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送子观音(三)
石七被押入了大理寺天牢。 石七虽并非卖身入的卢家,不是奴籍,但是他杀了人,杀的是还卢家少爷,五望之族,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整个天牢都听得见石七的喊冤声和哭嚎声。 李修玉去了一次,吓得滚了出来。 “我还从未见过这般生龙活虎的死刑犯。”李修玉道,“要是大理寺天牢建得没那么牢靠,都要被他嚎地塌了。” 姚菀与李修玉肩并肩地坐在衙门里,咬耳朵道。 卫大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变得喜怒不定后,李修玉对她的态度反而奇异的好了。 按照他的话说,他只喜欢和自己差不多聪明的人做朋友,姚菀虽然有些讨厌,但是也是仅有的智商能配得上他的人了。 “你觉得石七就是凶手了吗?”姚菀突然问了一句。 “他有作案动机,还有作案时机,现在也有了物证,凶手不是他又是谁?姚菀,别疑神疑鬼了,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像你想的那么复杂的。” 姚菀点了点头。 李修玉又道:“姚菀,你到底怎么得罪大人了?” 姚菀道:“卫大人时常这般吗?” 李修玉摇头:“大人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一次,整个大理寺都看出他心情不虞,没人敢惹他。” 姚菀呆着一张脸。 李修玉瞧着她的模样,也觉得她不知晓,便道:“好啦好啦,也别多想了,男人嘛,总有那么几天。” 李修玉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二人转身,便见一人站在他们身后,瞧着那张脸,便如同见了鬼魅一般。 “呵,呵呵,阿牛,你在叫我?我马上就来。”李修玉说完,便一溜烟地消失了。 卫大人的目光便落在姚菀身上。他瞧着她,脸上突然扯出一个笑。 姚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总有那么几天?”卫谚低声重复道。 姚菀:“……” 她扭头,已经完全看不到李修玉的影子了,她只能再扭头回来看卫谚。 卫谚双手抱臂,等着她的答案。 姚菀道:“大人,已经确定石七是凶手了吗?” 用这么蠢的话题来转移话题,转移地这么刻板愚蠢,卫谚差点被她气笑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离开长安了?” “那你就希望是了?”卫谚的眼中闪出两道危险的光芒。 “但是我又觉得不是。”姚菀道。 卫谚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因为你的鼻子?你又闻到了什么?” 姚菀摇头。 “这个案子没什么疑点……” 卫谚话音未落,一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 “大人,梁王府有人来报案了!” “什么案?” “梁王……梁王死了!” 梁王的身份可不一般,的堂叔,当年太后与圣上落难的时候,这一位暗中施以援手,太后念着旧恩,圣上对他也十分宽容。这位王爷,这么多年都挂着一个闲职,但是身份却比嫡亲的王爷高出一些,就是因为有皇帝罩着。 梁王出了事,这件事可不一般了。 卫谚带着大理寺一众人迅速赶往梁王府,当看到梁王尸首时,在场的一众人莫不变了神色。 并非因其死状太过惨烈,而是因为其死状与卢千石一模一样! 梁王死在自己的主卧里。他的主卧甚是奢华,分里外两层,里层铺着大理石地板,修着一个浴池,泡着乳白色的液体,四周摆放着名贵的花种,简直像一个女子的香闺。外层则放着床、香炉、茶几等一众家具。梁王死在外间,同样是被割喉,死后被去势,跪地。 唯一的不同点是,梁王跪伏的方向不是门口,而是床的位置。 案件发生时,还是躺着人的。 梁王死于后半夜。前半夜,梁王与侧王妃折腾了许久,侧王妃半夜起来喝水,梁王仍躺在她身边,第二天醒来,便看到窗前的位置跪了一个人。侧王妃惊吓过度,现在还是疯疯癫癫的。 梁王的尸首已经搬了出去,房间地上带着血迹,但是却很整齐,不像经过打斗的模样。 经过仵作验尸,梁王的伤口和卢千石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杀死卢千石的凶手和梁王是同一人…… 而昨晚,石七正关在天牢中,也就是说石七不是凶手。 卫谚看着姚菀许久,这个案子他都不曾察觉到,而姚菀却若有所觉…… 卫谚转身离去。 大理寺上下一片鸡飞狗跳。 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两个死于同种方式的死者,这便是连环杀人案了。 这样的案子很少见,线索太散,而且凶手也十分狡猾。 他们先对梁王进行了一番调查。 梁王妃早逝,梁王府只有一侧王妃,再无其他妾氏,甚至连个的丫鬟也没有。 “乌氏,本是女子,不知怎么入了梁王的眼,跟着梁王回了长安,从一个丫鬟做到了侧王妃,甚得梁王宠爱。” “上次那个人肉饺子案,不就是乌氏吃出了手指吗?”李修玉道,“上一次为这事,梁王就去太后面前闹了,由此可见对这侧王妃实在宠爱的很。” 等乌氏的精神稍微稳定了一些,便被请来了大理寺问话。 乌氏这女人,并非他们上次所见的刁蛮愚蠢,否则也不能入了梁王的眼,在这梁王府里独得宠爱。她以前嚣张跋扈,是因为有梁王宠着。现在梁王横死,她已知靠山不在了,变得十分温顺。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裙,低眉顺眼地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姚菀看到她的时候,很难将她和玉珍楼那个跋扈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昨晚你是何时起身的?那时梁王还躺在你身侧?”卫谚问道。 “我睡到半夜有些渴了,起身来喝水,听到外面的打更声,是子时三刻。”乌氏道。 “那时梁王还活着?” 乌氏咬着嘴唇:“王爷躺在我身侧,那位置还是热的。” “后半夜你可曾离开过房间?” 乌氏摇头。 “你后半夜可曾听到什么声音?”卫谚继续问道。 “我睡得很沉,什么都没听到,一觉醒来到第二天,睁开眼便看到……”想到那一幕,乌氏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中的恐惧。 “这几日梁王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卫谚问道。 乌氏想了想,眼中生出一抹恐惧,她还是摇了摇头。 姚菀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杯子,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个茶杯是你拿来喝茶的,还是梁王的?” 乌氏看了一眼:“王爷的。” “这里的味道是远志的味道。远志,可安静宁神。梁王近日里是有什么烦躁的睡不着的事吗?”姚菀道。 乌氏的嘴唇抖了抖,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乌王妃。”卫谚的声音变得冷凝起来。 乌氏道:“王爷近日里都在做噩梦,他说他梦到了王妃,他说王妃来找他了……王妃已经不在了,怎么可能回来?这世上没有鬼的。”她说着却看向卫谚,似乎要求证一般。 乌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与梁王做多了亏心事才怕王妃来找他们。卫谚自然没心情去安抚她。 “梁王可有什么仇人?”卫谚问道,“尤其是情仇。” “情仇……王妃!”乌氏猛地抬起头,然后又猛地摇头。 乌氏的情绪有些激动,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掩着唇便想呕吐,脸一白,就晕了过去。 乌氏在王府里作威作福,对这些下人一直不好,如今梁王去世,这王府做主的便是梁王世子。乌氏已经失势了,下人们又岂会冒着得罪世子的危险,来讨好乌氏? 所以,乌氏这一晕,根本没人上来照看,最后还是卫谚开了口,才有人匆匆请了一位大夫来。 大夫在给乌氏看病的时候,卫谚便与管家说着话。 “世子在凉州,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管家道,“大人,您也不能怪王府不近人情。您是不知道这乌氏曾经做过什么,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整个王府的人啊,都恨不得她去死。” 梁王妃是郑氏女,荥阳郑氏,嫡系长女,自幼便入女学,才学兼备,脾性也十分温和。郑氏女嫁入梁王府后,将整个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对待下人宽厚仁德,整个王府的人都十分尊敬她。梁王待王妃也是真好,出个远门,每个月都会写信回来,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一堆东西。 直到有一日,梁王带回来的不是一堆礼物,而是一个女。 那一日,梁王妃将自己收拾的十分精致,在王府门口等着,当看到梁王从马上抱下一个年轻而妩媚的女子时,她向来的雍容再也维持不住了。整个王府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的王妃,如同开得颓废的花儿一般,令人心疼,却又无奈。 那时,所有人都想,王爷不过一时兴趣,唯有王妃,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王妃是病逝的。乌氏小产,所有的大夫都围在她的身边,王妃这里冷冷清清的,她的丫鬟跪在乌氏的门外跪了整整一天,都不曾求到王爷过来看一眼。”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想起了旧事,眼眶不禁红了。 老管家说完,那大夫也从侧厅走到了客厅:“她有了孩子。” 那大夫道。 大夫的话一出,其他人的面色都各自不一。 乌氏怀孕了?!这个时候怀孕,也不知道是喜事还是悲事了。 大理寺了解了情况,便离开了王府。 走到门口的时候,卫谚问道:“药材的味道大致相同,不过苦辛二类,你竟能闻出远志的味道?” 姚菀道:“我阿娘的精神头不太好,我时常熬这药。” 所以这也不能归功于她的神鼻子了。 卫谚问完便没有再说话了,往拴马的地方急速走去,身上的披风随风猎猎,留给她一个伟岸挺拔的身影。 姚菀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追了上去,道:“大人,卢千石的夫人王氏怀孕了,梁王侧妃乌氏也怀孕了。” 卫谚突然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这两则案子是一人所为,所以有共通点。但是并非所有的共通点都是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