母“一往情深”吗?    她不知道。    刀没有扎在她身上。    所以她不知道多痛。也不知道自己能“善解人意”到什么程度。    她只是深切地体会到了,何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与他人有怨有恨,自然可以快意恩仇一决生死。可对家人的“恨”,裹在“血浓于水”的骨肉里。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马文才盯着玉无瑕,通红的双眼,似要滴出血来。    “好一个转世……好,好……”马文才突然笑起来,“马大人你是重情重义,旧情难忘。是我畜生,我狼心狗肺,我连亲娘的模样都记不住……一切都是我的错,行了?我走,我走!”说完,便发狂一般往门外跑了出去。    “马文才!”桓是知立刻拔腿跟了上去。    “文才……”马太守也跟着踏了一步,但终究还是止住了步子,默默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倒是玉无瑕随后跟着桓是知出了门:“桓公子!桓公子请留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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