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希望小可爱们仍然喜欢~小红包照旧,欢迎捉虫 (7)
了,这碗菜就当我给你赔不是。” 沈梅花狐疑地打量她,不相信她有那么好的心。只是当盘子一掀开,肉味像蛇似的钻进她鼻腔里,她顿时卸下所有戒备,拿起筷子哼了声。 “这还差不多。” 夹住一块油汪汪的肥肉,夹起来后透明的猪油都在往下滴。沈梅花正要送进嘴里,想起儿子还在旁边,递给他道:“来,行槐你吃。” 赵行槐最不喜这种油腻之物,厌恶地摇头。 “不要。” 沈梅花只好自己吃,一口咬下去,方脸流露出满足感,幸福得快要晕眩。 苏丫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主动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她碗里。 “婶婶别光吃肉,再吃块豆腐,里面吸饱了汤,比肉更好吃呢。” 沈梅花就把豆腐又送进嘴中,味道果然比肥肉更好,香而不腻,隐隐还有一种奇怪的清香,忙对赵行槐道: “这个好吃,行槐你也试试。” 这年头肉还是稀罕物,即便是小地主的赵家,也只有逢年过节等重要日子才能吃上。 赵行槐已经很久没吃过大荤菜了,闻见肉味就开始流口水,只是不想吃那么肥的肉。 这时听沈梅花一说,筷子跃跃欲试地伸了出去。 “咳咳。” 苏丫清了清嗓子。 沈梅花的心情因为这碗肉好了不少,问她:“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嗓子有点痒。” 她是没事,赵行槐这边却不得不把筷子收了回去。 苏丫显然是在警告他不许碰这碗菜。他只能照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让他碰。 沈梅花又吃了几块肉和豆腐,催促他道:“行槐,快吃啊。” 赵行槐放下筷子站起身,决定逃离这种想吃吃不到的折磨。 “我吃饱了,先回房间睡觉。” 太久没吃过这样的好肉,沈梅花开心到忘乎所以,没有管儿子。等放下筷子时,一整碗肥肉炖豆腐全部入了她的胃。 苏丫去洗碗,沈梅花心满意足地抱着肚子,澡都没洗,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当天半夜里,西厢房响起惨嚎声。 “疼……疼啊……” 赵行槐被吵醒,险些从凳子上滚下来,茫然地望向窗外。 “出什么事了?” 苏丫掀开眼皮,“她是你娘,想知道自己看去。” “我们家真是被人刨了祖坟,才买了你这么个女人……” 赵行槐嘀咕一声,套上鞋子出了门,去到沈梅花房外敲门。 “你怎么了?” 沈梅花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痛得直哼哼,“我也不知道,肚子突然好疼啊……我的天……” “你别光会喊疼,过来开门!” 沈梅花竭力撑着爬过去开门,才扯开栓子,裤子里就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赵行槐正好推开木门,无比清晰的听见这个声音,闻见空气里逐渐蔓延开来的臭味,恶心得差点把晚上吃得饭都呕出来。 他脸色难看至极地挥挥手。 “别坐在这里了,快去茅房!丢不丢人?” 沈梅花当着儿子的面失禁,老脸简直没地儿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奔向茅房。 赵行槐看着她刚才坐过的地面,涌出一阵反胃感,打算回自己房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一出门,他就看见了靠在门框上的苏丫。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粗布小背心,一条灰裤子,白白嫩嫩的两条细胳膊抱在胸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茅房方向。 想起晚饭桌上的豆腐炖肉,又想想刚才沈梅花刚才痛苦的模样。赵行槐明白了什么,走过去质问:“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苏丫坦然点头。 “是啊。” “你到底想怎样?觉得赵家以前对你不好,现在想报复回来吗?” 苏丫笑道:“你可以拭目以待。” 赵行槐气急败坏地问:“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跟我行房?” 他一向都是很有自信的,可这次成亲后,苏丫几乎把他的自信心踩在脚底下践踏! “你有这么多精力关心我的想法,倒不如多去关心关心你的玉莲。” 苏丫说完就进了房间,关门睡觉。 赵行槐越想越觉得她话里有话,追进去问:“你什么意思?” 这一晚,沈梅花跑了无数趟茅房,换了不下三条裤子。天色亮起来后,她躺在床上虚弱地冲苏丫伸出手。 “水……我想喝水……” 苏丫细眉轻蹙,状若关切。 “婶婶,拉肚子可不能喝水啊,会越喝越疼的哦。” 沈梅花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身上臭气熏天,叫道:“你叫行槐来,让他带我去看大夫……我受不了了,这到底犯得什么病……” 苏丫摇头,“不行,行槐他一大早就去镇子上了,恐怕得等傍晚才回来。” 说完她透过窗户看了眼天色,又说:“我也该去周宅做工了,婶婶待在家里歇一歇,别到处乱跑呀。” “你别走……你别走……” 沈梅花痛得面无人色,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受罪。可是肚子痛了一夜,她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接下来几天,苏丫想尽办法,将巴豆汁加在一切可以进入沈梅花嘴的食物里。她几乎没有一刻钟是不疼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完全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 赵行槐起初嫌她臭,碰都不想碰她。后来担心她会直接死在床上,只好用家里运谷子的三轮车把她拉到大夫家里。至于为什么不用自行车……那可是他的宝贝,怎么能沾染上对方的粪臭? 大夫只是普通的乡下医生,治过最多的病是头疼脑热。遇到更大的病,那能不能治好就只能凭运气了。 他给沈梅花把脉,说她是吃坏了东西拉肚子,问她有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沈梅花仔细一想,当即叫起来:“肉!我肚子开始疼的那一晚,吃了一碗豆腐炖猪肉!” 叫出口后她就在心里思索起来,该不是苏丫朝肉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故意陷害她? 大夫问:“你吃了多少?” “也……也就大半碗。” “那就是了。”大夫轻抚山羊须,叹道:“咱们一年能吃几回肉?那么油腻的东西,你上来就吃一大碗,太生猛了!以后还是得控制下才好。” 沈梅花被他一说,感觉自己跟猪似的,面红耳赤拿了药,又被赵行槐推回去。 经过这次看病,她越发庆幸自己有个好儿子,否则的话烂在床上都没人理。 可是大夫说得有理有据,她药吃了,饭量也减小了,每天饿得觉都睡不着,肚子却照旧疼个不停。 沈梅花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马上要死,吃药之余买了很多佛香和纸钱,每天在家里烧,求佛祖菩萨和各位祖宗放她一马,让她活到看见大胖孙子出生。 苏丫将一切看在眼中,心情畅快,某天收工后还特意买了半只烧鸭犒劳自己。 大概是因为手里拎着食物,她情不自禁地就走到傻子经常待的破屋去。等看到堆在破烂墙下的稻草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路。 不过屋里空空如也,傻子又到哪里去了? 她屋前屋后地走了遍,发现在一块墙壁上,有人用木炭画了幅画。墙壁凹凸不平,画好像还是被人擦过的,有些地方格外模糊,只能隐约看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造型师对审美要求比较高,苏丫曾特地学习过画画,可惜天赋不好,成不了名家,但是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看这幅画,线条遒劲有力,每一条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多余的。一笔一画都透露出作画人对于自己技巧的仔细,没有哪一笔是经过修改的。 整幅画一气呵成,仅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姣美的女性侧脸。 女人的眼睛嘴巴都被擦掉了,看不出到底是谁。苏丫看见这幅画,不好奇画得是谁,只好器到底是谁画的。 这样深厚的功力,村里不可能有人会。 难道是傻子? 要真是他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留在这里装傻? ☆、民国童养媳(14)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苏丫决定回去。 烧鸭的香味弥漫在鼻间, 她看了看,放在墙角的干草堆上, 打算留给傻子吃。 不论他是因为什么留在这里,他毕竟对她不错,还救过她,半只烧鸭实在算不得什么。 苏丫跨出门槛,为防有猫狗嗅见香味进去偷吃, 还特地把门给带上了,然后才走向赵家。 赵家和破屋在两个方向,中间要路过赵家村唯一的街。苏丫把这条街走了无数次,能记下每一处拐弯。今天她绕过第二个拐弯后,脚步停顿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前方一个男人的背影。 就在刚才,这个男人与她擦肩而过,英武的相貌十分陌生, 从未见过。 他身材高大,只比傻子矮一点,看起来像个北方人。身上是一套简朴的深蓝色衣裤,与他的气质相当不符。 来到赵家村这么久,又结过一次婚,村里的人苏丫基本都见过,就算不熟也会有印象。 她能肯定,这个人一定是外面来的, 只是不知道来这个偏僻的小村子做什么,莫非是去周宅? 想了想,苏丫觉得自己还是努力完成任务,闲事少管。 何况与这个奇怪的陌生人相比,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一进赵家的门,就听到西厢房传出痛苦的呻吟声,这几天都没停过。 苏丫走进自己的房间,把白天做事出了汗的衣服换下,穿上顶凉快的背心和中裤。 她现在还是小孩身材,穿得单薄点也不怕走光,只是屋里实在闷热,把皮剥了都没用,令她无比怀念其他世界的空调房。 翻箱倒柜,她找出一把破蒲扇,对着自己扇了扇,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拿井水当镜子着实太寒酸,苏丫想起沈梅花的镜子,那是赵行槐店铺开张时送她的,为了感谢她资助的三百银元,特地进了一块价格不菲的玻璃水银镜。在周太太来之前,全村就这么一块,把沈梅花高兴的不得了。 听着西厢房的惨叫,苏丫又生出个想法,放下蒲扇走到她房间,垂头问道: “婶婶,肚子还疼么?” 沈梅花看她一身白衣站在床头,跟个小鬼似的,没好气道:“你说疼不疼?” 苏丫道:“我有个让你不疼的办法,你想不想知道?” 沈梅花坐起来期待地问:“什么办法?” 苏丫微微一笑,告诉了她。 十分钟后,玻璃镜被搬到苏丫的房间里,端端正正地挂在墙壁上。 她端了把椅子坐在前面,打量镜中自己的倒影。 身体比以前丰腴了许多,已经能看出肉来。皮肤白嫩中透着红润,头发乌黑柔顺。虽说给周太太当佣人,但是粗活她基本不让她干,家里的活又都归了沈梅花,因此双手反而柔软不少。 美中不足的是还太**了,衣着也不好看,离完美差得远。 苏丫摸摸脸,心想还是得离开赵家村。 这地方太小,生活太平稳,想要短时间提升自己,还是得冒冒险才行。 第二天早上,沈梅花难道起床和他们一起吃早饭,苍白的脸色仍透着虚弱,但是总算不动不动就跑茅房。 赵行槐简直对她有了阴影,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仰,努力保持拒绝,困惑地问她:“你怎么不吃饭?” 沈梅花看了苏丫一眼,摇摇头。 “你们吃,我吃这个。”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半截苦瓜,凹凸不平的黄绿色表皮下包裹着红瓤儿,看得人嘴里冒苦水,她却一口咬下去,痛苦万分地开始咀嚼。 赵行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问:“娘,你该不是拉肚子拉得脑子都傻了?没事生吃什么苦瓜?” 沈梅花吃得脸色似乎和苦瓜一样绿,明明难以下咽,偏偏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吃。 “你懂什么?我身体里火气重才闹肚子,得吃苦瓜清火才会好。” “谁跟你说的?” 沈梅花不答,就着酱瓜把苦瓜给吃完了。 赵行槐满腹狐疑地骑自行车去镇子上,傍晚回来时,又有人问他: “你娘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不解,“怎么了?” “她今天一个人绕着村子跑了十几圈,别人拦也拦不住,该不是得什么疯病了?你这个当儿子的得关心关心她。” 赵行槐闻言皱起眉,加快速度骑回家,把心肝宝贝自行车朝墙上一推,没有去找沈梅花,而是直接进了苏丫的房间。 苏丫坐在里面对镜梳头,见他闯进来一点也不意外,反而伸出手道: “帮我把桌上的头绳拿过来。” 赵行槐抓起头绳朝她身上一丢,怒道:“你的把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能不能收手?” 苏丫冲着镜子勾起抹冷笑。 “可以啊,只要你和你娘别再提什么香火的事,我保证不动她。” “你是我媳妇,给我们家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 “你这么说,那就走着瞧好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红头绳,给自己梳了条麻花辫,斜斜地搭在肩上。 脸上稚气未褪,眼神却十分老成。两者在她身上组合出一种奇异的美感,令赵行槐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他咽了口唾沫,点头。 “行,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提这件事。” “那就多谢了。”苏丫说完站起身,把他往外推,“我今天想早点睡,你出去。” 门一打开,夕阳的余晖就落在她身上。单薄的脸上宛如笼罩着层圣光,赵行槐看着她清晰的双眼皮、细细的眉、薄薄的唇,还有那条油光水亮的大辫子,突然意识到,苏丫已经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苏丫。 在他们把她视若牲畜时,她早已暗暗的积蓄力量、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和她相比,仅是白嫩的玉莲竟然黯然失色,变得无趣至极。 周太太是个既漂亮也爱漂亮的女人,这点在苏丫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 不过这一天,她好像比平常更加注重打扮,一大早就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墨绿色的香云纱短款开叉绣花旗袍拿了出来。 她身材窈窕,又穿了最时兴的西式内衣,穿时偷偷往里面塞了两团棉花,越发显得前凸后翘,身姿曼妙。 墨绿色的香云纱料子衬得她肤白胜雪,裙摆底下露出两条白皙匀称的腿。芙蓉花的刺绣配合着她明艳娇丽的五官,比电影里的女明星还好看。 光这样还不够,苏丫一进门就被她拉向梳妆台,听见她说: “苏丫头啊,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你得给我好好梳头打扮,拿出最好的手艺来。” 苏丫捏起一把雕工精致的老铜梳子,好奇问道:“今天莫不是有客人要来?” 周太太不知想到什么,脸一红,摆摆手说:“没有,我一个人寂寞久了,就想打扮打扮。” 苏丫含笑:“是么?那我得卖点力气了。” 二人说说笑笑的,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梳头化妆。周太太对于成果满意的不得了,直接赏了苏丫十个银元,让她拿去买东西吃。 苏丫知道这些钱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就收进口袋里,退出房门。 收工的时间到了,她跨出大门槛,与门房老头打了个招呼,准备回赵家去,迎面撞见一个男人走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苏丫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愣住。 居然是那晚在街上遇见过的陌生人。 前面只有周宅,对方果然是来找周太太的? 和她正常的好奇反应不同,对方不仅没看她,还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只露出一截坚毅的下巴。 苏丫知道他对她生出戒心,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收回视线走自己的。 绕过拐角,她偷偷探出眼睛,正好看见那人走进周宅大门。 想到上次看见傻子和周太太说话,苏丫怀疑他们都有关系,就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又回去了,躲在大厅的屏风后面,看周太太和那人一起吃饭。 周太太称呼他为大人,亲自为他盛饭夹菜,言语间十分讨好。且游刃有余的聊天中隐隐透出少女的娇羞,显然对他不仅仅是尊敬之情。 那人相当沉默,偶尔应答一句,吃到最后才主动问:“他决定得怎么样了?” 周太太笑容收敛,惋惜地摇摇头。 “不行啊,他还想再考虑考虑。” “要快点,外面局势随时发生变化,我们的时间不多。” “嗯。” 苏丫从后面离开,想着他们刚才说得话,百思不得解。 他们是不是想带傻子走?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如果借助傻子的力量把自己带出去,对于将来完成任务会不会有帮助? 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家长里短上,可自己出去后什么都不会,光借助傻子的力量…… 漫天繁星闪烁,街上空旷安静。 苏丫纠结地走着,偶然间瞥见前方有人影,抬头一看,是傻子。 两人是面对面的,都看见彼此。一时间走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停在那里。 傻子没再装傻,只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还是苏丫先开口。 “那天的烧鸭……你看见了没有?” ☆、民国童养媳(15) 傻子点点头。 苏丫抿了抿唇, 欲盖弥彰地解释:“你别误会, 我是因为自己吃不下才送给你的,要是你不想要, 以后我就不给了。” 傻子再次点头。 苏丫看着夜色下的他,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更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鸟儿拍动翅膀的声音。 苏丫仰头, 看见一群黑色的鸟影从头顶飞过去。傻子也在看,苏丫想起他曾经的种种,不禁讽刺地问:“你怎么不追了?” 傻子收回视线看向她,始终不开口。一双眼睛里仿佛饱含深情,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一样。 苏丫最怕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尤其是两人之间的缘分淡得可怕,很可能这样一次短暂的擦肩而过后,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她深深呼吸, 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偏偏脚下挪不动步子。于是顶着一具瘦弱的身躯,睁着眼睛问: “你不但不追鸟了,也不捞鱼了,更不偷蛋了。是不是已经傻到一定境界,所以什么事情都入不了你的心?” 傻子呼吸急促起来,摇摇头,上前一步, 可终究还是停下。 苏丫仰着头看他,如同仰望自己信仰的虔诚教徒一般。 “我对你的好都是心甘情愿的,从来没指望你一定还我什么。你要是心里清楚,就别再自作多情了。” 既然什么也不准备说,什么也不准备做,何必这样出现?何必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给她希望? 苏丫心里像是被一万根针争先恐后地扎着,密密麻麻的疼,让她没有喘息的机会。 她抱着自己瘦弱的胳膊,微微耸着肩,最后看了他一眼,朝前走去。 街上那么空旷,她能感受到背后投来的注视,却连找个人群躲藏都做不到。于是脚步越发的快,几乎是小跑了,想要尽快逃离他这种让人难受的目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个灼热的胸膛撞上她的背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她是那么小,手臂跟竹竿似的,他担心自己控制不好力气会将她捏碎,可本能驱使着他将她越抱越紧,深深地嵌入怀抱里,舍不得松手。 苏丫奋力挣扎了几下,对方的胳膊如同铁箍,让她怎么都挣扎不开。 “你做什么?快放手!” 傻子不言语,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她的腰上,既不逾越更不色情,只是不肯放。 苏丫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只知道当进了门后,整个人都如同虚脱一般,只想马上上床躺一躺。 她走向东厢房,赵行槐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不悦地问: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丫没力气应付他,视若无睹地朝里走。 赵行槐用身体挡住房门,“你要是不说,今晚就别想进去睡觉。” 苏丫抬了抬眼帘,瞥他一眼,随后转身就走,回了她自己的倒座房,竟然关上门睡了。 赵行槐瞪着眼睛看她的门,只想一脚踹开冲进去问个明白。 可是忌惮于她手里的把柄,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而已。赵行槐咽下满肚子的憋屈,忘记自己出来想要做什么,扭头回房间睡觉。 倒座房里,虫鸣声阵阵。 苏丫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天气闷热又潮湿,让她身上渗出黏腻腻的汗。 她闭上眼睛想睡觉,可头疼的不得了,一会儿想起刚才赵行槐身上的雪花膏味儿,一会儿又想起傻子怀抱的温度。 他的拥抱很有力,让人感觉自己被珍惜着爱护着。她当时以为他会说什么,然而直到最后分开,他都没有开口。甚至连骂一句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转身就走了,比她还快。 这算什么?真情流露还是厚着脸皮揩油? 苏丫想得心烦意乱,拿起蒲扇扇了扇,扇出的风都是热的。 心静自然凉,她把视线投向前方,想看点东西转移注意力,却正好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倒影。 她的脸上落着皎洁的月光,皮肤被照成银白色,小巧的鼻梁和嘴唇让她看起来像个洋娃娃,无神的眼睛了无生气。 为什么每个世界都要遇上这样的人呢? 多累啊,如果只变漂亮该有多好? 美丽是她的拿手活儿,可感情不是。 翌日早上,苏丫洗漱过后,把粥放进锅里,就带上扫帚和撮箕,去东厢房打扫卫生。 赵行槐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说是不想喝粥,上街吃面条去。 苏丫走进房间环顾一圈,决定先从他那堆旧报纸开始收拾。 赵家村处于南方,常年天气潮湿。报纸长时间堆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赵行槐素来只看他喜欢看的报刊,不喜欢的就丢在一边。苏丫打算将他们都收进柜子里,不料在整理到一半时,她在某张上面看到一张很眼熟的脸。 坚毅的轮廓、浓黑的眉眼,他穿着笔挺的军服,照片只照到上半身,可气质已经流露无疑。 这是那天出现在周太太家的陌生男人! 苏丫万万没想到会在报纸上看见他,看来身份真的很不一般。 她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便放下抹布捧起报纸寻找,在照片的左下方,看见一排介绍他的文字。 “周显昌,第四军总参谋长,出身于黑龙江……” 周显昌……苏丫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视线在他的身份上流连。 第四军总参谋长,这可不是一个小职位。她更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三个字,早在周太太来赵家村的时候,村里女人们八卦时就说过,她是周显昌的妾。 难怪她当时那么讨好他…… 苏丫仔细回想两次偷听到的对话,断定周太太是被周显昌派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劝傻子回去。 可傻子又是谁?能惊动第四军总参谋长? 他说过他叫阿璧,他的名字会不会也在这摞报纸里? 苏丫心中一紧,连忙翻找起来。 这次运气不大好,她把所有报纸都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傻子的信息。 最后她把视线投向赵行槐的书桌——按照他的阅读习惯,经常看的报纸会单独放在书桌抽屉里。 苏丫起身走过去,手指才碰到抽屉的边缘,房门就被人推开,赵行槐走进来皱眉看着她。 “你在做什么?” 她表情镇定,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打扫。” “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来管我的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赵行槐说出这句后,心里格外爽快,像是终于争回一口气。 苏丫无所谓地撇撇嘴,拿起扫帚撮箕走出去。 赵行槐看着她的背影,才生出的那点爽快骤然消失,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根本就不在意。 对于苏丫他是没办法了,他胸怀大志,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 趁着时间还早,赵行槐决定看看报纸再去店里。 坐到椅子上,他拉开苏丫刚刚差点打开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份报纸。 这是他的“存货”里,唯一一份印有顾将军照片的,因此十分珍惜,当做宝贝似的保存。 看着报纸上关于顾灵璧经历的介绍,赵行槐不仅感叹了声。 多么辉煌的前程啊,怎么他总是等不来?再过两年他就二十多了,生意毫无起色,沈梅花打算培养他当自己的接班人,和她一起去收租子。 赵行槐不想过终日和泥腿子打交道的生活,他是被围困浅滩的游龙,迟早是要一飞冲天的。 关于这个信念,并不只有他一个人相信,玉莲也坚定地认为他能够出人头地。 这天晚上,二人私会于后山坡,一番激烈的**过后,两人汗津津地拥抱在一起,享受着短暂又刺激的愉悦。 玉莲就是个糯米团子,浑身上下哪里都是软乎乎滑腻腻的,手感好的不得了。 赵行槐的手指在她肩头胸口反复揉捏,弄得玉莲发出阵阵轻哼。 她贪恋赵行槐的怀抱,脑袋枕着他的肩,脸蛋通红地说: “行槐哥,你都不知道累的么?明明都已经有媳妇了,可是一到我面前还是龙精虎猛的。” 赵行槐看着她白条条的身子,忽然间没了兴致,有些烦恼地说:“你不懂。” “嗯?” “我和苏丫……其实没有行房过。” 玉莲撑起身体,吃惊地看着他,不解道:“为什么呀?” “因为……”真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回到肚子里,赵行槐改了个更容易说出口的理由,“因为我爱你呀,除了你,我什么女人都不想要。” 玉莲感动不已,樱桃小嘴微张,片刻后低下头,颇不好意思地说:“那对苏丫来说多不公平。” 赵行槐摸摸她的脸,再次将她抱进怀中。 “不公平什么?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不如你这么厉害,能够得到我的爱。” 玉莲软绵绵地依偎着他,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 “要是我能嫁给你就好了,何必受这相思之苦。” 赵行槐叹道:“可不是么……每次见面都要在这荒郊野外,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 “行槐哥……” 玉莲在他怀中化成水,赵行槐搂着她,语气一转,又说:“不过苏丫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怎么说?” “她已经嫁给我,自然想得到我的爱护。每天夜里都想行房,甚至说动我娘一起来逼我。我不肯,她就偷偷给我娘下药,害得她拉了好几天的肚子。” 由于在苏丫手里吃了太多亏,赵行槐一说就停不下来,变本加厉地把苏丫形容成一个狼心狗肺的人。 玉莲平时和苏丫没什么接触,只是偶尔遇见会点头打个招呼而已。听他说完,不由得吸了口气。 “真没想到她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竟然是这样恶毒的人。” 赵行槐道:“可不是……这几天我都是趁她睡着以后才出来的,要是被她发现,恐怕我们两人都要遭大罪。” 玉莲气呼呼道:“行槐哥,不能任由她这样胡作非为,你得管管她呀。” 赵行槐叹气。 “我是男人她是女人,我堂堂一个男子汉还能和她一般见识么?何况她也已经嫁给了我,我要是和她争来斗去……不成体统是不是?” 玉莲握着两个白嫩的拳头,由于婆家人舍不得她干活,手指嫩得连老茧都没有一块。 “既然你不方便,那就我来。我可不能看着她对你蹬鼻子上脸!” 赵行槐紧张地问:“你有办法吗?”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总能想得到。而且我们都是赵家村的童养媳,婆家人花钱把我们买来,供吃供穿,不报答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再这样下去,恐怕我的名声都要被她给连累了,这口气不出不行。” 赵行槐很开心她能代自己出面,叮嘱几句不要告诉别人是自己说得以后,就开始拱她。 玉莲身子都软了,一边欲拒还迎一边花枝乱颤,最后还是被他压在身下,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次比往日多花了点时间,等回到赵家,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赵行槐先洗了澡,一身清爽地推门而入。 苏丫睡眠一向很浅,听到开门声就醒了,躺在床上望向他。 他笑了笑,自觉地躺去长凳上,心情好到让人觉得奇怪。 苏丫没精力去管,因为困得很,手头又有要紧的事做,再睡三个小时就必须得起床忙活。 ☆、民国童养媳(16) 周显昌走了, 临走前似乎对周太太说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话。总之一走后, 周太太就把那件花了几百银元请洋裁缝做的旗袍脱下来,用铜剪子剪了个粉碎。 剪完不到半天她就后悔, 把碎片扫扫起来捧到脸盆里交给苏丫,让她帮自己拼起来。 苏丫昨天白天拼了一天,只完成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打算早上早点起来,拼好一并带回周宅, 让周太太卸下这桩心事。 天色还没亮她就起了床,走到自己的倒座房里,点起一盏煤油灯,把碎片铺在桌面上,顺着上面的纹路开始拼接。 凌晨时气温还算凉爽,她集中所有注意力,等完成以后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村子里有公鸡开始打鸣。 苏丫将缝补好的旗袍整齐叠好, 放在桌上,出去洗漱吃饭。 赵行槐也起床了,穿着浅色长衫,头发梳得油光水亮,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早啊。”看见苏丫后,他主动和她打招呼,笑出一口雪白的牙。 苏丫皱皱眉,没有搭理他, 自顾自的做事情。 带着旗袍出了门,苏丫朝赵家走,脑中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身体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她回头看去,发现是个**岁的小孩。刚想教训他不要在街上乱跑时,小孩伸出手抢走她的旗袍,卖力地跨动着两条腿,飞快跑远了。 这个转变来得太快,以至于当苏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出半条街。 旗袍是周太太珍爱之物,因为信任她才交给她,要是弄丢了,她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周太太? 苏丫心里着急,奋不顾身地追过去。 小孩瘦小灵活,苏丫也瘦小灵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跑出赵家村,来到后山上。 这里的地形让苏丫吃了亏,因为她从未来过,根本不了解那些沟沟道道会绕到哪里去,又怕踩中坟坑和捕兽陷阱,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 对方却熟悉得很,在树林和草丛里钻来钻去,将苏丫远远甩在身后,然后一溜烟跑到一座废弃的土地庙中。 一个身着水红色衣衫,皮肤白嫩的女人等在那里,正是玉莲。 玉莲紧张地看着他,“东西拿到了吗?人也跟来了?” “嗯。”小孩用力点头,把手里的旗袍递给她。 玉莲从兜里掏出十个铜板当做酬劳,同时拍拍他的脑袋说:“这事只要你不告诉别人,我就天天给你买糖吃。” 小孩开心极了,在她的指示下,从另外一条路下山。 他走后,玉莲把旗袍放到一片悬崖边——这里的山不是很高,悬崖也只有三层楼的样子。摔下去几乎死不了人,但是断个胳膊腿儿的没有问题。 做好一切,她退到树后躲着,没过多久,就看见苏丫从坡下慢慢走上来。 她先是四处查看,接着目光定格在旗袍上,随即满脸提防地朝那边走去。 玉莲的心跳随着她的脚步变快,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抓住树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苏丫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小孩为什么要抢自己的东西,只是恶作剧吗?可那也不用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无论如何,她终于把旗袍找到了,能够回去和周太太交差。 苏丫弯腰去捡旗袍,整个背部都暴露在外。 她的手指刚碰到衣服的边角,就听到背后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心下一紧,将旗袍朝怀里一捞,鼓足力气朝旁边滚,堪堪躲过差点将她踹下悬崖的那一脚。 玉莲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快,踹了个空,想逃走。 可短短几秒内,苏丫已经看清她的脸猜出她的目的,冷着脸问: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玉莲迎上她的目光,因计划失败变得害怕的心突然坚硬起来,嘲讽道: “你还有脸问?婶婶不也跟你无冤无仇,可你还不是照样害了她?” 苏丫慢慢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玉莲冷哼,“我是想告诉你,做人不能太忘本。当年要不是叔叔婶婶把你给买回来,你以为你的便宜大伯会养你么?还不是让你饿死!他们是你的恩人,你不知感激就算了,还要害她……要是你得手了,以后我们所有当童养媳的,都要被人冤枉了。” “我和他们之间怎样关你什么事?”苏丫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道:“还是说……你想嫁给赵行槐,所以巴不得我死,好取而代之?” 玉莲的心思被说中,慌乱无比,支支吾吾地骂道:“你、你别胡说!” 苏丫冷笑:“玉莲,你是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真以为他对你的爱有多深么?不过是看你好骗而已。” 她看见过二人私奔之后的画面,赵行槐带着玉莲去了最为繁华的沪城,靠着偷走的钱想要做生意发家。 可乱世中的生意哪儿有那么好做? 没过半年,他们的钱都赔进去了,身无分文。赵行槐另谋出路,想进军队当官。然而无人引荐,那些军官根本看也不看他,他又不愿意从小兵做起,想来想去,决定让玉莲当自己的铺路石。 玉莲有套天生的好皮肉,虽不比上富家千金,但是比妓院里的妓女还是要好不少。 凭借着她的付出,赵行槐的确在短时间内过了段风光的日子。 之后的进展苏丫没有再看,但是一个能把自己女人送出去卖的男人,能有多爱她? 玉莲对于之后的事毫不知情,眼下仍一头热的扎在赵行槐布下的温柔陷阱中。认为苏丫之所以这么说,都是为了让她放弃赵行槐。 一股怒火从心底蹿出,她恶向胆边生,牟足了劲儿朝苏丫撞去。 苏丫这回没有时间躲避,被她撞了个正着,努力维持平衡,却还是踩着悬崖的边缘摔下去,旗袍也从怀中飞出。 玉莲狂喜,认为她这下死定了。然而久久没有听到惨叫,当她跑到悬崖边一看,发现苏丫在危急关头抓住峭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险之又险地挂在那里,风一吹就飘来飘去。 “你可真是打不死的狗啊,这样都能抓住……”玉莲说着从身边捡起一块石头,朝苏丫掷去,“给我下去!” 苏丫侧头躲避,紧紧盯着她。 “你就不怕有人从这里路过,看见你的所作所为么?” 遭她这样一说,玉莲真的害怕起来,想了想后决定先回去,让她自己挂在这里。 反正她是一只手抓着的,也撑不了多久,自己还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差,等别人问起来时说不在场。 如此想着,玉莲朝她啐了口,拍拍裤子就走。 苏丫松了口气,很快又犯起难来。 现在她离地面有十多米,掉下去非死即伤,唯一能支撑的只有手里凸起的尖石,手掌好像已经被磨破了,痛得她冷汗直流。 身边没有可供攀爬之物,等石头一断,她妥妥地掉下去。 苏丫不甘心这样等死,想尽办法往上爬,可惜都没有成功。 一个黑色人影从山下经过,看见落在草地上的旗袍,驻步停留,仿佛在疑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丫大喊:“救命!我在上面!” 那人抬起头,是张肮脏却英俊的脸。 苏丫发现原来是傻子,差点被口水呛住。 两人怎么总是这样?说有缘又没缘,说没缘偏偏老是遇见。 傻子已经救过她两次,这次再救,那可就欠了他三条命了。 怎么还? 她这边还在纠结着,傻子已经毫不犹豫地冲上山,跑到悬崖边,伸手想拉她。 苏丫顾不得那么多了,活命要紧,拼命伸长胳膊。 但是两人之间隔得有点远,无法碰触到彼此。 傻子面色严峻地想了想,换个方向,竟然从上面一点点爬下来。 苏丫骂道:“你疯了吗?这里很危险,快上去!” 傻子理都不理,在陡峭的岩壁上试探着,寻找那些窄小的踩踏之处。 苏丫全程看着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他就像神兵天降似的来到她身边,托住她的后腰说: “我在下面托着你,你借力上去,千万别犹豫。” “那你怎么办?” 苏丫回过头想看看他,只看得到他结实修长的胳膊。 傻子没回答,语气极其严肃:“你别管,快上去。” 再这么拖延,两人都得摔下悬崖不可。苏丫只好咬着牙开始往上爬。 岩壁都光滑极了,偶尔有点小缝隙小凸起根本就抓不住,幸好有傻子在下面顶着她,否则她在松开石头的瞬间就会掉下去。 苏丫每往上爬一点,傻子就跟上一点,如同寸步不离的守护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来到悬崖上,当身体爬出崖壁时,整个人已经浑身大汗,如同死过一次。 爬上去之后,她顾不得休息,转身就要拉傻子。 傻子冲她伸出手,脸上被汗水冲出几条印子,显然也累到极点。 苏丫刚要拉到他,他脚下的石头突然断裂,身体猛地往下一坠,和碎石一起掉落。 ☆、民国童养媳(17) “小心!” 苏丫吓出一声尖叫, 差点跳下去拉他。幸好他在坠落中再次找到落脚的地方, 堪堪停在距离崖顶五六米的地方。深呼吸几次后,继续往上爬。 在如此光滑的地方攀爬很费力, 他浑身肌肉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敢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苏丫干坐在地上,什么忙都帮不上,担心得要命, 也愧疚得要命。 傻子爬到崖顶边,苏丫奋力伸出手。他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往上一跃,二人搂着彼此倒在地上,傻子压在她的身上。 实在是太累了,二人上来后只想这样躺着。苏丫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手脚都动不了,仔细一看才察觉到他们现在尴尬的姿势,窘迫地问:“你能不能先下去?” 傻子反应过来, 忙撑着地站起身,露出来的白皙皮肤底下带着抹潮红。 “刚才的事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已经掉下去了。”苏丫慢慢坐起身,抱着胳膊看着他问:“你已经救过我那么多次,想要什么报答?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照办。” 傻子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回答的打算。 苏丫嗤笑道:“你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 还想装疯卖傻吗?我知道你不是真傻,你告不告诉我真实身份也无所谓。但是知恩图报是我的权力,你不能剥夺。” “不必了。” 半晌后,傻子冷淡地说出三个字,扭头就走。 不说就不说,有本事以后永远都别说。 苏丫在心底骂了句,打算去山下捡旗袍,却发现旗袍就在手边,连上面的灰都已被拍干净。 玉莲敢做出这种事,背后就算不是赵行槐在指使,也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苏丫下山后并没有急着去找她,而是先去了周家,还向周太太解释,说自己因为熬夜拼旗袍所以起得晚了些。 周太太看见焕然一新的旗袍很开心,不仅没怪她迟到,还赏了好吃的点心给她。 在周家做了一天的工,下午五点时,苏丫下班。 她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直奔根儿,也就是玉莲的婆婆家,敲响她家的大门。 根儿还在外面做事,只有玉莲与她婆婆在,是她婆婆来开门的,看见苏丫面露不解,“你有什么事吗?” 村子虽然小,可她们都不是热情的人。另外苏丫以前每天都要干很多活,性格又内敛,极少与村里的人来往。 苏丫大大方方道:“我来找玉莲,早晨她找我聊了会儿天,把东西落在我那儿了,能让我进去吗?” “是吗?那你进来。” 婆婆让出路,冲屋里喊道:“玉莲,有人找你。” 玉莲回来后始终没听到苏丫受伤的消息,怀疑她是不是得救了,在家担惊受怕一整天,听到叫声后踩着拖鞋跑出来,看见苏丫站在院子里,大吃一惊,连话都忘了说。 苏丫的笑容如春风般明媚。 “玉莲,别来无恙呀。” 玉莲打了个寒颤,满脸戒备地问:“你来做什么?” 苏丫朝她婆婆瞥了眼,玉莲明意,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门她就露出本来面目,凶狠地问:“你来报仇吗?我可不会让你得逞,何况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是谁救了你?” 苏丫笑道:“那么凶做什么?我只是来还个东西。” “还?” 苏丫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珍珠耳环,两指捏着问:“是不是很眼熟?” 玉莲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心脏蓦然一沉。 她没有说话,白里透红的脸头一次显得没气色。 苏丫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认不出来吗?我可认得出……这是行槐店里卖的,从沪城进来一对才十个铜板,他上架后要卖两块银元。亏得镇上富人少,没人舍得买。于是唯一的一对就拿来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你说他送给了谁?” 玉莲面白如纸,颤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苏丫微微一笑,拍拍她柔嫩的面颊,把耳环塞到她手里。 “我知道的可多呢,劝你以后还是安分点,少干些铤而走险的事,否则下一次我可不会还有这么好的心。” 玉莲抓着耳环,突然捂脸哭起来。 “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跟他在一起,难道这也有错吗……” 她楚楚可怜地哭了会儿,发下苏丫无动于衷,只得收起眼泪问:“你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已经知道错了,也后悔了,你别说好不好?” 苏丫道:“我说不说,全看你的表现。” 她走了,玉莲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耳环,眼神复杂至极。 平安无事地过了几天,一日傍晚收了工,苏丫沿着石板路朝赵家走。 自那天以后,她和傻子就再也没见过面,更无法像从前似的,有点好吃的都带去给他。 现在的日子比她当年上班时还规律,每天就在赵家和周宅之间来回跑。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距离完成任务还遥遥无期,心情难以抑制地沉重起来。 正走着,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苏丫驻步观看,只见一个脏兮兮的人影从前面跑过来,所到之处行人自动散开,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是傻子吗?可他脏归脏,臭到让别人不肯靠近的情况还是从未有过的。 苏丫仔细看了几眼,发现不对。那人比傻子矮得多,身上满是黑黑黄黄的脏污,可是看体型分明是个女人。 她像是也知道自己太臭太脏,低头捂脸走得飞快,根本不敢看人。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恶臭越来越浓烈。 苏丫身边的人都开始退让,不想离那女人太近。 她也想走,对方却看见了她,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怨愤骂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人,你以为这样就会吓垮我吗?呸!我会跟你斗到底的!” 说完她疾奔而去,转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空气中留有臭味,苏丫捂着鼻子慢吞吞地往前走,回想刚才那熟悉的啐声,认出她是谁了——玉莲。 玉莲平日是最讲究的,今天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而且她身上的臭还不是一般的臭,很像…… 就在这时,苏丫听见路边有两个妇人在聊天,言语间谈论的正是玉莲。 “诶诶,你知道么?根儿他家的小媳妇在后山蹲茅坑,掉到茅坑里去啦!” “刚才跑过去的人就是她?我说怎么有人臭成这样……后山那个茅坑有好几年没人清理了,这味道还了得。” “可不是,你说她闲着没事跑哪里去做什么?她家又不是没有茅房。” “该不是和根儿两个小年轻想来点新鲜的,所以……” “别胡说,根儿娘听到了得撕烂你的嘴不可,他们都还没拜堂呢。” …… 苏丫弄清楚来由,却更加疑惑了。 玉莲自己掉到茅坑里,找她下什么挑战书?还骂她言而无信…… 难道是有人趁她不注意把她给推进去,她以为是自己推的? 想来想去,这个猜测最靠谱,可谁吃饱了撑的去推玉莲? 赵行槐是不可能的,沈梅花现在还在吃苦瓜跑圈,拉肚子拉到一看就茅房腿就软,根本不愿接近。 村里其他人就更不会了,大家没仇没怨的,何必做这种事? 一张熟悉的脸缓缓在脑海中浮现,苏丫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该不会是傻子? 刚想到这里,苏丫就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前方树杈上坐着个人。傻子垂头看着她,因角度的问题,显得他格外高大,像是撑起了背后的一片天。 苏丫立刻扭头,换个方向回赵家,没有从那棵树底下经过。 玉莲虽是个没过门的小姑娘,又是人家买来的童养媳,可是根儿一家人都对她好,从小就把她捧在手心里,有点好东西都紧着她用。偶尔她和根儿吵架了,她婆婆骂的也绝对是自己儿子,绝对不让她受委屈。 今天这种事,简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上茅房上得好好的,屋顶居然塌了,把光屁股的她结结实实压进粪坑里,差点溺死在里面,花了好半天才爬起来。 现在全村人都知道她干了这么丢脸的事,肯定是苏丫搞得鬼!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听话就不会害她,可结果呢? 见面时,玉莲朝赵行槐哭诉了很久,恨不得他能替自己去抽苏丫一顿耳光。 赵行槐十分无奈,一来二人关系不一般,玉莲经历这样的事,他不能视若无睹。二来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一定是苏丫干的。 苏丫手里还抓着他的把柄,他不能为了件没凭没据的事跑去找她理论。 因此他选择安慰玉莲。 “别生气了,说不定真的只是运气差,茅房刚好倒了呢。” 玉莲道:“不可能!我都听见脚步声了,绝对是有人故意弄的!” 赵行槐展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知道这是抚平她的最好方式。不过想起她白天才掉进那里过,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于是双手不自觉的悬空,轻轻搭在她肩膀上,没有像往日抱得那么亲密。 玉莲才经历过奇耻大辱,处在最为敏感的时刻,一下子就感受到他的异常,推开他问: “你也嫌弃我是不是?不想抱就别抱,别弄脏了你的手!” 赵行槐忙抱紧她,安慰道:“怎么会?你这么美,谁会嫌弃你呢。” “根儿就嫌弃,今天他看见我跟见了鬼一样,晚饭都不肯跟我同桌吃,说我身上臭……”玉莲想起今日种种,委屈的不得了,抬起头问:“行槐哥,你能娶我吗?我真是一天都受不了根儿了。” 赵行槐面露难色。 “现在吗?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他才娶苏丫过门,家里也没什么闲钱,当然不能娶。而且玉莲是根儿家的童养媳,被他娶了算怎么回事?岂不要被人戳断脊梁骨? 根儿那人脑子不够灵,却有股蛮力气,生起气来非得一锄头锄死他不可。 赵行槐是万万不肯冒险的,又不想在玉莲面前丢了男子气概,于是说道: “你是根儿家的童养媳,就算我想娶你,他们也不会同意啊。到时大家骂你水性杨花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玉莲失望又感动地扁着嘴,闷闷不乐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给他们赎身钱行不行?当初他们买我才花了十块银元,我现在攒了五块,你再凑五块就够了。” 赵行槐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好玉莲,真不是钱的事……根儿娘喜欢你得很,他们不放手,我们就只能等。”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玉莲看着他英俊白皙的脸,喜欢得心都快化了,恨不得马上就跟他成亲拜堂,为他生儿育女。 这么好的男人,凭什么给苏丫?她配么? ☆、民国童养媳(18) 玉莲一肚子怨气的回到家, 根儿娘正好起夜碰见, 好奇地看着她:“你刚才出去了?” 玉莲沉闷地嗯了声。 “心里难受,出去走走。” 根儿娘理解她, 但是出于身份,还是叮嘱了一句:“你个大姑娘家的,夜里还是别到处走,影响名声。” 玉莲听着这话就来气,心想要不是他们, 她早就和她的行槐哥在一起了,可以和他住他们家宽敞的东厢房,何必挤在这个小破屋里。 要是没有他们就好了……怎样才能没有他们…… 玉莲看着根儿娘的背影,心底生出个主意。 根儿家在南山坡脚下有块半亩大的地,每年都会用来种黄豆,黄豆成熟采摘后,一半拿去卖,另一半则晒干保存, 留着自己吃和来年当种子。 以往玉莲是从不碰这种农活儿的,今年她却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帮忙晒豆子。 这让全家人受宠若惊,劝她几句后见她还是坚持,就把晒黄豆的任务交给她。 豆子是在七月末八月初时收的,正值一年里最热的时候。玉莲每天晒豆子收豆子,原本白嫩的皮肤黑了好几度,一度累到想要放弃。 但是想想自己的计划,她还是选择坚持下去。 把所有黄豆晒完的那一天, 玉莲捧出一碗黄豆炖猪蹄,放在当天的晚饭桌上。 “叔叔婶婶、根儿哥,我知道你们以前对我很好,是我一直不懂事,也不知道帮家里的忙……这是我亲手做的,可能不大好吃,大家都给点面子,多吃一点好不好?” 三人非常感动,拿起筷子把黄豆炖猪蹄吃了个精光,连滴汤都没剩下。 期间根儿娘招呼玉莲一起吃,她摇头,脸上挂着微笑,心脏却紧张得砰砰直跳。 很小时她就听人说过,吃下发霉的豆子后人就会变成傻子,找神医也治不好。 要是根儿一家都傻了,那不就没人能管得着她了? 届时就算村里有人说闲话,她也无所谓,毕竟男人都傻了,怎么还可以嫁呢?他们自己怎么不去嫁村口那个傻子? 吃完饭后,玉莲主动去洗碗,同时仔细观察他们,生怕豆子少了不起作用。 忐忑地等到后半夜,三人先后捂着肚子叫了起来。玉莲蹭得一下坐直身体,心道终于来了。 她竖着耳朵在屋子里听,他们的惨叫声越来越响,其中还掺杂着呕吐声。 呕出来之后不会就失效了? 玉莲跑到厨房倒了一大碗水,端去根儿爹娘的屋子,想靠水把他们喉咙里要呕出来的豆子压回肚子里去。 可是才一进门,她手里的碗就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顾不上捡,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只见床下床上全是呕吐物,空气中飘着浓郁的酸臭味。根儿爹和根儿娘穿着背心短裤翻来滚去,布料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叫得声音沙哑,面如蜡色,模样比鬼好不了多少。 这……是正常的吗? 玉莲看得心惊肉跳,想走近一点查看,却听见根儿娘猛地呕出一大口东西,里面赫然夹着血,鲜红刺眼。 吐血了……要死人了…… 玉莲混乱起来,再也不敢管什么计划,捂着耳朵尖叫一声,逃出这个地狱般的屋子。 三人的惨叫最后惊动村长,是村长叫了人连夜把他们用牛车送去大夫家,请求医治。 大夫给三人把过脉,摇头,说来得太晚,已经没救了。 几十个村民围着三人站成一圈,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口接一口的吐血,最后死去,再无动静。 众人心情沉重,没有人愿意说话。村长出于责任问玉莲:“他们怎么会这样?” 玉莲只是想让他们变傻,没成想居然直接死了,正魂不守舍着,闻言后凭直觉推卸责任,编造出一番谎话。 “婶婶说她想吃猪蹄,晚上就炖了猪蹄吃……我胃口不好吃不下,就他们三个吃了,所以才……” “猪蹄是谁做的?” “是、是婶婶。” 玉莲看着三人满身鲜血和呕吐物的惨烈死状,知道不能承认是自己害的,一口咬定是根儿娘做的猪蹄害死了他们。 这种事情村民没有本事查证,外面到处都在打战,正乱着,官府也没工夫来管。再者小村子里平白死了三个人,容易引起骚乱。 村长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让人帮玉莲赶紧处理后事,第二天就把三人都埋了,屋子也清扫干净,他们生前之物该烧的烧该埋的埋,怎么方便怎么来。 玉莲穿着雪白的孝服去给他们送葬,回家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有点回不过神。 以前她总希望那一家三口赶紧消失,还恨过亲生父母,怪他们没把自己卖到有钱的人家。 可现在他们真的不在了,她突然六神无主,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根儿家的房子是她的、钱是她的、地也是她的,然而有什么用?她只想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而已,为他生儿育女,当个贤妻良母。 笃笃—— 院门被人敲了两下,玉莲回过头,看见赵行槐推着自行车站在院门外,白色的短袖衬衣衬得他英俊非凡,如同夜空中唯一的明星般闪耀。 “我听说根儿一家三口都吃东西中毒了,有这回事么?” 他好听的声音响起,彷徨的玉莲终于找到自己的主心骨,不管不顾地叫了他一声,飞扑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 赵行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怕被人看见。 玉莲不肯撒手,趴在他怀中哭成个泪人儿,把他胸前的衣襟都给打湿了。 “行槐哥,你娶我,娶我好不好?” 赵行槐本想拒绝,毕竟根儿才死了一天,他就娶他的小媳妇不大好。可是转念一想,只要他娶了玉莲,那么根儿家的财产也都是他的了。他得趁着玉莲对自己一片情深时抓住机会,否则万一被哪个男人捷足先登,那岂不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如此想着,赵行槐改了主意,即便已经看见身后路上有村民经过,他仍义无反顾地把玉莲拥入怀中,并且拍着她的背脊说:“好,我们这个月底就成亲。” 这句话不轻不重,被那村民听进耳里,晚上时已经传遍全村。 人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当根儿还活着时,玉莲要是和赵行槐勾搭那就是水性杨花,发现了要浸猪笼的。 可根儿死了,大家知道她要给赵行槐当妾后,不但没人指责她,反而很多男人都在羡慕赵行槐,娶了一个有田有屋的漂亮小寡妇。 他们的婚姻变得名正言顺,而且比苏丫那次隆重得多,因为玉莲很舍得给自己花钱,心底又藏着暗暗比较的心思,给自己和赵行槐做了全套新衣服,还从根儿家的存款里拿出一半,请全村人吃肉喝酒,风光的不得了。 沈梅花沾光得到一套新衣服,一分钱不用花就白娶个漂亮儿媳妇,开心地咧着嘴,露出一口因为生吃苦瓜变成绿油油的牙, 玉莲开心、赵行槐开心、沈梅花开心,村民有不要钱的肉吃,恨不得手舞足蹈。 全村人宛如在过一场盛大的狂欢节。 除了苏丫。 但她不是因为他们的婚礼闷闷不乐,而是另外一件对于她来说更重要、影响力更大的事——周太太要走了。 周太太在赵家村待了四个来月,是带着任务来的。然而任务迟迟无法完成,周显昌那边只好放弃,让她回到沪城去。 周太太一来对任务抱有遗憾,二来舍不得苏丫。 临走的前一天,她把苏丫叫到自己房间,捧着她的手问:“小丫头,听说你丈夫又娶女人了?” 苏丫点头。 “那你以后得吃亏啊,想不想跟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周太太点头,放开手望着窗外说:“远的我也去不了,但是能带你去沪城。那里繁华热闹,又数不清的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电灯汽车,你见都没见过……只要手里有钱,你可以天天吃肉吃点心。” 苏丫迟疑道:“可是我哪儿来的钱呢?” 周太太在那边是早有丫鬟的,没必要再养活一个她。 “这有什么难的?你有个好手艺,到了那边我把有钱的姨太太们都介绍给你,保管没几年,你就是沪城最有名的梳头师了,洋文怎么说来着?Modelling division!” 苏丫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太太说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 “你呀,就是太谦虚了。”周太太看了她一会儿,又问:“难道你爱上你那个小丈夫了?” 苏丫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你给我一句准话,到底走还是不走?” 苏丫一时间拿不准注意。 周太太伸出的橄榄枝对于她来说,是出人头地最好的机会,很可能因此走上人生巅峰,完成第三个任务。 可是过不了几个月,那些土匪就要来村里了。要是她现在离开,届时有机会赶回来救大家吗? 还是说两个任务之间,必须只能选择一个完成? 苏丫向周太太要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周太太爽人爽语,让她在周宅的马车开动前给出答案就好。 苏丫一夜未眠,坐在窗前看着天亮了,忙拿起手边的布包跑到周宅去,找到周太太。 对方已经在梳妆打扮,准备动身回城,一双美目从镜子里瞥着她问: “如何?想好了么?” 苏丫点点头,走到她身后,“想好了。” 周太太看见她手里的布包,心情大好,“你放心,等到那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绝对不让你挨饿受冻……你的手艺也可以发扬光大,到时候学生一收、学校一办,说不定还能立传成书呢。” 苏丫却摇摇脑袋,歉疚地低着头。 “抱歉太太,我不能去。” 周太太手里的动作停下,错愕地回过头。 “为什么?” “赵家村是我的家,虽然这里的日子累了点苦了点,可我还是想留下。”苏丫双眼盯着地面,撒了个谎。 周太太